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杀机涌动,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李均此刻心中根本没。
钟彪来到李均身前,正要行军中见礼,李均却道:“且慢。”
钟彪一楞,这才将目光移在李均脸上,当他看到李均这张铁青着的脸时,心中登,暗想:“莫非他怪不是和平军嫡系夺了头功,想要挑我毛病吗?”
“钟……钟彪。”李均没有象对别的和平军将领中年长者便称兄那样称呼钟彪直呼其名,“听说在成为官兵之前,你也是一佣兵?”
“有劳统领下问,末将曾浪迹神洲,替各国卖命。”
“那么,你定然认识肖林统领了。”
“在彭远程之乱中阵 的肖林统领吗?”钟彪隐隐觉得,李均此刻提起肖林,并么好兆头,他心中念头迅速转了几转,觉得自己应如实回答,便道:“当年末将与肖林统领各为曾交过数次手,末将人少,屡屡被他追杀。”
李均缓缓从椅中站了起来,平视着钟彪,这个结实精悍的汉子,身高与他相差无均又道:“那么,你可曾有过一个绰号叫钟胡子?”
“哈哈,连这个统领都知道吗?”钟彪唯一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末将天生,虽然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却满脸络腮,因此在同行中有钟胡子的匪号。肖林统领生前,也曾对过末将吗?”
李均的手慢慢摸上了剑柄,点了点头,道:“那么,便是你了。”
钟彪只觉李均再也不收敛满腔的怒火与杀意,自己的脊梁似乎被雪水浸透着一般刺骨,他禁不住退了一步,眉毛一挑,道:“统领这是何意?”
“何意?”李均仰天狂笑,“哈哈哈哈,何意?我寻了你二十年,你问我何意?
“寻了我二十年……”钟彪手按腰刀,脸上现出狰狞之色,道:“此话怎讲?
“你不记得了吗?那么,我再提一个人名字,李坦,你可还记得?”
钟彪凝眉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似乎有印象……李坦……李坦……”
铮地将腰刀拔了出来,道:“李坦……李胆小?”
“正是,你终于想起来了,你还记得那个学堂吗?你还记得那个学堂里的孩子们还记得那个村庄吗?你还记得那个村庄的火吗?”
李均一面问,一面步步向钟彪逼了过来。钟彪虽然明知李均此刻身上尚有重伤,抢先攻击,只能一步步后退。
“你……你是那个村庄逃生的?”他想起当年之事,再对应眼前的李均,依稀脸上还可以看出与李坦有几分相似,“李坦是你什么人?”
“李坦是我堂兄,他长我十六岁。”李均嘴角微微抽动,“那一日里,你与你的将我全村老少杀尽,全村房屋焚毁,若不是堂兄以身体护住我,我便是不被你杀死,只怕也死在中,若不是肖林统领收留我,我也早在这乱世之中成为枯骨……我寻了你二十年,你可知道吗庄中的哀嚎与烈火,也追了我二十年!”
钟彪已然退到墙边,再也退无可退,他横刀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二十年来,你有没有杀过无辜的百姓?有没有烧过平静的村庄?有没有听到死于你手中人的哀嚎李均一怔,见他满脸不屑,心中杀意更甚,但不待他答话,钟彪又道:”我所做也都做过了,你可以寻我报仇,那么这神洲因你而丧父亡夫的,是不是也要来寻你报仇?这和平军替你打这天下而阵亡的将士,他们的亲友,是不是也要来寻你报仇?“
李均大喝一声,宝剑出鞘,他虽然重伤在身,这剑出鞘时带的灵力却依旧威猛无尖指处,罡风四射,将钟彪衣袂带得都微微震动起来。
“统领!”石全大声呼道,“统领请三思!当年之事且不谈论,如今钟彪为我和领,且刚刚立了大功,统领此刻杀他,如何是收人心之道?”
