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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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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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也在控制着火气,用手捻着垂到肩膀上的一缕头发,冷笑着站了起来。
  我很自信,他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就那么冷眼看着他没动。
  他走到门口,转回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会慢慢认识我的。”
  门“咣”地一声带上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我拿起那张请柬,来回看着,那上面的字迹是手工写的,很工整,“兹订于1988年2月18号,农历12月21日晚6时18分在皇朝大酒店举行小弟孙朝阳诞辰四十周年生日庆祝宴会,特邀杨远先生大驾光临。”落款的字迹难看得像蝎子爬孙朝阳。看着看着我就想笑,诞辰好像不对吧?死了的人才叫做诞辰,活着的应该叫做生辰吧?小弟这个自称也不恰当,我才二十多岁,你都四十了,谁是谁的小弟?不过先生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很受用,那时候还不时兴叫先生小姐什么的,一般都叫同志,先生好像都是有文化的人才那么称呼。现在可不一样啦,小姐是妓女,先生是鸭子。
  今天就是阳历2月16号了,两天以后去还是不去?我犹豫着,正想给胡四打个电话,门就被推开了,林武叉着腰站在门口:“你刚才又去哪里了?让我这一顿好找,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说好了让我来上班的,怎么那天走了就再没有动静了?”我拉他进来,干笑道:“撒什么娇?你自己没长腿?要来就来嘛。”林武推了我一个趔趄,傻笑着坐下了:“跟你开个玩笑,刚才齐老道来过?”我把那张请柬递给他:“来过,你看,让我参加朝阳哥的追悼会呢。”
  林武在那上面扫了两眼,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浅红色的请柬来:“我的跟你的不一样!这小子玩什么把戏这是?怎么你是大红的,我是粉红的?慢着,你看看你看看,里面的内容也不一样呢,怎么到你这里他就成小弟了,到我这里什么也没有……拿人不当人嘛!不行,我得去把齐老道追回来,”说着起身要走,“妈的,没有王法了这是。”话音刚落,胡四就推门进来了:“俩膘子都在啊?呵呵。”
  我让进胡四,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刚才跟林武争论的事情,胡四抬腿踢了林武一脚:膘子。把林武踢得直翻白眼。胡四胸有成竹地说,咱们不但要去,还得去得理直气壮。找个高档点儿的礼品店给他买个好寿礼,让他见识见识咱哥们儿的财力,让那些即将过气的老家伙们看看咱们的气势。我笑话他,你舍得吗?整天像个土财主似的,连服务员都舍不得多雇一个呢。胡四把眼皮翻得像吹泡泡:“不懂了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林武余怒未消,半躺在沙发上直嘟囔:“去了我也得折腾折腾他,目中无人嘛。”胡四把一口烟喷得像放烟花:“折腾孙朝阳?我呸!就你这样的,折腾凤三都不够格。”胡四舔舔舌头,说得唾沫横飞,“不斗嘴了,听我说啊,从分请帖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孙朝阳这个人很没脑子,这一套很落后,将来根本不是咱弟兄们的'个儿',用七十年代的脑子玩八十年代的江湖,注定要以失败告终。大浪淘沙啊,我敢说,用不了两年,孙朝阳的所有地盘都是咱哥儿仨的!就凭他这点小把戏还想给咱们制造矛盾啊,咱是干什么的?一个锅里摸过勺子!这比什么把兄弟、同学、战友可亲近多了……他过这把生日是什么意思?就是想借此机会亮亮他的势力,我早就等着他呢,来来来。”
  胡四把我和林武的脑袋往起一划拉,嘀嘀咕咕说得我直点头。
  外面在下雪,雪花硬硬的,像下雨那样急速地往下掉,让人感觉天非常冷。
  决定了要去参加孙朝阳的生日,胡四和林武就走了。刚把门带上,小杰来了电话:“蝴蝶,很顺利,我跟五子已经到了烟台。本来我想把事儿办妥了再跟你通电话,可我等不及了,这小子很愣,非要见你,不见你他不说话。”
  “他怎么知道你的后面是我?”我一愣。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一拉他上车,他就说,我不跟你谈,让杨远来。”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脑子有点犯晕,“你没走漏风声吧?这样,你把电话给他。”
  “哥们儿,”这个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屑,“你就是杨远吧,就这么点破事儿还至于你这么干吗?”
