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心中的怒火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并没有熄灭,就象仇恨的种子被播撒到丰腴的土地中,已经伸展出它黑色的根系,突破禁锢舒展开沾满脓涎的嫩叶,不久的未来,它会吸取我精神和意志中所有的养料,成长成一棵苍天的大树,不同的是,它的每根枝条上都会爬满毒蛇。
我早在地下宫殿中就将冷凝风诅咒了无数遍,连同他的家族,所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被包括了,极度愤怒的我发下了恶毒的誓言,要彻底的摧毁他生命中拥有的一切,然后杀死他,如果可能,我愿意杀死他一万次,一次一次的连续把他杀死。
无数只蝙蝠一样的恶魔在我的脑海中翩跹起舞,我挣扎着的意识就象飓风浪尖的孤舟,随时可能颠覆,随时可能失去控制。
而现实却又如此束缚我的手脚,如果我一无所有,一无牵挂,我一定会用我能想象的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冷凝风,因为我知道自己脆弱的地方,我脆弱的情感所在他也必然在所难免。
在经过克鲁奇这样的复仇天使的身先例行以后,此刻的我居然在脑海中幻想焚烧冷凝风家人时他们凄厉的哀号,甚至都听见了冷凝风绝望的痛苦的乞求声,啊,这种肆意复仇的想象都让我如此的快感,如果真正的实施起来,该是有多么壮美和激动人心啊。
我的身体甚至都因为自己残酷的复仇幻想而血脉奔腾,我冰冷的血被点燃了。仇恨,如同焚烧旷野的荒草一样焚烧我的人性和良知。
冷凝风,你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回来找你吧。现在的我绝对有信心赤手撕碎一堆象冷凝风这样的杂碎,坐在马背上的我迷失在愤怒和复仇的期待之中。
但是,我忍不住会心惊,一旦想象到如果有一个比我强大的人在我面前伤害梅丽,或者用惨绝人寰的方式伤害我的埃嘉和阿力克,而我又因为无力抵抗的时候,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深入骨髓的悲哀。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有一个人也这样对我,谁会了解我此时的悲哀?
这种悲哀一定会逼疯我的,转念一想,那这种悲哀也一定会逼疯冷凝风的,他这样的杂碎混蛋疯了才是我最高兴看到的。我心中的自怜又一扫而光,转而又忍不住象个吃人的恶魔一样边想边笑起来。
我一路缓缓前进着,脑海中的邪恶魔鬼和良知天使天翻地覆的互相拼杀着,喧闹声几乎使我忘记了身边的世界。
“噢……呜呕呕呕……”一直跟随在一旁的阿力克猛然大声的吠叫着。我凝神一看,才发现已经身处杰奎里大街上,而且刚刚走过了我所居住的多奇卡杨家的大门。
我长叹一声,勒转马头,此时,听见阿力克吠叫声的梅丽刚好迎了出来,“天藏!”她笑着清脆地叫着我。
她的笑容象阳光。
皇城被彻底的和亚平宁大陆隔绝了,不计其数的帝国骑士团骑士封锁了整个皇城,没有一个人此时可以进入或者离开。
封锁持续了五天,其中有数次席卷全城的大搜捕行动,帝国骑士团的骑士数次光临了我居住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
封锁的第六天,在越来越不安的民间的鼓噪声中,两种截然不同内容的公告出台了,一是官方公布的,而且是被大多数人了解的,它说帝国皇宫中的数名宫娥原来是习练邪教妖法的清教徒高阶法师,一直伏藏皇宫,是夜企图召唤邪神奥格里马,并且想破坏整个皇城和杀死所有皇城里居住的人们。
但是因为皇城的帝国皇宫中居住的正是整个亚平宁大陆上至善至美的化身,亚平宁大陆的拯救者,纯洁和正义的守护者,神的代言人莫林家族。所以,伟大的莫林家族的第七代王孙,查·里奥尔多·莫林,他灵魂延续的二十二颗繁星一样璀璨的子女,用他们最让恶魔恐惧的圣洁,抵挡并且驱逐了已经被邪恶的清教徒召唤出来的邪神奥格里马。
