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地坚持追击下去。
黄石眼前的几个后金士兵和他的距离不断地拉近,他又用力地踢了踢马,让这个缩短距离的过程变得再快一点儿。最靠近黄石的那个后金士兵竟然还没有扔掉他的钉枪,现在他一边单手控缰,一边半扭着头把钉枪向后扎过来,脸上是一片困兽犹斗的绝望神情。
后金兵使用的单手钉枪一般都做得很长,这主要是为了平衡两端的重量。打仗的时候因为太沉所以只能握在枪杆中段,还必须要挟在腋下才能保持水平。一般来说,四米钉枪的攻击范围大概相当于两米五的马槊或骑矛。不过由于马槊和骑矛都是双手持武器,所以刺杀起来也更灵活。
当然,后两者的制造工艺更复杂,也更昂贵。
因为钉枪很难调整刺杀方向,所以以往黄石并不看好它的骑战效果。但现在他发现这东西用来阻止追击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对手中只有一把剑的黄石就很有威胁。他进入了那个敌兵的左侧攻击位置已经有一会儿,但几次尝试攻击都被钉枪阻扰,没能成功地靠上去砍人。
“你有本事,算我玩不起好了。”黄石从腰中把手铳摸了出来。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还不算太大,大约和步弓差不多。手铳的攻击范围虽然不小,但骑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超出二十米就天知道会打到哪里去。
刚才骑战的时候,二十米的距离对于错马交锋的两人来说也就是一秒的事情,黄石自然不能用这个东西。而且马速就是安全的保证,黄石更不敢为了提高准头而降低马速去挨砍。再说,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射击一个高速目标,黄石觉得自己的射击水平还远远做不到这一点。现在这种追击战的时候,用手铳看起来倒是正好。
不过火绳枪的主要问题就是麻烦,收拾好手铳后黄石还需要用火石给引绳点火。他双手放缰准备火铳,马速也因此慢下来了不少。就在他正忙着点燃火绳的时候。突然听到斜刺里传来一声大吼,身后章明河拍马插到黄石马前,抢到了左侧后的攻击位置后,他一槊就把那个敌兵捅了下来。
今天章明河的心情很不好。按理说他几年前就已经成名了,早早就以马术精良而闻名选锋营。被章肥猫将军选拔为家丁后,全营上下更都把他看作是选锋营的千里驹,认为他前途不可限量。章肥猫在南关之战中阵亡后,章明河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新一任选锋营领导,这个时候他也才不过二十岁出头而已。
但从此以后章明河过得就一天不如一天,除了章观水那几个老弟兄以外,营里营外对他服气的没有几个。要不是黄石一直给他撑腰,章明河自知早就混不下去了。复州之战选锋营更把脸丢到姥娃家去了,章明河一咬牙就放弃了自己的独立自主权,投身长生岛成为黄石的旗下部属。贺定远一直是他心里的榜样,章明河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忠诚和武勇成为贺定远那样的人物。
黄石待他也确实不错,章明河好歹也是长生岛体系里的第一个营官。这次觉华之战选锋营的两个队表现得很勇敢,虽然章明河对这个营的权利和影响已经很小了,但这战功毕竟也要算在他头上一份啊。
想到自己的果断决策和锦绣的前程,章明河原本心里挺高兴。没想到昨天被金冠他们一奉承,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竟然闯出来这么大的祸。今天早上出击的时候,章明河特意挑了一根丈许的马槊跟着黄石来打仗,满心要多捅死两个后金兵出出气。
人生总是急什么就不来什么,刚才对冲的两阵中章明河一个人也没能捅着,这让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而且燃烧得更加旺盛。见到黄石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捅死那个后金兵,章明河再也按捺不住,跃马抢到了黄石身前就是一槊,命中后他心中的快慰真是难以言传。