  “少废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想跟他啰嗦。
  “哈哈,你来见我,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你告诉我的兄弟吧。”我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刚坐回椅子骂了声膘子,电话又响了,五子的声音很奇怪:“杨远,我告诉你,你的人要是敢……”
  我不耐烦了:“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想少遭点儿罪就赶紧说实话。”
  那边竟然嘿嘿笑了:“唉,你说我都这样了,你跟我治什么气?我是涛哥的人,涛哥神通广大,嘿。”
  神通广大竟然让我绑架了他的兄弟?我笑道:“我知道了,好好跟我兄弟合作,明天我去见你。”
  涛哥这个人我听说过,在济南那边是绝对的老大,跟孙朝阳和凤三的关系也不错,他们经常来往。原来这个五子是涛哥的人,一定是孙朝阳或者凤三对他提起过我,他了解到建云是我的朋友,也跟五子提到过我,说不定还提醒他,让他防备着点儿呢……哈哈,这个五子也太无能了。不过,既然他是涛哥的人,我暂时还真的不能对他太过分呢。怎么办?稍加考虑,我又给小杰打了一个电话,叮嘱他千万别为难五子,一切等我跟他见了面再说。
  两天以后,孙朝阳的生日到了,下午我带着自己的猎枪去了胡四的饭店。胡四饭店的前厅里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瓷制武财神,关老爷的那把青龙偃月刀闪着金光,仿佛要劈出来的样子。胡四和林武一边一个装关平和周仓。见我进门,胡四指着财神冲我一笑:“怎么样?这个寿礼送给朝阳哥,他应该满意了吧?”我没有说话,把枪放在地上,扳着关老爷的脑袋把底座掀到一边,探头一看,底座下果然有一个洞口。我示意林武帮我扶着财神,拆开包猎枪的衣服,把枪掖了进去正好,枪把子撞在洞口边上,晃了几下也没掉出来。胡四哈哈大笑:“这就齐了!关老爷响应国家号召,跟上了时代的步伐,武器很先进,哈。朝阳哥也该高兴啦,送了财神还拐带着一件护身宝贝。”
  天黑得很快,五点不到就已经有些看不清人影了。
  胡四饭店门口停着他的面包车,车上坐了五六条汉子,这是林武最精干的人了。
  指挥服务员把财神搬到我的车上,我和林武、胡四就上了车。
  街上人影绰绰,车缓慢地走在路上,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第十九章 杀鸡儆猴

  皇朝大酒店矗立在大海对面,阴冷潮湿的海风带着巨人喘息般的声音,一股一股地往酒店四周扑。酒店旁边的停车场摆满了一辆一辆的轿车,轿车旁大都站着几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有的好像认识,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掩饰不住激动而诡秘的神情。林武拿出一个砖头模样的电话指挥同来的兄弟:“哥儿几个,先别下车,长点儿眼生,一有动静马上给我把外面控制起来。”打完电话,林武嘿嘿一笑:“跟咱们一样,来赴宴的小子们都有准备呢。”
  胡四点点头,漠然一笑:“是啊,孙朝阳这么一弄,伙计们不准备不行啊。”
  我拿过林武的大哥大,掂了掂:“这玩意儿挺沉,当凶器也不错。”
  林武没接茬,继续说:“我看见凤三的人了,一个个蔫儿吧唧的没个精神。”
  胡四唉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凤三自己都挺不起来,你让他们怎么来精神?”
