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水灵被土吸干。要不然一会出来,你还顾得上谁?”宁扬无可奈何的摇头,眼中却闪出一丝光来。他已经狂血入顶,却依旧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他还可以这般如人一样的讲话和交待。一个,当然是因为聚灵咒,护住了他顶上玄极。还有,就是他心中的牵挂,一直没有放松一点。
“用不着。”他咬着牙吼着,双爪忽然自空中化出人手来,猛的一把抓住他蜷起的腿。在头顶绕了一个大轮环,然后狠狠的向地上掼去。夜哥猛然一惊,他如此快速的化形根本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冷不防竟被抓了个结实,然后嗖的一下,便一下子撞上身后的一棵大树。
他哀呼一声,大树已经被齐腰撞断,轰的一声倾倒在地上。倾绝不待他起身,身体一拱,直弹而去,他双手交错,爪又成形,呛啷一声脆响,钢指突出奇长。有如十把巨刃,向着夜哥的双眼,直刺而去。
“你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还要驭我。”夜哥嘶吼出声,眼睛见白刃直刺而来,再避无可避,他四肢向上,露出胸腹一个大空档,昏溃之下,竟然声音变了腔调。
“没有你,我不可能再强。”倾绝的身形在渐变,指尖止在他的眸前,血滴滴嗒嗒的落下。他看着夜哥:“你输了。”
“是。”夜哥的身形同他一样在变化,慢慢变成一个躺倒在地的灰发男子。他喘息着,身上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树叶,他看着倾绝,眼神变得迷惘,这张脸是他最喜欢的。他一心想变成这个模样,因为放弃了曾经平庸的容貌。但是,他现在发觉,他还是无法跟他一模一样。他,总是不如他的,不管做人,还是做狼。
倾绝强撑着慢慢的转身:“进来吧,我用我的血,助你疗伤。”,赢了夜哥,他却没有快慰。九年来心心念念的愿望达成了一个,却一点都没有快慰。他原来一直在想,今天这一刻,他该是多么的狂喜。但是,没有!得到了聚灵咒,他的愿望,又达成了一个,但还是不快乐。小白,他现在只想见小白。她下山了没有?当时已经看她,觉得她的眼神已经不对,十几年来聚灵咒一直在她眼底,突然出来。会不会影响她的视觉?他得找着她,得看着她回家才行。他知道宁扬不动,是怕水灵脱土而出,是怕有人打扰他与夜哥之间的打斗。但是,他实在心里有如火灼。
宁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摁住他的肩:“你现在不能再乱走了。”他轻声说着:“这座山不是野山,到处都是农庄。凌霜行事这么仔细,你还怕她丢了不成?”凌霜此时一定已经封山,他之所以没有上来,是因为山顶是强灵相攻,多上人来,更添杂乱。他只消守住山下要道,封住两镇出口。静待便可以滴水不漏。因为天黑搜山,一通乱闹,反而会让人趁乱跑掉。就算小白行至半途,迷了方向,以她的个性,必然是原地不动。怎么也不致于丢掉。
“她今天已经吓个半死,山道黑,我得去找。”他看着拱到他身边的狼,它们已经是一拐一瘸,毛色散乱,伤痕累累。已经没办法再帮他找人了。光是突撞灵罩,就令这些野兽折损了大半,当时它们感应到了他的焦灼,所以用一个虽然很笨,却能最短时间突破的方法。
“你。”宁扬微蹙了眉头:“你别一副对不起她的样子,你呆在这里,我去找。那水灵估计出不来了,驭主已经死了,她没有栖身之地了。”说着,他手风微一用力,倾绝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
“没有聚灵咒,我今天就算不死在夜哥的手上,也会变成畜牲!是她,救了我。”倾绝的手已经无力攥起拳头,狂血冲撞他的全身,最终无法突破顶门玄极中枢,所以,他还能保存清楚的意识。她哭了,她哭起来的时候,没有声音,连抽咽的声音都没有。却是,让他好难受啊!在他的印象里,女人流泪,都是呜呜咽咽,或者抽抽啼啼。就算因为害怕而不敢大声哭出来,也总会有些动静!但是,她,却是无声无息的。他怎么能放心的下,如何能放心的下?灵咒一出,她再禁不起半点创伤,她要是再滚落山涧怎么办?她又摔了怎么办?他抖着向前撑了几步,夜哥的钢爪划开了他的胸腹,刺穿了他的肋。血一直在流淌,而他,却依旧坚持着没有倒下。
“我去,我去。我怕了你了!”宁扬微叹,松开他刚要向前迈步。突然他的眼眸一紧:“有人来了。很快,非常快!”说着,他挟着倾绝猛的向边上的乱木丛后阴影处闪去。两人刚躲了不久,便有十几条人影直纵上山来,为首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借着月色,看他形容削瘦,双颊凹陷,宽额细目,尖鼻方颌。长发绾在头顶,系了一条巾帕。一身窄袖轻衫,眼睛烁烁有光。
“哼!来的正是时候,这里打的可真是热闹啊!”声音有些喑哑,略带干涩,但气息沉定。脚步坚稳。他慢踱了几步,眼突然向着这边扫视过来,目光定格在他们藏身之处:“蛇灵,你跑不了了!”
