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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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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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良平一愣,说道:“二哥是认为……”程楚秋道:“那姚姬的死,很是奇怪。她并不是被人杀死,还是服用春药过量而亡。如果这药不是她自己吃的,下药的人,一定是预知了有姚姬这个人,才有办法事先在她饮食里,或是酒中下药。” 
  纪良平拂掌道:“对啊,没错,一定是这样子的。”程楚秋道:“下药之人,也许不是杀害我师父的凶手,不过两者必有关联。只要能找到这人,真凶也就呼之欲出了。” 
  纪良平听着听着,不禁热血澎湃起来,直道:“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让我想想,让我想一想……”刚好这个时候,绳结同时打开。纪良平让程楚秋自行钻出,自己则是敲着脑袋,低头来回踱步,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况。一会儿,抬头说道:“那时我们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便先去找雷颂德商量,因为再怎说,那是他的地盘,更何况我们也需要一间安静不受干扰的房间,想要瞒他是不可能的。” 
  程楚秋续问道:“雷庄主知道之后怎么说?”纪良平道:“他知道之后非常开心,兴致盎然,只差没举双手赞成,之后的配合度也很高,让我们少了不少麻烦。” 
  程楚秋道:“怎么说?”纪良平笑道:“我们也计划好了,若是雷颂德不答应,我们就拐你出门。” 
  程楚秋苦笑道:“不过雷庄主还是答应了。”纪良平道:“没错,他还主动提供车马,物色人选……对了,姚姬应该也是透过他的关系找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只听过她的名声,可还没见过她。大哥说了,这个宜春县最骚的娘儿们是特别留给你的,在你之前,他绝对不会去嫖她。”程楚秋苦笑摇头。 
  纪良平续道:“这个姚姬在宜春很出名,所以雷颂德安排了车马去酒楼接她,顺便买酒,也许消息是这么走漏出去的。”程楚秋沉吟道:“嗯,第二天一大早,雷庄主的两个公子也莫名其妙地跑来凑热闹,所以可见他们两个,已经事先知道这件事了。” 
  纪良平道:“如此一来,知道的人只怕不少。”程楚秋道:“不过源头我们已经知道了,目标范围也可以先设在当天晚上与会的人。所以我需要当天晚上所有出席客人的名单,你能帮我弄到吗?” 
  纪良平略一沉吟,道:“这个不困难,应该没问题。”程楚秋微笑道:“你信任二哥,二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相视一眼,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彷佛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好一会儿,远远地有细碎的声音响起。程楚秋眼睛挑,低声道:“有人来了……”纪良平略显喜色,道:“大概是大哥……”循着声音来处上前几步,开口喊道:“大……” 
  程楚秋从后赶上,一把拉住他,说道:“这人不是大哥!”一言未了,“飕”地一声,一道银光从竹林中穿了过来,两人急急忙忙把头一低,银光刚好从他们的头上掠过,“啪”地一声,身后一根竹子应声而断,银光余势不衰,钉入地上。 