“我管他什么人心!”李均一振臂,剑身发出嗡嗡的龙吟,“我起这和平军,便天下百姓不再受我的遭遇,什么人心不人心的,也挡不住我今日取这暴徒的性命!”
钟彪转头看了看四周,和平军中唯一能为他说话的,只有董成了。但董成刚刚向一步,李均便一挥手,道:“董兄,此间事了之后,我向董兄负荆请罪,但如今,还请董兄让我次!”
钟彪见董成也微微迟疑,心中一片惶惶然,他忽然将刀抛在地上,道:“要杀便算我钟彪有眼无珠,自投罗网,盼只盼你李均不会有我这一日!”
“拿起你的刀!”李均冷冷喝道,“你便是放弃抵抗,今日我也非杀你不可!”
“今日统领要杀钟彪,请先杀我魏展!”一直不曾作声的魏展忽然张开双臂,迎的杀意站在钟彪身前。他双眸炯炯,尽是坚毅之色,瞪着李均。
李均略略避开他的目光,道:“魏先生,千事万事我都依你,你难道就不能依我吗?”
“以私怨,弃公义,非行大事者所为。”魏展慢慢道,“统领自幼孤苦,屡遭磨此才有兼济天下德行四海之志。如今仇令智昏,逞一时之怒,失向往之心,若此时我不能正统领,止统领之愚行,依了统领,那我还有何面目再见统领?”
“杀这残暴不仁之辈,怎算得以私怨弃公义?”李均宝剑前挺,但魏展却没有丝之意,当剑尖抵住魏展胸口时,李均顿了顿,厉声道:“先生,请让开!”
“统领,请先杀我!”魏展双目死死瞪住李均眼睛,嘴角微微一撇,李均将牙齿咯作响,众将都知他此刻真的已被怒气冲昏了头,但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郎!”纪苏的手搭住了李均小臂轻轻将李均的手按了下来,“杀那钟彪,原有应得,但魏先生有何罪过,你要用剑指住他?”
“你也来与我作对!”李均环首四顾,见众将脸色都是不愉,竟然无一人现出支,他愤然将剑一摔,打开纪苏的手,大步出了门去,留下众将官在此面面相觑。一场原本应喜气庆功宴,也因这意料之外的争执而取消了。
将自己锁在屋中一整日,李均一直没有出来,连向来风雨不动的训练之时,他也现。
纪苏忧心忡忡,李均多年来与诸将士形成的亲密无间的关系,已经在将士们议论动摇。纪苏她内心深处,是赞成将钟彪杀了的,但她也明白,钟彪立此大功却被杀,势必将影响们的忠诚与团结。更何况,当魏展苦谏之时,李均当时是真正对魏展起了杀心。纪苏所担忧的,一点。
“魏先生,昨日你为何要舍身阻止李郎?”一筹莫展之下,纪苏只有去找魏展。
想起昨天李均眼中的杀机,魏展心有余悸,禁不住摇头道:“我也知统领复仇心以统领今日之权势,若不能制住自己仇恨之心,则和平军这些年来所努力的目标,不过是统领的话。即使我们能夺取天下,也只不过多了个暴君罢了!”
“杀一个区区钟彪,岂会有如此后果?”纪苏不以为然,道:“李郎俊才天下无会成为一个暴君?”
“夫人,统领俊才无二,但心胸却非天生宽广。”魏展苦笑道,“统领自幼孤苦便有些偏激,只是在陆帅帐下,才学得那悲天悯人的胸怀与控制自己心中暴戾之气的自制。这些年天与我劝统领多读书,便是希望统领能受先贤圣哲熏陶,渐渐消除心中的偏执。若是让统领以私钟彪,我只怕统领心中恨意虽解,但暴戾之气却复生。况且恶无大小,善无先后,统领迈出这第势必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今日因私怨杀钟彪,谁又知统领明日是否会因小事而杀他人?”
