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泽,你果真是天赐于我的智囊啊!”听了他这个设计,彭远程禁不住笑了起来,“这木屋上下,必需用水浇得透湿,以防城上火箭袭击。此事不可迟疑,我军中粮草甚紧,时间长了恐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办理!”
“遵命!”史泽精神大振起来,若是此器械成功,自己当载入青史,设计了如此实用的一种器械,后代子孙不知会如何评价自己。
此时在陈国,围攻怀恩城的莲法军,几乎同样陷入了彭远程所面临的局面。
郑定国的战死,东城的大溃,对于程恬本人与莲法军来说,都是重大打击,而对于汤乾来说,除去在他那原本极为自信的心里埋下了一丝阴影,还让他必需面临一个难题,派谁去怀恩城与李均谈判要回郑定国的尸体。
正踌躇间,忽然卫兵来报,说是程恬有请,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快步来到中军大帐。
“来得正好,城里派人来了!”正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的程恬见了他披头便说出这么一句话。
汤乾愕然道:“什么,怀恩城里来人了吗?”
“正是,来者自称原为薛谦帐下客卿,为薛谦所逐不得不投靠李均,此次前来是替李均转达其意的。”程恬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他还带来了定国的尸骸。”
汤乾闷了半晌,才长长缓过气来,城里的敌人行事,实在是出人意料。只听程恬问道:“请你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李均遣人送定国遗骸来,究竟是何种用意。”
若是从李均的角度来看,将郑定国的首绩斩下腌好,挂在怀恩城头那对莲法军最有杀伤力,但对手却将这最好的宣传武器送了回来,不知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莫非他想以此换取全身而退不成?这似乎不合李均的风格……
左思右想,汤乾也觉得琢磨不透,他道:“掌教之意,那个使者是见还是不见?”
“自然要见,他依礼而来,我如何能无容人之量?”
“那么一见他便知了,远胜于我们在此猜测。”汤乾言语中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虑,却有不及之处。
“也只好如此。”程恬下命令道:“请那人见来!”
“请等一下,为何我们不做些安排,让来者知道说客不易,也压一压李均的气焰?”汤乾献计道,“请备一鼎,以火烹之,只言欲煮来使以祭定国在天之灵,如何?”
虽然说程恬此刻心中郁闷,却也不禁为汤乾之计莞尔:“既是见他,便已表明我们的态度,何必弄些这样的玄虚?这等小把戏,不但难不住人家,只怕会让我们自取其辱。”
汤乾默然无语。片刻之后,魏展被带了进来,他见了程恬,深深一揖,道:“魏展见过掌教大人。”
“不必多礼,魏先生此来,除去送还郑定国外,还有他意吧?”程恬单刀直入,直指正题。
“掌教果然智者,既是如此,我也就直言了。”魏展再次拱手,道:“如今之势,莲法宗与和平军各有顾忌,莲法宗大事未成,陷入与陈国官兵、柳光大军的苦战之中,一不小心便会遭致彻底失败,多年积累下来的实力也必然会被从根基上扫除。而和平军则被莲法军切断退路,余州又有内乱。贵我双方,都不愿在这怀恩城下僵持下去,既是如此,我军愿将怀恩城、宝山城与原定城让出,换取宁望城。”
“仅此而已吗?”汤乾尖锐地道:“现如今你们不过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生杀与夺,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你们还敢来提条件?”
魏展哈哈笑了起来:“这位不知是何人,能在掌教面前说话,想来也是莲法宗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为何说出如此没见识的话来?”
汤乾怒气填膺,按剑而起,道:“狗贼,你不过是薛谦部下一叛徒,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魏展傲然站着,斜斜睨视着他,似乎有意在激怒这个文人模样的莲法宗上层人物。“在你等合围之下,李均统领斩杀你军中第一勇将郑定国,如苍鹰扑兔一举得手,你怎能说我们生杀与夺在你手中?若是李统领举全城之力,倾力突进,与莲法宗拼个鱼死网破,你这无谋无智之辈战死事小,而乱军之中程掌教难免玉石俱焚,如此坏了莲法宗千秋大计,此责谁人能当得起?至于条件,李均统领以仁为本,故此令我提出这两利之条件,你却在此咆哮叫嚷,说你无见识还是看在程掌教面上对你客气,否则的话……”
“住嘴!”出声的并非汤乾,而是程恬本人。虽然由于依他之计而遭致小挫,但汤乾这些年来无论是隐伏于乡野之时还是举大事之后,都为莲法宗出过不少奇谋,虽然他野心大了些,但程恬也不能容忍被魏展如此羞辱。因此他暴喝阻住了魏展说出更难听的话语。
“难道说李均令你来,只是要你当面辱我吗?或是要你来我这逞口舌之利?”他见魏展住了嘴,语气也缓和下来,但言辞却依旧锋利。
“事关重大,若不以犀利言辞惊动掌教,掌教左右如何肯给我说话的机会?”魏展淡淡一笑,全然没有被程恬暴喝中迸发出的气势压倒。