  程楚秋听这声势颇为惊讶,回身地上钉着一柄飞刀,刀柄尾巴飘着几缕黄丝穗,心中一凛,惊道:“是他?”赶紧与纪良平说道:“四弟快走,别让人瞧见你跟我在一起。” 
  纪良平道:“不,要走一起走。”拉着程楚秋便往后跑。颜承昱向来不用飞刀,就算忽然用了,也不可能向自己兄弟射来。所以不用猜,也知道来者不善,也绝对不是颜承昱了。 
  程楚秋跟着奔出几步,一边说道:“不,四弟,你轻功以我好,我要你回去找大哥,我来引开他们。这些人能追到这里来,我怕大哥出事了。”他知道要纪良平撇下他独自离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扯上颜承昱。 
  纪良平道:“这……”程楚秋道:“别犹豫了,再迟疑,我们兄弟三人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纪良平尚自踌躇。程楚秋忽地将他往旁边一推,低喝道:“分头走!”纪良平这才说道:“万事小心!”身子一窜,没入篁篁竹林当中。 
  纪良平既去,程楚秋后顾无忧,胆子便大了起来,斜地奔出一会儿,兜了个圈,反向那声音来处奔去。不久但听得一阵脚步声近,心中暗道:“就是他了!”朗声道:“姓程的在这里。”立身停步。 
  但听得前方有人喝道一声:“好!”竹林拨开,走出一个英悍挺拔的青年人物。这人年约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程楚秋站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地矮了半个头。一身劲装,背负大刀,腰间缚了一个镖囊,插着一柄柄的短刀。刀柄露出囊外,柄尾黄丝穗随风晃动,正如刚刚射向程纪两人,打断竹子,插入地上的那柄一样。 
  程楚秋道:“齐兄,果然是你。”那人道:“是我。”程楚秋道:“刚刚那一把飞刀,为何故意射高了?”那人道:“我只是要你别逃跑,可从没想过要用一把飞刀解决你。” 
  程楚秋哈哈一笑,说道:“谁人不知齐古今号称刀王,不论是重逾三十斤的‘龙口描金刀’,还是轻只三两二钱的‘蝉翼飞黄刀’,在齐兄的手中,都早已出神入化,一刀就让齐兄解决的,江湖上比比皆是。齐兄这么说,是客气了。” 
  那齐古今原本严肃的面庞,自此也展露出一些笑容,说道:“江湖传言,总是言过其实。程兄不必太过谦虚。”程楚秋道:“嗯,不过你先损我,后褒我,算是相互抵销,扯了个直。你也不必客气了。” 
  齐古今眉头一皱,说道:“我先损你?”程楚秋道:“你说我要逃走,这可不是损我吗?逃?我为什么要逃?” 
  齐古今脸上恢复到原来严肃的表情,说道:“你作贼心虚,自然要逃。”程楚秋将脸一扳,怒道:“齐兄,我敬你是号人物,你却在这儿胡说八道,这可不是令人寒心吗?” 
  齐古今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程兄,大家都是明眼人,何必跟我说瞎话呢?”程楚秋心道:“难道他也知道了?这趟是专程为了我的事情而来?”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来擒我的?” 
  齐古今道:“听到消息时,我本也不相信,不过逆伦弑师的事情非比寻常,人证物证俱在,也由不得我不信。但令人更想不到的是……”声音转为严厉,续道:“你居然因此自暴自弃,继续犯案,以相同的手法奸杀了主持岳麓书院的徐大人千金,若不在你变成大魔头之前,早日阻止你,天知道你还会犯下多少案子?” 
  程楚秋听了,不禁气得七窍生烟,心道:“徐家小姐的命,居然也算到我头上来了。”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说的这些案子,根本不是我做的。少以天道捍卫者自居!” 
  齐古今淡淡地道:“天道捍卫者?这不是你自封的称号吗?”程楚秋道:“随你怎么说。”转身欲走,齐古今身子一闪,拦在他的面前,说道;“上哪儿去?” 
