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庚接过乌木棒子,“那虫子还要装进去啊!”
“虫子不要了,就放到夏家的地窖里吧!”
陈娘庚睁大眼,“它会腐蚀……”
张三白冷冷盯着他,低声说道:“你照做就是了!!”
听到这,陈娘庚终于明白,说到底,这张三白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陈娘庚一阵心冷,不管是师傅唐文道还是这个张三白都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把自己带进夏家只不过是需要有个人来牵制一下,或者是帮手。从踏进夏家的大门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机会开口向夏大奶奶求情。方才吃早点之前,夏大奶奶倒是问过自己为什么来夏家,但这张三白却抢了话头……
“然后怎么样?”陈娘庚涩涩地问道。
“然后你拿着这净水瓶立即离开夏家,我可以保证夏家不会拉你进局子!”
或许,我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陈娘庚惨然一笑,点点头!
张三白叹口气,“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但凡凭个“敬”字,“诚”字,当可直行无忌!”
谁都知道我命运如何,只有我不知道,谁都可以把我玩弄于指掌之上,只有我不能!“敬”字,“诚”字,世上又有何人做得到?逆来顺受是否就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受了你们一年了,你们是不是该放过我了?陈娘庚也不说话,随着张三白回到青莲亭上来。
陈娘庚跟诸人一一道别,众人看着他,昔日这个横行茶阳的败家子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看到他就不禁令人想起陈大奶奶,不胜唏嘘!
“哈哈,陈家大少今日相见有缘,我送你两句话!”正当陈娘庚转身离开之际,那一方大师突然开口。
众人愕然,不知这大和尚跟这个陈娘庚有缘从何说起!
“命由天定,但境由心生,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命硬,自然横行无忌!”
陈娘庚听得这一句,猛然一震,看着那朝他点头微笑的大和尚说不出话来。只要命硬,自然横行无忌。这是何意?难道此行可以横行无忌?我命硬么?老娘说我借了她的硬命才活下来的?这大和尚是帮我呢,还是害我?陈娘庚超大和尚鞠了一躬,转身跟着老隆先生离去。
亭外雨雪又下得大了,西风细雨飘摇,张三白看着陈娘庚落寞萧索的背影,想着他前半生的荣华富贵光景,如今沦落至此,不知道师姐看到这般景象会怎么痛心。想到师姐庄巧素,心中不由悲从心来,师门三师兄弟妹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师姐,今日对你不住,但三白心中诚敬之念无愧于天,日后黄泉相见,三白敢剖心沥胆,指天为证,若遭天谴,三白当一人受之!”张三白目送陈娘庚远去,转头微笑着看着一方大师,而一方大师也微笑着看着他……
“方才听大师说起这个‘命’字,正要讨教一番!”张三白举杯相敬。那大和尚也不客气,端起大杯,一饮而尽。
“哈哈,想不到九龙道后人居然有这番气魄,我鬼道人毕竟还是输他一筹!后辈敬长辈自当自饮三杯!哈哈哈,想不到吧,老道光了头,却依然是道人!”这鬼道人身形与和尚无异,寻常人见他光头,每每称他为大和尚,鬼道人也懒得推辞,顺水推舟便说自己法号“一方”,但事实上,鬼道人才是他正真的名号!
鬼道人将酒壶推过来。张三白也不说话,接过酒壶,连倒三杯,连饮三杯。三杯白酒落肚,酒意上涌,红潮立即泛起,“不知道长能否赐教?”
鬼道人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两块黑乎乎,铁疙瘩一样的事物放在石桌上。“张老板对这龟甲该不陌生吧?”
