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耸了耸肩,把手中长刀还鞘,雪白的锋刃上依然是片血不沾。“魔法师也可以学一点防身术的嘛。”在这种双方前锋已经交叉并且胶着的场合,他一边要指挥一边要杀敌,实在没有第二张嘴吟唱魔法了。
战场越来越炽烈了,李察的嗓子已经喊得哑了,身上粘呼呼的,说不清是血还是汗。放眼望去,整个山丘上似乎每个角落里都在厮杀着,到处都是血腥气,止不住往鼻孔里钻。
血战还在进行,似乎永无尽头。
时间似乎在突然之间就变得慢了,感觉也因此有些模糊。
李察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魔力已经行将枯竭,而眼前的敌人似乎杀都杀不完。砍倒一个,就又会出现一个。他甚至开始吝惜于使用魔法,而是把所余的魔力都输入到魔动武装内,以战技解决对手。
李察的头在剧烈地痛疼着,智慧天赋运转已经到了极限,而敌人都已攻到眼前,更多时候李察只能先应付完眼前的战斗,才能稍有余暇扫一眼全局的战况。
在远方天际,一头红龙正在翱翔翻飞,追杀着一位大魔导师,而丽娜自己则和另一位魔导师在激烈对战着。
苍狼公爵和格拉斯堡公爵正合力对抗着一位灰衣老人,却还尽处下风。如果不是两位公爵都启动了先祖护佑的终极能力,而流砂和伊俄的神术又不与祖灵冲突,他们两个可能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
在李察的意识中,所有的追随者都在激烈地苦战着,而精英单位也都遇到了阻碍,诺兰德战士象是一堵城墙,牢牢地矗立在他们前方,说什么都不肯倒下。每一个被辛辛苦苦凿开的缝隙,都会在瞬间被填补起来,那条阵线似乎永远不会被撕开的样子。
然而从空中分脑传回来的画面看,一切并非那么绝望。雷蒙的后方正在松动,恐怖的人形骑士正如切割机一样,极为缓慢但却一寸一寸地压入诺兰德阵营内。
并不是诺兰德战士不够强,而是人形骑士实在太可怕。他们本就对普通诺兰德战士有着战力上的优势,战斗中更是悍不畏死,毫不介意和诺兰德战士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更可怕的是,无论如何沉重的伤势,只要不是机能完全失去作用,就几乎不影响到他们的厮杀。这样的对手,任何人遇到了都会感到畏惧,哪怕最凶悍的战士也是如此。
李察忽然振奋起剩余的魔力,竟飞上天空,以染血的长刀指向前方,怒吼道:“我的战士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的战旗依然飘扬!!”
这一瞬间,无数法罗战士回望,看到了空中的李察,看到了猎猎飞舞的染血战旗!随即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似乎无所不能的诺兰德战士,第一次遇上了真正的敌手!
“是时候了!”李察一刀刺倒了又一名试图爬上石塔的诺兰德战士,在意识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远方一座石柱后,三十六名骑士列成锋锐的箭矢阵型,正全速冲来!为首的骑士体貌特别突出,头戴狰狞巨盔,手持战斧,胯下魔骑格外的高大,最醒目的还是胸甲正中火山世界树的徽记。正是在法罗领兵已久的刚德!
仅仅三十六骑,奔腾而来时,气势却要压倒了千军万马!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阿克蒙德的构装骑士团!”
近边的诺兰德人都发生了小小的混乱,向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无论在哪个位面,构装骑士团登场,都会引起瞩目。
雷蒙看清构装骑士的数量,顿时如遭雷击,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察居然在法罗有整整三十六骑构装骑士!
