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人便如南唐后主李煜般,对错难论。
“师师,你可让我好躲啊!”正当我与文姬素素准备离去的时候,却从床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人爬了出来。
“在下柳永,惭愧惭愧。”等那男子好整以暇的齐了齐装束,他才脸上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惊讶只是想不到李师师床下还有一人而已,微微一愣后我也不准备多说,只抱拳回了个礼。柳永见我无意多说便也不来搭腔,对李师师道:“师师,皇上怎么会来找你?”
听他语气不善,李师师脸色一变,本来陪着我的文姬和素素亦是脚下一停。
“他是皇上,自来找我是他的事,我可管不着。”李师师咬着唇,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道。
柳永干笑着,解释道:“师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其实我是……”
“李姑娘本非寻常女子,便是落到这青楼妓馆也掩盖不了。柳大才子名气之大坊间传诵,可李姑娘也弱不了多少,皇上来了便来了,亦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本后世中都说起柳永流连坊间,深得青楼妓馆女子喜爱,他与李师师也是相识一场,两人原本有情却没在一起倒让人错愕惊讶。
“王公子夸誉了,师师不敢当。王公子刚刚得罪了当今皇上,还请万分小心。”李师师眼睛一亮,柔声娓娓说道,“只怕我也要暂离汴京城一段时日了……”
“爷,我早答应了师师与我们同行,你不会不同意吧?”在回去的路上,素素苦兮兮的望着我道。
“哦?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倒是回去后先解决你和文姬的事情。”望着素素,我假意怒道,暗中还伸着手,偷偷的,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第四卷 糜宋日月 第六十四章 风波铁骨
月夜雪如刀。
一队士兵正延着一片小树林缓行,他们衣衫破陋,神情疲惫,其中大多数人便是连武器也没有。
领头的将领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他回头看了看,脸上的神情既是无奈又是痛恨,旋即,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诸位兄弟,再忍耐一会,穿过这片稀林便是屯钟山,金兵断不敢随便追来,便是敢,也叫我们借着地势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他声音铿锵有力,但偏偏跟随他的那些士兵此刻却不做任何理会,只是耸拉着头,偶尔抬起的眼也发现那眼神一片死寂,毫无生气可言。
“大鹏,你看我们现在都这样了,几天没有吃的,几天没有睡觉,一身保暖的衣服也没有,武器也丢了,就算是逃到屯钟山我们又能干什么?跟着走的兄弟也就现在这么一百来人,金兵一来就是上万上千的,屯钟山再险要也挡不住人多啊!”从默默跟随而行的队伍中,一个身子略胖,满脸老气的年轻男子愁眉苦脸的说道。
“虎头,你说什么?”叫做大鹏的男子一声怒喝,转身望着他,双目圆瞪,手紧紧握在了佩剑上,两人对望良久,他才仿若泻了气的,手一松,满脸怒色消失不见,颓然道:“是不是连你也想走?”
虎头神色间掠过一丝不忍,嘴唇蠕动着,委屈着说道:“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我觉得我们与陈都统分兵突击后,一连都在金兵包围中左冲右突,兄弟们都没有好生休息过,而且我们这么点人现今实在不能与大股金兵相遇,惟有图谋与陈都统合在一处才能……”
“才能什么?保住性命?”刚刚消失的怒气却又因为虎头这句话撩了上来,大鹏盯着他,“你若再出此等言语扰乱军心,即便你是我同乡同好我也定斩不饶!”
他说完环顾自己带的兵,却发现他们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怨恨,这样的眼神让他心中一颤,立刻大声喝道:“诸位兄弟,你们觉得金狗杀够了吗?他们毁我家园,掳我妻女财物,此等耻辱任谁也忍受不了,有丁点血性的男儿绝不会在此刻轻言放弃的!”
