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房顶,他立刻趴伏上来,先是向周围观察一番,没有发现能看到自己的岗哨,这才缓慢地向前爬去。
他快要接近房顶的最高点时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身下的一块瓦片,使其露出一条缝隙,他眯缝着眼睛探头向下看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唐寅看得真切,只见居中而坐的正是肖香,而坐在两旁的基本都是她那些穿着便装的手下护卫,包括邢元和钱南二人。
众人当中,只有郡首周聪穿着官服,此时正如坐针毡地在肖香下手边陪着笑。
酒席似乎刚刚被撤掉,肖香坐在那里正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净口。
等到肖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了,并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时,周聪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他没笑硬挤笑,问道:“公主殿下,饭菜是小人请郡城里最好的厨师做的,可还合公主的口味。”
“虽说和王宫里的厨师比起来还有些差距,不过也算不错了。”
肖香心平气和地柔声说道,可紧接着,她又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狞声说道:“别以为只用一顿饭菜就可以打发了本宫,今天的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周聪身为一郡之首,在川国也算高官,对这位五公主,他‘有幸’见过几次,也没少听过她的传言,知道她性情嬗变,任性刁蛮,目中无人,极为难缠,这次自己犯到她的手上,也活该自己倒霉了。他没笑硬挤笑,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小人罪该万死,保护不周,让公主殿下受了惊吓,还让公主殿下的替身惨遭横祸……”
“小玉的尸体现在在哪?”听他提到自己的替身,肖香才把代自己被刺的那个‘冤死鬼’想起来。
“小玉?”周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拱手回道:“回禀公主殿下,小人已把小玉小姐的尸体安置在郡首府的后院,并派人严加看管,封锁消息,现在城内的官员和百姓还以为遇刺的是公主殿下本人呢!”
“恩!”肖香对他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小玉也怪可怜的,你负责把她厚葬了吧。”
“是、是!”周聪应道:“公主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不等他把话说完,肖香的眼睛顿是一瞪,沉声说道:“一个死鬼,还让本宫看什么?你想让本宫知道今日若未用替身会死得多么惨吗?”
周聪汗如雨下,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自己这张嘴巴太多话,他连连摇头,急声道:“不、不、不,小人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哼!”肖香冷笑一声,白了他一眼,嘟囔道:“量你也不敢。”
在那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身边的人对她而言都只是个玩具而已,她又怎会投入真感情,哪怕那名侍女是替她而死的,当然,这与肖香的本质是好是坏也并无多大关系,她的性格是由那个时代和特殊的身份背景造就出来的。
看到肖香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周聪又壮着胆子说道:“公主殿下,属下已经查明,今日行刺之事乃风国潜入我国的细作所为!”
“是风人干的?”肖香挑起眉头,凝视着周聪。
“是的,是的!”周聪边擦汗边回道。
“那本宫倒要问问你周大人了,你是怎么查出此事是风人所为的?”肖香扬着下巴笑问道。
“小人有证据!”说着话,周聪向肖香欠了欠身,然后站起身形,向门外连连挥手,催促道:“拿上来,快拿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名家仆打扮的中年人手中端着托盘,一溜小跑的来到周聪身边,把托盘递给他。
周聪接过,正要送到肖香眼前,一旁的邢元已挺身站起,抢先接过托盘,仔细查看一番,然后才恭恭敬敬地放到肖香面前。
在托盘上,摆放着两支血迹斑斑的钢箭。肖香皱了皱眉头,疑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刺客射杀公……不,射杀小玉小姐的两支箭矢,公主请看,箭矢上皆刻有军械司的字样,据小人调查,只有风国才有军械司这个名字,那是风国专司研究和生产特殊武器的地方,所以说……”
“所以说,根据这一点你就认定刺客是风人!”肖香抓起一根钢箭,然后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周聪近前,笑盈盈地说道:“风人来行刺本宫,生怕旁人不知是风国所为,还特意留下风国的专属箭矢,你当本宫是笨蛋吗?!”说着话,她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抬起手中的钢箭,对准周聪的大脑袋狠狠抽了下去。
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钢箭正抽在周聪的肥脸上,后者疼得嗷的怪叫一声,紧接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倒蒜,尖声叫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猪啊!就算养头猪都比你来得聪明!”肖香看着脸上那道红凛子已渗出血珠的周聪,仍感不解气,又提腿一脚,把不停磕头的周聪踢开,然后将手中钢箭用力摔在地上,凝声说道:“风人若想杀本宫,还何须等到现在,还何须如此的大费周章……”早在她在风军大营,早在她和唐寅被困在地道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上千百个来回了。
周聪跪坐在地上,脸颊疼的已经麻木了,汗水混合着血水,让他的半张脸都变成大花脸。他颤声说道:“对、对、对,公主殿下分析得极是,是小人愚笨,是小人无能,哦……只是,不知公主殿下以为刺客是何人所为……”
“哼!当然是那些看本宫碍眼又想立刻挑起川风战争的人了!”肖香冷笑出声,看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可怜兮兮的周聪,她又良心发现地走上前来,抓着他肩膀处的衣服,边拉边说道:“起来吧,本宫打你,也是为了提点你,让你吃个教训,以后变得聪明一点。有时候眼睛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现在你懂了吗?”