前面的另一个后金兵自知逃不掉了,就掏出骑弓想射箭伤敌。章明河紧盯着那人的动作,等后金兵双手放开准备射箭的时候,章明河趁着他马速稍缓,又是一声大吼挺槊扎去,正中那后金兵的肋下……
后金军风卷残云般地扑向宁远北门,踏上官道后就舍命向北奔逃。他们前脚才刚刚从北门城楼前冲过,后脚黄石一伙儿就杀将了过来。现在双方已经靠得非常近了,刚才黄石看到这支追兵不多而且队形没有章法后,他本打算击退追兵救出那些关宁将领。听说胡一宁掉队后,他想着的也不过是驱逐敌兵,然后再搜索一番来路,看看能不能把胡参将找出来。
可是一旦看到敌兵在面前落荒而逃,体内原始的追猎本能就复苏过来了。黄石和他的部下们都变得越来越兴奋,紧紧向着逃敌追赶上去。他们刀剑不断地挥动着,更多的鲜血随之喷洒而出,长生岛一行人不断发出兴奋的喊叫声,拼命催促战马前行。
眼看敌兵就在自己眼前二、三百米落荒而逃,而且人也越来越少,兴奋不已的黄石又狠狠踢了踢坐骑。此时他胯下的战马奋力昂首,加速向前追去。
那个后金牛录看着身边不断减少地同伴,真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后面地追兵,有些吃惊地突然发现紧跟在后面的追兵原来也没有多少了。以这个牛录的经验来看,这些追兵腾起的烟尘看上去也就还有三十个人左右。
紧追不舍的黄石、章明河等人一直顾不得往后看。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满心指望着能快点追上前去再多砍死几个。但事实上和不断掉队地后金军一样,东江军也有些人的马力将尽,就慢慢地落在了后面。而每次有零散后金军脱队逃散时,黄石都会分出两倍于逃兵的兵力去追击,所以渐渐的他们也就不存在什么兵力优势了。
眼看着后金军突然奔下官道绕起了圈子,黄石不禁大笑三声:“这是狗急跳墙了么?”他长剑一挥,就带着部下直趋而前,跟在后金军背后绕了两个圈。
前面敌军的马队窜上了一个山丘,跟着就纷纷消失在山坡后。黄石撵着敌军的尾巴追上山坡,第一个跃上土丘的最高峰。在第一眼看到山坡背后敌军部署时,黄石前倾的身体本能地后仰了一下,前指地长剑也猛地一个回缩,似乎是要做出一个止步的命令。
……
那个后金牛录本来只是心疼自己损失的人马,但看到追兵不过三十个人左右时,他就又动了狙击黄石的念头。他身边的人已经只剩下四十个了,而且照这个架势跑下去,至少还要再丢一半给明军。
兵法上所谓的“穷寇勿迫”说得就是这种情况,反正逃跑也是死,那个后金牛录就发狠要决一死战了。如果能杀了黄石,那他无论损失多少人马,旗里和汗王都肯定会给他补齐的。后金牛录也没有把握说自己的坐骑一定有充足的体力让自己逃掉。反正都是一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地,总比掉队然后被窝窝囊囊地砍死,像现在这样被黄石一刀一刀地割肉好一些。
所以他带领部队逃下官道,直奔路边的丘陵地带而去。这时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黄石看见地形复杂就能放过他。但后金牛录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东江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跟着冲下官道,一直追逐着他们驰入了丘陵中。
这样后金牛录最后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较高地丘陵。带头冲过山后,他立刻拉住了马匹,第一个跳下马开始准备伏击。他身后的奴才们虽然还有些惊慌,但一看这个架势也就明白了主子的打算,也纷纷扯住坐骑,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一条防线。
最后几个后金兵逃过山丘最高点时,已经有二十多个后金武士在后坡的伏击线上站稳了。后金牛录正急速地给他们下达着命令。这批后金士兵把马横过来构成简易的野战工事,最早停下来的几个人还取下了马背上的厚毛毡,挡在身前当作盾牌。
马匹拉成的防线中央,十个后金士兵拿起了铁胎步弓,已经把弓弦拉成了满月状。他们才做好这个准备,黄石就一马当先从山顶上跃了出来。后金牛录看得真切,手臂奋力向着他一指,口中大喝一声:“放箭!”