看着大鹏重新昂起的头,虎头什么也没说,直至快到队伍的最后才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几乎破不遮掩的衣物,跟着朝前走去。
“陈都统领着大军与金兵对抗,另有王将军率后军策应,绕着金兵的尾,金兵便是再多人也耐不住两面受敌。”前方不远便是屯钟山,厚厚的积雪下隐隐可见几点灰褐。此时大鹏便要自己所率部稍事休息,四分之一柱香后即刻登山,借着这个机会,他将心中所知的一些情报说了出来。
“我们虽然人少,但未尝不能给金兵以重创。”遥望着远方,大鹏冷笑着说道,“等我们养好精神,蓄足力气,当金兵首尾失据的时候,我们一举冲入,将金兵拦腰一斩!”说着,他重重的做了个下劈的手势,从齿间喷出一口浓浓的热气,瞬间化做了气雾。
“此想法是好,可大鹏,我们可都是步战之兵,没有战马,不是骑兵,要将金兵拦腰断成两截从何谈起?”虽然刚才大鹏的恶言让虎头错愕惊讶,但此刻却早没放在心上,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战马我们是没有。”大鹏笑着,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阴谋的味道,“可不代表别人没有!这里距应天不远,我们要的战马就在那里!”
“什么人?”刚说完话,大鹏眼睛一亮,直朝前方望去,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在前方不远,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随着缓缓趋近的脚步,那人的容貌也显现出来。
看面容不过二十几许,一身白色的文士衫,可在他脸上却感觉到一股与之截然不同的凌厉之色。
这队士兵大哗而惊,纷纷起身严正以待,可寻思来才发现自己手上没有对敌的兵器。大鹏暗然一叹,凛了凛脸色,再次问道:“来人通名,否则莫怪刀剑无眼!”
这时,那人才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一道笑容,缓缓道:“对面的可是马家渡之战上下来的宋军?”
大鹏紧紧皱着眉头,狐疑的打量着,隔了一会才道:“我们是金兵,知道你们宋人躲在此屯钟山,特来剿灭!”
那人哈哈一笑,眼睛一亮,道:“金兵?现在有你们这么狼狈的金兵吗?况且金人也从不称呼自己为金兵,唤做金朝军还差不多!”
这话说得所有将士脸色一黯,惭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那人一转身,又道:“你们随我来吧,山上说不定还有你们的战友。”
还有人到了屯钟山?就在大鹏还在惊讶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士兵却都不自禁的脸色一喜,起身跟在那人身后稍远处。
“敢问阁下是谁?屯钟山上还有我们宋军?”大鹏一醒神,追了上去,连声问道。
那人瞟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连你是谁都不说,却要问我这么多问题?”
大鹏脸上一红,忙一拱手,道:“在下姓岳,名飞字鹏举……”
“岳鹏举?”那人微微一停脚步,脸上的神色带起惊讶,让岳飞微觉奇怪,“鄙人名云字子龙。”
就在岳飞思忖这名字与三国时的名将赵云相同时,那子龙却是突然一伸手朝他额头拂来,来势迅疾,指尖带风。
不假思索,岳飞左手抬起一格,右手却是由掌捏拳,嗨声一吐,轰了出去。
想不到那人却是在这一拳之下连退三步,脸色瞬间潮红,最后勉强站住了,强然一笑,道:“好内息!”
“兄台这是何意?”岳飞一脸肃然,紧握的拳并没有放松。
“哈哈,别无他意,乃试探授真刺史而已。”说着,他便走回岳飞身前,“听屯钟山上的兵将说起过岳将军的神勇,待得亲见才知不虚。”
虽然这话是夸赞,但岳飞却明显的感觉出他话里并没有什么钦佩、恭维,便象是在说一般的客套话一样。
虽然这人刚被自己一拳击退,但岳飞并不认为这么简单,没听出那人话里另外的意思,他也不多想,望着不远处的屯钟山,问道:“这屯钟山上真有我许多大宋士兵?”
“这可不是假话,你来了便可将这些士兵带走,也省却我一番麻烦。”子龙淡笑着,似在意不在意的说道,一瞟见岳飞紧锁眉头的神色,他才一敛容,惊讶的道:“难道岳将军不知道?”