  我把大哥大递给林武,顺手拍了拍他的腿:“别瞎分析了,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林武带来的人见我们下了车,连忙把财神抬了下来,跟在我们身后。
  胡四穿一件过膝的黑色皮衣,站在落地玻璃前掏出一把小梳子将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我打趣道:“好家伙,你这么一收拾,还真有点儿黑道大哥的意思呢。”
  胡四优雅地将脑袋往后一甩:“想要事成,先有造型,我很讲究的。”
  一行人在一个服务生的引导下,乘坐电梯来到一个楼层,这是一个大堂那样的楼层,整个楼层摆满了巨大的圆桌,有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有的桌子还空着,几个服务员蜜蜂般穿梭其间。大堂正中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孙朝阳先生四十大寿生日庆典。横幅下面,孙朝阳正满面红光地跟几个人说话,那派头不亚于美国总统或者英国首相。他的打扮让我一下子想到了《上海滩》里面的冯敬尧。头发背向脑后,亮出的脑门如同一个硕大的鸭蛋,绣满福字的中式长袍在灯光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他的手上夹着一根驴绳粗细的雪茄,随着说话声不停地舞动,让人联想到一个身怀绝技的画家在挥毫泼墨。他的对面站着壮得像牛一样的齐老道,齐老道不时拍拍旁边一个矮敦敦的中年人,那意思好像是在安慰这个人。中年人不时颔首微笑,显得彬彬有礼,涵养十足。胡四老远喊了一声“朝阳哥”,孙朝阳转过头来冲胡四点了点头:“好,我家四哥打扮得比我还潇洒呢。强子,给你四哥安排个座位,蝴蝶,到我这边来。”
  那个叫强子的年轻人抱歉地冲胡四一笑:“四哥,你和林武到这边来。”
  胡四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操,还真把我们弟兄分成三六九等了。”
  强子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听见台子上的乐队在卖力地奏着广东音乐。
  我侧眼看到,胡四和林武被安排到了靠窗户的一个桌子上,“鸡头”吴胖子已经坐在那里了。
  我使劲喘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脚步平实,目光安静地往前走。
  挡在我前面的几个人像被风扇吹开的碎纸,哗啦哗啦地闪到一边。
  齐老道扫我一眼,走到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跟前,轻声跟他嘀咕了一阵,那个领班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一下,大厅里陡然亮堂起来。灯光一亮,原来一直在穿梭着的几个服务员悄没声息地消失了,随即门口那边冒出了不少穿黑色西装的人,一个个笔直地站在门口,胳膊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横视着嘈杂的大厅,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我突然觉得这将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貌似平静,暗藏杀机。轻柔的音乐掩盖下,前面旋转着的一个彩灯似乎是在甩出一道一道鲜血。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眼前蓦地一花,我看见多年以前的我,挥舞“战争之神”冲向一处黑暗。
  “我来介绍一下,”孙朝阳拉着我的手,指着那个矮胖的中年人说,“这位是凤三哥,道儿上有名的大哥。三哥,这位我就不用跟你介绍了吧?蝴蝶,大名杨远,刚从山上下来的,'猛戗'着呢。呵,原来跟着你的小杰现在就跟着他干。”
  “久仰久仰。”凤三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也很斯文,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三十年代的教授什么的。
  “三哥,别这么客气,我还小,以后还得靠你们多多照应。”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柔软。
  “呵呵,后生可畏啊,”凤三的声音尽管柔和,我还是听出了一丝煞气,“小杰没来?”
