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这就是演讲吗？
这是一个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的大型露天会所，站在前方的高台上，看着下面那一层层延展开去的人群，唐远心里一阵发毛，哪来的这么多人？
生平不知不安为何物的唐远，莫名地一阵心悸。
估计最多也就万把人，不会这样就怯场了吧？察觉自己的不安，唐远轻轻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胆小了？
可惜，自嘲没有打消他的不安，他只感到两腿间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栗，接着很快地，这种颤栗的感觉传遍全身。
为了安排下两个学院的所有学生，老洛德特意教人清理了学院中从来没有动用过的这个上古遗留下来的超大型天然会所，也因此，没有人知道，从这个场地的上方俯瞰，底下的那四条弯曲的花纹，在很久很久之前，被叫做——
绝对审判。
当台下和台上两方人的精神力强度都超过一个临界点后，这个建筑的一个潜在的规则将被启动。精神力强大的那一方，将会对精神力弱小的那一方，形成他们之间精神力之差十倍的威压！
虽然人很多，但是整个会场好像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下，静谧的有点过分。
而站在台上的唐远，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事实上，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一个词语，那叫做“千夫所指，万目所集”，他好像被放置在审判台上，处在了底下所有人的对立面！
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并没有常见的院长领导讲话什么的仪式，事实上，从唐远站上高台的那一刻起，这个演讲就算是开始了。
而现在，唐远近乎于麻木地呆立在台上，一时气氛有点冷场。
“这孩子，不会被吓倒了吧？”看着台上那小小的身影站立不安的样子，老洛德有点后悔。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竟忘了，自己的这个弟子，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不过这时他也不方便再做些什么了，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
接着，台下的所有人都看到，台上的那个小小身影，轻轻地褪去了鞋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了下来，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两目微闭，竟似是冥想了起来！
“还好，这孩子还算镇静。”台下后方，两院的一干院长老师之类的都轻轻颔首。冥想，有助于恢复镇静。
“不过，这样坐的姿势，好奇怪啊。老友，这是你新领会的一种冥想姿势？”还是那个长胡子老头，问身边的老洛德。
老洛德摇摇头，接着，也试着这样坐了下来，并且，双手也结出和唐远一样的印记。
这一坐下，他立刻便感到了不对！
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骤然向他袭来，如果不是身为大魔导师，修养惊人，他恐怕会立刻惊叫着跳起来。
神啊，这是怎么回事。
“老友，怎么了？”看到老洛德的脸色陡然变了一下，长胡子老头微弯下身轻轻道。洛德没有回答，他正在全神抵御着那种可怕的侵袭。
当下，长胡子老头包括许多老师也学着那样的姿势坐了下来。当然，有不少人做不到把双腿像台上的那样盘起来。然后，做出一样姿势的那些，全都身形剧晃。
还好，没有惊叫声。
渐渐地，老洛德他们感到，那种可怕的恐惧正逐渐消退，而他们外放的精神力，竟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封闭的力场，把整个会场包围在里面。
而在会场里面，水、火、土、风四系的魔法元素，此时正按照一种极为缓慢的节奏，轻轻地有序跳动着，而他们感到自己，好像被魔法元素完全渗透，正在身不由己地跟着魔法元素一起跃动，不，是他们好像纯粹地变成了魔法元素，在轻轻地跃动着。
身体好像已经淡化，剩下的只是跃动。而在这跃动之间，整个会场的一切，众人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于体内的血液流动声，都恍然如现目前，而他们，好像成了会场的主宰。
神啊，这是神之领域？
在场凡是达到魔导士级别以上的人，都感到心中巨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苦集灭道
更新时间2007…8…28 19：12：00 字数：2149
不知坐了有多久，唐远忽地感觉脑中轰地一声，像是身体被炸成了无数个碎片，向四周飞散开来。
接着，时空像是一块光怪陆离的画板，在他的心中不住地旋转，然后慢慢地拉长、变形，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眼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台下的一干人等，竟似是排列在千百万个时空之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仰望着他。
而他自己呢？好像正坐在宇宙的中心，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威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是要做什么呢？演讲？哦，是的，演讲，那就开始吧。
