李忆如和楚炎风听着一齐大笑,李忆如心中暗自笑道:“说不定真是如此,以后有机会见到楚大哥师父,倒要问一问。”
几人又喝上片刻,楚炎风道:“师叔,明日我打算回一趟蜀山。一来,师父派我下山清理门户,我久未回复音讯,我怕他老人家担心。二来,拜月教此次重出江湖,其志不小,我派如何应对应当禀明师尊,请他定夺。”
酒剑仙笑道:“每次你小子陪我喝酒,总不吃亏,让我教你几招剑法。好,明日我陪你回去,不过你今天得再陪我多喝两坛,我才有力气施展那‘飞仙术’。要不然,咱们三人走上个一年半载的,差不多也到了。”
楚炎风听了大笑,叫道:“店家,上酒。”两人边说边喝,直至夜半方休。李忆如不胜酒力,早自歇了。
次日一早,三人便即上路。酒剑仙施展“飞仙术”,但见青山隐隐犹在脚下,白云朵朵时掠身边,便如身处仙境一般。李忆如未曾料到蜀山派仙术竟奇妙至此,一路欣赏着身边奇景,赞叹不已。
蜀山“飞仙术”时行万里,片刻间便至蜀山。三人拾阶而上,行不数时,便见一名道士自山上迎下,约莫四十左右年纪,颌下几绺胡须,面目甚是慈祥。那道士见到三人,微笑道:“师叔,师弟,一路辛苦了。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楚炎风于是便给二人引见,道:“忆如妹子,这位是我四师兄凌仑道长。”“师兄,这位是李姑娘,可以算是师叔门下。”二人于是便见过了礼。
楚炎风问道:“四师兄,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山了,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上吗?”
凌仑道:“师父在后山废墟,适才师父察觉到一股剑气,便知是师叔回山了,未料到师弟也在。”
酒剑仙拈须微笑:“毕竟还是师兄高我一筹,竟可知道是我。凌仑,你师父在后山干什么?”
凌仑道:“弟子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一个月以来,师父每日都去后山,似乎是在创制一种新的武功。”
楚炎风听了神色大为兴奋,道:“四师兄,我现在便去后山拜见师父,我们或许会在山上住几日,还麻烦你给忆如妹子安排一个住处。”凌仑答应了,便去山上准备。
楚炎风又对酒剑仙道:“师叔,我们便一起去后山吧。我真想知道师父又创了什么新功夫,师叔不妨和师父一同研讨一下。”
酒剑仙摇了摇头道:“我和你师父在剑术上的路子虽似实异,若是共同研讨武功,只怕难以一致,你们两个便去吧,我还是不去了。”说完便摇摇晃晃地上山去了。
楚炎风见状,不便勉强,于是便携着李忆如的手向后山而去。
两人甫到后山,便被一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向前行去,只见一片断壁残垣中立着一个身影,须发俱白,气宇轩昂,便如天界的神仙一般,更有一股令人为之慑服的气魄,正是武林当今武林第一人——剑圣!
楚炎风见了剑圣,心中欢喜,叫道:“师父!”便拉着李忆如走了过去。
剑圣转过身来,见是楚炎风,也是一喜。随即见到李忆如,不禁心下一震,于是走过去问道:“小姑娘,令尊令堂是哪位?”
李忆如和楚炎风见剑圣忽然问及李忆如身世,不觉奇怪。李忆如见剑圣神情极为严肃,心中难解,便说出了父母名字。
剑圣听得李忆如是李逍遥和赵灵儿的女儿,长叹一声,道:“果然没错。你的相貌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我方才见了,便已猜测你是她的女儿。”心中念及往事,不由得极为懊悔。
李忆如听了忙问道:“前辈,你认得我娘?”
剑圣沉思半晌,道:“当年我犯下大错,将她关在锁妖塔下。这几十年来,每思及此事,心中不禁懊悔不已。”
李忆如听了,神色大变,道:“当日将我娘关在塔下的,便是……便是前辈?”声音也颤抖起来。
剑圣点了点头,道:“不错。难道你爹没跟你说起过?”
