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大厦里是个浪漫的装点。
“我没事。”话筒里传来诺诺的声音,平静微冷。
“你看到它们了?有多少?”恺撒终于松了口气。
“数不过来,二三十只?也许破一百也难说,不是数数的时候。不用乱找我了,我在你唯一会忽略的地方,四楼女卫生间。我把它们都关在这里面了。”
“你疯了么?你没有言灵!”恺撒惊得咆哮起来。
“杀鸡嘛,要什么言灵?”诺诺冷冷的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旋身上步,双手紧握钢管凌厉之极的横扫,把扑飞过来的几只鬼车鸟打成古铜色的碎片。女卫生间被诺诺反锁了,追着她而来的鬼车鸟尽数被锁在里面,洗手台上,隔间顶上无处不是它们,有的甚至以利爪倒悬在屋顶。这些渴血的动物正低声嘶叫着观察被它们包围的女人,女人一身鲜红的喜服,红色丝带束起发髻,双手两根一握粗的钢管,站在一地碎片中央,凌厉如刀剑,漂亮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温度。
诺诺缓缓的调整呼吸,回忆剑道黑带富山雅史教她的“二天一流”双刀术,毕竟不是主修的格斗科目,手还不太顺。
但以这样的程度,鬼车们大概已经开始考虑彼此之间,到底谁是谁的猎物了。
恺撒紧张到忽略他的女朋友纵然没有言灵,但是本质上和楚子航一样是个杀胚。
帕西拉下卷闸门,封锁了整个大厦,扭头看着满头大汗的林凤隆冲了过来。
“你应该已经在日本了。”帕西皱眉。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到你那么镇定我真惊讶,”林凤隆粗喘着,“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控制局面么?”
“龙王苏醒,并不意味着尼伯龙根的门洞开,洞开生和死之间的门超过了四大君主的力量范畴,即便有尼伯龙根的东西偶然进入这里,也控制的住。”
“是的,那门不轻易打开。但它被打开过,望恭厂大爆炸的时候!这里就是望恭厂的旧址!尼伯龙根在这里是有裂缝的!它已经打开了!不,是北京地下的尼伯龙根整个的坍塌着!这是湿婆业舞的效果,导致望恭厂爆炸的也是这个言灵!”林凤隆语速极快,神色狰狞。
帕西脸色骤变,“龙王不会轻易使用灭世级别的言灵!”
“在愤怒的情况下他们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别以为他们会可知。”林凤隆低吼,“不是几只镰鼬偶然进入这里,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它们不愿给尼伯龙根陪葬,他们在逃亡!你想用卷闸门阻止它们?”
“用钢板加固所有的门,立刻炸掉这栋楼!”帕西伸手去摸手机。
“用我的,有人要和你说话。”林凤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帕西。
“恺撒还在那栋楼里,我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恺撒必须活着。”电话里是弗罗斯特没有温度的声音,“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龙族的秘密歪斜也没有关系。恺撒是家族千辛万苦选定的继承人,没有恺撒,就没有家族的未来!”电话直接挂断,根本不给帕西说话的机会。
帕西沉默了几秒钟,把手机递还给林凤隆,“那么只有我自己进去。”他解开外衣扔在地上,白色的衬衣上紧紧束着黑色的带子,黑色的猎刀贴着肋下,他全副武装。
“必须封住每个入口,不能让任何一只炼油离开。”林凤隆说。
“我得到的命令只是保住恺撒,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中,按照你说的,钢板加固也没用,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不,有的!恰好有!”林凤隆伸手指向人群中的一队皇帝,这些金发碧眼或者红发绿眼的洋人正和中国人一样看热闹。
北美,芝加哥郊外的小型机场上,一架“湾流”喷气式公务机正准备起飞。瘦小的汉高蜷缩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神色肃然。电话响了。
“北京出现明显的地动,可能是龙王苏醒!而且秘党正在随意调动我们的饿人!”电话里穿来年青人急切的声音。
“龙王苏醒?”汉高嗤笑,“远比你想的严重,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演化到这个地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5分钟后我就要飞往中国,我只希望我到达北京的时候还有完整的机场供我降落。”
“那……秘党调用我们的人的事?”