“我说，你听。我说我知道的，你听你需要知道的。像我这样坐下，对，是的，像我这样坐下，然后，不要问，不要发话，不要记忆，不要思考，你只要听就行了。”
他的声音，缓慢，伴着一种怪异的韵律。而台下的人，都似是陷入了一种清醒的迷梦里，都跟着他的话，盘坐在了地上。许多之前试过根本就盘不起来的人，这一次，竟是异常轻松地坐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到底需要些什么呢？”
“是爱么？是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爱；是健康么？是的，我们都渴望健康；是事业么？是的，成功的感觉，让人不能抗拒；是威严么？是的，凌驾他人的感觉，让人不能自己。”
“是爱么？不是的，在金币面前，爱可以变得支离破碎；是健康么？不是的，在事业而前，健康只是一个需要关注的载体；是事业么？不是的，在生命面前，事业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筹码；是威严么？不是的，为了活着，许多人甘愿匍匐在他人的脚下。”
“那么，是生命么？不是的，为了爱，为了事业，为了威严，许多人可以义无反顾地抛弃自己的生命。”
“人生于世，有的人，看到的是澄澈蔚蓝的大海，温柔平静；有的人，看到的是汹涌澎湃的大海，狂乱而又无序，充满了不测；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海水干涸后的景象，乱石森然，遍布着泥泞和不堪。这些人，谁看到的才是真相呢？”
“今天活着的，明天可能死去；今天微笑的，明天可能痛哭；今天高贵的，明天可能成为阶下之囚；今天意气纵横的，明天可能选择了默然。”
“众生芸芸，又有谁能为他们指点迷津？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随波逐流。”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世界，有一位王子，他说，我不。”
“决然地抛弃了王室的身份，他选择了苦苦地修行。在一株树下，他进入了深沉的冥想。每天只进一些极少的饮食。六年过去了，他的身心疲累不堪，那是一种抛弃了一切却一无所得的绝望。”
“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那么，临死之前，沐浴一下吧，他这样对自己说。于是，他走下了一条河。”
“然后，一个伟大的奇迹诞生了。他感到自己瞬间融化在了那条河里，随着浪花，在漫漫的时间和空间中穿流。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当最初的一缕阳光照到河面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的啊。他说。”
“在那一刹那，他的眼光洞彻了宇宙所有的迷雾。他的一根头发，可以划开三千个世界；他的一只手指，可以点破无尽的苍穹。”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是那个世界在吟游诗人的口中流传最广的他的一句话，那是关于他的一个永永远远的神话和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希望造一座高高的塔，可以一直通到天上去。于是神说，可怜的凡人啊，难道你们不知道，藉助任何的外力，都是不可能真正上到天上的么？”
“很幸运，我们生在一个拥有着魔法的世界，而魔法，就是那属于我们自身的通天之塔。”
“想一想，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魔法，甚至于如果没有武技，我们大家，会在哪里呢？会在做着什么呢？我们的一生，会是如何度过的呢？”
“藉着魔法，我们知道了神的存在；藉着魔法，我们知道在我们的身边，有着水、火、土、风四系的魔法元素在拱卫着我们；藉着魔法，我们知道了，在卑微的凡人生活之外，还有着那样的一种境界，叫做永恒。”
“今天的魔法学徒，明天可能成为大魔导士；今天的大魔导士，明天可能成为圣魔导师。可是，圣魔导师，就是那最高的境界么？”
“不，不是的。”
“在神的面前，圣魔导师也不过是如同蚂蚁一般的卑微存在。”
“那么神呢？神就是那最高的存在么？”
“不，不是的。”
“在宇宙面前，神也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存在。”
“那么，什么才是最高的存在呢？”
“魔法说，我可以告诉你们。”
“魔法告诉我们了吗？是的，所以历史上，有着那么的一些人，步入了永恒者的行列。可是，那样的人，多吗？”
“是的，不多。绝顶之风光，终非人人可以欣赏。那么你呢？你会是那样的人之一吗？是的，没有什么存在可以排除那种可能性。”
“技进乎艺，艺进乎道。当你们打开魔法的大门时，你们实际上已经步入了进入永恒的通道。因此，庆幸吧，因为你们选择了魔法。”
“可是，你们真的知道什么叫魔法么？”
“不，你们不知道。”唐远伸出手指，在身前摇了摇。
台下的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台上那小小的身影，面对着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面对着那似乎是出自于宇宙的宣判，这一刻，他们除了敬畏，还是只有敬畏。
第三十章 魔法十二旋臂
更新时间2007…8…31 14：17：00 字数：2202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天才的魔法学生，对任何的魔法理论都能一下子理解，甚至能指摘出其中存在的错误，并作出更好的修正，在入门不久，他在魔法上的领悟已经超过了他的老师。可是，在成为高级魔法师之后的二十年，却再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进步。于是，他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去问老师。”
