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阳鬼事之人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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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阳鬼事之人面狗-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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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阳鬼事之人面狗 作者:破衣先生 (完)


              我老家在茶阳。茶阳是粤东客家老城,故事很多。

              小时候,我家住在高福路。夏天的傍晚时分,整条路的孩子们吃完晚饭,就去听路口的老阿婆讲“古”。除非农忙,大家晚饭一般都吃得特别早,吃完饭,天还大亮着。八十年代末期的小城既没有电视消遣,也没有风扇送凉,于是大家就出去串门,或者围在哪棵树下乘凉聊天讲古。这个时候特别热闹,小孩子会围着大人追逐打闹,唱儿歌:

              ——月光光,照茶阳,茶阳背,种韭菜;韭菜盲(没)开花,摘来呐公爹(去外公家);公爹盲项起(没起床),摘来比(给)姐姐;姐姐盲梳头,摘来漏(喂)黄牛;黄牛跌落溪,水牛来拔尾;水牛跌落井,黄牛来救命!……(必须用客家话读!普通话读比较拗口!)

              小孩子玩累了之后就会围住老人家央求着要听个“鬼古”。我幼时听到的故事,大多便是那里听来的。

              一转眼,二十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很多故事现在都记不真切了,但是始终留有个影子在我脑海里头,儿时的记忆总是那么好,现在却慢慢淡忘。——这些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事!如今的茶阳是另外一回事!

              04年,我回老家茶阳一趟,由于有好几年没有回家,面对那曾经熟悉的小城,恍然间忽然觉得什么都变了。旧房子拆了新建;老树因为碍着路,砍了;田地改成开发区,小靖河被挖得乱七八糟;原来我认识的茶阳人,年轻的走到外面发展,而当年那些阿婆、阿伯们纷纷过世……

              晚上不再有人早早吃饭、串门、树下纳凉……大家都躲在家里看无聊透顶的电视连续剧,街头只有遍地的各种士多店,五金店,副食品店敞开着,亮堂堂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黑夜静默了茶阳的一切!

              茶阳已经变成一个萧条、破败的小城镇。在改革开放的大流中,几届“英明”领导不择一切手段去开发经济利益,让这个客家老镇完全失去了原先的模样。

              这个暑假过得并不开心。八月底,我离开茶阳。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郁闷得不想说一句话——不是因为离开故乡,而是因为这里已经找不到儿时的记忆了。物是人非固然撩人伤感,而现今面对的却是人非物亦非,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客家人是漂泊的一族,自客家人的祖先开始,我们一直在流浪,自黄河流域一直流浪到了这里。江湖虽大,但飘萍无家,客家人找不到自己的根……

              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了,跟我的祖先一样,抛弃这个故乡,流浪到另外一个地方,再次做个“客家人”……而“茶阳”这个故乡大概只能深掩入我幽深的记忆深处,留待午夜梦回,脑海涟漪,记忆的陈滓泛起,再将那一切往事淋淋沥沥地挂在自己的眼前,告诉自己,我曾有过一个故乡,我也曾有过一个“根”,那里有过我快乐的童年……

              车外的阳光不再如往昔那般灿烂,掠过车窗的热风送来阵阵恶臭,破破烂烂的水泥路上污浊不堪……再过几年,还有人记得二十年前茶阳的那副光景吗?还有人记得那些故事吗?还有人会说那些故事吗?谁还记得童年中那最温情的一幕呢?

              ——天色已黑,路口昏黄的路灯、老旧破败的民房投下浓重的黑影。那屋檐下,整条街的孩子围绕在一个阿婆身边,期待地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而阿婆则端坐着,不紧不慢地打着大蒲扇,扇走炎热,扇走孩子们头上嗡嗡叫的蚊虫。夏夜的凉风悠悠地掠过高福路,蛐蛐儿歌唱着,萤火虫嘤嘤地飞,整个茶阳老城安安静静的,属于每一个孩子……一个个故事在那时就撒播在我们心中

              这一切在大城市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下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在《茶阳鬼事》这个故事系列里,所有的故事都将围绕茶阳镇来展开!故事部分来自儿时的记忆,当然有些部分进行加工也是必不可少的。同时我也尽量把客家民俗文化方面的东西粗浅地介绍一下,当然,这个会跟情节联系起来,绝不会干巴巴地向读者灌输!



              ※ ※ ※ ※ ※


              关于客家人——我心目中的客家文化客家人

              ( 啰嗦几句!可以跳过不看!!!)

              客家人是极为复杂的一个种群。中国的地域文化无不带有鲜明的时代和地方特征,根深蒂固,长久流传。但客家人却没有自己的根。

              中国历朝历代的战乱给社会带来严重的破坏。迫于战乱,客家人带着自己中原文化的“根”,从黄河流域一直流浪到闽赣粤交界最闭塞的地方,“客”居异乡。(部分客家人还保存着最纯正的汉民族血统!)