为了整个亚平宁大陆所有善良的生命,二十二位皇储牺牲了他们格瓦帕列山脉一样沉重的生命。而且官方公告中坚信,由于他们的牺牲,亚平宁大陆从此失去了栋梁,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光明。
后来宫廷诗人艾索的流传大陆的诗章,“生命流星的陨落”中再次描述了这种举国上下的悲痛。
而另一个公告的内容则显露出市井小民的荒诞不经,因为民间一直传闻莫林家族的神圣和神秘,以至民间相信莫林家族是擅长和了解远古灵魂术的通灵家族。所以市井间传言是夜莫林家族施展每年一次的招魂祭祀,企图延续已经衰老的里奥尔多·莫林的生命,但是被召唤出的亚平宁大陆的远古精灵目睹莫林家族血腥无德的黑暗统治,愤怒的引来天上的闪电,将参加祭祀的所有莫林的皇储们一一击毙。是为天谴。
当我听到后面这个说法的时候,正带着阿力克和梅丽母女在皇城的一座茶楼上喝茶,茶楼下面不远处是个酒馆,有个袒露出上身的男人,挺着一身黑毛,大咧咧的的叫唤着,向周围的路人讲述着内幕和真相。
听见他含糊不清的叫嚷声,大多数人显露出一些惊慌,也有部分人笑嘻嘻的躲在很远的地方探出脑袋观望着。
“别……别听他妈的官家公布的狗屁公告……”他从酒馆里面提了罐酒摇摇晃晃的想走到大街上,后面有两个可能是他的朋友在极力的劝阻他,企图想将他拉走。
“别……别……别他妈的拉我的裤……裤衩子……”他含混不清的叫嚷着,四周零星传来些哄笑声。
“我告诉……告诉你们……官家公布的都是狗屁……”他前后晃悠着,红着脸,“我爷爷那代起就住在皇城,那时候也是一个叫莫林的皇帝,他两年杀了皇城里面几十万人……几十万人……两年……都杀了……”
“官家后来公告说是……说是……京都虎患……民死十万有余……”他大声嚷嚷着,“你……你们谁他妈的来告诉……告诉我……两年……两年……老虎在皇城能咬死几十万人吗?……那要多少只老虎才咬得死这么多人啊?”
“官家的公告都是狗屁……狗屁……象我这样的他们骗不了,就不想让我活,不想让我活,就抢我的房子,拆房子……拆房子……”
“官家拆我祖屋,拆我家祖屋,把我赶到街上,我和他们争,他们连猪都不准我杀了,我……我他妈的杀了十几年猪,早就不想杀猪了,我要……要……杀个人给他们看看……”他越来越激动,边嚷边哭着。
大街的远处隐约出现密集的骑士队伍,逐渐看清了帝国骑士团特有的凤冠头盔,从酒店里拥出数人,将边哭边骂的醉鬼屠夫给连拉带扛的劝走了。
“游行啦!游行啦!”从街道四周跑过不少市民,边跑边喊着。
盔甲鲜亮骑士队伍开路,后面是各种样子的黑色礼车,每个礼车的上面都站满了各种身穿洁白长袍的祭祀和宫廷诗人,他们向周围的人们投撒着白色的苦艾和丁香花,而诗人在倾情的哭述着帝国的二十二位陨落的皇储,动情之处泪雨滂沱,路边的众人也一片哭声。但是也有一些人表情麻木的伫立在痛哭的人群中,目光呆滞的注视着游行车队缓慢经过。
礼车过后,是象征着二十二位皇储圣洁灵魂的守护星座的图腾。
当骁勇的帝国骑士团的护卫队伍过去以后,两边是两排单翼的骑士,中间是黑色的礼车,礼车很高,从我所在茶楼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站在上面的祭祀和宫廷诗人们。
“哦,西斯尔派纳,当代最著名的宫廷诗人,他的诗歌极具有震撼力,听说经常让宫廷里面的贵人们因为激动而昏厥。”坐在我对面的梅丽小声指着缓慢经过的一辆礼车对我说道。
我看见街道中的一辆黑色的礼车上,只有一个身披洁白长袍的宫廷诗人独自站立着,他挥舞着双手,十分深情的企图拥抱胸前的一团虚无的空气,大声的悲歌着“……伟大的莫林,邪神在您的战无不胜面前也流露出苍白的怯意……”
