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丢掉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太多!你只在意她手里拿的,究竟是谁送的东西,最在意的,那东西,竟又是我送的!”他微牵了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碧丹倾绝,你可以让她当王妃,可以让她做郡主。可以让她豪宅大院,仆役成群!但是,你不能让她长大,她永远无法感悟真心!是你把她禁固在梦幻里,却又怪她,看不到你的情意!”
他无语,他竟然无言以对!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是他让她的身边充斥了‘好人’,现在,他又来怪她,对任何人都抱以好意!是他让她不会分辨,现在又来怪她不会分辨!是他让她怕的要死,现在又来怪她怕的要死!是他自相矛盾,是他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倾绝哑声说着。
“对,我可以不说。我干什么又要说!”星言轻轻的笑:“也许,你能给的,我给不了的缘故!比起我来,你更有机会抽离这一切!”
“哼!说来说去,话又绕回来了!想让我就此罢了手,想保住你全家吧,墨虚星言!”他心底是异常敏感的,他常年谋算人心的。话里稍有弦外之音,他就格外的警惕!
“我现在还能保谁?”星言讽着:“今天我们要是都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了百了!若是……到时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一定奉陪到底!只不过,到时我一样不会把她留在你的身边!”
“你行吗?到时,你还得先想想,怎么从我手里保了你的命才是吧!”倾绝低哼着,再不肯跟他继续说下去:“你出去,我要让她发汗!”
“你要怎么让她发汗?”星言一听,有些不安起来。偏头直视着他!
“你管不着,出去!”倾绝瞪着他:“你跟我娘子勾肩搭背,这笔账我还没算呢!还有脸在这问东问西!”
“我不许你胡来!”星言呼的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夺他怀里的小白!
“墨虚星言!”他低吼出声,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一肘就扛过那伸来的手,跟着也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他们的灵罩不知道能扛多久。水溢上山来,我们全完蛋!到时,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星言的手一下子怔僵在半空,凝了许久,他生生的收回手来,有如被人硬掰回去一般!他紧紧的攥着拳:“我上山去看看!”说着,他掉头便向外走去!相公,倾绝是,但他不是!他只能是那个出去的!只能是!
倾绝将草枝踏软,将叶全堆到角落里。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他将小白放在上面。脱去她的外衫和中衣,将衣服盖在她的身上,他看她蜷成小小的一团,无意识的打着摆子!他蹲在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小白,现在你发烧了,我体温比你低,不能暖你!不过,动物的体温,会比你高一些!”他伸手将衣衫解开,一件件的全都盖在她的身上,月光照着他宽阔的背线,他伸手解散自己的长发,如瀑一般的直散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他修长的身影在月光的斜照下折在石壁,渐渐的开始扭曲,他的形体有如被撕扯一般的发出轻轻的响声!他微微的扬着头,那头颅在拉长,他一声都没有出,尽管化形让他格外的疼痛!他五脏六腑都在扯裂,他的脸在渐渐扭曲,他的后肩开始高拱,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向下!除了骨节的响动,这里再无其它声音,静漠,有如月光下萌芽的种子!
第二十七章 悟然,情生
他静静的偎在她的身边,将她细瘦颤抖的身躯紧紧的包裹在他的皮毛之下!他的眼一直看着她,灰红的眼珠有如静止!十五岁之前,他异常厌恨自己这般的形貌。十五岁之后,他却日日希望自己彻底的成为一头野兽!但是现在,他已经忽略了自己的样子,他只希望,可以让她温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白,她拿了十八年的聚灵咒,这东西没有给她带来一天的幸福。只能让她生不如死!所以,她一直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根本视其为无物。她在意的,只有那一点点温暖!给她一口饭,她可以为你死。给她一点温暖,她还是可以为你死!他给她了幸福的幻梦,却没有教会她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他给她最好的生活,却没有教会她,如去分辨,内心的一点悸动!
他逼着她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告诉她,他想要的,不是一声称呼,而是视她为平等!相公,她叫他相公,他却没有让她领会,或者连他自己,也都是一知半解,那相公的真正意义!不仅仅是她长期的饭碗,永久的屋檐。不仅仅是他明正言顺,释放情欲的身躯。不仅仅是他对她细致入微,不仅仅是她对他百依百顺!更多的,是情感的交流,情意的完全!一如他见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他就会怒意滋生,而她,却浑然不觉他气从何来!她根本不会分辩,就马上陷入对他的恐惧之中!她只是怕他恼了,却根本不去想他究竟在恼什么?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平等的交流过!在她眼中,他是相公,更是主子!却,不是朋友!在他眼中,她是娘子,更有私有物,也,同样不是朋友!
这样好累,他得刻意掩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吓着她!而她,需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活在他千变万化的情绪里!都找不到根由,发怒或者害怕,都是要猜,都是要逼!所以,她无法像对着星言那样对着他,不管他表现的有多温柔,她永远怕他突然发怒!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坦然自己的内心!越是刻意掩藏阴暗,阴暗就越是要露出马脚!