宁扬微愕,倾绝眼神已经凝冷。这里血味很重,罩力乱散,却能清晰分辩出来何种灵物。那,只有一种人。
身后的十几个人已经成六角形散开,风簌簌,无人言语。倾绝身边的狼已经拱起后背,颈毛直竖,蓄势欲冲,他喉间微微凝咽,令它们静止。他们现在只感觉到宁扬的气息,是因为他现在灵罩最是完整,而且夜哥已经回体。对于普通人,或者普通的野兽,他们不会如此敏锐。宁扬很快的与倾绝对视了一眼,两人俱已经明犀。宁扬微一拱身,从树丛之中转出身来,看着面前一干人等,慢慢的踱前了几步:“制驭,缀锦来的?”
“碧丹倾绝呢?也在那里吧。”那男子微一扬头,盯着那一大丛的阴暗。虽然说着,身形却是不动。他感觉不到倾绝的灵罩,一时不敢突动。
“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宁扬背负着手,向着他。
“哼,老夫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制驭。你们打的血肉模糊,这份礼,老夫收下了。”他说着,双掌交叉,中指扣弹,双脚侧立,身形微弯。随着他的动作,宁扬忽然旋身而起,在空中化成巨蟒,比刚才的形还要巨大,他游走于空,裹起一烟尘滚滚,长尾横掀之间,要将这些人直扫上天去。
“两极天地,浮悬于心。万法相依,攻克相抵。制驭之阵,天罡地煞!”在他动作的霎那,十几人同时出口低念,动作与为首之人相同,在他们出口同时身下形成六角光线,强光灼灼,竟然将这里照得雪亮。他们同时掌抵地心,自掌心连出光影,光影交织成网,数道相连。在光影明灭之间,一股刺鼻气味突然涌出来,随之,四周燃起冲天火光。
“硫磺火阵,娇然鹤出。”他们齐声大喝,风影之间,火线连织炎网,将他们罩在当中,却是丝毫无伤,那刺鼻味道直灼上天,火光之中,一只白色仙鹤鸣啸而出。直追着天空之中的宁扬。
第十六章 得到,失去
星言与萧亮看着山顶上的光火,打起来了!天狗制驭极强,他所带的十三个人是阵诀营制驭生灵的精英。就算赢不了,也会两败。他微眼看着边上的萧亮:“过一会,带人遣上山去。”
“我们只有七个人,如果天狗得了手,对付他到是容易。若是那家伙下来,该怎么办?”萧亮低语:“杀得了他吗?他可有聚灵咒了。”
“是他最好,能逃出天狗的制驭之阵,估计也是半死不活,正好用他脱身。”星言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只是不知道,他驭的究竟是什么?我现在没招唤灵物,一时也没发感觉出强灵之气,听天狗说,有蛇灵跟狼灵。”
“他养狼的,当然是驭狼了。”萧亮盯着上面火光冲天,鸣啸入云:“这么大动静,凌霜不会冲上来吧?”
