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这般的生活?”唐远问道。
“唐,你是说?”伊妮亚转过脸。
“如在幻境那般,只不过,这次是真正地切身体验一下,如何?就在这个宇宙空间,我为你护法。”唐远说道。
伊妮亚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第五章归来细与君说
做、不做,这两种状态可以用来形容机械动力,比如所谓的机器人。
做、不做、不想做,这三种状态,则可以用来形容意识存在,比如人。‘不想做’,一个‘想’字,透露万千玄机。
想,也就是心之相,而所谓‘心’,在一个叫做佛的修行宗派里,被归纳为‘眼耳鼻舌身意’这六个外设的反应。如果说得再白一点,‘心’就是电脑的硬盘。这硬盘里的东西,往往是乱七八糟,而如果操作系统出问题了,电脑启动不起来,那叫好像是植物人。
植物人并不是‘心’(硬盘)里的东西被删了,而只是‘意’(内存)出了问题,无法再正确地读取硬盘,或者能读取,但是无法正确地在‘身’上反映出来,从而呈现身心分离症状。
心是意识体之主宰,眼耳鼻舌身意是意识体之内充或者外延。前者是虚空,后者是花;或者,前者是舞台,后者是人物。
是以:
有不同眼,造就不同心。
有不同耳,造就不同心。
有不同鼻,造就不同心。
有不同舌,造就不同心。
有不同身,造就不同心。
有不同意,造就不同心。
眼耳鼻舌这些且略过不提,单以身来说,健康之身与患病之身,心之状态会有所不同;精神饱满之身与精神疲弱之身,心之状态同样会有所不同;男人之身与女人之身,心之状态会有所不同;少年之身与老年之身,心之状态也一样会有所不同。
健康之身,稍微的疲倦,便觉大不如人意;患病之身,一日之情况稍好,便觉天地皆宽。
精神饱满之身,广阔的蓝天白云是强烈的吸引;精神疲弱之身,尺许之床,才是最深沉的愿望。
男人之身,思长江浩荡;女人之身,眷小溪缱绻。
少年之身,盼富贵功名;老年之身,望清平安乐。
这是从大的方面来说,若从稍小的方面来说,处寒冬腊月之身,思炎炎夏日;而处炎炎夏日之身,又思天地飞雪;处薄暮昏沉之身,思晨之清醒;而处晨之清朗之身,又思暮之宛转风流。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纵百千万亿之数,也难喻其多;纵千姿百态之形容,亦难喻其繁。
而有种种心,便有种种思。有种种思,便有种种慧。
天地之间,纵有贤人至士,能‘设身处地’,亦难真切地把握这种种之差异,种种之念想。而任何一种之念想,亦都是天地规则之反映。
虽贩夫走卒,其某一时、某一刻之‘心’,亦有可能下贯天地,中应大道,然后上合本源。惟因其本身蕴藉关系,往往不足以使其把握此种之契机,终只能使沉香之质,堕而为木炭;白雪之资,化而为烂泥。
此等状况,修行之辈,往往洞察之。
是以,一切世、一切界之无数修行者,其大智慧、大勇气之辈,往往舍已有之身,而化入轮回。或为男,或为女;或为老,或为少;或为健,或为残;或为富,或为贵,或为贫,或为贱;或处蛮荒之境,或生文明之界,或落乱离之世,或在清平之时。
更甚者,不为人身,而或为金石,或为草木,或为飞鸟鱼虫之属。
所图者,惟合种种心,而超种种行,历百千劫,以成不磨。此过程中,早早夭折以至彻底殒灭者,比比皆是;中途心意变换,舍圣就凡、舍生就死者,更是不绝如缕。其困厄得失、悲哀喜乐,难以言语述之,而惟行者自知。
☆☆☆
庄周一梦化为蝶,其幻化之际,庄周固不知有蝶,蝶亦不知有庄周。修行者自散灵识,化入轮回,其过程中,亦不识本来面目,与凡夫俗子一般无二。
惟有梦醒超脱之际,方能蓦然回首,过往诸身,悉皆贯穿,那时,才知‘我心原在,灯火阑珊处’。
又有高贤有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如从种种或断续或奇俗之梦中醒来,伊妮亚的脸上,是一刹那的迷惑,给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好久之后,一双眸子,才转为清明。
“还好,我还以为你迷失在其中了呢。”看到坐在对面的伊妮亚‘清醒’过来,唐远轻舒了口气。女子入轮回,从某些方面来说,比男子的风险更大。‘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心态,是屡见不鲜的。
唐远会让伊妮亚化入轮回,除了对她有信心之外,也有自信把她拉回来。然而,如果伊妮亚真的沉迷其中,而无法超脱,被拉回来之后,那时她的心态会如何,倒也很难说了。不过,无论如何,身为精灵主神,本心坚固无比,纵在百千万亿轮回之中,意有所牵,情有所染,也不会有甚大碍。
心为意之本体,意为心之外延。只有在外延超过本体的时候,才会出现反宾为主的情况。
所以有了唐远的护法,伊妮亚说凶险,其实不险。
而伊妮亚之所以能够坦然接受唐远的意见,视此生死大事如等闲,除了对自身的信任之外,也是对唐远的绝对信任。有唐远,而无此提议,伊妮亚固不会轻易涉险;有此提议,而无唐远,伊妮亚同样不会轻易涉险。
只有当这个提议出自唐远之口的时候,一切,才这么云淡风清。
“差点呢。”伊妮亚恍若隔世般地凝视着唐远。当然,事实上已经不是‘恍若隔世’,而是真的隔世。在唐远来说,不过一瞬,而于伊妮亚来说,已是百千万世,已是百千万个轮回。
“怎么样,有没有碰到一些比较中意的帅哥?”唐远微带着谑笑地问道。
“我娶了好多的妃子呢。”伊妮亚低眉浅笑着道,然后两人相视,俱都笑了起来。唐远是大笑,而伊妮亚是浅笑。
“说真的,真的好险呢。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能这么轻松地走过来。”过了一会,伊妮亚有点妾身怕怕的样子说道。她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软弱,让唐远不自觉地深深欣赏。
“回首方知行远。”唐远轻轻说道。对伊妮亚的感叹,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同感?