              入乡要随俗,但客家人却割舍不了身上来自黄土的“根”,在跟地方文化相融的过程中总是充满了种种冲突而最终走上了闭塞。客家围龙屋一类的建筑就可看出客家人和地方“土著”之间的隔膜——把自己彻底地围起来,那样就可以免于遭受外来冲击。

              文化与文化的碰撞说来好像碰碰球一样很好玩,但在现实生活中绝不是纸上谈兵那般诗意化。冲突在所难免,但冲突也是一种交流。客家文化就是在不断冲突中求安稳,最终妥协而形成。居住于不同地域的客家人虽然都称之为“客家人”,但事实上在各种文化习俗上还是有相当大的不同。

              虽然各地客家人形成了不同的特征,但共同的迁徙、斗争和妥协的过程养成了客家人的种群性格:极其勤恳耐劳,老实本分,胆小怕事,封闭固执,极富于忍耐精神。

              从小到大,我只记得大人们灌输给我们的就是“无祸是福”,“凡事忍让”,“藏拙”的教条。

              ——这样的客家文化客家人!


              ※ ※ ※ ※ ※


              关于茶阳镇(总序)


              茶阳是客家老镇!很老了,老到有足够的历史沉淀让路人触景而不禁驻足品味。这里的人文人情无不流露出一股老镇特有的雍容懒散。

              老城古墙,深巷荒园,黑瓦红梁,莹灯纱窗……青石麻石铺就的小巷,路面光润溜滑,青苔在石缝间郁郁葱葱,茂密伸展。小巷的四周常年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偶尔麻雀飞过,翅膀搅动一潭静谧,惊起坐在每家每户门口穿着青布麻衣的老人,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细眯着,看看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变化都不过如此,她们干枯的老脸上满是历尽沧桑后看透世情的坦然……

              历经岁月的打磨,每一个老城都是一个传说!甚至一砖一瓦都可能有它们的故事,它们,跟时间一样不朽!每一个老人都可能是一个故事匣子!“奶奶,讲个故事吧!”你央求她,或许,你就打开了一部历史……

              茶阳最大的传说就是茶阳本身!茶阳是怎么得名的呢?

              为什么叫做茶阳?老人们说,山南水北为阳,茶阳茶阳,茶山之阳,茶阳镇处于茶山之南,故称为“茶阳”!

              但,茶阳果真是如此得名的么?流传在民间却又有另一种神秘的说法……

              茶阳确是因“茶山之阳”而得名!但是,它还有个起名的缘由——茶阳镇的背面,背着一个“茶阴镇”,所以称之为“茶阳”!

              这个说法不见于任何典籍,杂史野史均不见记载,只在部分掌握着秘密的人中代代相传……




              序



              粤东第一大河韩江上游叫汀江。汀江发源于福建,流经上杭,蜿蜒曲折着流到了粤东客家古镇——茶阳。

              茶阳镇四面环山,交通闭塞,惟有汀江往下可通潮汕地区。占据着韩江这条河的便利,自明嘉靖五年(1526年)置县以来,茶阳一直以来都是大埔县的县治所在。

              老人言:茶阳有三怪,衙门朝北开,无水也涝灾,没田有谷晒!”

              这第一怪指的是茶阳的衙门不是像其他地方的衙门那样大门朝南开,茶阳的县衙门是朝北开的。朝北开有什么了不起?说来还真了不起!皇帝老儿座北朝南,所以全国的县衙门都不能朝北开,朝北开就是跟皇帝顶着干,这可是全县抄斩的罪——但茶阳的县衙门就是座落在茶山脚下朝北开!

              这“无水也涝灾”指的是不下雨也会发洪水。茶阳地势低洼,汀江、小靖河、西门河,三河交汇于窄窄的“狮子口”,一旦三条河的上游暴雨,而“狮子口”太窄,水排不出去,那么茶阳就有可能发洪水,所以有“无水也涝灾”这个说法。

              “没田有谷晒”指的是茶阳有不少地主,他们的田地都不在茶阳镇,而是在周围的村落里头,每当佃户交租的时候,地主们就把那些谷子摊到晒谷场晾晒,谁的晒谷场大,谁就钱多。在茶阳城里头现在还有不少“晒谷场”。

              茶阳城有钱人多,但最有钱的却只是三家:饶家、夏家、陈家!三家人明争暗斗了几代,但谁也不能吞下谁。直到解放前,陈家才慢慢没落了下来。故事就是发生在陈家的公子:陈娘庚身上。

              第一章



              陈娘庚的老子叫做陈家添,是个十足的败家子。经他老人家一番吃喝嫖赌毒,陈家老底渐渐败光,直到陈家添年老体衰,没法再胡闹了才没再折腾下去。但陈家的家道就从此一蹶不振。

              陈家添生了八个儿子,但最终只养活了一个——陈娘庚!