  程楚秋道:“去找真凶,证明我的清白。还有,我师父的仇,当然是由我这个弟子来报,不必假手外人,多管闲事。”齐古今道:“要证明你的清白,除非跟我走。”说着,伸出手来。 
  程楚秋将手一挥,语带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的清白要靠你来证明?你又怎么证明我的清白?”说罢,扭头就走。 
  齐古今喝道:“慢着!”抽出背上大刀,拦在程楚秋身前,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若问心无愧,又何必怕跟我走这一遭?”程楚秋正色道:“我就是问心无愧,所以哪儿都不用去。” 
  齐古今给他抢这一顿白,颇感尴尬,只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得罪了。”程楚秋道:“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齐古今疑道:“什么真正的目的?”程楚秋道:“我早听说你对两湖一带的江湖朋友,众称我为大侠一事耿耿于怀。你心中不服,早想借故与我一较高下,但又碍着江湖朋友的面不好动手,不是吗?”程楚秋此言一出,心中颇为懊悔,心道:“提这作啥?只怕耿耿于怀的是我。” 
  齐古今大怒,喝道:“看刀!”一道寒光,由左上至右下,斜劈而至,刀势凌厉。程楚秋侧身闪过,亦怒道:“你来真的?”双掌一错,猱身上前,使出了看家本领。 
  其实程楚秋与齐古今并不熟稔,只不过两人都是武林近年来的青年才俊,也都互相听过对方的名头,但是始终没什么缘分见面。有几次正好碰上了,却因各有要务在身,仅能互望一眼,点头致意。 
  但话虽如此,两人对于对方的成名武功却了然于胸。尤其是齐古今,他年纪大了程楚秋有四五岁,成名相对亦早,可是近来程楚秋声名大噪,颇有后来居上之势。他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漠不关心,但一有程楚秋的消息,却无不用心留意,除了有英雄惜英雄之意,私底下自然也是把他当成了主要对手,暗中拿来惕励自己。 
  如今程楚秋出了大事,他第一个反应虽然仍是“不可能”,然而人证物证俱在,两人毕竟没有深交,也就信了八分。随后一些亲云霄派的武林耆宿,认为他是制衡程楚秋的最佳人选,于是便拱他出来对付捉拿程楚秋。 
  齐古今如何不知这些人的用心,但就算他无心想藉此机会将程楚秋踩在脚下,程楚秋这三个字,毕竟是让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连续杀人案件,成了众所瞩目焦点的最大原因。而此番任务,亦因此被赋予了极高的荣誉价值,众人口中的神圣使命,谁要是真能擒得他回来接受制裁,一夕成名,万人景仰,自是不在话下。 
  这当然是个好机会,不只是齐古今这么想,许多在江湖中不断找机会力争上游的有为青年,没有一个不曾暗中盘算过。然而程楚秋吸引人的名声,也成了他们却步的理由所在。若齐古今真的打算靠擒住程楚秋,来确立自己的武林地位的话,那么实际上,他便已先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程楚秋。 
  齐古今来此之前思绪纷乱,见到程楚秋之后一样感到旁徨。还好程楚秋意外地非常不友善,动起手来,就不必另外找借口了。 
  双方都知道对方可不是个易与之辈,因此一出手,都是全力以赴,以快打快,转眼间堪堪拆过四五十招。那程楚秋碍于齐古今手上刀锋威力,一直不敢太过逼近。但是五十招、一百招一过,却也渐渐能抓出齐古今刀法上的一些脉络,进退趋避之间已有章法可循,又过了百来招,他已经可以欺身上前,给予齐古今直接的威胁。 
  那齐古今越打越惊,心想:“程楚秋年轻如此,而武功声名如此,想来大多源自于他的聪明才智,以及临敌应变的机巧。否则以柴云龙四五十年的浸淫,一身功夫尚不能臻二流高手之堂,又怎么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呢?” 
  又想:“自己兵刃在手,对方则是赤手空拳,就算最后终能将他制服,那也不过是平分秋色而已。将来传了出去,大家一定都会说,要不是程楚秋两手空空,那个齐古今哪有这么容易擒得住他。” 
  他心中自问自答,越想越急,几次左手摸到腰间镖囊,却又犹豫不前,心想:“我以大刀对空手,已经胜之不武,若是再夹击以飞刀,日后在别人面前还抬得起头来吗?” 
