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凌熹只来得及看见他那身淡红色长衫,他的身形就消失在原来的位置,连续三次的一闪即逝,移形换位,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形。
就如没看出他是怎么出现,不知道他是怎么快速移动一样,展凌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拔出兵刃的,甚至他用的是什么兵刃!
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听不见任何的破空之声,展凌熹只看见一个极小的反光,接着一个星星亮点在空中划过的奇怪又玄妙得让人无法形容的轨迹,向柳久砺迎去。
柳久砺闷哼一声,骤地想后飞退近十丈的距离,一切都停顿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只是场中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衫的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背对着展凌熹也背对着柳久砺。颀长的身躯,闲适的姿态,单看背面就让人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魅力。
柳久砺的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相信的神色,脸色苍白如纸,顺着嘴角流下的艳红色液体,让展凌熹知道他受了内伤。
展凌熹不由得心中骇然。
要知道柳久砺只几招就可以置展凌熹于必死之地,而现在在展凌熹眼前这位红衫男子,却可以一招就令柳久砺负伤,身手之高可想而知!
他,到底是什么人?展凌熹心中满是震撼和疑惑。自从他出世以来,还未见过这样的高手!
眼前这男子的出现,似乎给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他从没想过人可以强成这样,原来自己还只是井底之蛙。
“你,你是什么人?”柳久砺语音微颤的问出展凌熹心中的疑惑。
“小柳,你说呢?”又是一声悦耳的轻叹,红衫男子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的容貌如同他背影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魅力,一双幽深神秘得令人轻易沉醉于其中的双眸,让他看起来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种雄伟如山与潇洒飘逸相互交织的奇异气度,更令他显得卓然不凡。
“尹……”柳久砺好像见到鬼一般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在震惊、不信、恐惧之间转化。
“尹卓名。”红衫男子为他接道,同时嘴角勾出迷人的笑意,“怎么?小柳还认得我吗?”
“左……尊!”柳久砺强自镇定的道。
“呵……”充满魅力的轻笑从尹卓名的口中逸出,“左尊?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啊!”
“小柳这些年在外面还不错吧!这么多年不见还真是很想你呢!”尹卓名叹息般的道,那神色,那口气,真的就如同在说着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想念那般。
柳久砺却知道这根本就是尹卓名修炼魔功的结果,让人根本无法看透他真实的情绪。
魔门至宝《太古魔经》其中最精华的部分就在尹卓名的手中,这是不少魔门中人都知道的,可惜敢向他明抢的人,魔门里到现在还找不出一个。就连排名在黑榜第二位的现任魔门门主陶鄂,都不是他的对手,谁还敢去捋这个虎须!
“左尊”尹卓名绝对算得上是魔门第一人了,虽然和他尹卓名齐名的还有一位总是高深莫测的,常年戴着面具,而且一年到头也不露几次面的“右尊”,当年身分还称得上崇高的柳久砺在魔门时都很难见到他,更何况其他人了。
大家知道:“右尊”的武功高,是因为“左尊”同“右尊”有过一次不完全的较量,虽然他们只打到一半就停手了,看过“左尊”与陶鄂比武的人,都可以轻易的看出“右尊”绝对要比陶鄂更强,但他们也都认为“左尊”要略胜“右尊”一筹!
柳久砺和尹卓名也算老熟人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那说变就变不可预测的脾气?他清楚的知道,目前在尹卓名没开口表明意图之前,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不然不知哪句说错了,自己就命丧当场了。
尹卓名似乎是从往事的怀念中回过神来,看向战战兢兢欠身在一旁的柳久砺,轻笑道:“小柳怎么还这么会演戏?你心惊也不用这么刻意的做给我看啊,在讨我欢心吗?”
柳久砺看不出尹卓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连连道:“不敢,不敢。”语态恭敬,但也却不敢再像刚才般刻意作态。
尹卓名没再为难他,云淡风轻的道:“或许,真的应该回去看看呢!呃,对了,你可以滚了。”尹卓名用好像在说“晚安!”一样的语气轻道。
听到这句话后,柳久砺如蒙大赦般躬身向后慌忙掠走,就好像生怕对方会反悔一样。
尹卓名若有所思的和面无表情的展凌熹对视着,好半天的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尹卓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对方应该知道以自己的工夫,要想马上治好他的伤应该不是问题吧?
他想了好几种展凌熹可能会开口说出的话,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会这么镇定地沉默,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死一般的沉默,甚至在他的眼睛里都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对于他目前的武功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如果这个表情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不是藉由高深的武学所形成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展凌熹眼中虽看不到情绪波动,但并不代表他心中什么都没想,只不过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可以轻易的掩饰自己所有的情绪波动而已,当然知道这个人要治好自己是很轻易的事情,但他却绝不会开口求人,即使是死也不!
