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忆如奇道:“楚大哥,我们不去那客栈中再查看一下吗?拜月教的人进去之后便不见踪影,其中必有古怪。”
楚炎风道:“不错。想来是那客栈中有一暗道,他们便从中离开。”
李忆如更是不解,问道:“那我们便一路追踪下去好了,客栈中只有三四个伙计和一个掌柜的,我们暗中点了他们穴道不就成了?”
楚炎风道:“那几个人确实不足为患。但即便我们能顺着那暗道追上他们,行至拜月教的总坛,单凭我们两个,只怕必为其所察觉,届时便难以脱身。”
李忆如听着叹了口气,道:“难道我们就此罢手么?”想到一路行来,非但半点消息都未打探到,此时反而连天鬼皇都不见踪影,不禁甚是丧气。
楚炎风摇头道:“自然不是。”顿了一顿,又道:“既然凭我二人之力此事难成,我们便不妨找个帮手。”
李忆如听了心下一喜,道:“楚大哥,你在这里有熟识的朋友吗?怎么不早些请他帮忙呢?”
楚炎风微微一笑,道:“是有熟识的朋友,而且是你也认识的。”
李忆如奇道:“我也认识?我又没来过苗疆,怎么会……”忽地醒悟,拍手道:“你是说阿苓姊姊和断大哥?”
楚炎风道:“不错。断兄本是拜月教护法,有他相助,想来此事必会容易许多。”
李忆如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忘了,阿苓姊姊和断大哥先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了,如今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李忆如自从见了石侗之后,知其无论武功智谋均是远胜常人。若是单凭阿苓与断无痕二人于之相斗,必是难已取胜,心下更是替二人担忧。
楚炎风此时却是神态自如,似乎全然不觉断无痕二人所处之凶险,道:“他们现在一定是平安无事。而且我也猜得到他们现在大概在哪里。”
李忆如听得更是奇怪,忙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李忆如实在难以明白楚炎风是如何得知阿苓和断无痕的情况,但见楚炎风似乎是胸有成竹,也不禁替二人松了口气。
楚炎风道:“日前我们与断兄和二妹分手不久,便与林堡主一行人相会。几日之后,就与那拜月教主在青林冈一见。自苗疆至衡阳,约有半月路程,如此算来,断兄和二妹到苗疆之时,石侗已然离去。石侗和那两名护法若不在,余人也奈何他们不得。”
李忆如听了拍手道:“不错不错,他们现在一定没事。但是那他们又在哪里呢?”
楚炎风答道:“他们自中原一路而来,不会就此便即离去。听二妹所言,她与她师父师祖也是多日未见。所以,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二妹和她师父所住之处。
李忆如于是便接着道:“那也就是我爹爹当初画图指点你去的地方了,我们便可按着图中指点,一路行去,用不了多久,便可与阿苓姊姊和断大哥见面了。”
楚炎风此时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
李忆如又笑着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怎么能一下子想得到这许多?怪不得那些武林前辈都对你赞不绝口,便连那个石教主也对你青眼有加。”
楚炎风笑道:“你也不用再夸我了,咱们还是赶路为上,早些动身吧。”楚炎风见天色已晚,若是继续赶路虽是疲倦,却可免于为拜月教中人察觉行迹。于是便道:“忆如妹子,此处只怕仍非久留之地,咱们便辛苦一些,连夜赶路可好?二妹所住之处距此并不甚远,想来明日一早便可到达。”
李忆如点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咱们快走吧,我也想早些见到阿苓姊姊。”
苗疆一带道路不平,四处更是树木丛生,马匹反而行得更慢。二人便展开轻身功夫一路而行,楚炎风怕李忆如过于劳累,便拉着她的手一路提携。李忆如向他嫣然一笑,心中自是十分甜蜜。
旭日初生,群鸟齐鸣,道道金光透过树木的枝叶将一切染上了一丝柔和的光芒,令人一见之下不觉心中安定;带着几片落叶吹过的秋风更是传来了一份清爽。楚炎风和李忆如缓缓而行,连夜奔波的劳累也似乎为之消散。
李忆如在树丛之中蹦跳而行,心情极为畅快,赞道:“没想道阿苓姊姊住的地方竟有这般好,我倒真想在这里多待几日。”
楚炎风微笑道:“你住的仙灵岛也是佳境,与此处倒是各有千秋。”
二人正微笑间,忽见一片空地之上,有几间木屋,想来便是阿苓所住之处,于是便走了过去。李忆如远远便叫道:“阿苓姊姊,你在吗?我和楚大哥来找你了。”于是便抢上几步奔了过去。
忽听得“吱”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自内走出一名中年美妇,身着苗装,便与阿苓所穿相同。那妇人见到李忆如,不觉一怔,道:“你……你是……”
李忆如道:“我是阿苓姊姊的好朋友,特来看她。阿姨便是阿苓姊姊的师父吧,阿苓姊姊不在吗?”一口气连说了一大段。
那妇人便是阿奴,当年自李逍遥离去之后,她便与圣姑一直居住在此。方才见到李忆如容貌与赵灵儿酷似,不觉一惊,此时便道:“我确是阿苓的师父,她也常与我提到你。她一早便与她的朋友出去了,午时大概就回来了。”