              在败家方面,陈家添是炉火纯青,而陈娘庚却是登峰造极!陈娘庚从小就是个惹祸的魔精,上房揭瓦,下地烧屋,陈家请的教书先生也让他不知道作弄了几次,闹得没人敢做他的先生。从他十岁开始学会吃喝嫖赌毒之后更是不得了,继承了老爸的光荣传统,历经15年的艰苦奋斗,终于成功地将陈家败得只剩下五十亩薄田和一间老祖屋。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那一年,陈娘庚28岁,陈家添已经72岁了。陈家添把陈家败得差不多了,终于在晚年得了肺痨,半死不活地挺在床上,天天以骂儿子为生。

              “你个王八蛋,老子家底都让你个王八蛋给淘光啦……你个死绝的王八蛋……”

              陈家添一天三骂。吃完早饭、午饭、晚饭,循例就是要把儿子骂上一顿,骂完爽了,爽得自己越想越气扶着胸口“咻咻”地直喘气。

              陈娘庚一听到自己老子骂他就扯火了,一脚踢倒凳子就骂回去,“你他奶奶的,我这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王八生出来的!”陈娘庚的老娘陈大奶奶在一边默不作声,只是摇头叹气!

              陈家添每次都会被气得老脸通红,躺在床上直蹬腿抖胡子,“这王八蛋,这王八蛋……老子当年就该把你掐死在你老娘肚里头……”但陈家添拿他儿子没办法,只好每天骂他儿子泄愤,然后反被他儿子骂得气急抽喘。

              陈大奶奶听到父子俩在哪里对骂也不说话,只是把儿子拉开,给老头子顺顺胸口。

              “娘,你就让他死了算了!整天打鸣不下蛋,这老不死的有个屁用!”陈娘庚说完,掏上银元就出门去赌钱、抽大烟去了。

              五十亩薄田,一间祖屋,自然经不了陈娘庚多久折腾。不怎么费功夫,陈家最后的这一点家底终于也抵质给了人家——陈娘庚成功地破产了!

              陈娘庚家道中兴、振兴陈家的指望全在城南赌坊。

              城南赌坊从来不用担心冷清,即使到了半夜,这里也如同闹市一般喧嚷不休。真正的赌徒,越是深夜越有精神,十二月的寒风都驱不散他们对筹码的热望。整个城南赌坊大堂,放了将近三十张赌桌,每一张桌都是人头涌涌,推盘换盏,吆喝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在大堂的最里面,有一张桌是特别用屏风隔着的,那是陈娘庚的专用赌桌。桌面上形形色色的赌具一任俱全,桌底下还有痰盂、垫脚凳、羽冠扇、小茶几、小炭炉、紫砂壶……如果可以,陈娘庚会把自家那八尺宽的大床都搬到赌坊来。赌坊是他的家,家不过是饭店和旅馆罢了。

              “别看老子现在没钱,呆会老子就回本啦!”陈娘庚一拍案桌,把身上那件狐皮银绒袍子大衣扒了下来,“徳鼓,给老子把这衣服给当了……”

              一边候着的伙计徳鼓拿起袍子走出赌坊。赌坊堂管饶宝根在一旁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叹着气说道:“娘庚啊,你现在是身无分文啦!回家看看你老娘吧!”

              陈娘庚扔下骰子,呆坐着,舔舔早已干枯的嘴唇,喃喃自语:“他奶奶的,老子才刚刚试手气呢,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一下子就没了?……”陈娘庚一拍桌子,“不行,他奶奶的,老子要回本!”

              “喝了这杯茶你就回去吧!”

              “怎么?赶我走?”陈娘庚跳了起来,脸上青筋暴露,“老子有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狗一样趴着,给老子舔脚丫子都不配,现在想赶老子走?”陈娘庚把赌桌上的骰子一扫,顺手将案桌掀了,操起凳子就砸人。

              饶宝根一看不妙,正想走,没想到被小条凳砸中脚跟,一屁股坐下,痛得哇哇叫。大堂里的一群打手听到吵闹声应声就冲了进来。陈娘庚正在发疯,打手们一拥而上,把陈娘庚按倒在地。

              “慢慢来,慢慢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陈娘庚挣扎着,“老子还要赌呢,老子有的是钱,我陈家祖屋……”

              “扔外面去!”饶宝根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众打手将陈娘庚抬出赌坊,扔到了街上。

              陈娘庚趴在大街上爬不起来。

              “呐,别怪咱老街坊不给面子,这赌场上钱财情义两分,没钱就别赌,输了就认数。陈娘庚,回家看你老娘!”饶宝根把一块银元和陈娘庚赌输钱欠下的典押、借据都塞进陈娘庚怀里,拍拍他脑袋,转身便回赌坊。

              “他奶奶的,老子有钱呢!……喏,这他妈的不就是钱?……哈哈,银元哪……饶宝根,你回来……你他奶奶的杂种,当年谁他娘的瞎了眼从小靖河把你捞上来的?他奶奶的,现在上鼻子上脸啦?妈的……杂种……”陈娘庚躺在大街上发疯。

              凌晨时分,陈娘庚哆嗦着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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