“那蛇灵是怎么回事?把天狗都震得半天不敢上去,肯定是个超强的灵物。”星言看着那烧红的半边云天:“凌霜健稳的很,他现在只会司职封道,不会离守。”
“那我现在去找他们,一会潜上山去。你听我信号,就带着小白走。”萧亮说着。
“一起走。”星言看着他:“一起来的,一起走。”
“血骊怎么带走我们?”萧亮摁住他的肩:“子勋!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是小白。我敢跟你来,就不怕。”
“我自有办法带走你们。”星言低声说着:“我不会丢下兄弟。”他看着山顶,微忖了一下:“不等了,你找他们过来,我们现在走。”
“什么?如果天狗还活着,不是落人口实,绝对不能留他活口。”萧亮神情一紧:“到时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你驭灵的事不就…”
“活不了了,就算今天晚上不死,凌霜一上来,他也没活头了。”星言双手交握,看着萧亮:“我们已经得到小白,没必要再等了。聚灵咒,就让天煞天星过来抢吧,快去找他们过来。你,还有他们五个,我要通通带走。”他看着东移的月,天快要亮了,不能再等了。
“好!”萧亮凝了眼,重重的点了下头,身形一闪,便掠进林中。
星言回身进了屋,小白此时睡得正沉,他用迷香熏了她,让她陷入深梦之中。他看着她沉睡的脸,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小白,我带你回家。”他有些微醺般的看着她:“我想杀了倾绝,但我不能再等了。再多等一刻,我就怕你的命少捱一时。我得救你,没了聚灵咒,你也得活着。”
他站直身子,他最近一直刻意让自己的血气溃散,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目的就是不想让天狗查觉到他开封的法血,为了让血气更溃,他把骊儿藏在自己的体内。两个月了,他现在感觉气虚的很。但是,他还是得撑着,撑着活着!
他指尖荡出黑气,浮摇在屋内,双掌交握,额心突现浮图!墨虚荡于夜,通灵我自知!法血得继世,与尔相执持。魅眼泛千波,含笑百花零,与我共生死,相知于此时。他轻轻呢喃,双眼突然灼出红光,骊儿。他微微低语,口间氲出气来,丝丝缕缕,在屋内化做一只大鸟,展翅之间,毫无声息,引颈向他,微微抚摩。
“星言。”她眼珠赤红,看着他:“你叫我。”
“回缀锦。”他轻拂她的头颈,低声说着:“带我,小白,萧亮,张宏,洛天,莫希,陈辉跟陈泰,七男一女,你可负得下两人?”
骊儿看着床上的小白:“她看起很轻,应该可以。其他,正好!”
星言微笑,当初他只带除萧亮之外五名随从。天狗还以为他是为了向他示好,表示对他的遵从。皇上甚不放心,想加派人给他,也被他婉拒。人多了,天狗必然生疑,这几个人,实在是,刚刚好。
他抱起小白,径直出了房门。山顶轰鸣不绝,他静静的在院外站着,小白,睡在他的怀中。他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如果,这里真是一座深山老林,没有这么多庄园。只是一座野山,他在这里建个院子,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多好!
一会工夫,萧亮已经带人过来,他们向着星言:“大人,我们不再等天狗那厮死了再走吗?”
“天快亮了,现在走。”他说着,看着身后跟出来旋飞的鸟:“骊儿!”
