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是真的从塞外那千军万马中回来的!
带着满身风尘,赵云笑了笑,道:“不仅我回来了,二哥也回来了。”
这句话自然又引起了我们三人的惊喜。“二哥和三弟回来了,三妹在外面也没进来说?让我们好一阵惊!”妺喜边说着边朝外走去。
“是我们不让三姐说的,再说我们也是刚回来,等下覆了命就去晚宴上陪着大哥。”赵云忙对妺喜摇了摇手,道。
“回来了就好。”我望着赵云,笑着,此时的他多了以前没有的厉杀之气,就算他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我仍是觉察到了,我知道这是在战场上经历血雨腥风、生死关头的人所特有的。虽然我不讨厌这种感觉,但对我怎么感觉到这些的却是皱了皱眉。
“要做的也做了还有什么不回来的?”赵云望着我,淡淡一笑,道:“击败突厥,心愿了了,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回想起来还是跟大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好啊!”
看着赵云从容的神色,听着他略带惫懒的语气,我大笑了起来,道:“当拿能拿,当放能放!这才是男子汉!”
赵云眼中一亮,也不多话,笑而转身。
“你是……王大人?”看门小厮有些迟疑,仔细盯着我看了又看,极是不敢确定的说道。
我有些好笑,王大人?我可是没在朝中当官,要不他不是要念出一长串官名才行?“不是,我不是王大人也是王大人。”摇了摇头,我板着脸说道。
那看门小厮一怔,不知道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局促不已,道:“你,你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
我轻轻笑着,道:“我不是王大人是因为我并不是当朝官员,也不是前朝官员,自然更不是后朝官员,所以,这大人二字我是担当不起。”
“而至于我是王大人,那是我不是懵懵懂懂的少年小子,成年已久,这,当得大人二字!”见小厮一个劲的点头,却是没听懂我话里无聊调侃的意思,心中也失去了独乐的味道。
“若是说还有与王大人长得象的人,我看只怕是……”一边说着,那小厮从怀里掏出了张纸,我瞄去却发现上面画着的是我的头像。
“哎哟,王大人您来了,快走里边进!”这时从里边走出个管家样的人物,一看到我就满脸堆笑,顺手还狠很扇了那看门小厮一头瓢,显然是认为他怠慢了我这位贵客。
就在那看门小厮怎么也弄不明白的时候,我被那人领着朝里走了去。
与我所想不同,我此时经过的走道并没有显现出邹凤炽如何富贵华丽,边柱呈黑灰相间,上面雕刻着镂底花纹,淡露出一丝高雅宁静之气。穿过走道,便是一个花园,园廊曲折,蜿蜒开去,穿行在池塘花数之间,让人如入桃源,一道道园门在我随手一摸之下,竟让我惊异的是玉制。
巨富之人你若想他不显示其富有那真是不可能啊!我收回刚起的想法,心中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我也不得不赞叹一番此园布局精奇。
穿过这园,便见一排排绿树成荫,从内传来一阵阵笑声闹声。那人在入口处停了下来,垂手而立,神态恭敬,道:“王大人,你进去就可以见到主人了,那里面我是不能进去的。”
我点了点头,也没在意他话里那明显而又仿佛是我要来见邹凤炽的意思,径自走了进去。
走了进去,倒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且不说人有多少,光看到隔着不远便有一个圆盘大的树墩,上面蒙着绢纱,摆着银制酒壶等用具就让我感叹邹凤炽之富有了。每个树墩处都围坐着三四个人,自然,也只坐下三四个人才不显得拥挤,他们一边饮着酒,一边高谈阔论,整个场面亦是火热非常。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就算是瞟了过来,也只是一扫而过,对于来人是谁他们竟象是没有丁点好奇似的,径自说笑着,畅饮着。我在边上看了一会,却没看出有多少人是大富之身,自然,更谈不上看出那邹凤炽是哪一个了!