就象雷蒙用五十骑构装骑士直接凿穿了巴洛克战争铁卫的阵线,并且一举击杀了巴洛克国王,李察这三十六骑构装骑士也足以凿穿雷蒙相对薄弱的后军阵形。而本就处于兵力劣势的诺兰德人,一旦失去严整的队型,就是再如何精锐,也必会遭到屠杀。想要阻止行将到来的灾难,只有构装骑士或是真正的强者才能拦住他们。
“构装骑士,我们的构装骑士……”雷蒙刚想到这里,骤然心中一凉。原本五十骑的构装骑士团战到现在只剩下十余骑了,而且为了突破对方防线,还编成小组分散到了战场的各个角落,根本就来不及集结!
危急关头,雷蒙高叫一声:“克莱斯特先生,拦住他们!”
一位圣域强者应声而起,一展手中四米长枪,周身斗气勃发,耀眼的青色光芒大盛,准备强行拦截刚德和构装骑士团。
即使是圣域强者,想要正面硬挡多达三十六骑的构装骑士,也是有死无生。但是眼下,如果不拦住他们,那战局就将立刻崩溃。
克莱斯特脸色庄严肃穆,腾身而起,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阿克蒙德构装骑士团。而远处,一名诺兰德大魔导师飞速赶来,只要克莱斯特能够抗下第一次撞击,就能得到后援。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无法形容的危险气息忽然笼罩了他的整个身心!这位名为克莱斯特的圣域强者骇然回头,看到不远处一棵巨大石柱后,一头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正徐徐升空!
在这头足有数十米长,高近十米的恐怖生物面前,克莱斯特觉得自己就象只虫子一样微不足道,虽然他面对的巨物长相才真正象一只虫子。
那是母巢,是在最关键时刻,亲自进入战场的母巢。此刻它的数十只复眼已经盯住了克莱斯特,宛若看着一头已在爪下的猎物。
克莱斯特刹那间全身冰冷,几乎无法动弹!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然而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立刻作出反应,斗气狂展到极处,瞬间摆脱压制,一闪之后就出现在母巢头顶,用尽全力将他的长枪向母巢头部刺下!
枪锋和母巢的头部撞击,居然发出金属蜂鸣的声音,圣域强者的全力一枪,只刺入十厘米左右。对母巢那颗一米方圆的头颅来说,显然连虫壳都没刺穿。
克莱斯特脸上涌动异样的潮红,奋力燃烧斗气,他在圣域之中也已达到高阶,本能让他感觉到眼前这头魔兽模样的东西甚至比阿克蒙德的构装骑士团更危险。他当机立断以自身重创作为代价,迸发出远远超出自己平时水准的力量,长枪枪锋上闪动血色电芒,枪锋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不断嘶吼、颤动!母巢的头部迅速布满龟裂,而后在狂暴斗气的肆虐下,轰然炸碎!
“终于干掉它了……”克莱斯特心头一松,用力过度后的空虚感觉油然而生。虽然不知道母巢究竟是什么,可是让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冲进诺兰德的队伍中,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灾难。
然而,克莱斯特忽然看到自己立足的地方出现了许多裂缝,然后一颗颗复眼从里面探出,一齐盯住了他!
这一次,还没等克莱斯特反应过来,意识中就响起了一声奇异的尖啸,随后一道精神冲击如重锤般狠狠敲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眼前一黑,一头就从母巢身上栽了下去。
每个圣域强者都有极为坚定的意志,克莱斯特一声狂吼,居然在半空中止住下坠的势头,又掉头提枪向母巢杀来。
又是一记精神冲击砸在克莱斯特身上,让他几乎维持不住浮空。随后,母巢上百只复眼一齐盯住了克莱斯特,一记记精神冲击汹涌而来,冲击得克莱斯特的灵魂都摇摇欲坠!
克莱斯特只觉自己就象是暴风雨中的海燕,全部意识中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冲近母巢,干掉这个大家伙。
母巢背上的翼翅快速震动着,身周全是喷涌的狂风。
克莱斯特破釜沉舟,用掉了保命的接近传奇的爆发技能,逆风而行,终于成功接近了母巢的腹侧,这里应该是许多虫类的盲区。然而他却看到母巢腹侧的褶皱突然拉开,从中伸出一排喷管一样的器官,随后一大片淡绿色的液体就喷到了他的身上!
