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童昌从鼻子里哼了声,对于幕僚这种马屁此时没有心情去受用,他的注意力被调动到李均身上来了,让三方在雷鸣城中僵持,那个小子的阴谋只是仅此而已吗?以到现在为止他的表现来看,似乎那小子还有一招后手,如果不能破除他这招后手,后患无穷啊。
越想,童昌心中便越是懊恼,早就该领大军踏平通海城,而不该坐视李均坐大的,如今李均设下这个局面,不仅让童家与朱家在力量上的优势相或抵消,还顺便搭上那五家小势力……
可他为何要搭上这五家小势力,如若没有彭远程,童家与朱家必然会在雷鸣城中拼个你死我活,如此其不更有利于李均?是了,他定然是怕童家与朱家中一方获胜,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因此在一方获胜之前,先让彭远程来插上一脚。
想到这里,童昌心中的懊恼变为恐惧起来,李均远在狂澜城,而雷鸣城中的局势却如同在他手中一般变化,这样的人在余州存在,极不利于童家,必需尽早除去的好。自己虽然能看破他的设计,但都是在他设计生效之后才推断而出,在心智反应上,自己比他还是差了不少,如果不能乘双方在实力上尚有差距时就除去他,让他再发展下去,童家只有俯首称臣一条路可走了。
“来人,速速将这封信送到银虎城去。”
片刻之后,童昌写下一封密信,令人给自己的兄长童盛送去。这一封信中,他将自己的推测与担忧全部托出,再三提醒童盛要警惕处于狂澜城中的李均与和平军。
童盛是在五日之后收到这封信的,收到信之后,他将信示之左右,笑道:“阿昌似乎遇着难以应付的局面了,否则不会再三要求我提高警惕。”
“我看是败仗打多了,他胆子越来越小。”童盛的堂弟童荣冷冷地道,他早就想替代童昌的大帅之位,但一直不被童盛所允许,如今有机会贬低童昌,他自然不会放过。
“并非如此简单。”一个名叫葛顺的幕僚捋着胡须道,“昌帅征战多年威镇余州,他的判断一般不会错,而且信中分析得非常细致,为小心起见,还是谨慎为好。”
“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如果他的判断不会错,为何我兄长会在通海城外阵亡?”说话的是童家第一勇将童语之弟童言,对于兄长被和平军乱箭射死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在贬了一句童昌后他又道:“不过,要对付李均那小子倒是没说错,不如让我领一万兵马前去攻打通海,定然挖出他的心肝来祭我的兄长!”
“阿言!”童盛微怒地瞪了这个与他兄长同样勇猛的晚辈一眼,“你兄长之死,虽然与阿昌的指挥有关,但最主要还是他自己逞勇斗狠,不知进退,如果发现中伏立刻退走,不但他可以活下来,连那一千轻骑都可以活下来!我已经说过多次,不得为此事而对你昌叔有何不满!”
童言自知失言,不再作声,童盛圆瞪双眼,道:“阿昌来信要我们谨慎,那自然是不会错的,更何况小心撑得万年船,我们小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正此时,忽然有一员武将急匆匆进了大殿,扑通跪下下来:“不……不好,城外……有不明身份的敌兵!”
童盛霍地站起,面沉似水,扫了这个武将一眼,见他身带数创,连盔甲都歪邪了,想来刚才是经过一场大战而来的,脸色才有些缓和:“不必大惊小怪,我城中尚有万余将士,有什么不好的?敌军是从何而来,有多少人数?”
那武将喘息着道:“敌军从正东攻过来,路上已经连拔除我所有岗哨,手段极其熟练狠毒,末将拼死杀出重围,前来向州牧大人秉报!”
“我明白了,你且下去休息。”童盛重新坐回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环视殿中的文武属下,道:“阿昌所说不错,这李均果然诡计多端!”
“何以见得是李均,据我所知李均兵力不足万人,怎么会冒险来攻我们银虎城?”
“从东方而来,东方是大海,除非拥有通海港的和平军,还有谁能从东方而来?我料李均必定令人缒绳而上,从海上峭壁攀上岸来,他竟然知道从那里有小路可以抵达银虎城,这地利的优势,我们已经失去了。”童盛暗暗叹息,家中的这些文武属下平时个个逞能斗勇,但连这一点运筹帷幄的能力都没有,怎能不令他失望,想到这他又想起尚在雷鸣城的童昌来,若是他在,这点东西岂能瞒得了他?
童言叫道:“来得正好,我们正可以报通海港的一箭之仇,请州牧拨一支兵马给我,我愿前去生擒李均来献给州牧!”