张三白一眼看过去,心下大惊。这两块龟甲居然与师傅九龙道所用的龟甲一模一样,由于使用年岁久远,龟甲已经通体乌黑,一掏出来,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煤块。师傅九龙道所用的龟甲留给了三师兄弟妹中最精占卜术的师姐庄巧素,张三白见过多次,也是相当熟悉。
九龙一派的龟甲占卜术不是用一块龟甲而是两块,而且这龟甲必须成双成对一阴一阳,形状、龟背上的痕迹都必须一致方可。龟甲虽易找,但要符合上述要求却极难,世上是没有任何一对龟甲痕迹完全相同的。一般而言,一人一生也就找一对,可以终其一生使用。
“这世上龟甲永远不能一致,所以,这占卜之事,无论你道法多高都无法每卜必中。占卜虽准也不能全信,天机让世人通通知晓,这天还要来干什么用?做人‘诚’、‘敬’才是立足之道。”九龙道人晚年认为龟甲占卜之术是下流末技,师兄弟两人也不敢多问求教,只有陈大奶奶当年少女情怀,精灵古怪,好奇心又重,特别专研得深,九龙道对这个女徒弟又是钟爱有加,所以只有陈大奶奶得了龟甲占卜术的真传,九龙道仙去前,将自己所用的龟甲传给了陈大奶奶。
当然,占卜要准除了龟甲要求高之外,还要看占卜之人的道行深浅。占卜道行的深浅一般可以从所用龟甲的颜色上看出来。龟甲从青灰色,青红色,红玉色,红紫色,深紫色,黑色分了六个级别。从占卜师所用的龟甲颜色可以看得出占卜师占卜经验水平的高低,用得多了,龟甲颜色自然会由淡变深。青灰色水平低,而黑色水平高。陈大奶奶可以使用黑色的龟甲,而张三白只能使用红玉色的龟甲,这就说明两者的水平差别了。
水平低的占卜师不能使用高于他级别的龟甲,也就是说什么样的水平,只能配用什么样的龟甲,如果法力未至而强行使用只会让龟甲裂开。在九龙派的龟甲占卜术中,龟甲裂开就意味着这个占卜师道行未够而妄猜天机,必遭天谴,所以,一个占卜师若将自己所用的龟甲用裂之后,将终生不再使用龟甲占卜术。
张三白苦笑一声,知道今天遇到的人物是自己无法对付得了的了,即使师傅复生也未必就能稳赢。
“今天,我们赌再座的任一位今后的命运,你看如何?”鬼道人提议道。鬼道人这么提议自然没人敢反对。在座的共有七人,除了占卜师自己不能占卜自己命运外,还有五人可以赌。但夏大奶奶退出了!
“我一个女子就不参与这个了!”
没人有意见,那么就剩下四人,三个陪同喝酒的老头,还有一个夏肖林!
“我们三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算的?也就是这么几年进土了,还是给年轻人算算吧!”
夏肖林却也无所谓,笑笑就应了!
“先说好,不是赌这卦算得准不准,而是赌这位小夏先生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张老板有意见么?”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张三白肯定有意见。谁知道你的卦象准不准呢?要是不准,而这个人正好是应了上天安排,你也可以说是改变了命运啊!但是,这句话在鬼道人说来,那就肯定没有意见。如果鬼道人都算不准,天下大概也没有谁可以算得准!
夏肖林却皱起了眉头,这卦要是算得好,我自己去改它干嘛?难道我好好的一个命,活活把它改坏不成?
“小夏先生无妨,老道我只算你命数不好的地方,不会算你好的地方!”
“那好,天数早定,人力有限,我压无法改变命运!”张三白说道。
“哈哈哈,境由心造,人定胜天,我压可以改变!”鬼道人争锋相对。
奇怪的是余下四人居然都偏向了张三白这一边。
夏肖林用手指蘸了酒水,在石桌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鬼道人讲两块龟甲合并一起开始算命。
(注:双龟命数的算命方法是确有其法,只是笔者孤陋寡闻,没有看人做过,这里不敢胡猜乱写,天涯高人众多,或许有人明了!)
张三白紧张地盯着他。早上给陈娘庚算命,第一次算不出,第二次又算不出,第三次强行再算,结果龟甲破裂,终生将不能再用龟甲占卜术。现在这个鬼道人算命他就心下有了个主意,右手放在石桌下,手握“招鬼诀”,只等这鬼道人一不注意,来个“小鬼堵门,凌空打劫”的法术,将陈娘庚的生辰八字跟夏肖林的生辰八字来个掉包?或许靠鬼道人的道行可以算出陈娘庚的此次命运也说不定!
片刻之后,鬼道人手一松,龟甲从手中掉落。落地龟甲没有散开,依然重合在一起。
“阴下阳上,双龟交合,头七尾三,蛇龟相连,主乱伦!”
鬼道人这话一说出,夏大奶奶和张三白两人如同遭雷击一般一震。夏大奶奶的儿子夏肖林是当初夏大奶奶跟公公乱伦所生,难道这真的在卦象中算了出来?如果被传出去,夏家,夏大奶奶怎么还在茶阳城抬头?
而张三白知道这鬼道人算的并不是夏肖林的命,而是陈娘庚的命。但陈家只剩下陈娘庚一人,又何来乱伦之说?