他冷冷的看着对方,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
半晌,尹卓名蓦地一笑,在展凌熹的身旁丢下一颗黑色的弹丸,像在自言自语一般缓缓地道:“我是魔门左尊——尹卓名,如果你想当我徒弟的话,就用真力将这信号弹爆开,到时我就来带你走。”说完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蓦地消失在原地。
展凌熹再次被尹卓名恐怖的身法所震撼,他冷漠的盯着尹卓名突然消失掉,只剩下空气的地方,心里因尹卓名的最后几句话而掀起狂澜,他并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展凌熹心里头一次这样的纷乱过,种种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情绪和想法不停的转换着,这一切所带来的不平静的心境,甚至让展凌熹无法静心调息,只能任由体内凌乱的真气四处乱穿,令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尹卓名的出现,就好像在展凌熹的生命中突然的打开了另一道门,一道通往另一个全新世界的门。
展凌熹不在乎魔门是什么样的门派,他也不在乎尹卓名到底是魔门的什么人,他只关心要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那个尹卓名的武功高得令他仰视,那种震撼的感觉,他认为自己一生也忘不了。
此时,在展凌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响——这才是强者!
而这个声音让展凌熹将自身所受的内伤和纷乱的真气全都忘了,当雷彦发觉情况不对赶来之时,见到的就是面色紫青交错,呼吸若有似无的展凌熹。
尹卓名不为展凌熹治伤而自行离去,其实他只不过是认为以展凌熹的武功,即使自己不帮他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恢复时间长短的问题,但他却没算到强烈的精神波动,让展凌熹根本无法控制真力静心调息这一点!
而拖到此时的展凌熹本来已是必死无疑,可雷彦这位医术高手的赶到,却又给了展凌熹生存的机会,这世上的事还真是阴差阳错,无法预测!
赢了锋锐之后,风扬学院从一所不被看好的学院,一跃而成为一匹黑马,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投向了风扬,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由于受到展凌熹那一场比赛的影响,再加上锋锐又痛失主将,导致锋锐学院斗志尽失,在那场比赛里以零比三负于风扬之后,他们便放弃了继续向其他学院挑战,成为了风扬光芒下的一个牺牲品。
不可避免的,风扬在同一天里进行的保卫战,也就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而风扬阵容全换的情况又一次给了观众不小的震动。
要知道保卫战可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保卫战一旦输掉,其后果往往比输掉挑战赛还要糟糕,锋锐学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因此,虽然大赛允许每个学院派出八名选手参赛,但基本上,去正式上场比赛的也就是武功最强的那三、四人,其他人多是为防意外,而做替补之用,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像风扬这种两场比赛阵容全换的情况了。
而风扬这样的举动,如果不是他们校长疯了,就只能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风扬现在上场的这三个人,与挑战赛时上场的那三个人的水平相近。
二是,他们认为作为挑战者的雄力学院和自己的学院相差很多,派出替补也足够应付。
这两个可能性,不管哪个都够令人惊讶了!
而在接下来的风扬保卫战中花仲恒、崔刃、蓝蝶三人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就像他们的挑战赛时一样,一分钟之内即以三比零结束战斗。
风扬学院大赛开赛的第一天里,就抢尽所有的锋头!
两战告捷的喜悦,让风扬学院的所有人都大为雀跃,谁还会去想雷彦和展凌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而且下一场比赛最早也是三天以后,就是想到,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什么大事。
天上的云遮蔽了月色星光。
雷彦背着展凌熹做贼一般从“天璇会馆”的屋脊上窜下,潜回风扬所在的大楼里。
以雷彦的轻功,这本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可“负重长途掠行”对他来讲就要困难了点,等回到房间,他的脸色已难看得像死人一般。
雷彦在山坡处发现已经昏迷的展凌熹和地上那三具尸体之后,就发现情况不对。那三具被人在胸口开了大洞的尸体,虽然看来只是普通的三具尸体,但雷彦细心的检查后发现,这三个人十有八九都是魔门中人!他们其中一人身穿着喂了毒,并带有尖刺的胸甲。另一人的右掌上满是带着黑血的点点刺伤,很明显是被前一个人的胸甲所伤,而且他被刺伤的右手上青丝未退,被雷彦认出,那正是他死前刚刚使用过“青丝掌”的现象。
这“青丝掌”是一种典型的魔门武学,虽然雷彦对一向神秘的魔门所知不多,但其中恰好包括了“青丝掌”。
据说在几百年前,“青丝掌”是一种极为恐怖的魔门武学,源于魔门秘典《太古魔经》。
有一句话是形容青丝掌的:“心如青丝,入骨缠绵,泪痕涟涟,梦中随随。”就是说它不但可以对人的肉体造成伤害,更可怕的是它能对人的精神进行封锁,如同青丝蛇一般,就连梦中也无法挣脱!可能因为是这几百年里被弄丢了某些东西吧,现在“青丝掌”威力大减,而且已经完全无法触及精神层面了,但它仍是一种阴毒厉害的魔门武学,中者满身青丝,死相奇惨,同时他也成了魔门高级弟子的一种标志。
现在这三名魔门弟子自相残杀,又同时被一招致命,很明显是魔功入体却没及时疗伤的缘故,展凌熹此时又昏迷不醒,这让雷彦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既然牵扯到了魔门,雷彦可丝毫不敢大意,他把自己所有的小心谨慎都拿了出来,将现场处理得滴水不漏,然后再把展凌熹弄到附近一个隐蔽之处,施一金针,以控制他的内伤和已经混乱了的真气。一直待到天色已黑,雷彦才敢将展凌熹弄回会馆。
“看来只有找人帮忙了!”雷彦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是昏迷的展凌熹皱眉道。
现在的展凌熹必须马上医治,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拖下去了!