克莱斯特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如同阳光下迅速融化的冰沙,身体表面都在迅速溶解,只有他的一件内甲和手中的长枪在溶液中保持完好。
母巢忽然在空中一个灵活的转身,一口将克莱斯特咬下,然后几口吞入腹中。它的头虽然被击爆,但是伤口一裂开,就又变成巨大的口器。
母巢振翼的嗡嗡声很快压倒了战场上的其余声音,庞大的身体当空而降,狠狠砸进诺兰德战士的阵形中央。无数兵器在第一时间击在母巢的身上,却如砸在山峰上一样,纷纷被弹了回来。只有几名将军的利器,才能在那光泽流转的虫甲上留下几点痕迹。
母巢忽然嘶嘶的出了一口气……
所有感知敏锐的强者,以及在生死间打滚过多次的老兵们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个时候的母巢,给了他们太强烈的危险感觉。
母巢一口气喷罢,身体两侧忽然张开无数裂口,一根根短而粗的喷射器官纷纷从胸甲下、褶皱中伸出。随后是一声声密集如闷雷般的轰响,一团团灰绿色的液体如炮弹般轰出,轰击在周围的战士身上,一个个诺兰德战士居然被直接轰飞,只有强壮的军官们才能把双脚钉入地面。然而,他们这才发现,梦魇只是开始。
灰绿液体大多迅速在空气中挥发,化为大团大团的浓雾,逐渐向四周弥漫开去。浓雾中带着强烈的腐蚀和剧毒属性,几乎无人可以立足。而那些被毒液直接喷中的战士,身上连盔甲都会被瞬间蚀透,下面的血肉则不断冒出青烟,迅速销融。
刹那间,母巢就在诺兰德阵形中央制造出一块空白地带,雷蒙再也无法顺利指挥麾下的战士。
李察望向远方,在那里,上百只羽蛇正拼命冲击着一位大魔导师,让他根本腾不出手来,飓风和闪电在狭小的空间中持续闪动,不断轰在大魔导师的魔法护盾上,不时亮起光陆离奇,却充满死亡气息的光芒。
而雷蒙身边的大魔导师一方面要保护雷蒙,另一方面还要不断抵御母巢的精神冲击,显得狼狈不堪。
母巢在战阵中笨拙地活动了几下,调整过方向后,就不断向雷蒙的立足处冲去。它口中喷出就连圣域强者也不敢沾染的酸液,而它冲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大片毒雾,就连母巢经过的地方,毒雾都久久残留,让人根本无法停留。
李察终于放心了,母巢最大的弱点就是畏惧魔导师,魔法力量比物理力量更容易破开它的外甲。只要有三个以上的魔导师联手轰击,体型庞大的母巢根本无法闪躲,必然会被重创。而虫甲被轰开后,就是普通的强者也有能力杀伤母巢,这也是李察在战局刚开始时不敢让母巢出战的原因。现在雷蒙一方的大魔导师都分身乏术,那么母巢就变成了普通战士的收割者。
战局至此倾斜。
李察调集最后的魔力,让自己的声音能够再次响彻战场:“雷蒙,你这个疯子!你想让所有诺兰德的战士为你的野心和疯狂陪葬吗?投降吧!你就是再挣扎,也依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我手上还有三十六骑构装骑士!”