在原本的华夏,一位叫做张潮的风流蕴藉之士,把人生归为一个‘趣’字,而就这一个字,将天下众生,一网打尽。便是多如过江之鲫般的修行者,亦有绝多绝多,被其网罗其中,不见天日。
平平淡淡,是一种趣;大起大落,也是一种趣。
餐风饮露,是一种趣;高蹈繁华,也是一种趣。
规规距距,是一种趣;恣意横行,也是一种趣。
青梅煮酒,是一种趣;莳花耕田,又何尝不是一种趣?
……
这种种趣,便如一张弥天大网,天下生灵,难脱其罗。许多修行者化身入轮回最怕的事,不是怕被狗咬了,也不是怕被人一刀戳了,而是发现,‘原来修行不是我的那盘菜,我的趣,是纵横天下。’至于广为传诵的所谓的‘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就更不用提了。
遇到这种情况,很多时候,都会上演出本心被尘意牵扯,完全跌入尘世的例子,也就是所谓的舍圣就凡。而更有甚者,甚至会发现,‘活着不是我的趣,我宁愿,化为尘埃,无知无识。’这就不是舍圣就凡,而是舍生就死了。
而且修行,是天时、地利、人和相结合的产物。许多位面,许多时代,许多国度,许多众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概念呢。修行者如轮回入这样的境况中,往往会被各种之‘趣’所缠身,而终不得脱。
所以,‘辗转历劫’,对修行者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太过沉重的话题。
以上种种,说来惟让人感造化之神奇,感大道之可畏。
……
这只是一个寻常幽静的小山谷。伊妮亚站起身,活动了会,手中忽地出现一把竖琴,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坐下来,开始轻轻弹奏起来。
唐远静静地听着。
听那或行云流水,或沉重凝滞,或飘逸,或激荡,或低沉,或高昂,或古朴,或轻灵的音声。
唐远明白,那是伊妮亚百千万劫的回响。
此时的弹奏,或许是一种梳理;或许,也是一种怀念吧。
弹奏之后,那个原来的精灵主神,将再也没有了。再现的,将会是一个新的位面主宰级存在。而在神佑空间,唐远的阵营,也将终于多了一位S级的存在。
不再是他行单影只,布罗棋局了。
15-03、出神入化
更新时间2009…7…18 20:08:53 字数:3151
亚当斯确实有当了一段时间的吟游诗人。在这个世界,以吟游诗人的身份行走,会有诸多方便。两年前,花费了一个金币的代价,亚当斯从一个潦倒的吟游诗人手中拿过了那把已经有些破败的竖琴。然后,这把竖琴伴随着他,一起在大陆浪迹着。
无所谓扮演不扮演了,既然身为吟游诗人,自然也就有着吟游诗人的觉悟。身边不会有侍从环绕,出入也并非旅馆豪宅,甚至连裹腹的食物,也皆粗糙不堪。在这两年中,亚当斯有幸尝到了那些贫民吃的可以拿来当砖头用的黑面包。在以往,虽然知道贫民的生活或会有诸多不堪,但那些终究只是属于理论的推定中。而这两年中,许多事,他一一体会。
有些时候,他的表演所得,甚至连黑面包的价钱也不足以支付。不过好在身为大魔导师,而且是几乎处于巅峰上限的大魔导师,别说食物,连睡眠也都早就可以省了。
许多时候,他也会进入酒馆,不过,不是作为顾客的身份。在表演之后,偶尔间,他也会得到酒馆主人或者一些酒客给予的水酒。这些酒,可以想象的,一般来说都很劣质,不过亚当斯当然一一笑纳。
八百多个日子,漫无目的地行走中,也结识了不少人物。有许多一谈倾心,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彼些都没有进一步结识的意思,因此虽然说当时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但一些时日之后,所谓的倾谈,终于渐渐散去,不留痕迹。这样的情况一多,亚当斯便忽地有些感悟。
他有时会想起老师曾经说过的那个叫做相忘于江湖的故事。以一个最为普通的吟游诗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大魔导师的身份,行走于大陆,便真的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鱼儿,在无边又无际的大海中漫游吧。无所谓疲倦,也无所谓归宿。
就像路边的小草小花,纵然一年一度,生得恣意,开得绚烂,也会遭虫蚁啮虐,也会遇风雨相逼,也会受踩踏揉折,不过,又有谁会关注它们的故事呢?