“是的,星言。”骊儿在空中低低的旋飞了一圈,忽然双翅一开,尾翼如屏展:“凌飞,凌境,凌舞,凌清,凌翔,凌据,骊魅六展翼。”她翅展低鸣,身形发碧,月光之下,一分为七。有如剪出的连边纸人一般,翅连着翅,尾接着尾,齐齐低鸣,然后一下分开,上下翻飞。除了中间那只,其它皆是灰色。
众人一跃而上,大鸟引颈,几欲震飞。但恰是此时,突然林中一声低嗥,一道银光直窜而出,大口一张,正咬到最后萧亮的脚上。一头狼,像个小毛驴,一扯之下,萧亮只觉骨痛若裂,他闷哼一声,一手就劈上它的颈窝。那狼竟死不松口,鸟强拖上空,却一直掠不高去。萧亮只觉头晕目眩,它的口有如一个钢矩夹子,生生要把脚咬下来。正在此时,星言忽然自上而下,直冲而来,一把拉住萧亮的手,直将他向上拖去。萧亮身上的巨鸟回拱头颈,尖喙直穿狼腰,哗的一下,直掀开它的腹皮,肠子都要直拖出来。但饶是这样,它竟然还不肯松口,不仅如此,它身后竟又窜出十几条,全向着萧亮而去。
“星言,你快走。”萧亮的脸已经变了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间泌着一层层的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起走。”星言低语,骊儿一下翻飞到萧亮身侧,挥翅一抖,只听嗞的一声轻响,那狼一下子四分五裂,只剩一个狼头,还死死咬着萧亮的脚不松脱。鸟儿身子一松,一下弹空而起,余狼直扑了个空,围着那下面一滩血狂嗥不休。
倾绝挣扎着扑过来,刚才趁宁扬卷起风沙,他便带着狼借树丛下山来。半山腰间,他的狼已经嗅到小白的气息,但是,但是还是……他浑身血脉就要突暴,目欲呲裂看着天空之上,漆黑之中,在星言的怀中,那分明是小白。
他浑身乱抖,此时眼角已经渗出血来,他挣扎着想化形,但不可能。他连站着都很勉强,他根本无法再变成野兽。夜哥此时已经重创,他也一样出不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旋飞,凌于天空之上。
“当时你放过我,今日我还你这个人情。”星言看着下面的他,低声说着:“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着,骊儿已经引颈突鸣,一展入云天,黑夜之中,再无踪影。
“你,你……”倾绝撑着树,身体颤抖不休,他看着茫茫夜色,突然一口血直喷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就直直的向前栽倒了下去。
凌霜一直守在山下主道出口之外,山顶通红的火光让他心底微沉,竟隐隐有些不安。他一直相信他的主子,他还带着宁扬,应该没有问题。他只需守好这里便罢,那驭灵之人就在山上,宁扬绝对不会找错!但是,为什么大半夜过去,还没有下来。反而动静越来越大?难不成,还有其他别路人等也在上面?他刚刚令人搜了两镇,将无籍,暂籍之人全部拿获,没有小白的踪影。狼也冲上山了,小白也该在山上了。若是山上全是驭灵之人,他带人上去也是无用。但是,若是那驭灵之人还带了别的随从,从中作梗,王爷也许就要吃亏。深夜搜山,实在杂乱,反倒容易让人走脱。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等到天明。但王爷现在也不下来,令他心底开始有些燥浮起来。他看着身边的灼光,它一直不停打嘶,踏蹄紊乱,燥动不已。他微微忖了一下,勾手示意身边的近卫:“你带一队人,轻装上顶,看看情形!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民居,径直上山。”
“有灵物。”宁扬碧眼一凝,身形乱舞:“我们让人耍了,老笨蛋!”他低呼出声,但鹤影紧追不放,尖长的喙直向着他的心脉!硫磺火烧得他浑身气血乱翻,心神乱荡,令他口中嗞响。
“先收拾了你,再对付你的帮手。”天狗双掌乱震,指尖疾舞:“识相的,就把聚灵咒交出来。”
“你真是一头蠢猪。”宁扬双眼暴张,口中喷薄出碧气:“那不是倾绝,那是……”他正说着,突然腰腹急痛,鹤影铁爪已经戳进他的身体,直直勾进他的脏腑之中。
天狗也觉出那灵罩之力有些异样,跟之前狼灵不同。但是,他此时不可分神,布制罡阵,稍有错乱,就会全军覆没。他凝神摒息,双掌急推:“硫磺火阵!”制驭强诀,大火又掠高了数丈。鹤影又清晰了几分,光影闪烁之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