周聪闻言,眼泪都掉了下来,现在他对肖香都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了,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感激她,他对肖香只剩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善变,他从未见过如此善变的女人,一会和蔼可亲的像个仙子,一会又成了暴戾专横的魔鬼。
“是、是,公主殿下教训的极是,小人知错,小人铭记公主教诲。”他边说着话,边颤巍巍地站起身。
“本宫出手是重了一点。”肖香审视着周聪脸上的血痕,还啧啧两声,侧头说道:“邢元,来帮周大人上药。用父王赐给本宫的药!”
听闻这话,刚起身的周聪两腿一软,又跪了回去,公主这到底是要赏赐自己还是要害死自己啊?
肖香未在理会他的反应,转身形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臂支在桌子上,托着香腮,喃喃说道:“父王调本宫回都,本宫还不想回去,本打算来个移花接木,弄个假的回都,糊弄父王,结果却发生了这档子事,看来,本宫不想回都都不成了。”
原来如此!听着肖香自言自语的嘟囔声,就位于她头顶上方的唐寅差点笑出声来,嘴角不自觉的高高挑起,原来肖香不是未卜先知,而是想应付肖轩的调令,所以才弄个替身来蒙混过关,结果却被她歪打正着的躲过一劫,看来肖香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呢!
不过,她还是很聪明,首先就把刺客是风人这一点给排除掉了,而且听肖香话里话外的意思,对这些前来刺杀她的刺客是受何人指示,似乎也多少推算出一些端倪。
等邢元给周聪上好药后,肖香说道:“明日,本宫便要回都,在边阳郡的这段期间,本宫的安危就由你周大人负责了,如果本宫推算没错的话,刺客还是会继续来行刺,但本宫可不想再找第二个替死鬼,接下来若是再发生意外,周大人,你就该洗干净自己和家人的脖子,等着砍头了!”
第805章
周聪身子哆嗦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公主请放心,小人必将竭尽全力,保障公主在边阳郡的安全!”
“你最好能做得到!”肖香冷笑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边向外走边说道:“给本宫安排好住处了吗?”
“是、是、是!就在后院!”周聪急忙跟上肖香,献宝似的说道:“小人于后院已做了最周密的部署,就算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打扰到公主殿下。”
肖香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未在说话,由众护卫和周聪簇拥着走出大堂,直奔郡首府的后院而去。
郡首府的前院和后院之间的距离不算短,对藏于暗中的唐寅而言,这又一段艰难又充满危险的路程。
因为公主要下榻在后院,周聪在这里可布置下了重兵看守,明岗暗哨密布,就差没直接派人把整个后院包围起来了。如此情况下,唐寅若想不被人察觉地混进去难度可想而知。
当他接近到后院的时候,院墙外都是站岗的军兵,毫无缝隙可钻。唐寅在暗处观察许久,没有发现可潜行进去的途径。他暗叹口气,正感气馁之时,忽听后方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瞧,原来是两名郡首府的丫鬟正向后院这边走来。
唐寅心中一动,眼珠随之转了转,随即从地上摸起两颗小石子。等到那两名小丫鬟距离后院还有二十几步的时候,他将扣在手指间的一颗小石子猛然弹出。
这颗石子不偏不正,刚好打在一名丫鬟的脚踝上,那丫鬟哎呦一声,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另一名丫鬟正向上前搀扶,唐寅又把另颗石子弹出,正打在另名丫鬟的膝弯。
“啊——”另名丫鬟也发出一声惊呼,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她二人相继摔倒,滚成一团,立刻引起后院处站岗军兵的注意。
由于夜色太黑,距离又较远,站岗的川兵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首的队长向左右的手下人挥挥手,带着十多号川兵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
“什么人?”队长率先喝问道。
“大人,是……是婢女……”看到冲过来这许多的军兵,两名小丫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在路边垂首而站。
看清楚来人原来是府内的丫鬟,众军兵纷纷嘘了口气,队长皱着眉头,不满地低声训斥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一名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回禀大人,婢女……婢女走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摔倒了……”
队长和川兵们下意识地低头看看,地面平整,毫无坑洼、凸起之处,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队长暗暗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说道:“以后走路小心点,若是惊扰到了公主,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婢女记住了……”看她俩又委屈又害怕的都快哭出来了,队长向二女挥挥手,说道:“快走吧!”说完话,他又向左右的军兵甩下头,退回到院墙下的各自岗位。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一眨眼的工夫,唐寅已成功翻过院墙,跳进了院内。要在后院中找到肖香的住处很容易,只需查看拿个房间里的灯最亮、外面的守卫最多即可。