说坚韧,谁能如春草生得坚韧?说纵情,谁能如夏花开得恣意?说豪爽,谁能如盛秋捧出丰硕?说冷硬,谁能如寒冬肃收一切?
眼界放得宽了,宽到把整个世界都放在眼里,宽到把从古到今都置于脚下,也便会发现,所谓的传奇伟业,所谓的壮怀激烈,所谓的英雄美人,所谓的远志卓识,也不过就是那般。世界之间,人与草木,实无异处。
谁人识我,我又识谁。潮来潮往中,所谓的相见相识、相谈相笑,也不过就是因缘际会一场,场景一换,彼此也不过就是重又陌路。举步肩错,转身情换,所谓人情,也不过如是。
有许多时候也会和同行们在一起,通过他们,亚当斯也渐渐了解了真正的吟游诗人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也因为成员成份太过复杂的缘故,显得极其多样化。有的寥落,有的凄清,有的写意,有的淡然。会有老者目光温和,琴声下流淌的是千年前的世界;会有大汉风霜形迹,杯酒间为观众描述的却是贵妇人的放荡;会有少女形容清丽,歌声中传达的是未解世事的欢跃;会有青年慷慨激昂,不过说的却是美人识英雄的缱绻。
两年间,世界由熟悉变得陌生,然后,又慢慢地由陌生变得熟悉。
两年前,世界很复杂,但是可以由相关的体系来架设之、归纳之;两年中,世界由复杂变得简单,所谓人来人往,不过是利益相磨,见识相搓;两年后,已无所谓简单复杂,大道之下,众生各为棋子,位不同,见不同,择不同,然后路不同。所谓悲哀喜乐、所谓盛衰荣辱,一切世事演绎,不过尽在其中,再无丝毫掩饰。
有了这样的感悟之后,身边的世界,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是的,真实的身边的世界。亚当斯忽然竟有了视线模糊的感觉,也不是真的看不见,而是,视线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里,又好像,就像是他醉了一样,似乎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明确的界限。整个世界,就好像被一层薄雾包在其中,这薄雾在不停地流动着,穿过树、穿过屋子、穿过人的身体、甚至于穿过地面,就像是水一样。
亚当斯发现自己的意识也慢慢地变得和这薄雾一般起来,甚至于不分彼此,开始着在整个天际及周围空间中无有目的地流动。有时,流动到河里的时候,那河底生长的水草,那河中游曳的鱼儿,便清清晰晰得,如同图画一般,展现在他的眼前;有时,流动到树木的时候,流得快的,那是生长得快材质稀疏的树,流动的慢的,那是生长得慢材质也比较细密坚硬的树;有时,流动到人的身体,于是,青的、白色、黑的、红的等各种各样的色彩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脸温和地笑着的胖子,那颜色竟是青色,于是亚当斯便知道这原来是个两面三刀的胖子。没有理由,也没有分析,亚当斯就是知道。
那板着脸的老头,身上流动的竟是淡淡的红色。我如果直接走上前去让他请一杯水酒,他多半是会审视一番,然后笑笑着允诺的吧。
我自己的身上呢?
亚当斯发现自己的身上青色白色黑色各种色彩都有,不过都很淡,更多的,还是与那遍布着整个空间的雾融成了一体。他的身体也没有了具体的界限,如果说他的身中是很浓的雾,那么他的体表就是不太浓的雾,而离开他身,就是较淡的雾,再远,这雾一步步变薄,直到薄得和远处的空间中一样。这一切,都是连续着的,根本就没有具体的人和空间的分别。
亚当斯在想,如果用刀在周围划一刀,那划到的,是周围的空间呢?还是我呢?
不过,他没有答案。
既然这雾可以流动,那么我可不可以流动?
有了这样的一个意念想法之后,亚当斯忽然发现,他的身体,那浓浓的雾,开始变薄、变淡,然后,好像地面对他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根本就没有风什么的,而他已经好像一片叶子,来到了天空之上。
不,叶子太过沉重,而他,只不过是一缕风、一片云。或许,风也太过硬朗,云也太过稠密,而他,却是那么的轻微,那么的淡薄……
属于身中的‘雾’散成千点万点,布满了大片大片的天空。于是,亚当斯也便好像忽然间长了千万只眼睛,各各以不同的方向,在观看着这个世界。那点点雾,有的向天边远处飘去,有的向地面洒落,有的落入河中,有的渗入树里,有的洒落到小花小草里……
远处的山脉在漫延,而那山脉,深入地下,与整个大地共起伏,露出地面的,不过是些微而已。地下的山脉起伏间,不见天日的暗河之水在流淌,它们或是静静,或如雷霆,然纵如雷霆之威,也传达不到地面,其声势早就消散在了这广袤的大地之中。更深的地下,地火在奔腾,似要灼尽一切,但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