“哈哈,这龟甲卜算之事,天机难测,岂能尽信?说说玩玩就罢了,岂能当真?就此为止吧!”夏大奶奶说道。
“夏大奶奶说得是,这尽信命不如不信,人力自可胜天!我老道就是从不信命!不知张老板觉得如何?”
张三白昏昏然,觉着脑袋沉重无法抬头,对鬼道人所说之话也浑不在意,只是记着陈娘庚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趴在石桌上居然昏昏睡去……
夏大奶奶一笑,便命青莲亭下伺候的佣人把张三白扶去客房歇息。亭里的众人也散去了,三位老者回家的回家,还剩下一位就陪着鬼道人在夏家闲逛。夏大奶奶命佣人收拾了石桌上的残羹,看着众人远去,微笑着喃喃自语:
——“陈大奶奶,咱们今天一报还一报。人在做,天在看。我在做,你在天上能看到么?”
陈娘庚跟着老隆先生沿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往前走。这老隆先生左手打着伞,右手提着尚未点明的灯笼走在前面,他只管带路,却也不说话,而陈娘庚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后面,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
鹅卵石路随着假山一拐,一直通到一间储物仓前。夏家的储物仓做得并不简陋,砖墙厚瓦,朱门纱窗,严严实实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大屋!在朱红的大门口,挂着一个大木匾,上面书写三字:储物仓!这倒是奇怪了,有谁会大张旗鼓地在自己的储物仓前挂这么个匾子么?顶多是红纸黑字,往门口一贴,暂给生人辨认而已。
两人来到储物仓前,老隆先生收起伞,从腰间掏出一长串钥匙;细眯着老眼,翻了翻,挑出一把龙头锁钥匙,打开了大门!
一开门,一股灰尘夹着浓浓的苍陈味道迎面扑来,两人急忙捂住了嘴巴。里面阴沉昏暗,只看到飞尘在微光中漂浮,看样子有相当一段时间没人来打理过了。陈娘庚跨步踏进储物仓,这所谓的储物仓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偌大的厅堂空空荡荡,连踢踏的脚步声都可以听见回音!
“隆先生?夏家小姐就在这间储物仓?”
隆先生咳了两声,放下伞,掏出火柴,点着灯笼,然后关了储物间的大门, “跟我来!”
“隆先生……”陈娘庚对此行警惕异常,既然张三白预知自己此行大凶,自然该当谨慎以求自保。
“请跟我来!”老隆先生,回身说道,“夏大小姐就在这储物仓地窖里!”
“为何关在地窖里?”
“我家小姐出身就有怪病,浑身毛孔闭塞,内热积郁不畅,见不得阳光,受不了热,只能常年居于地窖中。陈公子也别见怪,请跟我来,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余并不清楚。”
这老隆先生即使知道内情那也是一定不会说的了。陈娘庚无法,只好跟在老隆先生身后,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夏小姐在这地窖中呆了几年?”
“小姐从出生之日起就呆在这里了!”
“那是几年?”
“……,莫非陈公子对我家小姐有意?”
无端端问人小姐年庚,言下之意自然就是男女婚配之事。
陈娘庚大窘,急忙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嗯,这个,……也没什么!”
反正也就是治个病,然后走人,其实并不关自己什么事。陈娘庚不敢再问下去,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呢?怎么敢跟夏家攀亲?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将近三十年了吧……”老隆先生叹口气,“老了,记不真切了!”
原来是已经三十岁的妇人!陈娘庚不觉有点意外。此时,老隆先生越走越快,陈娘庚觉得前路似乎越走越黑,只能紧跟着老隆先生,也不再问话。
陈娘庚越走越奇怪,看这储物仓,似乎不是常人所说的储物仓,因为刚刚经过了两个弄堂,一个小天井,这里倒仿佛是寻常人家的起居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如此昏黑。方才经过小天井,抬头望去也只见到天空黑沉沉一片,外面分明是大白天,虽然天雨雪,但绝不可能像这里这般黑暗。
两人七扭八拐地再走了一段路,周边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陈娘庚几乎是贴在老隆先生后背,稍不小心就踩上老隆先生的脚后跟,老隆先生手上那点点灯光,根本无法照亮方圆三尺范围。
陈娘庚跟着老隆先生走在这黑沉沉的大屋中,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也完全忘记了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大屋到底走了多久,只依稀觉得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天黑……
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陈娘庚自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不均匀的喘气声,什么都听不见。前面的老隆先生倒似乎什么声响都没发出,甚至走路都悄无声息……
陈娘庚越走越烦躁不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面的老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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