“知道什么?”岳飞闷着气,“如果兄台说的屯钟山上俱是我大宋兵将,那我宋军必是大败无疑!”
子龙点点头,道:“大宋军队从无一次敢正面完颜宗弼,这次本也不例外,但一来你们摊着个刚愎自用的统帅杜充,再加上后军统领王燮在胜负未分之际率众临阵脱逃,陈都统不得不与金军主力交手。”
岳飞的腮帮不住抖动着,脸色铁青,呼呼的粗气一声高过一声。“那陈都统……?”
“杜充一共派出了三万将士与金对阵,陈都统领军两万,王燮领军一万;可金军却有数十万之多,兵力差距悬殊,便是有通天奇谋也难逃一败,但陈都统身死便非因果了!”微微一叹,子龙说道。
“陈都统是在战场被金人杀死的?”默默的,岳飞低下头,那话语便象是从牙缝中咬出来一般。
转首看着他,子龙顿了顿,缓缓道:“陈都统率孤军力战,于势穷力尽时被俘。金兵主帅劝他投降,他踞胡床大骂;金兵把大刀交架于他胸前,他神色自若,不为所动。在金人大帐前与他的二儿子仲敏同时被杀害。”
“宣和七年,金灭辽,乘隙进犯真定。陈都统孤军死守,日夜血战,三千将士慷慨殉国,自己妻儿八人皆遇害。建炎元年,金大将王善拥兵十万,长驱两河(河北、河南),袭击恩州。陈都统与长子仲刚率军拒战,身先士卒,金兵以飞刀暗杀,仲刚以身蔽刀,不幸殉难。真正一个忠门烈士,便是连一个守孝,一个将如此满腔热血烈性延续下去的人都没有了!”
“不要说下去了!”缓缓的,岳飞连声说着,到得后声音渐趋高亢,神情竟是狰狞可怖。
“败非陈都统之罪!乃,乃,乃……”岳飞梗着脖子,喝道,可到了最后却说不下去,或者说是不敢……指责!
子龙看着他,直到他神色平静下来,自然,岳飞内心是不是平静他无从得知,静默片刻后,他道:“鹏举能明白便好,要如何做,该如何做,当如何做自然有了计较。”
岳飞猛一抬头,盯着子龙,那眼中的似乎也射出一道亮光,在这黑夜中殷殷炫人。他一抽佩剑,顿在地上,“若是心中有了计较,又如何如陈都统般?”说话间,他双手一撸,将上衣脱了下来,背转身露出背上四个殷红的大字:精忠报国!
子龙无言的看着他,久久而静静,那眼中却是掠过一丝叹息。
“自从夏中宗帅死,鹏举便看出宋败之因。宗帅上书谏军,信而见疑,忠而见谤,甚至派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荀为东京副留守,监视宗帅,无一不让人心……酸。在宗帅弥留之际,他念着的不是自己的境遇,而是杜相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和三声高呼‘渡河!渡河!渡河!’”岳飞紧闭着眼,素来坚毅的表情此刻也满是酸楚,他手下的士兵一直静静听着,此时也随着他的话满面悲戚,甚至有数人低声哽咽抽泣。
“渡河!渡河!渡河!……”这弥留之际的呼声啊!
“大宋濒危撑一柱,英雄垂死尚三呼!”叹息着,子龙轻轻念道,“我知道了,你随我上山。”
上得屯钟山,岳飞果然见到了近五千逃到此的宋兵,他又是悲痛又是惊喜:“多谢子龙兄做出如此义举。”
子龙摆了摆手,道:“你别谢我,若不是我大哥照应过,不论你是不是宋人我都不会留在山上的。”
岳飞哑然望着他,疑道:“这是为何?你难道不是宋人吗?”
子龙瞟着他,摇了摇头,道:“宋金交战数十年,几乎无胜绩可言,对战胜败先不说他,便是连敢正面与完颜宗弼(金兀术)对抗的人也没有!满朝文武,上下百官,听到这个名字便是未战先怯,早早递了降表,献了城池,纳上岁币,这等作为,称做宋人岂不是羞惭?”