小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隐隐觉得有些汗意出来的时候,头似乎疼的不是那般的剧烈了!不仅是头,胸口原本乱翻的血气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心跳的也不是那般的快!整个人,似乎有些松快了下来!天还是好黑的,有月光隐隐微晃,静静的,还是深夜!
“醒了?”听到他说话,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他的怀抱里的。她的头枕着他的肩窝,她的手,还摁在他的胸口!而那里,是赤裸着的!她微惊了一下,忙不迭着缩回自己的手。她根本不敢看他,眼珠乱转着瞄着四周,他们身上是盖着衣服的,一层一层的,她的,还有他的!衣服!那她跟他不都是……!她的脸一下子烫起来,比刚才烧的时候还烫了三分,耳根子都是热热的!这里是山洞,他们没回家,没回家,也没下山,还在野地里的!这念头在她脑子里转了几转,脑门子就要充了血了!她猛的又闭上眼睛,做梦呢吧,当做梦好了!没醒,她一定还没醒的!
“加上我呆在衙府里的那两个月,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好好相处!三个月啊!”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楚的传了过来,手臂更紧的绕过来,勒紧她:“所以,没办法。我忍不住了,你凑合一下吧!”看她那僵板一样的样子,睫毛乱颤还在装睡,他竟生出逗她的情绪来,都这会子了。他竟还想逗她!
听他这么说,她的脸已经窜出火来,烧得她后脖梗子都热起来。她根本不敢动,憋了半天,低声说:“那,找个石头把门堵上吧?”她在征询他的意见,但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脸灼得直疼!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得浑身乱颤,简直不亚于那次她半夜闹肚子!他半支着肘,看着她:“怎么堵啊?那么大的洞口!堵上了,我也快要累死了!”他看她更紧的打着团,恨不得变成一个圆球直缩进身下的枝叶堆里头去,听他还在那没完没了的笑,笑得身下的草叶都跟着颤。她羞得实在没地方藏,直恨不得刨个坑钻进去!他忽然手臂微一用力,便将她直接给抱坐了起来,拥着衣服坐在草堆里,他垂着头,将下巴贴紧她的肩颈:“我实在是,想念你!”他抱紧她,声音变得悠低而微喑:“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发脾气!”
她听得心底微微一动,他,在跟她道歉吗?是她一直都没回家,他跑了这么远来找她。是她错了,但是,他却道歉!她怔怔的坐着,忽然眼泪就止不住的簌簌而落,她的泪水流淌到他的手指上,他感觉到那微暖的潮湿。心一下子揪痛起来,她哭了!他伸手扳过她的脸来,看她泪满腮,她哭起来是没声音的,眼睛还是大大的乌黑,黑多白少,此时蓄了盈盈的水滴!像串串的珍珠,不停的下落!
“是我不好,我不该扔了你的小兔子。让你过了一个糟糕透顶的生日!”他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大眼:“是我气昏了头了,看到你跟他这么亲热,我气昏了!”
她怔仲的任他亲吻,任由他的嘴唇从眉眼一直落在她的唇上!也浑然忘记这是个野地,内心的深处,竟然涌起一股甜美的芬芳,但偏是,眼泪不停的落下!还有着一种过电般的麻痛在心底蔓延!全是,因为他的话语!他其实一直都尽量温柔的跟她讲话,给她无数好东西,给她梦境一般的生活!但是,却不像这次一般,让她又是心痛,又是心醉!他深深的吻她,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快要不存在了,他们只是相守在末日的尽头!他一直锥痛入骨的相思,都尽数的释放在此时的亲吻之中,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火热起来!他实在是想念她,这种思念,此时已经深入他全身的骨髓里面,让他的每一滴血,都如此的沸腾!
“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他轻轻的笑着,纠缠着她的舌不肯放开。让她的脸一直都没有降温!他的怀抱越来越热,热情澎湃欲出!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小白发出咕哝不清的呓语,他微微松了她,刚想说话。忽然听她低语:“小破!”
这声音无疑就是一记闷棍,打得倾绝半晌没回过闷来!他登时觉得有点发晕,感觉现在是不上不下,浑身的热情无地可放,然后又被人兜头来了一盆凉水!生生的让他有些说不清的奇怪味道!但他反应算是很快,因这称号他印象太深了,他脑中马上反映出那无赖的脸来!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把小白给勒怀里去了!然后微微的哑吼着:“你说那个风?他在这里?”
“哦!”小白被他勒得就剩个头在外头:“他说话了!”
“他在哪里?”倾绝眼睛上下看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觉得是个家伙来了:“让他滚出来!”
“我就在这!”凌破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他故意把声音放出来,散在他们的耳畔:“你个大色狼,你对着我的主人上下其手,你半人半狼,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大色狼!”
倾绝一听,眼都快绿了!他感觉着气流的走向,眼睛随着微微的睨转:“你真是活腻了,跑在这里偷窥!你究竟看了多久了!”倾绝气得有些神志不清,主要是他有一种溪流过山涧的感觉,本来好好的,顺其自然流啊流,结果淌到一半生生让人掐了脖子。前面横块大石头,还是堵得密不透风的那种!这种感觉,根本就是第一次碰着过!