肖香住处外的守卫得有数十号人之多,而且大多都是修灵者,唐寅难以接近,他故技重演,再次窜到房顶上,小心翼翼地移开瓦片,眯眼向房内观瞧。
此时,房间里雾气腾腾,即使以唐寅的目力都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房内的情况。
只见在屋子的内室摆放了一只大木盆,里面乘满热水,肖香正*裸地坐在其中洗澡,裸露在水外的皮肤看上去粉嫩嫩、红扑扑,格外迷人,旁边还有两名丫鬟在伺候着。
唐寅虽不是君子,但也没有偷看女人洗澡的习惯,他将移开的瓦片又慢慢合上,然后躺在一旁,闭目冥神。等了大约有两盏茶的时间,肖香终于洗好,由丫鬟搀扶着走出浴盆。
看到丫鬟们将浴盆抬了出去,唐寅再次移开瓦片,向房内观瞧。屋内的雾气渐渐散去,唐寅也看得更加真切。此时,肖香已坐在梳妆台前,正由一名贴身的丫鬟为她梳头。
不过她身上仍是片缕未挂,还粘满细微的水珠。唐寅看得暗暗摇头。正在这时,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很快,一名丫鬟走到肖香身边,低声说道:“公主,邢先生到了。”
“恩!”肖香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而后缓缓站起身,张开手臂,立刻有丫鬟将一件白色的丝袍穿在她的身上。随意地把丝袍上的带子系了系,然后她方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公主殿下!”过来报信的丫鬟转身走出内室,时间不长,邢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肖香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他必恭必敬地屈膝跪地,说道:“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肖香微微摆了摆手,周围的丫鬟们会意,自动自觉地退出房间,出去之后,又把房门小心的关严。
她拿着梳子,对照着面前的铜镜,边梳理秀发,语气落寞地问道:“邢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们就那么欲除本宫而后快嘛!”
邢元闻言,脸色明显一黯。他伺候在肖香身边已超过二十载,可以说是看着肖香长大的,对肖香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他很清楚肖香现在说的是谁,不过,他却无言以对。
宫廷的内斗,向来都是最残忍又最黑暗的,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随意插上嘴的。
他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头慢慢垂了下去。
“父王有那么多的子女,他们为何偏偏看本宫不顺眼!”正在梳头的肖香猛的把手中的梳子摔在面前的铜镜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邢元身子一震,低声说道:“大王最宠爱公主,而且……我国又一直没有立长的传统,所以……所以……”
“所以,本宫的哥哥、姐姐甚至弟弟、妹妹们便视本宫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肖香脸上的落寞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与狰狞,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事,本宫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本宫也不会再忍让!”
“公主的意思是……”
肖香光着小脚,走到邢元面前,站定,冷冷问道:“刑先生以为谁的可能性最大?”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那对粉白的小脚丫,邢元的头垂得更低,额头上也渗出汗珠。
谁的可能性最大?这话又岂是他敢妄加推测的!他沉默半晌,方颤声说道:“属下……属下不知……”
“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吧!”肖香弯下腰身,把邢元拉起来,然后转身走到床榻前,坐下,深深吸了口气,冷声说道:“如果本宫猜得没错,刺客应该就是大哥派来的,大哥想除掉本宫已不是一天两天,这次,大哥主张对风速战,本宫又向父王建议缓战,想必,我这位大王兄对本宫也更加不满了。”说着话,她趴在床榻上,一对美目闪烁着火光。
邢元走上前来,轻柔着肖香的玉背,低声说道:“大公子深得新贵的拥护,在地方上的势力也是根深蒂固,尤其是与血衣侯交情莫逆,公主回都之后,若与大公子公然翻脸,只怕,于公主不利啊。”
肖香慢慢眯缝起眼睛,并舒适地叹息了一声,在邢元的按摩下,她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消散,她喃喃说道:“据说,血衣侯已将他的洪家军派到边阳郡了。”
“是的,属下也听说了。”邢元点点头。
“他这是要*战啊!血衣侯一直都想把他的洪家军编制扩充到十万,父王始终没有应允,只要川风战事一起,中央军的损耗必然大副增加,届时,父王也不得不倚仗他们手里的家族军了,洪家军也就可以趁机名正言顺的扩编。”肖香慢悠悠地说道。
“是的,公主英明!”邢元摇头叹息道:“属下常常以为,与外敌想比,存在于我国内部的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其实更加可恶,也更加恶毒!”
“是啊!”肖香露出苦笑,幽幽说道:“外敌只能伤我皮毛,内患却可毁我筋骨!”
“公主,血衣侯*战之事,不可不防啊!”邢元说道:“现在洪家军只调两个兵团到边阳郡,若朝廷未理,属下想,恐怕用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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