雷彦开始仔细的过滤每一个可能的帮手。因为在展凌熹受伤到恢复的这段时间里,需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护,而且因为展凌熹是魔功入体,在给他治疗时一定会有明显的反应,这一切泄漏出去都会有很大麻烦,甚至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雷彦先列出了一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人的名单来:花仲恒、顾波、严镜、侯青、许不群……
然后又从中一个一个的排除:不能口风不紧,不能因为和展凌熹关系紧张,不能有太强的正义感,不能因为某些个人利益出卖了他们,不能……
雷彦一条条的列着,排除到了最后也就只有花仲恒还能勉强过关,那还是因为他和自己与众不同的关系。
雷彦差点没苦笑着骂出一连串的脏话来!没想到自己平常朋友这么多,到这种涉及生死的关键时刻,自己竟是一个都不敢去绝对的信任,因为他们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不稳定因素,毕竟才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对他们的认识和了解还都不够透彻。
雷彦想了片刻又列出了第二组名单:佟书、阴执佐、唐萌……
虽然他们三个并没有和雷彦经常混在一起,或许都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但他们有许多共同的优点,他们对展凌熹的态度都不是很负面的。
而且他们都是属于那种言语不多,性格古怪,独来独往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能守住秘密,如果万一……还可以……雷彦想到那四个字后,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还是不希望会需要走到那一步,但……
展凌熹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不论什么原因他也不想他有什么意外。
雷彦把玩着那个从展凌熹手中发现的黑色弹丸,上面刻着的那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篆体“尹”字,令雷彦不得不做出最坏的联想。
雷彦将确定出的四个人选小心的叫了出来。面对几人困惑的眼神,雷彦只是打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有话进了自己的房间再说。
雷彦的房门被无声的推开,接着又被小心的关上。
雷彦看这四张因看到身上插满上百支金针,脸上青紫交错的展凌熹而露出吃惊表情的面孔,漾出了一个灿烂而安抚人心的笑容,道:“小弟现在有件事要拜托大家帮忙了!”
“这是怎么回事?”花仲恒惊讶的道。
雷彦一反以前说话东拉西扯也无法进入正题的作风,开门见山的直接回答几人的疑惑道:“他现在受了重伤需要马上医治,我需要你们帮我。但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为了他的安全,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甚至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大家能帮我这个忙吗?”雷彦难得诚恳的态度竟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看见几个人的表情,雷彦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虽然花仲恒并不是很情愿,但他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人。
雷彦接着道:“那就谢谢大家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马上给他医治。”
“可……大夫呢?谁知道怎么治他?”唐萌小声的道。
“我,我就是大夫。”雷彦指了指自己,同时拿出一张之前写好的药方来,递给花仲恒道:“你去把这些药抓一下,最好不要在一间药铺取药,快一点。”
花仲恒瞥了床上似乎随时都要挂掉的展凌熹一眼,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
接着雷彦随手撕了几张纸条发给花仲恒、佟书、阴执佐,然后向唐萌道:“萌萌,你就留在这里,把门从里面关上,如果我们回来了,会从门缝里塞没写字的纸条进来,其他人不论是谁来叫门你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开门!”
“嗯。”唐萌点头,虽然他有点自闭症,但对雷彦还是比较能说上几句话的。
“书呆,你知道在会馆院子里那个手托石书的黑石雕像吧?”
佟书点了点头。
“你去想办法把那个黑石雕像手里托着的那本石书偷来,呃……你拿得动吧?”雷彦像不顾佟书的疑惑径自道。那种黑石可以起到镇定心神的作用,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是绝对不能少的。
佟书困惑的再次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