“老师，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老师淡淡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来的时候，城外路上的草什么颜色？”
“那时已经是深秋时节。他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黄色。”
“于是老师招来外面侍侯的仆从，问他，城外的草什么颜色？”
“那位仆从答，黄色。”
“于是老师淡淡一笑，对学生道：你们两个人的回答有什么不同么？”
台下是一片静寂，只有唐远那似乎是带着魔力的声音在场内施加的魔法的作用下，于全场清晰地响起。
“知道那个境地和理解那个境地完全是两回事，理解那个境地和达到那个境地同样是两回事。”
“梦里走了许多路，醒来还是在床上。这是我听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们只沉迷于对魔法理论的研究而忽略魔法本身的修习，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是我今天提出的第一个魔法原则：实证第一。理论可以先行，但是理论本身什么也不是，实证才是目的，理论，只是通向目的地的阶梯罢了。”
台下依然是一片静寂，只是有许多人的心中翻起了滔天骇浪。
“老师和学生在一个花园里锄草，学生累了，心中埋怨着那该死的杂草，便有点抱怨地对老师说，老师，为什么天地之间，像花这样好的东西生命力不强，而像草这样坏的东西却遍地都是，怎么除也除不尽？”
台上的声音说到这里，台下许多人心中都是一凛。
老洛德心中已经在后悔，其实当刚才唐远的第一个什么理论出场时，他已经在极度地后悔了。像这种级别的地震，要发生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生，现在这么一下子抖出来，一层层地扩散开去，还不知以后外面会翻起怎么样的震动。
而且，当事人还是自己的弟子。我真该死啊，当初怎么会答应老伙计这个提议的，从那几本书看，明知道这个臭小子是个会经常脱线的人！
“为什么天地之间，像花这样好的东西生命力不强，而像草这样坏的东西却遍地都是，怎么除也除不尽？”
“老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回答道：天地之间，原本没有什么善恶。因为你欣赏花，所以觉得花是好的。可是如果在一头牛的眼中，只有草，它会不会觉得，那花才是碍眼的东西呢？”
“人世间的一切理论和定义，都有一个界限。当超出这个界限之后，所有的理论和定义都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于变得荒诞不堪。”
“那么魔法的理论之于魔法本身呢？也是这样的情况吗？”
“是的。”
“在你的魔法修习尚依附于魔法理论的时候，只能说明你还处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不管你是大魔导士，还是圣魔导师。只有不断地破除一个个理论，超越一个个界限，最后达到无界无限无法可依的地步，那才是一个新的起点。”
新的起点？
哪是什么新的起点？这根本就是成神的密钥所在！
老洛德、长胡子老头和在场的一干魔导士俱都是心中巨震，已经完全惊骇得不能自己！久久横亘在心中的迷雾，以为一辈子再也破除不了的最终迷雾，被几言几语，就这么轻轻地吹开。魔法修习道路上，那通向最终大门的最后一段，也是最紧要的一段，现在是那么的明明白白，清清朗朗！
这一刻，他们热泪盈眶。望着台上的那小小身影，他们是真的有了一种顶礼摩拜的冲动。
“走路的时候，当你迈出左脚以后，下一步自然就是迈出右脚，不需要任何理论的教导。”
“这是我今天提出的第二个魔法原则：存在先于理论。理论，只是低层次境界的一种辅助性支撑。它是一种帮助，同时，也是一种限制。因此，魔法的修习，到了一定程度，能够也必须步入脱离魔法理论的地步。”
……
底下的许多人，真的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这一刻，他们已经完全把自己全身心地开放，任凭那神迹般的声音冲洗着自己。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这种机会，以前不会有，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这种千百万年中难得一见的机会，而他们，碰上了。
惟一的感觉，那就是，造化。
唐远这一天共提出了十二个理论，而当他们中的许多人凭着这十二条支架，最终攀到魔法顶峰，凭高下望的时候，才终于彻底地领会到，在他们的生命中，曾经有幸邂逅的那一个人物，是怎么样的一种惊才绝艳。
……
……
在这之后的两三百年间，无数的大魔导士、圣魔导师脱颖而出，无数的绝代强者，步入了传奇的领域。
那是一个超新星不断爆发的时代。那些璀璨绚丽的光芒，点燃了整个天空。
后世的人们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们竭力想透过迷雾去探求其中的真相，以求重现那一个阶段的事实。最终却发现在那重重迷雾之后，是大片大片的阴影，而在那阴影之后，却只是莫名的虚无。
而在后世的后世，则把那一个阶段无奈地称为，魔法大爆炸。
当然，这是许久许久之后的后话了。
而目前，故事依然在静静地展开着，只是，对主人公来说，他的生命终于翻开了他事先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