纪苏沉默不语心中却承认魏展所言有理。想到昨日李均打开自己手时的粗暴,她有些黯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处,若是墨蓉在此,定然能阻止李均。
魏展知他心意,道:“如今能劝得动统领者,惟有夫人你。”
“我尽力而已……”纪苏顿了顿,二人又商议了会儿,纪苏便告辞而去。
回到李均屋外,她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传来回应声。她反复敲了数回,才听得道:“谁?”
“李郎,是我。”纪苏柔声道。
但是半晌李均也不曾开门,纪苏固执地又敲了敲门,道:“李郎,让我进去。”
李均终于拗不过她,将门栓拉开,纪苏进了门,看见李均脸上仍是铁青,轻轻叹道:“李郎呵,你还在生气吗?”
“你们这么多人反对我,我怎敢同你们生气?”李均冷冷一笑,他虽然成熟了许终究血气旺盛,因此出口便是讥刺,“我当初起兵,只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命运不在被人所掌握,兵力之盛足以同大国相提并论,却奈何不了一个仇人。这还真多亏了你们!”
他这一番怒火发泄过了,却不曾听到纪苏反驳。依着纪苏倔强的性格,若不是反,便应是夺门而出才是。但他等了片刻,纪苏仍是无声无息,这让李均禁不住有些惊诧了。
回过头去,纪苏咬着唇,含满泪水的双眸正盯着他。李均心中一软,想起二人自来同甘共苦两情相悦,自己方才那两句话,着实太伤人心了。
“纪苏妹子……”她蠕动了几下唇,将道歉的话又咽了回去,此刻若是道歉,必须向纪苏他们让步了。
纪苏却不成理会他,只是任泪珠儿一滴滴落了下来。二人沉默相对了良久,李均苏双眸渐渐红肿,终于按捺不住,柔声道:“纪苏妹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再哭了。”
纪苏端端正正向李均行了一个礼,慢慢道:“我嫁与李郎之时曾与李郎有约,身,决不干政,昨日里我当众止住李郎,是我不对,还请李郎责罚。”
李均吃了一惊,当初娶墨蓉与纪苏之时,李均与二人有约,她们可在自己权责之事物,但不得干涉和平军军政,但墨蓉与纪苏都非寻常女子,无论是军务或是政事,往往都有自解,偶尔向李均建言,反可弥补李均某些遗漏不足,因此这约定渐渐便不再被提起。
“纪苏妹子,昨日之事不同寻常,那钟彪是我们破家仇人,若是轻易放过他,叫去面对被他杀害的亲人!”即均心中念头一转,知道纪苏实际上是在婉转地劝谏自己,因此挑明“我知道,那钟彪二十年前便当杀了。”纪苏抹了一把泪水,道,“只是,如今二十年前,你更不应对魏先生起杀意呵。”
李均缓缓坐回自己座位之中,等待纪苏继续说话,但纪苏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止“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李均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说了,我身为妇人,决不干涉你之军国大事,方才禁不住又多了一句嘴是不该了。”
纪苏的泪水止住了,她恢复平静,正容巍坐,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妹子,我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见她如此,李均颇为头痛,口中只得略略松没料到这一句又引得纪苏眼圈儿红了起来,他哽咽着道:“你一时气愤……一时气愤便要杀人是放纵你这性情,天下人还有活路吗?”