楚炎风此时也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楚炎风,见过前辈。”
阿奴身子一侧,不受他的拜礼,笑道:“你莫要叫我做‘前辈’,倒好象我已是个老婆婆了。”阿奴自幼性格顽皮活泼,此时仍是未变。阿奴于是又对楚炎风道:“你便是阿苓的结拜兄长吧,来,你们一起进来坐吧。”说着便即引二人入内。
楚炎风与李忆如进了那小木屋,见屋角坐着一名年老婆婆,便听得阿奴道:“这位是我师父,她才是真正的前辈呢!”说着不觉掩口而笑,便如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般。
圣姑也是微微一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跟当年一样。”于是便对楚炎风和李忆如道:“阿苓那小丫头也常常与我们提到你们两个,说道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今日你们难得来了,她却一早跑出去了,你们便先在这里歇歇,到中午就与她见到了。”
阿奴在旁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对李忆如道:“李姑娘,这些年来你爹他,他可还好吗?”语气之中似乎极为关切。
李忆如点头道:“我爹他一直很好,阿姨你认识我爹吧!”李忆如见当日李逍遥指点楚炎风来此解毒,阿奴又有此问,便知二人相识。
阿奴此时轻轻叹了口气,侧过头去,道:“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李忆如此时忽然心中一动,道:“阿姨是不是当年与我爹娘一起打败了拜月教主?”李逍遥当日谈到往事时,对阿奴便说是一位苗疆的朋友,并未提及姓名,李忆如此时却已猜到。
阿奴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李姑娘,你便与当年的灵儿姊姊长得一模一样。”触及旧事,心中也不觉思绪起伏。李忆如想到母亲,更是心酸,双眼也略为湿润。圣姑在一旁看着也不言语,微微叹气。
几人随即便又说了些昔日之事,待谈到赵灵儿求雨一段之时,圣姑忽然问道:“小姑娘,你这十多年来,身体可觉得有甚异状?”
李忆如摇了摇头,道:“没有呀,一直以来都是很好啊。”不知圣姑为何有此一问,心中难解。
圣姑道:“或许是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十分平静的缘故吧。小姑娘,这几日你最好到我们的祭坛去一趟,到时候关于你的身世大概便可明白了。待阿苓回来之后,便又她带你们去好了。”
李忆如在旁答应了,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一件大事便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安。楚炎风听着,更是全然不解圣姑所言之意。
又过数时,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外叫道:“我回来了!”随即便见到一名少女自外奔了进来,神采飞扬,正是阿苓。
李忆如和楚炎风刚听到声音,便起身迎了出去。阿苓忽地见到二人,更是又惊又喜,道:“忆如妹子,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便拉住二人的手,极为亲热。随即又是叫道:“断大哥,快来,你看这是谁?”
楚炎风听了心中一喜,道:“断兄也在?”于是便向外望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大步而行,正是久别未见的断无痕。
断无痕自外走进,见到楚炎风,微笑道:“楚兄,多日不见了。”
楚炎风见断无痕和阿苓二人果然无事,便道:“断兄,多亏日前那拜月教主到衡阳去了,否则你们相见,必有一场恶斗。”
断无痕奇道:“教主他去衡阳了吗?这我倒是不知道。”随即续道:“其实我根本就没去找他。”
楚炎风和李忆如在旁听了,不禁问道:“你没去找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二人当日见断无痕之意极为坚定,哪知他却又改变了主意。
断无痕道:“我只是突然之间想通了,不再想过问江湖上的恩怨了。”说罢微微一笑。断无痕原本极少有一丝笑容,自中了‘失心蛊’之后,更是终日的忧郁。而现在断无痕不但在笑,而且笑得十分灿烂,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便让旁人见了,都会感到心中舒畅。这几日来,断无痕究竟都想了些什么,虽是无人知晓,但他终于想通了,彻彻底底的想通了。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不觉一惊,未料到一向快意恩仇的断无痕竟会说出退隐之言,一时之间想不出说些什么好。过了半晌,楚炎风方道:“断兄,我可真想不到你竟如此看得开。现在的断无痕与我认识的断无痕只怕已是有所不同了。”
断无痕道:“其实当初便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说着低头沉吟,似是回想往事。过了片刻,断无痕忽地一抬头,道:“楚兄,你怎么会到这里呢?”