  其实高手比武,胜负岂在兵刃有无,程楚秋之所以空手,乃是因为他一路七散手与云霄掌,非空手不能发威,而齐古今身上又是大刀又是飞刀,正也是他一身武艺精华所在。双方各以拿手功夫放对,实在再自然也没有了,齐古今又不是初出茅庐,不该有这种心理表现。总而言之是他得失之心太重,才会一开始就缚手缚脚,患得患失,不能完全施展开来。 
  此消彼长。程楚秋穿梭在刀网当中,逐渐得心应手,不禁心想:“所谓的刀王,也不过如此。”蓦地瞥见齐古今背上露出一个破绽,想也不想,右手一探,迳自抓去。 
  便在此时,一道寒光从左下方透出,直往右肩射来。程楚秋一惊,连忙缩手侧身。但见一把飞刀同时从肩上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原来齐古今迫于无奈,飞刀终究还是出手了。 
  程楚秋大骇,却见那齐古今转过身来,左手一动,又是一道寒光射出。原来那齐古今在八岁之前都是一个左撇子,吃饭写字都用左手。一直到拜师学艺后,才跟着师父用右手练刀。 
  齐古今这套师传刀法,因为左手并不是空着不用,所以非右手来练不可。而当时他的师父除了一边勉强他用右手来学,一边也突发奇想,结合了一套飞刀技法,来同时教导他使用左手。 
  因此齐古今这一套左右开弓,大小刀并使的功夫,不但前无古人,连他师父也不会,只怕也是后无来者。再加上齐古今平时单使飞刀时,也用右手,这门功夫很少派上用场,程楚秋就是再聪明十倍,又如何能想得到他左手居然也能射飞刀,而且威力要比单用右手强? 
  程楚秋匆忙间连闪两记,已颇感吃力,忽地齐古今一刀歪歪斜斜地抹来,时机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是闪也不是,不闪也不是。程楚秋不禁脱口赞道:“好!”眼明手快,右手作手刀状,顺着刀面削了下去去砍齐古今的手腕,这一招后发先至,打得是同归于尽的算盘。 
  齐古今轻“咦”一声,转过刀柄,也去打他手腕。程楚秋五指伸开,划了个小圈圈,倏地反往齐古今手腕抓去,五指当中中指最长,刚好拂中了他腕上的阳池穴。 
  程楚秋匆忙中这轻轻一拂,指上劲道无多,齐古今只感到微微一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只是高手过招,一点点弱点都可能变成胜负关键。但齐古今不惊不乱,左手突出,拿着飞刀当匕首,迳往程楚秋手上划去。程楚秋缩手不及,手背上给划了一刀。 
  两人这一下各中了对方一招,算是平分秋色。程楚秋向后跃开,见这一刀划得并不深,口中只道:“好家伙!”还待再接再厉,忽然听得不远处人声响起,稍一迟疑,说道:“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来领教。” 
  齐古今道:“选日不如撞日,今天分个高下吧?”挥刀拦去。程楚秋道:“哦?想倚多为胜吗?”连连闪避,毫不恋战。 
  那齐古今自然也知道有旁人来了,便道:“我们自打我们的,别人理他做什么?”程楚秋冷笑道:“嘿嘿,打发了你之后,还得应付他们,我可没这么笨。” 
  齐古今不悦,道:“那你得能打发了我再说。”程楚秋模仿他的口气,说道:“那你也得先追上我再说……”一言未了,突然倒退而去,身子越拔越高,就像身上牵了根绳索,有人把他往后拉一样。齐古今知道他要走,却想不到他倒退也有如此功力,大叫一声:“哪里走!”挥刀追去。 
  程楚秋见他发足追来,心道:“好个固执又难缠的家伙……”他原本有心会一会这个齐古今,但又怕给众人缠上,耽搁久了,会引来颜承昱与纪良平的援手,于是只好打消回家乡的念头,继续一路向北急奔。 
  要是存心逃避,以程楚秋的轻功,对付眼前众人绰绰有余。他这一奔出直跑了一个多时辰,未久来到沅江县境,身后追兵早已不知去向,程楚秋这才能稍事休息。这两天接连不断的突发状况,早已让他身心俱疲,这会儿心情一放松,所有的疲倦立刻袭上心头,草草饭饱,找了一处偏僻的小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才踏出店门,远远地便见到对街路旁有几个乞儿,沿路东张西望。做乞丐而不乞讨,便有古怪。程楚秋赶紧将脸撇开,若无其事地走出县城。信步所至,但见江水横亘,阻断去路,再往下游,江面忽地豁然开朗,一望无际,询问当地人,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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