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急忙松开手,他的长矛便插在那羌人的尸体之上落到了城下。他想去拔腰刀一个独目浓须的和平军将领自云梯上探出头来。那将领身手甚是矫捷,一手勾住城垛,一足便大城墙。新兵眼见他手中的战斧闪着寒光劈头盖脑地斩了过来,哪里还敢拔刀格挡,向后便是急退想身后是一具官兵的尸体,将他绊得向后倒了过去。
也亏得他向后倒了下去,独目浓须的和平军将领一斧劈空之后反手又是一斧,重斤的战斧在他手中就跟小木棍没什么两样。但新兵一倒这斧便从他胸前扫了过去,新兵只觉得胸,忍了许久的尿再也控制不住,“唉”的一声便昏死了过去。旁边的老兵见这和平军将领勇猛难了兵器就走,和平军将领却不放过他,向前跨恶劣两步,战斧一横,那老兵的首级便飞了起来,脖血喷出足有三尺高。
“万岁,万岁!”那独目浓须的和平军将领第一个登上城,城下的将士都兴奋得起来。
(二)
“万岁!”
数万人高声呼喊,声音足以刺破长空,震碎天上的云彩。
紧接着那独目浓须的和平军将领之后,一个羌人勇士略有些笨重得登了上来。他着九环大刀,一手举着一面紫色龙旗,在城头找了处裂缝将紫旗插了进去,回过头来便砍翻一个迎官兵。
城下的欢呼声更大了,这两个和平军将士护住所占的垛口,不过片刻间,便又有和平军将士攀了上来。
“钟彪!钟彪!第一个登行者是钟彪!”识得那独目浓须武将的士兵都大呼,钟咧嘴一笑,他在战场上纵横多年,向来是默默无闻的角色,几曾有过这番荣光。李均在阵前仰望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问身旁的董成道:“那当先冲上城的,便是你在凉水镇收伏的钟彪?”
董成脸上也禁不住浮出自豪之色,但这丝自豪旋即被另一种异样的心情倒替了,己的部将取得这攻城的头功,但所攻的却是自己曾经发誓效忠的王朝的都城,他沉声道:“不错甚是勇猛,也颇有智计。”
李均垂下头去,慢慢思索什么,过了会,他又问道:“此人可曾在陆帅帐下效过”那倒不曾,此人是五年前投入官兵的,投入官兵之前据说也是佣兵。“
李均心中“登”地一下,他看着钟彪的身形眼熟,只道是当初在陆翔帐下时认识如今听来,这个钟彪似乎是另一个人。
“不会这么巧吧……”他心中暗想,但旋即将这念头甩到一边,此刻正是关键他必须全神贯注于指挥调动将士。
“反击,反击,将他们赶下去!”
一个武将声嘶力竭地呼喝,夹在官兵之中冲了过来。钟彪独目圆睁,战斧荡着罡旋风般迎着这武将冲过去。两只缨枪毒舌般向他胸喉处刺来,但都被他战斧荡开。那两个官兵尚回缨枪,钟彪一斧过去,便将其中之一从头至腰劈成两片,紧跟着一抬脚,踢在另一个官兵下身兵弃了兵器捂着小腹跪了下去,钟彪却毫不迟疑又是一斧,那官兵的头飞起老高,撞在那大叫反将身上。
“逆贼!”那武将倒也有胆气,不曾被钟彪的气势吓倒,挺枪便刺,枪尖如毒蛇伸缩不定,枪樱如蝴蝶般上下飞舞,让人眼花缭乱。但钟彪却毫不理会,挺胸迎着枪便踏向前去只是简简单单从头上劈了下去!