“敌军虚实未明,不宜轻动。”葛顺眼中闪着昏黄的光芒,道,“据城而守,把握更大些,如果冒然出兵迎击,恐怕出师不利反而动摇军心。”
“你看不起我!”童言对于这个外姓人并没有多少客气,按剑而起。但葛顺面不改色,将目光投向童盛。
“住手!葛先生所言极是,李均用兵连阿昌都赞他神出鬼没,何况你等,坚守是上策。”
“非也,如今阿昌统兵在外,如果让李均包围城池,这消息一传出,我境内必然人心惶惶,士气动摇。我料和平军全军不足万人,他还需要留下一部分守那狂澜城,来此时最多不过一半之数,以多击少,我军必胜。”童荣为显示自己比童昌高明,建议道。
“你没有见昌帅信中说起李均如何用数千人攻破我童家与朱家联军十万尚未攻破的雷鸣城么?其人用兵过于狡猾,如果草率出击,必败无疑!”葛顺反对道。
“正是因为连雷鸣城尚且被李均用数千人攻下,何况银虎城?论城池坚固,银虎城如何比得上雷鸣城?论守军兵力,李均攻雷鸣城时内有守军多达两万有余,而如今银虎城内军队不过万人,如何来守城?”童荣的反击让葛顺一时没了言语,童盛知道这个堂弟对于兵权极为渴望,如今看来,也只有让他主持了。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争了。”他缓缓道,“银虎城乃我童氏根本命脉之所在,童荣,你主持城中防务,不得轻易出战,无论敌军如何挑衅,都要忍住。葛顺,你间道前往雷鸣城,令阿昌火速分兵来援,到时我们前后夹击李均,不愁不大破之!”
第五章 计中有计
第一节
化名宋云的蓝桥站在银虎城前,放眼向敌城望去。
李均考虑到佯攻银虎城的部队人数较少,必需有勇将压阵才有可能获胜,因此以肖林为主,以宋云为副,两人领着新来的千余佣兵再加上两千和平军,共三千多将士自海上悄悄爬上了岸,一日一夜兵芒便直指银虎城。依着宋云的话,一来就突击银虎城,乘其不备将城攻下。肖林却发现银虎城兵力虽然只有一万,防备却仍很森严,而自己只有两千多人马,正面强攻根本没有胜算,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来强攻银虎城,因此再三说服宋云,要依李均军令行事。
好在宋云虽然勇猛,对于李均的话他还是听从的,两人在平时训练中时常交手,他深知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统领之能,心中对他极为佩服。因此,他一直忍耐了好几日,但童家一直闭城不出,这让宋云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耐烦,城中有比他还要不耐烦的,站在城头上的童言也正在观察和平军的营寨,从旌旗营帐的数量来看,和平军此次近乎倾城而来,足有八九千人之众。每到三餐之时,数十处炊烟袅袅升起,倒也颇为壮观。他自然不知这是肖林设的疑兵之计,但看到有这么多的敌人而自己却不能冲进去大杀一通,心中就奇痒难耐。
“荣帅!”他侧头看向童荣,以一个他自以为无法拒绝的理由道:“让我出去探探敌军虚实,总是这样闷着,他们只在下面鼓噪骂阵,我们则在此缩头不出,这哪叫打仗?”
童荣心中也颇为焦急,葛顺已经起程三日了,算算时间也快到雷鸣城,若是等童昌回军解围,如何能显示出他的功劳?但童盛有严令不得轻易出战,这又让他觉得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因此他只能苦笑道:“你去求州牧吧,只要他同意你出战,我自然不反对。”
童言果然依言去求童盛去了,过了半天,他喜滋滋地来到城门下,大叫道:“州牧同意了,令我出城与敌一战!”
早已郁闷于心的童家将士齐声欢呼起来,少数曾经历过通海之战的想到童言兄长童语之死,但不敢出言警告。于是童言纵马执杵,在五百壮士的跟随下冲出了城。
宋云见敌军城头上旗帜一阵纷乱,紧接着城门大开,冲出一队人马,心中大喜,握着巨剑道:“肖统领,这个马上的小子就交给我吧?”
肖林点头道:“好,你要小心!”
宋云不习惯骑马,因此步行出阵,遥指着童言道:“喂,小子,快过来!”
童言本以为和平军中会出现一员主将前来应战,但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步将,而且异常无礼,心中更是大怒,吼道:“野人,我杀了你再来取李均的首绩!”一夹马腹便冲了过来。
宋云双手握住巨剑,双脚叉开,剑尖指天,刹那间他身上那种粗犷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指天划地不可一世的傲气,童言见了这架式大喜,铁杵由单手握变为双手握,大叫道:“好个野人,看来还有两下子!”便全力击出一杵。
这一杵宛若从半空中落下的巨石,狠狠砸向宋云的脑袋,宋云吼了声:“开!”也不怕兵器上的劣势,巨剑重重砍在铁杵上,两件件器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童言马快,一瞬间便从宋云身边掠了过去,他人在马上摇了两摇,赞道:“好力气!”
宋云也连退了几步才站稳,也赞道:“你也不错,再来过!”