“让他们调用吧,如果调用几个人还能压下这件事的话。你要牢记一个原则,我们和秘党有再大的冲突都可以商量,但我们和龙族之间永无妥协的余地,他们或者我们死绝了,这场战争才会停止。”汉高轻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被我们掩埋了几千年……龙族要全面反扑了吧?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皇帝组接管了婚庆大厦。
混血种在中国的机构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建筑工人迅速赶到,每个出口都用高强度钢板封死焊牢,围观的人惊讶地发现一群身穿黄袍的美国人被封在了大厦内部。
唐森面对这空无一人的大厅,抚摸这自己黄袍的元宝袖,回想这几天在北京闲散的日子,无声地笑笑。他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家族的死命令已经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了每个人。尼伯龙根的缺口必须被死守,他们每个人都不得后退一步,身后那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钢板只不过是为了遮挡视线用的,这里真正的防御是他们这些人。
不倒下,不后撤,倒下则必然已经死了。
大厅中央那辆用于抽奖的QQ车忽然动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它不见了!地面上
出现了巨大的黑洞,小车和地板的碎片一起笔直的下坠,消失在不见底的深穴中。
湍流从洞穴深处涌出,那是无数镰鼬用骨翼掀起的气流叠加在了一起,唐森感觉到剧烈的眩晕,镰鼬们的嘶叫声以超声波的频率发出,几千几万只镰鼬一起嘶叫就是一场超声波的爆炸。唐森沉沉默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想象一下黄河的壶口瀑布,黄色的泥浆水滚滚而下,声如雷霆,而唐森面前的这道瀑布是逆飞而起的,涌出洞穴之后四溅开来,每一滴水珠都是一只镰鼬,都带着那种锋利的刃爪,带着忍耐了几千年的对血液的渴望!
“窗户,空调出风口、水管,所有的出口都要用钢板焊死。它们比我们想的还多。”唐森结束了通话,皇袍震动,领域轰然扩张!
凯撒还在电话亭里。
他走不出去了,隔着玻璃他能看到的东西只有镰鼬,几百只或者几千只镰鼬彻底覆盖了这间电话亭。就像是在最深的噩梦里,放眼所见都是干枯的面骨,每双眼睛都闪着饥渴的金色,它们用身体撞击,用刃爪在玻璃上使劲划,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发出像发疯的声音。这样下去只怕这个还算坚固的电话亭会被镰鼬们拆成碎片。
帕西站在四楼的栏杆边,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古铜色漩涡,那是数千只镰鼬围绕着穹顶。这东西成群之后就像食人蚁一样可怕。但它们并未进攻帕西,漩涡中不断飞出来的镰鼬扑向凯撒所在的电话亭,重重叠叠地把它包了好几层。
电话铃响了,凯撒愣了一下,还是摘下了听筒。
“少爷,是我。”
凯撒愣了一下,“帕西?你居然在中国?那么家族跟这个意外有关吧?”
“没有关系,这件事超出了家族的预计,情况比你想的更糟糕。龙王苏醒,而且一个可以跟莱菌相比的言灵正在释放中,谁也不能预计结果。家族的命令是你必须生还。”
“如果家族能对这些镰鼬下令而不是对你,我大概有生还的机会。”凯撒看着一只利爪终于切开了玻璃,这些镰鼬的爪子就像玻璃刀一样锋锐。
“它们追着你是因为你带着那枚混合着火元素的贤者之石,它们不是对你,而是对那种力量有兴趣。”
凯撒从包里拿出了那支弩箭,石英汇总封存的贤者之石亮着血色的微光,“那么只有毁掉它啰。”
“毁掉它你就会释放出火元素,那种燃烧的概念,大概你会毁掉周围一片,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帕西说,“你应该把它交给我。”
“带着这块贤者之石的人就是鱼饵,对么?你们原本是准备用这个把我变成鱼饵来钓一条龙,但是调来了杂鱼。”凯撒冷冷的说,“把贤者之石交给你,你怎么处理?”