跃过山丘最高线时,黄石人在半空已经看到后坡山脚处的敌阵。看到那些在二十米外指着自己的弓箭后,黄石先是本能地往后一仰,跟着就急忙向左一扯缰绳,同时人已经缩身倒向了坐骑的左腹。他这猛烈的一扯几乎把笼头从马头上拽下来,马匹的脖子生生被他向左拉成一个大弧。这个时候一排利箭已经呼啸着激射而来,黄石右腿脱镫向左倒去的时候,先后看见两支箭从头顶划过,坐骑也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
马匹前胸一下子中了四箭,马颈上也中了两箭。在它软倒在地上之前,黄石已经双腿脱镫狼狈地屁股落地滚了出去。在拼命闪开以免被坐骑压住地时候,黄石的心里只来地及转过一个念头:“等我有钱了,一定要给马配上胸铠和颈铠。”
……
后金牛录看见黄石跌下马后,急忙催促弓箭手上弦。他们即将再次拉开弓的时候,明军的后队已经冲到了眼前,射出的十支箭又放倒了两个明军骑手。明军的战马不肯往后金军用马拉出的防线上撞,它们自动驮着骑手从两翼绕行。最外围地两个后金兵和明军骑兵的交锋结果打成了一比一平:一个明军被后金军的钉枪戳下了马,而另一个被飞驰而过的明军一刀劈开了脑壳。
后金牛录立刻安排自己的一半骑兵缠住明军的骑兵。他知道明军将会变得越来越多,黄石的上百部下很快就会统统赶来。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这之前杀了黄石,然后寄希望敌军会士气崩溃而退,这也是这几十个后金士兵唯一生还地机会。
三十余个明军骑兵瞬间就冲过去了二十个,还有几个已经跳下了马,聚集到了黄石落地的地方。后金牛录知道活命的机会转瞬即逝,他当机立断喝令部众冲锋,跟着也推开身前的马匹,挥舞着一柄大斧向黄石的位置扑去。
……
黄石落马后手脚并用地退开了两步,他右胸和右大腿前外侧各中了一箭,不过这两箭都没有构成伤害。盔甲前方的防御能力本来就很强,平均厚度大概是背部铠甲的两、三倍,而右胸位置也正是全身铠甲最厚的地方之一,击中那里的箭根本就没有能击穿他的山文铠。
其实将军铠的大腿甲也是重要护甲之一,黄石觉得也差不多有一毫米厚。但这箭或许是距离太近了,它竟然能把山文甲片击得深深内陷,箭头也直嵌入盔甲中。黄石左手用力一扯把它抽了出来,他急速地扫了一眼箭头——还好,上面并没有血。魏公公精挑细选的盔甲果然质量不错。
后金兵冲过来的时候,黄石已经站起了身。他用力把箭扔到了一边,跟着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匕首。黄石看着前方山脚下伏击自己的后金官兵,右手把长剑轻松地转了一个圈,缓缓停在胸前斜指前方,嘴里吐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来的好!果然是穷鼠噬猫,狗急跳墙。”
在遇到这个小伏击之前,黄石本来已经发泄得不错了。这些日子积累的怨气也被追猎的喜悦冲刷去了大半。等到被射了两箭、掉下坐骑、又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滚后,黄石顿感胸中的怒火已然在熊熊燃烧,几乎就要从嗓子里喷发而出。
在敌军开始冲锋以前,黄石双手握住了长剑,人也跨步在地上稳稳站定,还有余暇左右摇了摇脖子,摆好了攻击的架势。眼睛睨着下面的后金武士们,心里尽是蔑视和不屑:“蛮族,蛮族。你们没有文化、没有创造、没有艺术、没有历史,连祖宗都没有、连祖宗都还要到处乱认……真是什么都没有啊……就只能显摆你们杀人、抢劫和毁灭文明的本事……水战不行比陆战、远战不行比近战、今天马战你们又输了,难道还想靠步战来挽回面子么?”