连看门小厮都怀揣着我的画像,那显然是邹凤炽早做了安排,生是怕得罪了我这个贵客,可从现在看来,这怠慢二字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格调来的啊!
下马威就下马威,想到这我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在这林子内打量起来。
“来来来,我就不信你还真能拿出来,堪为绝色的女子我见得多了,可称之为国色的那就……”正当我走至一席旁,那背对着我的一男子突然高声叫了一句,看他耳后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也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子突然坐立不稳,朝我仰倒过来。
坐他右侧边的男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刚出头,留着一缕胡子,淡淡一笑,见那男子露出如此酒态,伸手来拉却捞了个空,原来那男子后仰时手朝后舞竟抓住了我的衣角。
“哎哟,得罪了。”见撞到了其他人,与那男子同席的三个男子都站了起来,做揖赔礼道。
那男子反象是得势了般,红着双眼上下看了我几眼,喷着满嘴酒气,嘿嘿笑了两声,道:“不妨事,这位兄台好面熟,好象见过……”说着,他皱了皱眉,却又一摆手,含糊了几句又道:“想不起也不打紧,我们吃酒说的事倒叫你也来说说……”说着,他扭头朝另外三人看去,“看他如何评,别人我还就不认了!”
三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其中一男子年纪较轻,面目算是清秀斯文,拔出插在腰间的折扇拍了几下,笑道:“那也好,免得一说一是理,二说二是理。”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另外二人,见他们点了头,才道:“万金兄,既然同意了那可就不能反悔了,评出的高低美丑那就是高低美丑了!”
叫万金的男子一笑,竟象是酒醒了般,道:“那是自然,我难道还介意这点输赢吗?”他转身朝我一揖,道:“我们几人都带了些婢女丫鬟,其中美丑妍媸就请兄台张张法眼了。”
说着,他不容我拒绝,直接就合掌连敲了三声。这三声倒让大半宾客停下来,瞧瞧发生了什么动静。这静只维持了一秒,便听到一众宾客发出的啧啧惊讶赞叹声。
来的不过是十个容色秀丽,步履轻盈,举手抬足都整齐划一的女子。她们从一处暗门走来,目不斜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虽然她们姿色也就算个中上,但一下出现在这满是男人的地方,立刻就被喝了个满彩。
那叫万金的男子满是得意,故意举起杯酒朝四周环了一圈。那面目清秀的男子噗嗤一笑,张开折扇,摇了两摇道:“万金兄,这就是你眼中的绝色?那……”说到这,他故意将话停了下来,拿眼瞟着他。
可叫万金的男子丝毫不做理会,嘻嘻笑喝着酒,反是那年轻男子有点急了,道:“万金兄输了可不要赖帐得好!”
万金眯了眯眼,笑道:“呵,你只管将你的人叫出来便是,就算只你我打赌我也不会赖帐。”
得到保证,年轻男子放回折扇,亦拍了三下掌,将自己的婢女丫鬟叫了出来。也是一行十人从暗门处走了出来,薄施粉黛,容貌上显然是胜过叫万金的男子带来的婢女丫鬟不少。
见到两拨婢女出现,众宾客显然是知道了有大客在比显,他们只负责热闹,这当中叫好,调戏的便时不时的窜出了一两个。
年轻男子笑哼一声,也不说什么,望着那叫万金的男子,言下之意不说而明。那万金一笑置之,显然是没放在心上:“此次是崇义赢了。”
听万金说得轻巧,那叫崇义的男子也失去了炫耀的兴致,转身对那留着胡子的男子道:“下面就看元宝哥的了。”
那男子笑道:“我的不行,虽然占了一点赢面,不过我看最后还是大哥赢的份!”