李忆如颤声道:“我爹他说了,不过……不过他只是说我娘被人捉去关在塔下,并没说是何人所为,怎么会是……”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楚炎风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更是惊讶。他曾听诸位师兄说过,蜀山后山原有一锁妖塔,关住天下诸般妖魔,后来却塌倒了。听方才师父和李忆如所言,难道忆如母亲是妖魔?那忆如她……
一时之间,三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过了良久,李忆如止住哭泣 ,对剑圣道:“前辈,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剑圣点了点头,道:“你母亲是几十年前苗疆巫王的女儿,也便是苗族的公主。当年黑白两苗族相争,都想迎她回苗疆以巩固自己的势力。那日他们一场争斗,我恰好路过,见他们两败俱伤,又误以为你母亲是妖魔,便将她关在塔下。其实你们本是女娲一族的后裔,这一点想来你也知道。”
李忆如听了后低头沉吟半晌,然后对剑圣道:“这也怪不得前辈,误会总是难免的。”于是又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大哥,对不起,我一直没对你说,其实我……我并不完全是人类,我也是在临行之前方听爹爹说起过。”
楚炎风未料到此事竟如此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只听得剑圣叹了口气道:“人魔之间的界限,本就只一念所隔。当年的拜月教主,或许更接近于魔,而女娲一族所为,却可称之为世间的菩萨。只可惜,我只是在当年锁妖塔倒之后,经师弟指点,方才领悟此理。
楚炎风听着心中立时豁然开朗,握住李忆如的手道:“忆如妹子,只要你愿意,我以后仍然是你的楚大哥,你也还是我的忆如妹子,好不好?”楚炎风原本就生性豁达,经剑圣略加点拨便即领悟。
李忆如听了不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双目含泪,用力点了点头,道:“楚大哥,我……我……,真是谢谢你了。”极度激动之下,声音发颤,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剑圣在一旁看着,这几十年积在心中的懊悔与自责方才减轻了许多,拈须微笑不语。
十二。无极剑阵
过了片刻,楚炎风对剑圣道:“师父,这一次弟子下山,已察明六师兄逆门原因,他是入了拜月教。”于是便将下山所遇大略说了一遍。
剑圣听了微微皱眉,道:“拜月教的确不可轻视,此番他们复出江湖,只怕难以再有几天安定的日子了。”思索片刻,又对楚炎风道:“炎风,此事暂且不提。为师近日于此新参悟出一套武学,咱们共同研究一下。”
楚炎风神色极为兴奋,道:“弟子此番前来,便是听四师兄说师父正在闭关思索武功,意欲一开眼界。”
剑圣道:“我们这些弟子中,唯有你资质最佳,可传我衣钵。我这套武学,便是从这废墟中所悟。”
楚炎风心中大奇,问道:“从这废墟中所悟的武学?”