岳飞脸色一变,压着满腹的痛恨与不甘立刻在脸上涌现出来。
“这马家渡之战陈都统虽然迫于无奈而与完颜宗弼正面对抗,但总算是做了。纵使宋兵大败也没让金兵好过。”叹了口气,子龙说道,“再且,恐怕完颜宗弼原来在宋人心中不败的神话也被打破,此后你们对着他也不会未曾上阵先乱家门。”
“我岳飞绝不怕完颜宗弼!”岳飞眼中闪着光,一字一字说道。
子龙点点头,道:“你是不怕,可你手下的将兵如何?金军为着宋朝的大好河山,如狼似虎。”
“他毁我家园,我大宋子民又怎甘心受他欺辱?必当头给他重重一击,我岳飞不惧,我手下的将兵也不会怕!”岳飞紧着拳,将目光一一朝这些跟随自己的兵扫去,缓声重调说道。
“现如今你手下有五千多人,你就如此带着他们抵抗金兵?”子龙微笑看着,稍微之后突然说道。
都说上阵不差饿兵,可现在这些兵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衣不遮体,面黄肌瘦,手无寸铁……岳飞脸色一黯,虽说先前他敢想到去应天弄些马来配给自己的士兵,可那只有百来人,现在来看,这计策是难以实行了。
皱着眉,岳飞想了想道:“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想的,金军新胜,我若是现在就领着这五千人去抵挡金兵进犯,不过是牺牲诸位兄弟而已。”
“不进,则退!”子龙微现笑意,将一句话断开了说,“金军进逼建康,岳将军要退到哪里去?”
“韩将军在南,应当与之汇合。”岳飞略微迟疑了一会,说道。
“先至广德(今安徽广德),以为犄角,金人不敢冒进,待韩将军收定扬州散兵,可退至宜兴,休生养息以待来日。”等岳飞话音一落,子龙便缓声说道。
见岳飞还在考虑,子龙又道:“此时皇上在南,有韩将军护卫,你去的话,一来官位低微,受韩将军管辖事小,上交部下后难以出头抗金是真;留在北,虽然必要受张将军节制,但自己手上有兵,既能协同几位将军做战,也能累积战事经验,假以时日,必叫天下人知道宋不仅有韩家军,张家军,刘家军更有岳家军!”
岳飞身子微微一颤,眼神犀利,望着子龙,久久才断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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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风萧萧。
轻风起舞,将营帐门前一排火把带得或明或暗,虽然是黑夜,但也可清晰的看到中军帐上飘展的帅旗,上面一个血色飞凛,银铁纵横的“岳”。
“来将通名!”
“岳帅帐下黄佐!”随着这一声大喝,一骑如电,朝中军冲入。
骑至帅帐,马上将领黄佐飞身下马,人借落势,足尖点地便要进入帅帐。当他的手刚要触及帐布,两道银光突然从内射出,同时喝道:“谁人敢私入帅营?”
“末将黄佐,有军情禀报岳帅。”黄佐见机极快,一凛神之际便堪堪擦着枪边收回了手。他并不是不知道帅帐戒备深严,只是得到重要军情后,心事都放在其上,忘了这一回,也幸得两个护卫在不明白情况下,只有逼退之意,而无斩决之心。
“是黄佐来了?”帐内传出岳帅的声音,“进来禀报。”
帐帘一掀,黄佐便见到岳帅正对着帐门口坐着,前面的案桌上左右各放一只蜡烛,将帐内照得通明,他头也没抬,径自阅着什么东西,神情贯注。
一边看着手上的书信物事,岳帅简声道:“何事报来?”问出这一句话他却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望着黄佐。
“遵都统制令,末将攻打周伦水寨,不负帅令,末将已经拿下了!”黄佐脸色一喜,单膝跪地,朗声道。
岳帅神色间并无惊讶得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