阿苓也自旁走过,问道:“大哥,你和忆如妹子不是在中原吗?你们突然来到,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楚炎风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于是便将当日与断无痕和阿苓分手之后的事择要大略说了。阿苓和断无痕在旁听着大为惊奇,未料到拜月教竟已开始正面与中原武林一争长短,便连阿奴和圣姑也是略皱眉头。楚炎风原本打算请断无痕和阿苓相助,但此时见断无痕已是决心退隐,一时却又不便开口。
阿苓问道:“大哥,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楚炎风苦笑道:“如今无论斗智斗力,我都远非那石侗对手,这下我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圣姑此时道:“你倒不必如此灰心。你和这个小姑娘先到我说的祭坛去一趟,到时候情况或许便可有所转机。”
李忆如听圣姑又提到祭坛,不禁问道:“前辈,那祭坛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说着双目注视着圣姑,盼她回答。
圣姑道:“你到了祭坛,自然一切都明白了。”说完便不再言语。
李忆如见状,也不再问。木屋之中,众人都是各怀心事,疑窦重重。
二十八。豁然开朗
次日,阿苓便带同楚炎风与李忆如向巫后庙而行。断无痕如今闲着无事,便也一同前去,几人欢笑谈论,心下均是十分快意。
不多时,众人便已行至。只见一排大方石板向前笔直地延伸出去,便如一条长龙一般,不见尽头。道路两旁站着几名苗族汉子,似在守护此地。那几人见了阿苓,都是微微弯下身子行了个礼,神情之间极为恭敬。
楚炎风在旁见了笑道:“二妹,没想到你在这里倒是身份不低吗!”
阿苓听了也笑道:“这哪是冲这我啊?这是冲着我师父,她可是咱们这里族长的女儿呀!”
谈笑间,几人便向前而行,只见此处建筑虽是朴素,却自有一股威严在,楚炎风和断无痕也是暗自赞叹。李忆如方到此处之时,心中便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觉得这里似乎十分熟悉,在脑海中的印象却是若隐若现。随着脚步声响,一颗心更是不住跳动,心下也是有些激动和兴奋。
又行数步,众人忽见眼前现出一座如神庙一般的建筑,那庙前不远处更立着一尊石像,真人大小,雕刻得更似乎十分精美。那石像是名女子,右手持杖,身后覆着一袭披风。几人向前走近,待看清那石像的容貌之时,都是惊讶万分,那石像的相貌竟与李忆如极为酷似,阿苓更是“呀”的一声惊呼出来。
几人一时都是望了望那石像,又望了望李忆如,便觉似乎是当年有人按着李忆如的相貌刻了这石像,只是换了服饰而已。李忆如早知今次所遇定是非凡,倒不如其余三人那般惊愕。她曾多次听人说,自己与母亲相貌相似,不觉想到,这石像所刻的难道便是母亲不成?想到这里,便即转身向阿苓道:“阿苓姊姊,你可知这石像是什么时候刻的吗?”
阿苓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不太清楚了,但大概也有三十年了吧!”于是又道:“忆如妹子,我也曾来过这里几次,但却一直未留意到这石像竟与你这般相似呢!”
李忆如在旁听着,见时间有所差异,并非母亲,但这石像又究竟是谁呢?想到这里,不觉心中一阵冲动,便走到那石像身前,伸手搭在上面。
楚炎风和断无痕早已茫然不解,便向阿苓问道:“这石像所刻的,究竟是谁呢?”
阿苓转身道:“这是巫后庙,刻的自然是巫后了。”
楚炎风笑道:“我便问这巫后是何许人物,怎地竟与忆如妹子这般相似?”
阿苓正待回答,斜眼一瞥之间,见到李忆如神情似乎略有些异样,忙奔了过去,问道:“忆如妹子,你怎么了?”
李忆如却是恍若未闻,右手仍搭在石像上,双目闭合,全身上下更是一动不动。楚炎风和断无痕也已发觉,便即围在李忆如旁边。楚炎风关心情切,便即伸手相扶,问道:“忆如妹子,你没事吧?”语气之中更是大为关切。
楚炎风手臂刚要触及李忆如,忽听得断无痕道:“楚兄且慢,你先不要打扰李姑娘,我想她过一会儿便会没事了。”
楚炎风听了便退后而立,双目凝视着李忆如,心下万分焦急。
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但对楚炎风而言却又不知有多么漫长,方见李忆如睁开双目,右手自石像胸前移开,神情之间却似有一丝茫然。
楚炎风和阿苓见李忆如又再恢复过来,都是一喜,齐道:“忆如妹子,你没事了?刚才是怎么了?”
李忆如勉强向二人一笑,道:“我没事。”于是又转身向那神庙望了一眼,道:“楚大哥,阿苓姊姊,我还要到那庙里去一下。你们不用跟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便向那神庙走去。
楚炎风和阿苓不知其中究竟,只得在外等待,心中更早已是被搅得乱成一团。
李忆如缓步走进那神庙之中。那说是神庙,倒不如说是祭坛更合适。里面并无案桌香烛,四下里空荡荡的,只中央有一片地面凸起半尺,不知有何用处。
李忆如踏上了那块高台,先是双手并拢,作了个祷告的姿势,然后便将身上衣衫一件件解下,放在旁边。
李忆如赤裸着身子,一头青丝自双肩垂下,双臂交叉搭在胸前,微微仰起头,闭目无语,整个人便如天上的仙子一般高洁。
过了片刻,李忆如便觉得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升起,心中也自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这两种感觉渐渐愈加强烈,互相交织,李忆如似乎觉得这些年来,在体内所一直隐藏的另一个自我便要苏醒一般,不禁略有一丝不安,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