我实在忍不住可能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对面的梅丽轻微抿了一下嘴唇,问道,“你不认为他的纤细几乎要折断吗?他让人忍不住怜爱他。”
我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当代最著名的宫廷诗人,我发现他的胭脂涂的很厚,而且嘴唇上抹了很多一般女人才会涂的铅红。
我不忍扫梅丽的兴,如果我太轻视这位著名的诗人,梅丽可能会认为我在嘲笑她的浅薄,于是,我点了点头,“他和一般人的气质不同。”
“恩,男爵见到他的时候,也这样对我说的。”梅丽说的男爵应该是指她的丈夫,我必须要借故抚摩阿力克才会不当着她的面笑出来。
“阿力克,来。”我拍了拍卧在我身旁的阿力克。
窗外传来不协调的喧闹声,很多茶楼的茶客都涌到了窗口,我们桌旁的窗口下因为趴着一头小牛一样的猛犬,所以无人敢靠近,我们的视野仍然十分辽阔。
在黑色礼车刚刚过去,象征着二十二位皇储圣洁灵魂的守护星座的图腾缓缓驶来,骚动和喧闹出现在街旁的人群中,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男人披头散发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奔跑,边跑还边傻呵呵的笑着。
“那个光着身子乱跑的不就是杜宾裁缝店的老板吗?”旁边窗户口的一个茶客说道。
“是啊,上个月我还去他店里见过他呢,怎么今天成这个样子啦?”另一个茶客答道。
“杜家的两个公子几年前死在克伦威尔大广场上,官家连尸体都不准他去收,杜家两公婆每年他们儿子的忌日就去广场哭拜,烧纸人,纸衣和纸钱,疯疯癫癫的,连巡逻的卫队都懒得理睬他们啦。”
“去年杜宾的老婆也死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难怪他会疯了。”
“他老婆是上吊死的,因为急着想去找他们的两个儿子啊,惨啊。”
“惨啊……惨啊……现在的人哪个活的不惨啊。”
“哦,杜宾啊,他真的跑来了。”上来送茶的侍者在窗户边看见外面赤身裸体的男人,左顾右盼地说道,“他是因为听说二十二位皇储被雷霹死,高兴的发疯的,他还叫嚷着要去看看呢。”
“胡乱嚼什么舌头根子,给我滚下去。”茶庄的老板也走了过来,呵斥着将侍者赶了下去。他探着头看着窗外赤身裸体在人群中奔跑的疯子杜宾,面孔拉的如同一头马一样,摇了摇头,口里咕噜着,“命啊,命啊。”
楼下人群中的疯子用力的拨开人群,哈哈大笑着冲进了游行队伍的边沿,游行队伍最外层每面都有一队帝国骑士团的骑士,赤裸的杜宾欢呼着,跳跃着企图从两名骑士的中间冲进队伍中间。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一名骑士拉动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面两只巨大的铁蹄正踩在赤身裸体的疯子杜宾的背上,杜宾被烈马踢出数米,冲向路边聚集着的人群,人群象潮水一样瞬间退却,如同躲避瘟疫一样闪出一片空地。
杜宾在地上翻滚着,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可以清晰的听见他刺耳的失常的笑声,他努力企图重新爬起来。
他几乎快要直立起身体的时候,一名单翼护卫队伍中的骑士冲了过去,用手中的长矛的柄端将他打了个跟头,随后,从街道旁边跑过来一队铁甲卫兵,企图将蜷缩在地上扭动的杜宾架走。
杜宾的笑声仍然在忧伤的圣歌中不协调的穿插着,他挣扎着,两条腿胡乱向四周踢着,一个卫兵不小心被他一脚踢了个正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周围其他几个卫兵拔出了腰间的阔身短剑,从远处只能看着寒光闪烁了几次。
杜宾的笑声赫然而止,卫兵将赤裸的疯子架离了人群,身后残留着一道血红色的痕迹,赤裸的疯子终于结束了他的游行。