“这是我们对局势的变化估计不足。”帕西低头看着下方巨大的地陷空穴,“交给我之后你就安全了,我有各种方法处理,譬如带着它返回镰鼬的巢穴,在那里我也许能把它射向龙王。”
“真在意我的人身安全啊,准备牺牲一个人来为我开辟一条逃生通道么?”凯撒一边说一边把一枚刺穿玻璃的刃爪掰断。
“你是加图索家族未来的希望,没有你就没有加图索家族。”
“混账!”凯撒忽然怒吼,“你还没有就你们把我用作诱饵道歉!”
帕西怔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很抱歉少爷,让您陷于危险中。”
听筒中也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凯撒的声音忽然变得懒洋洋的,“那就没事拉,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现在要挂电话了。”
“少爷,立刻把贤者之石交给我,你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千只镰鼬!”
“我没有说要交给你,”凯撒冷冷地说“其实我并不那么在意当这个诱饵,有我这个诱饵在,这些东西就会被吸引在这里,不是很好?”
他真的把电话挂了。
“凯撒!”帕西大吼。
凯撒做的是个疯狂的决定,但是他没有做这个决定的能力,他的言灵就是“镰鼬”,并不具备攻击力,如果面对几十个持枪的敌人,凯撒都有可能在他们开枪前做预判,但是这一次他面对几千只镰鼬。凯撒固然是个极好的声波雷达,但是要跟踪几千个目标,F22战斗机也做不到。
那些镰鼬都用利爪刮擦着电话亭的表面,就像是群蚊噬象,电话亭被笼罩在一层蒙蒙的灰尘中那就是炼油们刨下的木屑甚至是玻璃灰尘,这些东西已经疯狂了。贤者之石对于他们就像是生血对于鲨鱼。电话亭随时会倒塌,帕西再次拨号,但是已经没有人接听。
轰然巨响,电话亭倒塌,成千上万的镰鼬扑入。但是灰尘突然膨胀起来,如凌厉的刀剑飞射,电话听众就好像发生了一场高压气体爆炸,把附近的镰鼬都吹飞,同时,一个森然的领域释放出来,继续扩大,来不及逃离的镰鼬都被卷入其中,被飞射的灰尘射为新的灰尘。灰尘缓缓渐落,凯撒的身影慢慢出现,但抓住帕西视线的是那对刺眼的黄色瞳孔和。。。。。。体表开合的鳞片!
“爆血”技术,精炼血统!
而那个言灵也不再是镰鼬,寄宿在凯撒脑海深处的镰鼬群疯狂起来。不再是信使,他们同样变成了渴血的暴徒,言灵进化成了攻击性的“吸血镰”!
帕西仿佛看见了真实的镰鼬和虚幻的镰鼬们交错飞行在巨大的空间中,撕咬、搏杀、挥舞刃爪斩切、嚎叫,这个群鸦的战场,而那个走出灰尘的男人,俨然千军的领袖!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巴黎之花的美丽时光是我最喜欢的香槟?”酒得麻衣看了看薯片妞一眼。
“没有,但喝起来不错,口感微干有些甜。。。好吧,你可以忽略我在这种精神状态之下对旧的评语,总之还不错。”薯片妞端着水晶玻璃质地的香槟就被端坐在沙发上,优雅端庄,她难得这么优雅端庄,尽管她每天要指挥集团海量的业务来往。
“有点干是十分正常的,有点甜是因为你刚才无意识的把我的巧克力倒进去了。”酒得麻衣指指她的酒杯。
薯片妞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杯中是一种叫人恶心的褐色混合物,如果她早就知道绝对喝不下去,不过此时她已经没什么味觉剩下了。
“你管我?我喜欢巧克力兑香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连同整个城市被掀到天上去,难道尝试一下全新搭配也不行》喂喂,你能不能别跟喝啤酒似的对瓶吹香槟?”