“吐吐吐!”一连数声,那武将的枪尖在钟彪胸甲上刺出五个窟窿,每个窟窿都出鲜血,但每处伤都只是破了钟彪皮肤,而不曾刺入胸腔之中。反观武将自己,头颅如头被切开般分成两片,红的白的流了出来。
“哼!”钟彪一脚将那武将尸体踢开,横着战斧,怒瞪独目,吼道:“谁还敢来官兵见得他全身浴血,威风凛凛有若杀神一般,那里还敢上前。官兵的反扑变成,而利用这时机,又有数十名和平军将士登上了城。他们迅速向左右杀去,将已然动摇的官兵驱,占据了更多的城垛口,从而也让更多的和平军战士攀了上来。
官兵此刻从其余所在紧急抽调了人员杀了过来,暂时稳住了阵脚,双方便在兑金城垣展开了激烈争夺。但城上空间有限,双方数百将士挤作一团,谁都无法施展开来。
“冲车!”李均在城下望得明白,挥了挥手命令道。
不过片刻时间,一架由百十名力士冲车便来到兑金门前。这些力士也不管城头的喊着号子一齐用力,那冲车“砰”地一声,城门四周被撞得灰尘簌簌而下,便是数十丈外,也可到巨大的震动。
“嘿呦、嘿呦、嗬!”力士们的号子在战场中的杀声里,并不显得引人注意,但应声又撞在城门之上,撞角所触之处,铜皮包着的门被撞凹进去一截。城门里的官兵也被震得倒,不能再用重物撑住门。
“轰!”接二连三的冲车撞击终于在城门之上开了个洞口,内外的士兵相互可以对方,官兵眼见外头和平军的声势,更不敢留在这儿,因此再撞得几下,这高大厚重的城门终于在地上。
“万岁!”和平军中再次传来万岁的呼声,这是今日里第三次呼喊了。不等力士冲车,和平军便从他们身侧冲了过去,直扑向城内逃散的官兵。城头的官兵见城门已破,都知再城已无意义,纷纷向内城退却。
“追,莫让他们逃了!”钟彪杀气腾腾,不知疲倦般挥动着战斧,踏着官兵的尸上去。
但在所有官兵逃入内城之前,内城的大门便死死关了起来,任官兵如何捶挞也不一丝缝隙。
望着城下同僚袍泽的哀嚎,城上的官兵也禁不住黯然神伤。
“为国死战原本为忠臣义士所为,尔等不得贪生怕死,快快回过头去与逆贼作战上的禁军将领眼见不妙,大声呵斥道。
“如何死战?”城下的官兵纷纷叫嚷起来,眼见外城各处正逐一失守,和平军气,他们既无勇将指挥又无退路可寻,心中惧怒,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忠义。
“传令全军,勿要追杀。”听得前军中来的使者传来的军情之后,李均果断下令“为何不乘机全歼那城下官兵,反倒留下时间给他们逃走?”身旁一将不解地问“杀了他们,只能激得内城官兵死守,相反饶他们一条生路,既可收揽军民之心以懈怠守城官兵之志。”
李均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侧向董成:“董兄,你以为当如何?”
“内城坚固,地势复杂,远胜于外城,况且城中百姓众多,大军冲击之下,难免焚。”董成道:“能不战而胜,那时最好不过。”
“之所以不遣将自北城攻击,便是为此。”石全慢慢道,“我只担忧,屠龙子云时赶上。”
“屠龙小事上马马乎乎,大事之上却从不误事。”李均道,“估算情形,也差不”
其余将领听得莫名其妙,一将问道:“什么情形差不多了?”
“自然是官兵投降献城了。”魏展哈哈一笑,他见李均在这夙愿将实现之际,却不怎么开心,便问道:“统领还有何担忧吗?”