“啊?”叫崇义的男子皱了皱眉,“若是大哥还让上次的几个婢女丫鬟出来的话,那自然是……”
几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笑了笑,看他年纪也就二十五六,却显得极为老成,他抬起酒杯,抿了口才道:“若是那样岂不是没意思得很?你放心,等会你看到的若是有半个熟面孔那便算我输。”
“若是这样说了,那还想什么赢面?”叫崇义的男子叹了口气,朝从暗门处走来的近十个女子瞧了去。
这近十个女子穿着居然是一模一样,容貌俏丽,都是一般高矮,论姿色却比刚才出现的婢女丫鬟都要高上了一成两成,端是称得上貌倾一方的女子。
想不到还有四个婢女丫鬟跟在后面,直到那近十个婢女丫鬟走远,众人才发觉,这一看之下都不禁倒吸了口气。
只因这四个女子都是一般模样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八年华,细腻的肌肤上不点而晕,秀而长的双眼顾盼之间媚态横生。
“都说孪生双子,想不到大哥的居然是四子……”叫崇义的男子呆愣了半晌,才不依不饶的叹气说道。
那男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那叫元宝的男子笑道:“之前听大哥隐约说起过,没想到还真让大哥在家里偷藏了!”说着,他转向我,道:“最后如何当还是看这位兄台的意见了。”
我一笑,还没等我说什么,那男子满脸微笑站了起来,道:“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入王大人法眼,你我就莫在此现眼弄丑了。”说着,他一抱拳,举了一礼,又道:“王大人聪慧之人,我们弄的这点小把戏让你见笑了……在下邹凤炽。”
他一番介绍之下,那叫万金的男子姓郭;叫崇义的男子姓杨;叫元宝的男子姓王,三人都是长安城中的富民。虽然邹凤炽这么介绍,但我知道,这富民怕是巨富才是,否则以他的财势又怎会将那些不入流的商贾拿来与自己同席?
“以王大人的身份,参加宴席之类那是习以为常,经常之事。我们鼓弄的这点事也就图个快活,若是惊扰了还请担待则个!”请我落了座,邹凤炽亲自替我满上杯酒,笑呵呵的说道。
“惊扰?”我摇了摇头,“惊讶才是……”
听我这么一说,邹凤炽眉角一扬,微笑道:“哦?此话怎讲?”
“在下书字实在是难入人眼,邹大人何以出三千两黄金购之?”
想不到我说的惊讶是这件事,邹凤炽一下愣了,笑容也凝在了脸上,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般道:“能得欧阳大家说上两句的字,实在是万金难求……王大人难道不知道你的字在长安已经有人出到十万黄金一幅?三千两黄金求得大人一幅右军临摹体,心底委实喜不自禁!怎么说也是凤炽占了大人便宜啊!”
“这么高?”我愣了愣,也不知道邹凤炽说的是真是假。
王元宝喝了口酒,道:“大人来长安不久,不知道其中诀窍。”他一笑又道:“虽说商贾不通文墨,只是做做生意,但这不通的话便是连生意也做不成的。”他叹了口气,望着掌中酒杯,“说句杀头的话,新朝当前,我们行商之人要想行之方便,不揣摩权贵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哈哈,自然王大人你是不用担心了!”
见王元宝似乎要挑明邀请我来的意思,我有些惊讶,这时倒听邹凤炽说道:“我们邀请王大人来也不为别的,只是行商之人多个朋友总是好的,万事主和啊!在下家里早凭绢造而起;元宝兄家里是世代经营珠玉;崇义家里就远一点,是做药材的;万金兄家里原是前朝的盐运使,至幸现在仍是坐稳了,可当中最了不得的却要算是王大人,以马供军,实在是高人一等……”
听邹凤炽如此絮絮叨叨的摆家谱,拍马屁,就算我耐性再好也有点忍不住了,径自打断他道:“诸位都是世代经营,若说当权者要拉拢的,除了你们还找不出其他人来了,说要担心的该是寒生才是!”