“快看!信号恢复了!”薯片妞忽然扑到显示屏前。
因为震动而罢丵工的摄像机们再次开始运作,传回了尼伯龙根内部的情况,100号站附近的隧道中,雪亮的光束撕裂了黑暗,那束光来自。。。。一列锈迹斑斑的地铁,车头悬挂着“先锋号的铜牌”!
“OMG,是那列原型车!”酒德麻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只小白兔都没死!而且他们正试图把那列旧地铁发动起来!那可是废弃了几十年的古董货色!卡塞尔学院真教出了几个变态级的精英!”
路明非高举着手电,照亮了满是铁锈的驾驶室。这列车大概比他还老,什么数控仪表什么液晶显示屏一概欠奉,取而代之的是刷了绿色油漆的铁皮仪表台、红绿两色的方形指示灯、数不清的铜制拨钮,以及人造革面都被扒掉而露出黄褐色海绵层的驾驶座。
楚子航居然相信这玩意儿还能跑起来,他从仪表台上旋下四枚螺栓,打开一块铁板,从下面引出了十几根电线。路明非心里很犯嘀咕,因为楚子航显然也并不了解这古董地铁的结构,一边试着打火一边参考钉在仪表台上的不锈钢质电路图。以这做模拟电路实验的新手做派还要启动一列古董地铁来逃生?未免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嫌疑。
不过此时此刻还能如何呢?总不能指望靠狂奔来逃离“湿婆业舞”的领域范,这言灵曾经在須臾之间毁掉了一座古印度城市!
真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他们在最后一刻成功翻盘之后又被那头低智商的龙大逆转,然后就只有屁滚尿流地逃命。这将是王牌专员楚子航履历中的污点,他不仅跟敌人搞暖昧,而且最后把一切都弄砸了,如果没有他们也许还没那么糟……而他们连对外报告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上千万人在这个城市里进出,北海公园里还有老头老太在健身,文艺青年们睡醒之后开始准备去后海的酒吧晃晃,CBD里出没着职场精英,为他们的百万年薪小跑着工作,车流堵塞了二三四五环……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危机正在迫近。
路明非用力抹了抹脸,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机器制造于1967年,长春客车制造厂生产,最古老的DK1型,原型车,只生产过两辆,使用750V直流电驱动,全动轴结构,设计时速可以达到80公里,应该能够撤到安全地带。这种车型在北京地铁中是否跑过一直是个谜,也没有人能找到最初的原型车,想不到是在这里。”楚子航嘴里说着,手中不停,他试着扭结不同的线路,扳下电闸打火,电火花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我应该可以启动它,电路机构看起来不复杂,机械构造应该也没有大问题这是在尼伯龙根里面,连死去的东西都能被保存。”
“嗯嗯。”路明非心里有鬼,不敢跟他搭茬儿。
也许路鸣泽能解决这件事儿,反正起劲为之路鸣泽没什么做不到的。但是路明非怂了,很害怕。卖出第一个四分之一后感觉生活没什么变化,好像只是个玩笑,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路泽开始侵入他的生活了,原来只是在他幻觉中出现的魔鬼开始在他的生活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甚至短暂地占据他的身体。那个协议是真的,协议完成之时,他将失去某个自己绝不能失去的东西。
绝对不能!多少人死了都不能让步的那种“不能”!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反复提醒他不能继续换下去,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走几步就万劫不复!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都愣住了。从他们进入这里手机就失效了,路明非的欠费停机了,楚子航的干脆无理由停机。
路明非猛地一拍大腿,“妈的!我打不出去可是有人能打进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