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将四老送回研究院，我揉着有些肿痛的眼睛上了车，给司机讲了地址便准备安心的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休息一下，可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三郎，你还没到家吗？”电话里传来妲己的声音。
“我已经上车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就会到家，怎么？”
妲己轻声笑了起来，道：“呵，李怡今天结婚，她不是邀请了我去喝喜酒嘛，我一个人去怪孤单的，大姐她们又都有事不能陪我，所以只好喊你了！”
“喝喜酒？”仔细一想我才恍然，“就今天？”听到电话里传来妲己肯定的声音，我苦笑了一下，道：“好的，等我到家就陪你去。”
回到家自然是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就算之前妲己已经为去喝喜酒打扮好了，也为了整饰我而花了大力气。回到古代以前，我也是很少穿西装打领带，更别说回去过后再经过这几千年后又回到现代，依然是没有什么时间穿得比较正式，因此要说穿上这一身会比较舒服，还真是有点自欺欺人。
看到我不自然的表情，妲己忍住笑，又替我整了整因为扭动而有些歪的领带，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道：“好了，就一会会就好，就一个婚礼。”
我无奈的垂着手，任由她摆布着，道：“嗯，我知道。这不是有点不习惯吗？”
妲己的眼眯成月牙弯，强忍着道：“多穿几次就习惯了……”说着，却是实在忍不住，轻声咯咯笑了起来，忙用手掩住嘴，“不过，想想三郎过不多久就要穿七次这样的服装……”
我一愣，尔后才醒悟过来她是说我与她们几女之间的婚礼，当时还真就无言以对。
驱车赶到举办婚宴的酒店，眼前热闹非凡。据说刘雅伦家里条件不错，因此也就没正经上过班，但显然不影响他朋友的多寡。除去双方的父母等亲戚之类，两人的朋友占据了将近有二十来桌，而其中又以刘雅伦的朋友占了大多数。
我们赶到的时候自然不是在前，虽然也不是最后，但也差不了多少，这让妲己好一阵尴尬。这时，新人已经开始轮桌敬酒，交了礼金，妲己暗里使力，拉着我赶紧落座，至于认识不认识在座的，那是关系不大了。
看到这热闹的场景，妲己的脸上也不由笑容满面，当然，对于从没有参加过别人婚礼的她来说，自然是又好奇，又欣喜。随着一对新人的走动，我的目光也四处游移，可当看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人后，我愣了，目光也定在了当场。
新人敬酒的那一桌王文芷赫然在坐。随着同桌的人站起喝酒，她的笑容只是淡淡，尔后新娘还特地与她抱在一起，附耳说着悄悄话，让她的脸闪现红晕。可当新娘离开，她缓缓坐下，笑容竟渐渐隐没，望着去的眼中有着一丝惘然。
似乎从我发愣的神情中知道了什么，也或者是从我投去的目光所在知道了原由，妲己的手轻轻在桌下与我一握，柔声道：“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片刻之后我才仿佛回过神来，与妲己对望着，缓缓的摇了摇头，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我心里发出。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若是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思？尽管王文芷接受了昭君的记忆，也接受了前世是昭君的事实，但她并没有把自己认做是昭君，她还是她而已，她只是想做自己，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想到这，我的心里依然在隐隐做痛。尽管我并不想承认，但怎么也无法掩饰我内心里的渴望。可以装做很潇洒的接受她的决定，可以面带微笑的看着她离开，但……在她以昭君的身份与我再次重游，那黄沙，那段感情之后……
或许我从来就没真的想过会放任她离去，但我的理智却又象是一道枷锁，将我牢牢的锁住。
人总是这样自我缚束，自我矛盾，更甚的是虚伪和言不由衷吧！
“嗨，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好吗？”不知什么时候，王文芷走到了我身边，面带微笑的问着。
她的声音不大，轻轻的，我却一下听了个明白，赫然站起，我竟然还有空余的时间发觉妲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嗯，还好。你了？”有着一丝慌乱的，我端起酒杯，却发现她的双手交握着，手上并没有拿酒。
“新娘是我朋友公司的下属，想不到在这里能碰上你。”突然觉得自己拙于言辞，有些尴尬的，我仰头喝光了酒。
似乎在人群中找到了妲己了身影，王文芷淡笑着投去一抹关注的眼神，随后又收了回来，道：“是啊，很凑巧。”她缓缓一顿，看着新娘笑靥如花，又道：“我和新娘子可是从小就认识的交情。”
“想想，时间还是过得真快啊，一晃姐妹中就有人结婚做新娘了。”再次把目光收回来，她朝我一笑，补充道。
下意识的，随着她朝宴席外走去，我道：“这样的话可不象是个年轻人会说的。”
她轻轻笑出声来，走至窗台才停下，道：“这无关年龄的问题，只是随口发一下感慨罢了。尤其……”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嘴。
尤其是发觉自己千多年前的身份之后……在心里替她将这句话补完，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怎么？”她挑眉看着我。
我先摇了摇头，后又苦笑着，道：“或许你潜意识里并不认同自己前世的身份吧，所以……”