剑圣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的锁妖塔中有七块太极石,塔倒之后,这七块太极石便散于四处。一个月前,此处灵气大聚,我来此察看时,便觉这七块太极石中大有玄机,经一月苦思,今日终于得悟妙理。炎风,你便到废墟中看看,若能悟出什么道理,回来说与我听。”
楚炎风点了点头,身形一掠,便闪入乱石之中。
剑圣于是又转头对李忆如道:“小姑娘,你也算是蜀山弟子,今日我便传你一套功夫,日后你也许用得上。”
李忆如知剑圣武功深不可测,得他指点必是终生受益,忙跪下道:“多谢前辈。”
剑圣待她站起,道:“武林中的高手,大都练有内家护体真气,你年纪尚小,若凭己身功力硬拼,只怕也难以使对方有所损伤,现在我就传你一个专破护体真气的法子。”
李忆如听了大喜。女子力弱,功夫大多都重于轻巧一类,与人相斗时也往往以游斗为主。剑圣所传的破解内家护体真气的法门,正是弥补了李忆如武功之不足。
剑圣接着道:“我蜀山派剑法剑势纵横,剑气四散游走不定,的确令对手难以招架。但是力散则弱,若将内力分注于数道剑气之中,须有极深的修为方能达到‘气剑相合’的境界,否则反而容易被人乘虚而入。目前我门下弟子之中,也只有炎风和他大师兄凌天、二师兄凌镜、三师兄凌昆四人有此修为而已。因此,便需将内力聚集,使剑势无坚不摧。”说着便伸手一挥,一股极为细微的气流激射而出,几乎令人难以察觉,但力道却是极为强劲,直穿透了废墟中的数块巨石方才消散。
李忆如见了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剑圣道:“前辈,这一指天下只怕根本没有人挡得住。”这股剑气穿石犹如强弩破薄纱,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剑圣微笑道:“若是硬挡,只怕确是挡不住。但高手对阵,又何必硬去挡住这一招?这点你要牢记。这功夫与江湖中其他门派传的‘破甲锥’一类功夫不同,这只是一种内力运使方法,并无招式。只要将这运气法门与你本身的武功相融,随意一招,便可威力大增。我现在便将这口诀传你,你好好记着。”于是便说了一段数百字的口诀。
李忆如用心记忆,待剑圣说了两遍之后,便已记住。剑圣于是又将这口诀逐句加以讲解,李忆如听了甚有如闻大道之感。
剑圣传完要诀之后,又道:“不过有一点还须讲清,这心法虽然精妙,却并非蜀山派最精妙的武功。只因这功夫威力虽大,却难以伤到绝顶高手。你剑气一出,对手便已避开。只有当你领悟了‘气剑相合’四字真谛,方能达到剑术中的臻境。”剑圣见李忆如颇有悟心,便传功加以指点。
楚炎风进入乱石之中,果见七块破碎的太极石散于四处,位置奇异,便入前察看。忽觉一股剑气自四周将自己身形围住,不禁心中一凛。仔细加以辨别,发觉这股剑气实分七道,似已排成一个阵势,蓄势待发,而自己正身处这阵势中央。楚炎风不敢大意,立定门户,静待其变。
如此僵持了一盏茶功夫,那七道剑气仍是吞吐未发,坚守以逸待劳之要旨。楚炎风心知再继续耗持下去,终是于己不利,随即深吸一口气,以手作剑,向前虚劈一掌,身子借势斜后滑出。楚炎风身形方动,身后四道剑气便从四个方向激射而出,而身前三道剑气却已结成“天网势”封住退路,楚炎风见身后四股剑气势道凌厉,不敢硬挡,于是便已左足为轴,身子滴溜溜地转了半个圈子,双手斜引,将那四道剑气的去势引得偏了,方才险险避过。
楚炎风虽接住了这一招,但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寻思道:“这是什么阵法,如此巧妙?”他身形不动,那七股剑气便又缩了回去,不再进击。楚炎风回想方才七股剑气中,有三道合势封住自己退路,另有四道围击自己,心中一动,想道:“难道这剑阵是上应北斗之势?”蜀山武功近于道家一类,楚炎风平日也听说过北斗阵势,楚炎风随即便去观察七道剑势方位,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片混乱。那七股剑气虽似排成北斗之形,其实却大异,便如将北斗斗柄微合,斗魁微开一般,根本难分其首尾。