在诺兰德人心目中,构装骑士的威慑力要远大于母巢,因为他们不了解母巢是什么。
雷蒙好不容易避过当头落下的一片酸液,重重地摔在地上,满脸都是血浆泥污。大魔导师从空中飞下,一把将雷蒙抱起,然而母巢又是一道酸液射来,那位大魔导师却在此时中了一记精神冲击,动作一滞,差点没能带着雷蒙逃出酸液范围。
此时在母巢的持续追杀下,雷蒙已经根本无法指挥军队,以至于整体战场的局势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听到李察的喊声,雷蒙本来脸上闪过坚毅之色,准备血战到底,但是一抬头,却忽然怔住了。刚刚拼死把他带出来的那位大魔导师,此刻脸上不再是从容和坚定,而是流露出一丝惶恐、忐忑和一点期盼。
面对法罗土著时,所有诺兰德战士都能够做到视死如归,因为他们知道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后杀死。位面战争从来没有仁慈可言,对于土著来说,入侵者就是异端,就是魔鬼代言人,是要上火刑架的。
然而李察不是法罗的土著,他是诺兰德人,还是浮世德的豪门领袖,更掌握着通向诺兰德的位面传送门。
谁都知道目前的李察手下缺乏高端强者,无论圣域强者还是魔导师,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忠诚,想必李察不光会收留,而且还会重用。有生的希望,谁又愿意血战到底?说到底,这是约瑟夫和阿克蒙德的战争,是李察和雷蒙的战争,是那些与家族血脉相连的家族战士的战争,是那些与家族兴衰攸关的家族成员的战争,却不是他们这些受雇于家族或者只是受雇于这场战争的强者的战争。
不远处传来一声愤怒和痛苦的号叫,那名灰衣老者一跃飞上天空,身后还挂着一串长长的血线。但他没能跃起多高,就又落向地面,显然受伤极重。他刚一落地,就又被成群的构装骑士围住狠杀。
灰衣老者在方才最危急的时刻,摆脱了格拉斯堡公爵和苍狼公爵,冲进战阵拦住了正在纵横来去,如出入无人之境的阿克蒙德构装骑士团。
然而阿伽门农提供的这批候选构装骑士素质极高,丝毫不比那些已经身经百战的构装骑士差,个个悍不畏死。套装能力蛮荒壁垒每每能在关键时候救下他们一命。灰衣老者往往要四五剑才能杀死一名构装骑士,但是在此期间,他自己也要添上一两道伤口。
最终,灰衣老者一声不甘的吼叫,被一名构装骑士的战锤重重轰飞!
当他落在尘泥中时,已无力站起,护身力量松懈之下,身体各处伤口再也收拢不住,开始狂涌鲜血。老人大口喘着气,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就在这时,他身旁的污泥中忽然跃出一道身影,扑到他身上,一柄无光刀锋狠狠刺入老人的心口!
老人一声闷哼,手肘一挥,重重击在袭击者的腰肋处。但落肘处的感觉极为怪异,根本就不象是击在人身上一样。而就在这时,从他心口骤然出现一道强劲的吸力,将他所余的生命精华涌涌不断地吸走。老人喉咙中滚过几个含糊的声音,就再也不动了。
这位曾经杀得手持战神三神器,身体内流动着神血的宗虎也要落荒而逃的老人,就是雷蒙麾下的第一强者。此时此刻,他却死在了一个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种族的敌人手上。
力量源源不绝的从刀锋传入体内,绯色忽然全身一震,脸色怪异,然后仰首向天,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知是极度欢愉还是痛苦的嘶喊!
灰衣老人的死,几乎在同一时刻为战场上的诸多强者所知悉。法罗一方自然是士气大涨,而诺兰德方却是人人面色灰败。
雷蒙的视野中又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那是神术的光辉,看起来却是如此的熟悉。
他身边的大魔导师这时认出了那道神力光辉的源泉,苦笑着说:“雷蒙大人,看到了吗,那是永恒龙殿的神官在施放神术。李察已经彻底在法罗扎根了,他甚至敢让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官公开参战!”
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雷蒙已经纠集最大的兵力,用尽政治上的智慧,动员所有盟友的力量,以巨大的代价,把大军送入法罗位面。然而李察隐藏起来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从走出传送门的被围攻,以及传送地点意外遥远的偏离,再到三十六位构装骑士,数以百计的危险羽蛇,装备斗志和实力都在诺兰德精锐之上的人形骑士团,最后则是庞大如战争巨兽的母巢。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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