“汤上师,请坐下来,不要与他计较。”程恬将汤乾劝坐了下来,然后又道:“魏先生,你所说两利,我只见有利于李均,却不见有利于神宗,倒要请先生解释解释。”
他因为恼魏展无礼,因此也就没有命人给魏展安排座位,魏展也不以为意,向前踱了两步,微笑道:“自然有利,掌教一可以坐而得这三座易守难攻之城,二则可解莲法宗与和平军之怨,三则可让掌教回过头来继续对付柳光。毕竟,于莲法宗而言,最大的对手并非和平军,而是已独占陈国南路、将掌教迫至此处来的柳光。”
提到了柳光,程恬与汤乾神色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们原本牢牢制住了陈国南路,但柳光来了之后,无论斗智斗勇,他们总是逊上一分半分,若非柳光出于某种考虑,只是逐走他而非消灭他们,此刻只怕他们都已成亡魂了。
沉默了半晌,程恬微微吁了声,如今看来,想要击溃李均以绝后患是难以做到了,对方在绝境之中尚能施计斩杀郑定国,目的正是向自己显示实力,让自己明白无论是速攻还是久拖,胜负都很难预料,现在,只能在谈判中多讨价还价,以安抚自己部下之心了。
“要我解围,并不困难。”他道:“第一,除去怀恩、宝山、原定三城之外,宁望城只是暂借李均通过,在李均回余州后,宁望也得归还于我。第二,李均离开怀恩,城中的粮草物资必需留下。第三,李均与我折箭为誓,他从此不再进攻我神宗天兵。”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此三条,一条也不可少,如若李均不能答应,我拼着全军之力,也要为神宗绝此大患!”魏展眉头微皱,这些条件正是李均能做的最大让步,程恬想来早考虑周全了,才有这三条条件出来。思前想后了片刻,他唇间又浮起了笑意:“可以,我们通通答应,不过,我们也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是和平军撤军之时,莲法军不得追袭,若在和平军二十里之内有莲法军,便以掌教食言而论。第二是和平军所需粮草物资可以带城,和平军带来的器械,也一并带走,否则我军便要饿死在半路上。第三,请掌教与李统领折箭为誓,莲法宗永不入余州发展!”
“你倒是不肯吃亏啊。”程恬心中一松,这些条件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此时莲法宗而临强敌,也根本无暇东顾余州,至于陈国大事成后,那时要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得很?
于是,双方在都付出伤亡之后,暂且达成了一个谁也无法保证的协议,和平军,终于要踏上归途了。
第九章 平叛
俞升骑在马上的姿势,谈不上什么潇洒,身为文官的他,能在如此奔腾的马上保持稳定,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
他被一大群的戎人骑兵所簇拥着,一开始时他尚处于队伍前列,但后来便落了下来,看样子不等到目的地,他便将成为全军中最后一个人了。
他接到凤九天的密令,赶往银虎城稳定住了司马辉,紧接着便直赴穹庐草原,向草原大汗忽雷求助。
忽雷汗对于是否出兵是迟疑不决的,一方面,戎人与和平军虽然有盟约,却是经过一场大战之后达成的协议,不乘机混水摸鱼便已经是不错了。另一方面,自盟约成立以来,草原大旱,牧草枯死,牲畜也纷纷饿死,若非李均令狂澜城以粮食换牲畜,只怕戎人要么饿死要么只有再次掳掠。因此,草原各部也是议论纷纷,对于是否出兵意见不一。
凤九天也料知这一点,那日他告之俞升,去了大草原之后在最快的时间内去见纪苏。
“将这些珠宝首饰带上,虽然有些俗气,但对于女人便只有如此了。”不知为何,凤九天谈及女人之时,言语之中颇有些无奈与轻蔑。发了两句劳骚之后,他又道:“千万记住,说这是统领见了好看,便为纪苏小姐挑选的,因为一直征战,没时间亲自给纪苏小姐送去,所以只得令你转交。”
俞升不由得错愕起来,凤九天沉默了片刻,又道:“别忘了说统领很想念纪苏小姐,等待在余州与纪苏小姐会面。”
“这……这……我如何未曾听统领说过?”俞升终于插话道。
凤九天余睨着他,脸上浮出诡异的笑意:“我也未曾听说过,不过,我们可以替统领说啊。”
俞升大悟,原来李均的私人恋情,也成了凤九天的工具。虽然此举他略觉有些不妥,但看到凤九天脸上的神情,他还是将到嘴的话缩了回去。
“若是李统领回来,得知自己的情感被作为政治工具而利用,不知会如何作想。”此时此刻,虽然在纪苏的帮助下俞升借得了大军,甚至纪苏本人便是这支大军的主帅,俞升却仍禁不住想日后的后果。他私心之中,希望李均而早日娶一个常人女子,早日能有子嗣,但李均却最爱与身材娇小的洞越女子墨蓉相处,同这个英武美丽的戎人公主纪苏也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纠葛,唯独没有一个常人女子能接近得了他。
“我军是绕开银虎城吗?”对于凤九天的作战计划,纪苏觉得有些不解,此刻银虎城狂澜城都被围困,俞升转达的他的作战计划,却是要戎人绕过银虎城。
“正是,凤先生说,若是直接解了银虎城与狂澜城之围,彭远程之流必然会缩回城中负隅顽抗,唯有以银虎城、狂澜城为饵,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直指大谷城与余阳城,切断他们的归路,如此可一举将之扫灭。”