“怎么觉得？”王文芷有些惊讶，她快速的扫了扫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与她在这边说话，整个宴席的人都被这场婚礼的热闹所吸引，“虽然这份记忆，这代表着的前世来得突兀，来得让人困惑，但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我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也并没有抗拒 。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推不掉别人也拿不走。”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并没有闪躲。片刻后，她缓缓道：“也许在很多人来说，并不见得会知道自己的前世，会拥有前世的记忆。突然一下得到的话也会很惊讶，很茫然失措。我是个普通人，我也一样！只是现在的我已经经过了那个阶段。”
我一怔，心却在她的话中再次渐渐沉了下去。不为别的，就为她话里说出来“已经经过”四个字。
她真的毫不在乎前世吗？在她接受了昭君的记忆，接受了自己的前世，在那一个夜晚对我坦白承认，与我再次回到黄沙漫天的回忆……
“或许，有人会觉得知道自己的前世没有什么不好，拥有两世的记忆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但可曾想过，这样的话，你将要承受两个人的责任，要做为两个人来活，是你还是你的前世？你到底要代表哪一个？”说着，王文芷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惊讶，从没想过她的心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看着我，久久的她才垂下眼，带着一丝哀伤：“是追寻前世的感情还是把握现今的生活，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想不了那么多，也做不了那么好……”
苦味从心里散开，我却已经明白她已经是把再次重游黄沙地作为了前世感情的终结，这虽然不代表她抛开了前世，但绝对代表了她已经放下了前世所有的感情……没有留恋。
她，毕竟还是王文芷，不会把以前的感情作为现在依托。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感觉到眼中的湿润，不为她此刻的决定，只为那一段永远无法追回的感情。
或许，从它流逝的那一天的起就没有办法追回了！
静静对望着，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从她眼里，我却看到了隐没其中的哀伤。
是她还是昭君，我已经无从分辨……
等我回到酒宴上的时候，新娘新郎正好到我这一桌敬酒。妲己只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也不好说什么，等新人走了才低声道：“才一会儿工夫，爷倒象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我一怔，随即知道妲己是看到了我和王文芷在那一边聊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说话，妲己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笑容渐渐敛去，若有所思的朝王文芷的背影看了看。
收敛情绪，我随手夹着菜道：“倒是你刚刚去哪了？一转身就看不见了。”
妲己笑着转头，示意我看去，道：“还不是那几个小姑娘。上次来我们家的，跟李怡从小一起长大的。”
妲己指的方向正是王文芷坐的那一桌，三个坐在一块的女子正笑着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是圆圆带回家的方绿筠，另一个却从来没有见过。
见我看了过去，妲己道：“方绿筠也进了我们家公司，算是我属下，看见我便过来打了个招呼。另一个是ANNE，原来是三妹公司下的一个模特。”
“原来？”我有些奇怪。
妲己点了点头，道：“现在家里新成立了公司，资金人员大多转了过来，原来的两家公司也转让或结束了，ANNE是模特，来我们的新公司没什么前途，跟她说明之后她就转到其他公司去了；方绿筠本来可以留下的，可好象也受了她的影响，也没留下来。”
公司变动，人员流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听妲己这么说了，我自然只是点点头便没多加理会。
“只是恐怕爷没到想到，她们四人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昭君妹妹似乎还是她们口中的那位大姐吧！”笑了笑，妲己眼珠一转又说道。
听到这话我自然是一愣，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是她们的大姐？”
妲己笑着道：“是啊，开始听到她们确认我也跟你一样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昭君妹妹前世是那么乖巧的女子，转世而来突然就变成了她们口中领导着她们群雌粥粥的大姐。”
我亦一笑的摇了摇头，也有点不敢相信似的。随后，收回看向她们几女的目光望着妲己道：“看来你在她们那里还探听到不少消息？”
虽然表面上还是笑容孜孜，说着打趣的话，但内心中却没有一丝想知道这打探到的消息到底是什么的念头。要说是我故做姿态还不如说是因为之前王文芷的话让我大受打击的好。
虽然看出了我回来之后神色并不太对，但妲己显然没有多想，说这么多话，虽然有因为同桌人并不熟悉打不开话题的嫌疑，但最主要的恐怕还是不想我多想。
“她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聚在一起，自然是说起小时候的事居多。”她先是笑着说，尔后却又叹了口气，“想不到转世而来，昭君妹妹的家世还是没有多大变化。之前是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现在也一样是书香门第，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这门第还算鼎盛，可惜的是父母双亡，倒是受了点苦。”