楚炎风见这剑阵如此奇异,不禁心中好胜心起,身形掠起,便要试试这剑阵究竟有何变化,楚炎风身形一动,那七股剑气仍是从四方围上。楚炎风心有防备,双掌翻舞,将势道一一化解,更趁机抢攻。又接数招,那剑阵阵势斗变,似已一变为二,三四而分,前后合斗楚炎风。忽而那三道的剑气化而为四,另四道剑气却转而为三,交织变幻,令人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楚炎风又拆数招,心中一亮,便知此阵势以一道剑气为主,另六道双分为三。思及此处,楚炎风一声清啸,便向其中势道最强的一股剑气扑去,心知只须冲破此关,便可冲出此阵。
谁知另外六道剑气一转,方位陡变,而那股最强的剑气也是位置立改,楚炎风全身所有的空门都被罩住,楚炎风见此不由得心中大惊,额头直冒冷汗,动弹不得。忽然之间,那七道剑气随风而散,四下无踪,便如当初并未出现一般。
楚炎风一时间怔在当地,过了良久,方才回过甚来,全身衣衫却已被汗浸得透了。楚炎风但觉四肢无力,口唇发干,直被山风吹得浑身发凉,方才渐渐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从废墟中出了来。
李忆如在废墟外依剑圣所传口诀练习,但真气却难以聚于一点,心知此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也不着慌,反复依法试演。剑圣在一旁指点,见她悟心极佳,不禁微笑赞许。
两人忽见废墟中人影一闪,正是楚炎风。李忆如见他神色间略显慌张,似又有一丝惧怕,与平日逸然自得之态完全不同,忙奔过去道:“楚大哥,你怎么了?”又见他浑身冷汗,更是惊讶万分。
楚炎风摇了摇手,闭目回思半晌,深吸了口气,才道:“我没事。”便与李忆如走到剑圣面前道;“师父,弟子不才,此阵精妙难测,实是难解其中奥妙。”
剑圣微笑道:“你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将此阵法引至最后一势,已经十分不错了。这锁妖塔下原有七根剑柱,后来在塔塌倒之前均已断毁,我于此地悟得阵法之后,便引导七根剑柱的剑气布了剑阵于此。炎风,经方才一试,你从中悟到了阵法的几成?”
楚炎风凝思半晌,道:“弟子只悟到了四成左右,这阵法变化之繁复,只怕仍在我所料之外。”
剑圣点了点头,道:“这剑阵确是变化无方。炎风,你便将方才所悟,说与我听。”
楚炎风道:“弟子最初以为此阵是以北斗之势而布,后来见七股剑气方位奇特,难寻其首尾。又过了片刻,此阵一分为二,似是融入了正反两仪与天、地、人三才七种位势,似分实合,虽合又分,难以得解。我后来发觉其中一道剑气似是此阵枢纽,便竭力攻之,哪知阵法再转,弟子便无法招架,全身空门大露,而那剑阵也就此散去。”
剑圣听了不禁赞道:“孺子可教也。你所说这些,也不止四成。这阵法之形确与北斗之势相似,也可以三四分之,不过何者为三,何者为四并不必拘泥。守者为三,攻者便为四。守者为四,攻者便为三。四者上应正反两仪四象,三者位对天、地、人三才。三四若分,便可化为两阵;三四若合,则位似七星。”
楚炎风听了又道:“师父,弟子方才觉得这七者之一似为阵法枢纽,但在我去全力冲阵之时,却空门大露,不知是弟子所料有误,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剑圣道:“你说对了一半,阵中七者之一确为此阵枢纽,此若败逃则全阵破矣。不过这阵法便是要诱引对手攻其主将,以引全阵阵势变幻,分应遁甲中休、生、伤、杜、景、惊、开七位,而将对手所处逼入死门,届时只怕便难以破阵而出。”
楚炎风听了惊道:“将对手引入阵法?”
剑圣道:“不错,这阵法的关键便在于此。自来武学讲求可受制于人,此阵却是反其道而为之,敌动则阵动,敌不动而阵亦不动。但只要将对手置入死位,则其全身空门大露,反受制于我,正所谓‘随其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
楚炎风反复念着“随其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这几个字,不由若有所悟,赞道:“这等道理,天下又有谁可知晓?师父广博,弟子难及万一。”
剑圣于是又将阵法各种变化细细说与楚炎风,二人共同研讨,又将其加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