邹凤炽眨了眨眼,也不生气,笑了笑道:“王大人来长安也没有一处好地住着……”
他话说到这,那杨崇义便道:“在下在小雁塔处有一宅子,年前刚修葺好,还没住进人过,虽当不上大哥这栋,却也是美景美园,若是王大人还看得上眼,就请先住进去才是,等觅得更好的地再搬不迟。”
“只有了宅子怎成?”郭万金摇着头道:“我下面一个兄弟刚从江南送来一批家具物什,我也就借花献佛,图个省事,叫他一并送到宅子处好了!合用的,王大人就留着,不合用,丢了就是!”
“嗯……有了宅子,有了家具物什,光这些东西也太难看了!元宝兄你家做珠玉生意,那装扮布置就让你来,若是弄得寒酸了,看你羞不羞!”皱了皱眉,邹凤炽缓敲着手掌道。
“这些都齐了,可还是缺点东西啊!”王元宝满口应承下来,笑呵呵的望着邹凤炽,“难道就让王大人和他家眷两三人住进去么?”
邹凤炽一拍额头,恍然道:“是啦,我倒将这点忘记了!”说着,他带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刚刚赢了你们的婢女丫鬟,加上我那四个我可是不客气,都送给王大人做下人了。”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苦笑起来,“还是大哥你最会打算啊!”
我一直笑着看着,任由四人说个天花乱坠,末了待邹凤炽将一纸条文摆上台面,我才道:“诸位盛意寒生真不知如何说才好……这下人我收不了!”
看我摇着头,邹凤炽沉声道:“是否这些女子姿容难被王大人看上?那不打紧,我府中丫鬟婢女数百,任王大人挑!无论是谁,邹凤炽无不应承!”
我一笑,转而望向王元宝,道:“这珠玉装饰我亦收不了。”
“王大人可是怕有人告你借权敛财?以你的身份财力足可以驳得他们无话可说……”王元宝沉吟片刻才缓缓道。
自然,我也没有答他,见我转向他们两人,郭万金杨崇义都是脸色一变,杨崇义更是连连摇手道:“若是王大人要说连宅子也不要了,那你便不用说了。”
见他的情形有如小孩,我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看来王大人还是信不过我们啊!”见我一直不解释,邹凤炽叹了口气,语气渐冷,“齿亡唇寒,王大人不会不明白吧!若是皇上拿我们这些富可敌国的人开刀了,王大人你的好日子也差不多了啊!”
“那是自然。”我点头笑了,“看邹兄架势,我既然来了那不收是不行了啊!”
“哼哼,那是自然!”邹凤炽冷笑两声,“我们都是行商之人,也别装那狗屁斯文,除了他们几位,在场的都是我的人,若是王大人还指望有那么一个两个帮你说话,恐怕是不可能呐!”
软硬相谐,利诱威逼一一施来啊!我心中暗自好笑,一屁股复又坐了下去,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听你邹大人是如何说才是!”
邹凤炽定定看着我,隔了许久才缓下脸色,道:“王兄你一直在皇上身边或许不觉得,可我们这些人却是深有感受……皇上初临朝,想让天下百姓不起来造反,势必要使出一些手段来安抚,百姓所缺不过衣食,而最直接解决的办法就是拿我们这些富商下手!皇上是没多少钱的,与此相反,我们可是富得流油,不将我们的财产匀一些出来分给那些百姓怕是不可能啊!”
说到这,他冷哼两声,沉默下来。“拿我们开了刀,自然也不会放过王大人你啦!”看了眼邹凤炽,王元宝接着说道,“王大人你卖军马,助皇上可不止一臂两臂,可你想过没有,光这一项你从皇上那里得了多少银两?嘿嘿,当初你吞进去多少,皇上那可是要想方设法要你吐出来的,一丁一点都不能少!”
“现在皇上要顾忌言论,自然是不会将这个意思透露给王大人你听,也不会流露出丝毫要杀你或是贬你的意思,可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哼哼!王大人——你想想自己的处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