黄石盯着眼前冲近的生死大敌,在抡动长剑的同时大骂道:“鞑子们还有什么本事么?都尽管拿出来吧!爷爷就在这里等着看呢。”
对面扑上来的是一个凶猛的大汉,把手里的长柄斧头舞得虎虎生威,黄石双手握剑架住了他的一个凌空下撩。
跟着又是一个快逾奔雷的下撩袭来,黄石再次用力一架,只感到一阵大力涌来,人被向后冲得退了一步,手中的剑也脱手而去。敌人显然也是拼尽了全力,撩起的长斧划过了一个大圈,令他站立不稳,身体随着往侧面旋转。
天启赐下尚方宝剑的时候嘱咐黄石要时刻带在身旁,但吴穆和其它不少人都认为还是不要执行这个命令为好。吴穆曾劝说黄石应该像其他人那样把尚方宝剑供起来才是最妥帖的办法,不过黄石却感觉天启的话是认真的。
黄石退了一步站稳脚,握住腰间的剑柄猛地用力一抽……天子剑已然脱鞘而出,晶莹剑体上流动的寒光就好似一汪清泉。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06节 归心
黄石拔剑的时候,一个后金兵擎着旗矛向自己冲过来。虽然看不清脸,但他感觉此人应该还很年轻。在来旅顺的路上、还有在盖州之战中,那些和黄石做过生死搏斗的敌人都给他留下很凶悍的回忆。要说死在黄石手里的白甲兵都不止一个了,今天这个无论是气势、动作还是身材都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本来想用手里的匕首当半个盾牌使,可面对对手挥斧的时候,左手掌里如果有个匕首反倒不太得劲。黄石一甩手就把匕首向那个人扔了过去,趁那个敌兵侧头闪开的时候,黄石顺势让开了旗矛,跟着就把它挟在左腋下。
那个敌兵用力地往回拉矛,黄石左手稳稳地握住旗矛杆,右手一抡长剑就砍在了敌兵前握的左臂上。惨叫声中敌兵松开了右手去捂断臂,他在骤然失去重心后一个倒栽葱就向着山脚下滚去。黄石面不改色地把牛录旗收入手中扔在脚下。他在敌兵翻滚下去之前看清了对手的面孔,大概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这时周围已经响起了好几声惨叫声。簇拥在黄石身边的几个内卫别的姑且不论,至少一身的装备是对面的后金军绝对不能比的。在敌兵冲上来之前,他们早已经蓄势待发,接着就居高临下给仰攻的后金军以猛烈的一击。
那个挥斧的猛汉又冲着黄石扑过来,黄石扔掉了匕首以后,整个左手都能握在剑柄上用力了,他双手架住斧柄,仗着身高和体重的优势,手臂先急转一圈,跟着一扬就把对手的斧头旋飞了出去。对面的敌人面色惊慌地后退了两步。冲着空手的敌人,黄石把宝剑擎过了头顶,就打算用一个重劈解决他。
把宝剑深深后引的时候,黄石从对手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一口气已经吸到了底,对手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了……就在他要发出一声大喝,并全力斩出这一剑地时候,对手已经恐惧得脸都开始扭曲了,还后退了一步——这一系列动作其实也就是瞬间。
紧跟着黄石也觉得脑后刮起一阵风,在宝剑将动未动的一刹那,一个庞然大物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汹涌地气流差点把黄石带得一个踉跄。
眼前赫然是一个骑将的背影,那战将手握一柄青龙偃月刀,侧身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横劈。黄石看着对面敌人的首级飞上了半空,同时他还听到一声浑厚的大喝,那深沉的男低音里满满浸透着威武地大丈夫气概:“斩——”
无数的骑兵接连不断地跃入战场,黄石和他的内卫们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退出了战斗的核心位置。刚赶到的骑兵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小小的战场也一下子沸腾了起来。黄石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他左手摸着剑鞘,把尚方宝剑插了回去。两侧还是不断有骑兵从背后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