  “对了对了,”孙朝阳插话道,“小杰呢?我很欣赏这位兄弟。”
  “我也不知道啊,”我坐下喝了一口茶水,“他不经常跟我联系的。”
  “怨我怨我,我应该给他发请贴的,”孙朝阳歪头一扫齐老道,“老道,连你也把这茬儿忘了。”
  齐老道把烟头吹出老远,瓮声瓮气地说:“忙了,难免漏掉一个俩的,谁都不是神仙。”
  凤三两手托腮,轻瞟齐老道一眼,目光诡秘。
  孙朝阳猛吸了一口烟,朗声大笑:“哈哈,老道说的是,来了我还怕他给我惹麻烦呢。”
  凤三把一只手在眼前拂了两下:“那到不至于,今天这日子没人敢捣乱。”
  我的心不禁一乱,凤三这个老家伙不愧是个江湖油子。
  什么叫“这日子没人敢捣乱”?我觉得凤三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小杰在跟着我以前曾经砍过他,他肯定不会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我跟小杰在一条线上,他这是在拿话“刺挠”我呢。别着急呀老哥哥,今天我就是扑着你来的,本来刚才看见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想放你一马,现在你跟我玩这套不阴不阳的把戏,我可真饶不得你了。脸上笑着,心里就不停地琢磨胡四设下的计策,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胡四的脑子的确够大,把凤三都看穿了,他现在就像一只气臌鱼,一踩就爆。想要压住孙朝阳,必须先把凤三砸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砸凤三就像青蛙吃苍蝇那么简单。只要在这里把“口子”调正了,让孙朝阳没话可说,甚至让他觉得我们跟他是一条心,后面的一切就好办了。孙朝阳不出手,别人干瞪眼,这样一来,我们的威信势必大增,返回头再来挨个收拾你们,将会易如反掌。
  我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统一军阀的蒋介石,甚至想到将来我过生日的时候,孙朝阳之流前来朝贺的场景。那时候,我要穿比孙朝阳的马褂还要气派的龙袍,福禄寿禧全他妈绣上!叼个破雪茄算个屁?咱玩儿鼻烟的,鼻烟壶越古董越好,开口一律之乎者也。场面也要比这个大,起码要设他几个分会场。音乐咱也得跟上,广东音乐算什么?咱奏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粗话说得也得气派,玩军阀口音奶奶个熊。凤三好像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妥,敲敲桌子让服务员给我添上茶水,自嘲道:“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兄弟现在的势力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强子拉着两个年龄都有些偏大的人过来了:“朝阳哥,济南的涛哥和丰哥也来了。”
  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冲孙朝阳点点头,直接坐下了。
  原来眼前的这位高个子就是涛哥,果然有点儿大哥风度,下巴微微仰着,矜持得有些目空一切。
  孙朝阳走过去,一一跟他们拥抱了一下,转身冲齐老道拍拍手说:“开始吧。”
  齐老道的脸像是突然被电弧光打了一下,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疾步跨上了横幅下面的台阶。我不得不佩服齐老道的口才,他把手往下压了压,扯着洪亮的嗓子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他的演讲不时引来阵阵掌声,甚至还有人学京剧票友那样闷足力气喊了几声好,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恢弘的剧场。我记得那时候还没有卡拉OK,齐老道演讲到尾声的时候,突然拍着手掌率领大家唱起了《生日歌》,气氛热烈得像当年庆祝抗战胜利。齐老道演讲完了,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孙朝阳不时冲各个桌子晃晃酒杯,面相矜持,目光威然。互相敬着喝了一阵,孙朝阳就开始挨个桌子敬酒,趁此机会我冲胡四使了个眼色。
  在洗手间里,我问胡四:“趁乱的时候开始,还是等大家都安静了再说?”
  胡四好像有些紧张,不停地用脚底擦地板:“再等等,再等等……随机应变。”
  孙朝阳回来了,他好像喝大了,摇晃着身子对强子说:“到时间了,请大家到楼底。”
  强子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蝴蝶,你去喊四哥过来,朝阳哥有话要跟大家说。”
  我的心像被一根丝线轻轻勒了一下,孙朝阳想要干什么?
  强子见我坐着没动,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没事儿,朝阳哥让你去作个证。”
  我抬头看看孙朝阳:“朝阳哥,大家都去?”
  孙朝阳摇摇头,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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