李均心中一凛,自己如今势高权重,若是放纵性情,倒也真非天下人之福,但纪这样说他,他心中究竟有些不快,因此脸也不禁沉了下来。
“昨日里也怪不得你。”纪苏不理会他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道,“怨只怨我不是墨蓉姐姐在此,定然能解开你的心结,偏生是我这粗枝大叶的戎人女子在你身边……”
听得她提起墨蓉,再见她自怨自艾的神色,李均心中怜惜又起,他虽然成亲数载蓉与纪苏都是女中豪杰,极少给他看到这种神情,因此他并不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原本是女子制的不二法门,想到为了二十年的仇恨,令这生死与共的贤妻也发出这般怨声,李均只得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就莫提蓉姐了,我依你们便是,只是那钟彪我见了他便有杀了他的冲动,以后让他我为妙。“
纪苏破涕为笑:“你是天下无双的英雄,可不能对我妇人言而无信。”
见她如梨花带雨的神色,李均苦笑道:“我算服了……”
正这时,门外卫兵高声道:“禀报统领,魏先生有紧急军情来禀。”
“请他进来。”李均又对纪苏道:“你去把脸洗洗,这般样子太难看了。”
纪苏一拧身子,道:“魏先生又不是外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嘴中如此说闪入里间屋子去了。
“统领,有三件紧急军情要报。”见纪苏已不在屋里,魏展心中大定,脸上神色仿佛昨日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哦,快说来听听。”李均听得有紧急军情,暂时也将心事放在一边,向前倾了。
“首先是好消息,屠龙子云与任迁将昏君堵在卢家堡,随行禁军作鸟兽散,奸臣妙,绑了昏君请降,信使说屠龙自云派了五千人押送他们来这柳宁了。”
听得柳宁二字,李均先是一怔,旋即想起自己初入城时已经为柳州改了名字,不起来:“好好,屠龙子云果然不曾让我们失望,他小事有些粗放,这大事却从来不曾误过。”
“第二件军情在统领意料之中,岚国伍威亲统三十万大军,号称百万,挥师南下日之前便过了吴阴城,其先锋骑兵在屠龙子云擒昏君奸臣之际出现在卢家堡附近,只是见卢家堡军夺占才退走。看来伍威听到伍鹏败绩,便已经明白我军计策了,这先锋骑兵定是赶来迎接昏君。”
“伍威能将陆帅逼入绝境,自然非伍鹏之流可比。”李均精神一振,将伍威的岚引来,他的计策便能完整铺开,一场神洲史中少有的大手笔战役便将展开。
但他等了片刻,魏展也不曾将第三件军情说出来,他不禁问道:“魏先生,这第什么?如今军情紧迫,若不是什么重要消息,我们便去点兵备战,与伍威决一雌雄!”
“哦,这第三件事正与此有关。”魏展微闭了一下眼,暗自想了想措辞,然后再要破伍威,我军必须团结,可是如今我军中有将士密谋叛乱!“
“什么!”李均霍然而起。
第十二章 红雪
一、
伍威颇有些懒洋洋的缩在马背上,狐裘外套罩着他高大的身躯,紫貂皮的帽子护住耳朵,便是在呵一口下就往下掉冰渣子的岚国极北之地,他这身装备也足以抵御朔风的寒意。但到了相对温暖的苏国,他反倒觉得冷起来。
“空气太潮,反倒让人觉得寒冷了。”他慢慢的想,这苏国的山河锦绣,惟有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才让人觉得妩媚,此刻却是冬季,空中下着头屑般的小雪,这雪落在地上积不起来,原野间到处是黑一块灰一块的斑痕,比起冰河万里银妆无涯的北国,这点雪根本算不得雪嘛。
“冬季非用兵之时啊!”身傍的行军参谋谢昆道,“这苏国的气候与我大岚相差甚远,我担忧将士们的身体。”
“我也想过,此时作战,确有诸多不便。”伍威舒展了一下身躯,停了会又道:“最好的攻击之时,是秋高气爽时节,但时不我予,若是等上大半年到来年秋时,这苏国早成了李均口中之食。况且冬季疾疫不易发生,若是换了天气较暖的时节来,数十万大军难保不会有疾疫。此刻李均所得苏国地界,人心尚不稳,我国以苏国君王大义之名,还可得到百姓支持。想来想去,都非得此刻用兵不可。”
谢昆连连点头,过了会儿道:“大元帅所言甚是,但愿那苏国君臣不要过于无能,千万要坚持到我军到达。”
“恐怕不易。”伍威微微一笑,“陆翔之后,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