童言拨回了马,依旧是双手轮杵,这次是横向扫了过来,对于这样硬碰硬的攻击,任何巧妙的招式技巧几乎都没有了用处,即使宋云用巧招杀死了童言,但只要童言临死前杵碰上了宋云,也就意味着宋云会一起完蛋。因此,宋云再次用剑格挡,这次巨大的冲击让他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而童言的马也震得人令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
“该轮到我了!”就地一滚的宋云以惊人的速度在地上跑着,然后跃起奋力一剑劈向童言的头颅,童言也横杵全力扫了过来,想荡开宋云的巨剑,两件兵器这次交击发出极为难听的声音,宋云连人带剑被击了出去,又在地上滚了两滚,而童言的马横着连连跳了几步,然后狂奔起来。
“不过瘾,再来过呀,小子!”宋云大叫着爬起,撒腿欲追向童言,但此时肖林命令鸣金。
童言回到城中,从马上跃了下来,一个踉跄几乎倒地,脸色变得惨白,半晌才将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吐出,道:“好厉害,好力气!”童家兵将此时才发现,童言双手虎口上都是鲜血淋淋的。
“果然和平军名不虚传,有这样的勇将!”童言又喘息了片刻,才惊魂未定地道:“我还忘了问这人的名字,有谁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左右无人能应,此时的宋云还没有勇名,因此即便是曾与和平军交过手的人也无法回答童言的问话。
“他也不过与阿言打个平手罢了。”童荣安慰道,“敌军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鸣金令他撤回去了。”
“明天我再去与这人交手,如果不斩杀他,这样的勇将对于我军极为不利。”童言恢复平静后道,“我今日轻敌大意了,明日在招数上胜他,决不再让他有机会施展蛮力。”
“不可,你看此人用的兵器是巨剑,想来招数上也有过人之处,否则不会用这种兵器。”刚来到城头观看童言与宋云交手的童盛否决了他的提议,“阿言,你为我童家第一勇将,如若你出战不胜,对我军士气极为不利,因此,无论如何明日我都不允你再战。”
“是。”明白对手的实力并不是不堪一击,又想到自己兄长中计身死,童言也吸取了教训,不敢再逞勇斗狠。
于是,双方又陷入攻城者围而不攻,守城者闭门不出的僵持阶段。对于此,童盛与童荣都大为疑惑。第二日童盛再次亲临城楼前,放眼望向敌营,只见敌营间壁垒森严,旌旗招展,远远望去似乎有许多士兵正警惕地盯着城中,随时准备向城中突击的样子。
侧耳去听,微风带来了敌营之中的战鼓声,童盛紧皱双眉,反复揣摩李均此举到底是何意思,莫非来者根本不是李均,而是其他军队?亦或是来者确实是李均,但李均另有奇谋?
这一日他越想越担心,先后五次亲上城楼观看敌营,但每一次都看不出和平军营寨之中有什么破绽,和平军似乎知道他在窥探,也不派人出来挑战,只是时不时地擂响阵鼓,提醒城中人,他们随时有可能攻城。
白天按兵不动,是不是为了养精蓄锐在晚上乘夜色攻城?伴晚时分,童盛第六次登上城楼,向敌营中望去,只见薄薄的雾霭笼罩着敌营,除了营垒的轮廓,什么也看不清楚,敌军看来军纪木严,连一支火把也不准燃起。但这实在是有违常理,难道和平军的士兵都能夜间视物不曾?
再三叮嘱守城士兵要提高警惕小心戒备,童盛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这一夜里,银虎城中鸦鹊无声,只有从和平军营垒中传来的擂鼓声伴随着城中绝大多数人渡过一个不眠之夜。童盛童荣等人甚至不敢脱下衣甲,生怕和平军乘夜攻城。
但一夜平安。童盛瞪着因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大早便又上了城楼,向和平军的营垒望去,仍旧是那么平静,一切如故。但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反复端详了良久,仍不知哪儿不对。转过身去回望他已经统治了二十年的银虎城,虽然在战局之中,百姓们仍旧照常升火做饭,看来百姓对于守住这银虎城仍是有信心的。
突然间,童盛意识到和平军营寨中不对的地方了,这是早饭之时,但和平军营寨中竟然没有炊烟燃起!他心中一紧,大声问道:“昨日放哨的哨兵可在?”
一个哨兵战战惊惊地走了过来,从童盛的语气中,他便意识到不对了。果然,童盛厉声问道:“昨日和平军中可曾燃起炊烟?”
哨兵努力回忆了半晌,道:“这个……实在是没有……没有注意。”
“愚蠢!”童盛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大声喝问其他人道:“有谁注意昨日敌军是否升起过炊烟?”
一员偏将道:“昨日一日,敌营中都未有炊烟升起。”
童盛脸色变得惨白,来回踱着步子,大声道:“童言!”
“在!”
“你领一千人马前往敌营挑战,如果敌军不出,就直杀入营中,只要见到一个敌军,你便立即退回,不得有误!”
对于童盛的战术童言觉得不可理解,但也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了。在童言领着一千人出城之后,童盛又道:“童荣,你令全军都戒备,准备应战!”
童荣也依言传下帅令,童盛站在城头,紧张地向城下望去。
童言领着那一千军队一面呐喊一面冲向敌营,冲在半路上童言便意识到有些蹊跷,和平军对于他们的突袭似乎早有准备,营中毫不慌乱,只是战鼓声敲得越急了。他双手运杵,只等敌人伏兵一现便向回杀出,但他们冲到了和平军营帐之前,也毫无动静。
童盛在城上看到童言领着军队直接冲入敌军营垒中,一个突击便将所有的栅栏壁垒破坏了,紧接着又冲入营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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