人群面对地上刺眼的血痕恐惧的躲闪着,在拥挤的人群中,醒目的出现一条暗红色的隔离带。
我从亡魂峡谷回来以后找到了皇城最好的铁匠铺,叫他们用最好的大马列士革的精钢帮我打造一把战刀。
我尽力的回忆着屠妖剑的样子,仔细的描述给铁匠们知道,同时要求在这把极度模仿屠妖剑的战刀上,垂直刀刃的方向上,增加三道凸出来的鳞状波纹的血槽,被这把战刀砍伤的对手,会出现爆炸性撕裂型伤口,在极短的时间内会因为大量失血而失去战斗力,甚至生命。
同时,我没有借助多奇卡杨弟兄的帮助,独自的在皇城中花费了几百个金盾,将冷凝风的行踪给调查清楚了,这个家伙在得知大赛终止以后,立刻投靠到了撒帝亲王门下,并且现在已经和撒帝亲王门下的食客门打成一片,虽然还不能进出亲王府,但是也已经和亲王的数十名骑士随从形影不离。
我想他也一定得知了我回来的消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急于投靠撒帝亲王的原因之一。
同时,几百个金盾的代价还取得了意外的收获,来自东方的冷凝风已经在京都居住了半年有余,一直行为比较出格,得罪了不少人,最近一直有传言有人已经雇佣了闻名北方六郡的黑道杀手集团,影子骑士来取他性命。
影子骑士擅长近身格斗和暗杀,而且一向形影飘忽不定,但是传闻信誉极佳,一般鲜有失手。
我从其他渠道不动声色的了解到影子骑士的特征和装束,然后秘密的寻找了几个不同的裁缝,制作了一套暗兰色的影子骑士的装束,而且也设计了遮蔽整个脸部的面罩,一个直接找冷凝风复仇,又不暴露自己身份的计划已然在心中形成。
我从铁匠铺拿到了新打造的战刀,当我将它握在手的时候,有一股忍不住想奋力劈杀的冲动,打造者因为浸淫此行数十载,将刀锋,刀身,刀柄和托手的尺寸把握的近乎完美,再加上战刀是模仿圣剑屠妖仿制,所以通体上下无处不散发的猎猎的森然之气。
铁匠也爱不释手,问我这把战刀是什么刀,如此奇特,他第一次打造这样的战刀,在淬火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把刀的奇特。
我还是忘记不了在地下宫殿中被冷凝风斩断的血魔刀,那是陪伴我近十年的贴身武器,脱口答道,“血魔战刀。”
铁匠点了点头,抚摩着战刀上的三条奇特的鳞状波纹的血槽,喃喃自语,“血魔战刀,血魔。”
在我拿回战刀的数天后,多奇卡杨弟兄凭借着商会强大的商业交涉能力,为我和梅丽争取到出城的通行证书。
同时,我得知冷凝风在下周要跟随撒帝亲王的随从一同前往邻郡布雷威尔,因为购买战马要耽搁数天的时间,我听闻后忍不住裂开嘴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向多奇卡杨弟兄们诚挚的表达我的谢意,然后告别众人,和梅丽母女离开了皇城。
因为梅丽的车马速度比较缓慢,在离开了皇城的第五天晚上,我们终于到达了梅丽的封地纳塔郡。这五天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在旷野中狂奔的阿力克,它撒着欢的跳啊,叫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满脑子里都在计算着时间和想着找冷凝风报仇的事情,我想我也会被它感染的,但是一路上,我心情倒是舒缓很多。
我仍然担心着,克鲁奇的话让我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他那句“向这个世界的每一次索取都要付出代价。”让我有所迟疑,是否我应该血腥冷酷的报复冷凝风,或者,就这样放过他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我咬牙切齿的想着。但是,如果因为报复他的过程中突生异变,使我陷入其它的困境,反而得不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