纪苏不满地嘟哝道:“又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总是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李均要给你们带坏来了。”
俞升不由哭笑不得,若是要论诡计多端,只怕谁也比不过李均自己吧,和他在一起,究竟是谁会带坏谁,真的很难说。纪苏自然没有理会,她眼睛盯着前方,心却飞到了陈国,那儿,李均也应陷入困境之中吧。
那个年轻男子还算英挺的脸浮在她眼前,这张脸让她又是欢喜又是气恼。他有些迟钝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但自己分明可以从他一瞥一顾之中看出他对周围人的关心,他对自己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漠然,但在与自己的交往过程中,自己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心一点一点向自己敞开。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英雄,是个所以戎人女子都梦想的英雄。
在戎人草原上分手之时,自己还曾流着泪在心中发誓永远不要再见他,但如今闻得他有了危险,却又急冲冲赶了过来。那个凤九天用些俗气的珠宝首饰来打动自己,真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家伙,李均会是个用珠宝首饰来送女子的人吗?送珠宝首饰,反而证明这事不是李均的主意。象李均那样的英雄,怎么会向自己求肋?自己只要听得李均陷入孤军深入的困境,便已经心神大乱,恨不得飞到李均身边去,与他并肩作战,那个凤九天却用珠宝首饰来沾辱自己的情感,哼,日后定然要让这诡计多端的家伙好看!
“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心念一转之间,纪苏又想到了墨蓉,只有女子,才最了解女子,得知李均身处险境,墨蓉只怕也会日夜兼程赶来吧,虽然洞越力量有限,但自己若不能赶在她到达之前解决了余州之事,在李均面前,自己的地位只怕更加不如她了,真不知那个女子有什么好的,李均为何待她就是要强过自己?
只要一想起李均,纪苏心中便如打翻了五味瓶,陷入情感旋涡中的年轻男女,大都会如此。
他们此行没有就近攻击围困银虎城观望狂澜城战局的江润群等,而是绕过了穹庐草原,多跑了五日路程,绕着银虎城以西来到了大谷城下。大谷城的守备此时并不森严,在和平军尽皆被围困、而且主力大都调上前线之时,除了极小数必要的战士外,大谷城几乎是座不设防之城。
凤九天要他们弃彭远程主力不顾,甚至宁愿多付出些牺牲,在狂澜城吸引住彭远程主力,目的也在于大谷城与俞阳城都易守难攻,如果在狂澜城下击败彭远程,彭远程逃回城中闭城不出,那么战争还将迁延日久。相反,若是端了大谷城与余阳城,再攻取雷鸣城,那么彭远程十万大军将不战而溃,毕竟其中的将士,并没有多少愿意追随彭远程去到处流窜。
彭远程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方,但他不曾想到作为人质的纪苏会真心爱上李均,也没有想到戎人会真正认同李均这盟友。他只担心李均自陈国回军,但从柳光派人传来的消息来看,李均已经被困在怀恩城之中,还在那儿苦苦等待余州的援军。
即便李均击败了莲法军,彭远程仍觉无需过多担忧,因为柳光在来信中已经暗示,他绝不会令李均活着回到余州的。
此刻彭远程正在狂澜城下加紧督造攻城器械,原本以为需要五日才能完成的东西,在史泽领着工匠夜以继日之下,三日便建好,望着自己营帐之中那高高的移动木楼,彭远程也颇为得意地道:“此物一出,今后攻城战要轻松得多,史泽,你于器械之道,不在越人之下啊。”
“请彭帅为此物取个响亮的名字以流传后世吧。”史泽不失时机地提议,彭远程也不推辞,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看此楼既可掩护军士填平壕沟,又可助军士攻城,一举两用,内藏玄机,不防就叫为玄机楼吧。”
“多谢彭帅赐名,这玄机楼的威名,日后必将与城主威名一起,播于神洲大地之上。”史泽大笑起来。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用玄机楼攻城,史泽,你共造出了多少玄机楼?”
“已经完工了一百二十座,今夜令士兵连夜赶制,还可建个二十座,每座之中,足以隐藏两百余将士,到那时,同时有三万将士登上城楼,再加上云梯冲车,守军必然无法抵挡。”
“很好,记得给这玄机楼浇上水以防敌火攻,全部为木结构,最惧的便是火攻了。”彭远程在大寨中遥望狂澜城,如果顺利,这座城池明日便将属于他了。
但还是必需谨慎行事,自己营中赶造器械,和平军居高临下,必然看得分明,一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就地造屋,只要一攻起来,他们便明白了。应此,必需提防和平军派死士突袭,毁坏这些玄机楼。
“今夜以三千人轮流守卫这玄机楼,不可为和平军所乘!”他再次下达了命令。
这一夜起先颇为宁静,躺在自己营中,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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