“哼!从你变成大野狼的时候我就在!小白,别理他,他是野人,他是怪物,他是大色狼!”那个家伙还在不知死活的碎碎念,简直把倾绝气得要翻白眼,而且,他竟然在小白面前说他化形!他竟然说他化形!
小白仰着脸看着倾绝的表情,说实在的,他们说什么她是没听进去。是倾绝此时丰富的表情吸引了她,她睁着大眼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眼底泪痕还未干,笑意却扬起唇来!让倾绝,一时有些晃了神,竟忘记边上还有一个偷窥狂!
他刚转了神,这凌破就开始愣往他们两个中间挤,一股子风在一个劲的往里钻!倾绝登时就脑门子充了血,生生的将他往外逼,用力抱小白,让她忍不住呲牙咧嘴!他低吼着:“你个混蛋!谁让你进来的!”
“我就在这里,我要陪着小白!”他的声音居然还气哼哼的:“我以前都是在这里的,我一直都陪着她的!”
“你,你说什么?!”倾绝已经开始结巴了,以前?多久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他觉得脑子轰轰响,觉得血气一股子一股子的翻腾。他现在不仅是眼睛发绿,根本整张脸已经绿了,月光斜映之下,一惨一惨的诡异的光!
“小破,不要闹了!”小白忍不住开口着,她低声说:“相公,他很弱,他以前一关门就进不来的。人一多,就吹散了的!”
倾绝知道她说这些,是怕他突然出手打散他!但他还是被气个半死,刚开始弄个人形出来,以为多强多强,其实是个八流种子!现在又在这里混搅,简直让他七窍生烟!
“说了不叫小破的!”他听了小白的话,直窜出来,吹飞她的长发:“小破很难听!”
“快滚出去!”倾绝这下一下子逮到他的流向,手在空中飞快的绕起一个圈,然后猛的向外一荡。呼的一下,就听他‘嗷’的一声,然后四周一下静了下来!
“啊!”小白低呼出声,还没再说,倾绝已经一下子吻住她:“我只是把他轰出去,他哪那么容易死掉!”他抱紧她,继续他未完成的亲吻,有这个东西在,他不可能再肆无忌惮下去了!他抱着她,伸手将她中衣拣出来:“以后回去,我得把缝都糊死了,让他再钻!”
她微怔,瞪着大眼看着他:“啊?那我们怎么进去?”他愣住了,看着她一脸茫然,眼睛黑黑的透着亮光,脸颊在月光之下细润无比,有如细磁。其实,现在他们能不能下山都是问题,他却全都给忘记了!但是,听着她的话,他还是笑了起来:“我们先进去,再糊死了,再也不出来了!”说着,他一把抱住她:“你,就陪我在里头呆一辈子吧!”
第二十八章 决战,强灵(1)
龙禁海,依旧如此的宁静,皓月当空,滟波千里!只是,在初阳山的西面,拱起巨大的浪峰,峰高和平视山顶!这浪涛,是静止的,水,凝而不动,有如透明的巨大帘幕!在明月的照射之下,璀灿生辉!宁扬的身躯已经完全的开展,身体足可以绕山顶一周,他浑身凝起万毒缠蛇气罩,团团包裹着山峰!血骊在山腰连翅六翼,结骊血天星阵,以星天光影,集出六展血翼气罩!夜哥立在山脚,它的影已经全部化实,围山脚一周,无数的灰色妖狼,颈毛直竖,引月高呼,结实影乱刃灵罩。三罩将山体完全的包裹,水沿着气罩上漫,贴着无影之罩一点点的上移!将罩外的景致变得扭曲,密密无缝的水,有如贴粘的初露,包裹着灵罩的外层,任何一点细缝,都会令其进入!
星言立在山顶,歪倒的亭尖正好可以容纳他的站立!他盯着前面巨大的透明帘幕,水还在慢慢沿罩而上,景致已经开始模糊,他唯有站在这里,才可以看清远方的水线!整个明日镇已经全部淹掉,连房顶都已经看不到了。这个岛,已经微缩成小小的一座山头!那个驭主,一定藏身在帘幕之后!但是此时,他们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这里的水,全聚了灵气,不能再饮,他们也无法再离开灵罩之外!他看着头顶慢慢旋动的宁扬,他巨大的身躯,在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四指创口,非常的大!因他身形的舒展而慢慢的开裂,有丝丝的血在外渗!这伤,正是制驭之阵所召出的幻鹤的铁爪深刺!天狗最擅长制驭生灵,所以星言第一个就想除掉他!他现在都不知道,宁扬是如何从那阵中破阵而出的!
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他手指不停在动,时而指尖相抵,时而指尖抵上掌心,时而握掌,时而手背相对,时而捏腕制脉,时而双手交握!他额心六角印迹已经泛起红光,心中血气乱涌!墨虚荡于夜,通灵我自知。法血得继世,与尔相持执!他心中低语,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