李均微微催促了一下战马,自己啸月飞霜被水冲走之后,他便一直没有称意的马的这匹乌稚虽然也是白里挑一的好马,但他总觉得比不上啸月飞霜。有些旧的东西,虽然已经永,但留下的记忆却无法消除。即便一时似乎忘却,但只要条件时机适合,便又会出现在人的脑海柳州城中,杀声渐息。在众将与幕僚相对愕然的目光中,李均的坐骑缓缓载着他纪苏与卫士立即随在他身侧,虽然周围是精兵强将的簇拥,但李均却觉得自己只是孤零零的一人徜徉在一条叫做记忆的河畔。
父母留给他的印象早就淡化了,但如今却清楚地记了起来,还有堂兄李坦,还有村里的乡民与玩伴。早年浪迹于佣兵中的战友,第一次杀人时的感受,陆帅的脸与声音,雪原星时自己叫天天不应的悲怆,第一次去见凤九天时立下的志愿,有如流寇般的万里转战,雷鸣城中,叛变了的彭远程……无数面孔,无数心情,同时在他的心中升了起来。
“万岁!”城中的和平军将士又传来万岁的欢呼声,这让城外的人都精神一振,中又有了有利于己方的重大变故。果然,片刻后快使便来报:“禀统领,内城官兵破门献城,这中,再无抵抗之人了!”
三百年大国之都,百万人户的古城,在不足一日的血战之后,便轻易束手。和平们欢呼着相互拥抱,激动得载歌载舞,将激动与兴奋的泪水抛洒在柳州城的街道之上。
“传统领令于全军,就地休整。有胆敢骚扰百姓者,斩!有胆敢抢掠财物者,斩敢强暴民女者,斩!有胆敢纵火为乱者,斩!有胆敢滥杀降俘者,斩!”
见连着呼唤李均,李均也不肯做声,石全、魏展与董成等人稍稍商议了几句,石高喝。此刻仍旧面无喜色的,全军中除了李均,便只有他了。这“五斩”军令传得甚是及时,部投入和平军中的官兵已开始劫掠,很快便为和平军执法队弹压,数百名将士人头落地,这也使得此有了个“五斩参谋”的绰号。
“统领,进城吧!”魏展驱马上前,来到李均身侧,低声问道。此刻城中军心浮心不安,正需要李均等进城坐镇。
“嗯。”李均点了点头,抬起双眼,望着城头在风中飘摇招展的紫色龙旗,他长口气。“为何这大胜就在眼前,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意?”
马蹄踏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之上,发出悦耳的得得声,在无数将士与百姓的注目之均终于踏进柳州城。在城门之前,他略驻了一驻,专注地盯着城上的“柳京”两个大字,过了片侧脸对董成道:“我有意将这柳京改为柳宁,不知董兄以为如何?”
“柳宁?”董成重复了一句,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李均的意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惟这柳州自此安宁,还希望我大苏全境自此安宁,我神洲全境自此安宁!“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董成赞同,李均只是略一点头,便催马踏进了兑金门。
“万岁!万岁!”
城内街道上,就地休整的和平军将士见了李均,都发出欢呼,这欢悦的气氛将胆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感染。当他们从和平军口中得知,那个留着短须,看起来还不过是二十几许的年,便是官府口中杀人如麻食人肉饮人血的大魔王时,他们也禁不住欢呼起来。少年英雄,远比府的辞令更让百姓着迷与崇拜,也让他们轻易地便接受了旧王朝崩溃的事实。
李均皱了皱眉,和平军在战场中为了鼓舞士气,常常呼喊万岁,这是对勇士的激此刻再喊万岁,似乎全是对着自己喊的,他向魏展看了一眼,道:“这万岁不是那昏君的称呼吗”什么?“震耳欲聋的欢呼让魏展没有听清李均说的是什么,他大声问道。李均笑,知道与他说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得微垂下头,带着谦逊的神色迎向百姓与军士们的欢呼。
他们来到了内城之前,只见一群苏国文武大臣,拥着一个着黄色袍服的少年,跪城“爱晚门”
前。李均再次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禀统领,昏君奸相前日便已逃走,满朝文武尽皆不知。如今这些文武官员与昏监国的王子李珈奉图表前来请降。”
那个黄色袍服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满脸皆是羞怒之色。他向来不得李构喜爱,被立为王储,而此次李构逃走,更是将他留在都城中,名为监国,实为送死。他倒少年气盛,有意决一死战,奈何文武大臣在外城破后便直入宫苑,想寻李构问对策,这才发现李构逃走,便胁迫降。
李均自马上翻了下来,伸手将李珈扶了起来,但那李珈却不领情,依然长跪不起上下打量着他几眼,见到他脸上的稚气与不愤,禁不住莞尔。他道:“你便是李珈吗?”