“父母双亡？”我惊讶的停住筷子，心里却对自己好一声责备。自从知道王文芷是昭君转世而来后，我竟然从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就连与她重游雁门关的那几天，也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而完全忽略了现实中许多的问题。我皱了皱眉，又道：“虽然那时候家道中落，但好歹她父母都在，现在的话也算不好。那她……？”
“她父母都去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虽然父母不在了，但家里好几个亲戚对她都不错，还有个爷爷经常关心她，把她接去照顾。”妲己似乎也想到一个小孩经受父母过世的痛苦，叹了口气，“好象那时候她们几个才分开的。虽然不在一起了，但关系却一直没变，非常要好。”
看到我听得有些痴了，妲己轻轻用手肘撞了撞我，道：“想什么呐？不过我记得宣姜文姜香公主她们与昭君是没见过的，想不到转世而来四个人居然凑到了一块，还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
听到她叹气，我好笑不已，道：“事情有时候就这么巧，要是真说巧的话，四人是亲姐妹才真的让人吃惊了！”
妲己一愣之后大笑，道：“是啊，要是这样的话可是巧到家了。”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她们四人都转世而来，好象只有昭君妹妹记起了前世，她们三人却一点都没有回复记忆的样子。”
我心中微微惊讶，下意识的又转头朝王文芷她们看去，再回头时我忍不住轻叹，道：“这样不是很好吗？记不记得前世关系……也不大吧！”
先是打量了我一番，妲己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掩着嘴凑到我耳边道：“是不是刚才你跟昭君妹妹聊天的时候不规矩了，吃了她的排头，所以现在心情不好？”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愕然望着她，实在想不出应对的话，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
“哼！”妲己得意的一哼，笑容满面，“难道不是吗？我可听说某人对某人可是心仪许久，些许的小动作肯定是允许的，只是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点害羞而已！”
“心仪许久？”我听着头一晕，几乎思考不过来，怀疑的朝她看去，“你这话可就说得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妲己再次哼着，伸手在桌底朝我腰上一掐，道：“事到临头了还不，承认……”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马上松了手，眼光极快的朝桌上一扫。
随后她正了正颜色，再把声音压低三分，几乎连我都要听不大清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刚才那几位说的。”说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微不可闻，“虽然她是昭君妹妹转世，但就她个人来说，对爷也是大有心意。她们几人亲如姐妹，虽然不在一地，但说话聊天的时候可不少，平常里说得最多的恐怕就是爷的事了！”
有这么一回事吗？我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要说是这样的话，那王文芷对我说的那些又算是什么？
看着我迷糊着犹有不信的神色，妲己拍了我一下，道：“想什么呐，不会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声音虽轻，但这话里的酸味还是表露无疑。一激灵，我朝王文芷瞟了一眼，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抬头朝我这里看上一眼的意思，再仔细想想王文芷说那些话时的语气神态，也不象是要矜持之类的。尽管如此，但我的心还是加快的跳了两下。
是上前去找王文芷还是……
一时间，我脑海里便只有了这个念头。妲己是不会拿昭君这件事来开玩笑的，她是知道我对昭君的感情和心思的，而方绿筠和ANNE就好象更没有理由对妲己开这样的玩笑了！而我，始终是不会想主动放下这段感情的。既不愿，也不能。
虽然摸不透王文芷到底是为什么说出之前的话，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我过去一下。”小声的交代了一句，我起身朝王文芷那一桌走去。
虽然是侧身对着我，但似乎也察觉到我朝她走去，王文芷突然的就在我离她还有十来步的时候站了起来，对两女说了一句话便急急走了开。一时间我愣在了当场，只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既有些愕然又有些失落的站在那里。
她是在逃避吗？……
一想到这点我的心一阵紧缩，不自觉的将手捏成了拳头。方绿筠和ANNE带着笑的眼神从我身上扫过，两人低头说笑了一句，方绿筠便笑着朝我招呼：“王先生你也来了。”
我勉强笑了笑，也朝她俩挥挥手。方绿筠又道：“过来坐坐吗？”
我一愣，有些惊讶她的提议。虽然知道这话只是普通朋友间的一种客气，但也想不到若是我过去了，与她们俩的交情说得上什么话题。我摇了摇头，却又听到一个老人惊讶的叫声：“诶？寒生，是你吗？”
顺着声音望去，那喊我的人居然是研究院的李似德李老。这一下倒让我更惊讶了，笑着对两女表示了歉意便忙走了过去。“想不到今天会碰到李老，您这是……”
李似德满脸红光，显然是高兴非常，他先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拿起一杯酒递到我手上：“来，先陪我这老头子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