李珈偏过头去,不理会他。李均淡淡道:“我当初起兵之时便立志,自此双膝不故此,在我军中,无论上下将士,都无跪拜之人。我不愿跪你,也不要你跪我。”
“孤堂堂王子,岂有跪你之理?”李珈终于出言,“孤家跪的是这万里河山自此孤家跪的是上对不起祖宗社稷下对不起百姓黎庶,孤家跪的是这满天下陆翔死后竟再无能力挽狂!”
“胡说,昏君在这京城之日,曾亲口承认,李统领乃献王之后,为王室嫡脉,倒昏君这一系,以幼夺嫡已逾百年,如今天祚……”一个大臣摇头晃脑地凑上来,想要为李均辩驳但却发现无一人在听他的,众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不屑与讥讽,他不由咽了咽唾沫,悄悄均。
他目光与李均那杀意盎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一股自心底升起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李均慢慢道:“若非石参谋有言,胆敢滥杀降俘者斩,我第一个便要杀你!”
那大臣双膝一软,禁不住跪倒在地上,一股骚臭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李均又转,冷冷道:“你倒说得大义凛然,你跪过北境落入岚国之手的大好河山吗?你现在跪百姓黎庶,你祖宗起就不知让天下的百姓黎庶过得好些?你知道杀死力挽狂澜的陆翔者,便是你那昏君父亲”杀陆翔者,明明是奸臣吴恕,与我父王何干?我父王为那奸臣蒙蔽,朝中权柄臣手中……“
“哼!”李均冷冷的哼声,打断了李珈的话语,“陆帅生前执掌兵权,位高望重是那昏君首肯,吴恕有何能为?”
见李珈虽然口中不说,脸上却依然不以为然,李均摇了摇头,道:“你父子尽是用自以为是,念在你年纪尚幼,向来在诸王子中又颇有贤名,我不难为你,你先回自己府中,暂时出就是。”
“要杀便杀,多说什么?”李珈挺胸站了起来,“与其不难为我,不如不难为这姓!”
“不难为城中百姓?”李均一字一顿将李珈之话重复了一遍,想身侧的石全看了道:“罢了,我懒得对这笼中之鸟多说,石兄,将他交给你了。”
石全微一颌首。李均在众人目光之中,终于进了柳州内城的爱晚门。
(三)
烽烟渐熄,嘈杂的喊声也被沉静所代替,街头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部分商家在战士逐一通知下,大着胆子重新开业,而瓦肆市坊也有了些许生机。毕竟,在柳州城的百姓心中换代是达官贵人的事情,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关系并不大。在某些里巷,甚或传来歌辞之声,当王朝所禁的寄生草也在有些人口中唱了出来。
“今夜荒野孤坟,昨日柱国干臣。道甚么志如鲲鹏扶摇怀壮烈,说甚么心似铁石忠贞,终难免行至绝处落魄失君恩。看了那喋血沙场将士苦,怎知狡兔未死狗先烹……”
若非功臣名将一一被斥退,李均如何能轻易取下柳宁城。
“此次攻城,立首功者,当属钟彪。”石全翻开功劳簿,“论功行赏,当升钟彪长,金十万,绢六百匹。”
钟彪听得一震,不敢置信的喜色浮上他的脸。那万夫长之职,非劳苦功高者不能平军全军之中万夫长也不足十位,而他却由一个降将,得居此高位,怎让他不心中大喜。更何况军中官职不多,因此多是以金帛充作奖赏,十万金与六百匹绢,足够一个富豪挥霍一世了。
他大步字众将中迈了出来,走向坐在案几之后的李均,虽然他投降和平军已经有,但这还是第一次与李均面对面。
魏展与石全却相互对视,换了往常,部将立此奇功,李均定然满面笑容,甚至调,但今日李均却面沉似水,双眸中杀机涌动,便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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