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师by苍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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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师by苍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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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要亲自把她们送回去。”温柔的笑颜,让人如沐春风。 
  *** 
  ……虽然说是很重要的灯……但做成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第二天下午,学校已经打过下课铃,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风十三捧着属于自己的南瓜灯坐在操场旁边的观赛席上,感到很沮丧。 
  她对自己的手工水平真的绝望了,她已经很认真、很认真地去做了,连水果刀都戳断了好几把,但做出来的南瓜灯完全没有别的同学做的那种喜气又可爱的效果——成三角形下撇的嘴角,是她下刀过于凶猛的证据;一大一小的眼睛周围布满刮痕,她企图把它们修改成差不多大小的圆窟窿,但每一次下刀后都会发现让这个圆比另一个圆又大了一圈。 
  如果这个当做指路灯的话……只有可能引来恶鬼吧……怎么看怎么可怕的南瓜的脸,风十三单手托着南瓜,垂头丧气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哇,真是一张奇特而充满个性的脸。”有个阴阳顿挫到夸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这种不刻意雕琢、自然不做作的手法,丫头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风十三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有谁接过她托在手里的南瓜,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对着那张可怕的脸啧啧有声。 
  “……你很闲?”本来不想理他,但显然这个妖孽比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消磨,她叹口气把脑袋从大腿上拔起来,不情愿地转过头,“玄御先生走了?” 
  “你对他那么尊重,对我却直呼其名,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厚此薄彼了?”转着手里的南瓜,九尾看向她。 
  “玄御先生是我的指导者和善后者,他救了我好几次,帮我了很多忙,让我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我尊重他是应该的。而你一见面就想吃掉我的灵魂,我现在还能跟你和平地坐在这里聊天已经很不可思议了。”风十三翻翻白眼,对九尾皱在一起的表情视而不见。 
  “臭丫头,你以为谁的灵魂我都会感兴趣?” 
  “耶,难道只对美女的感兴趣么?”风十三笑得九尾一脸郁闷,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差别对待啊,女孩,你喜欢玄御?” 
  风十三瞬间被这个问题打击得焦头烂额,看向九尾的眼神好像在说他有神经病:“你要是以为人类能在两个月之内就喜欢上一个异种异族异性,而且还是完全不了解的人——哦不,妖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么。”九尾的笑容像水纹一样荡漾开,“那为什么,玄御刚走了不到一天,你的脾气就这么糟糕?” 
  风十三愣了下,随即吐出口气:“那是因为你在这里的缘故。” 
  “我?” 
  “……你真以为我的理论课很糟?”风十三转头瞪他,“狐狸也是犬科,我为什么——不,姑获鸟为什么不能连狐狸也一起讨厌?” 
  “因为我们的障眼法比玄御高多了。”九尾的表情得意洋洋的,“狼的嗅觉比我们敏锐,但是他们不会骗人——或者不屑于骗。而狐狸是真正的欺骗高手,所以我们可以让姑获鸟察觉不到我们的本体。” 
  “……你这是在夸自己么……”风十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望向远方,“不屑于骗人,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吧。” 
  “那倒也是。”九尾翘起腿向后仰去,南瓜在他肚子上沉甸甸地压着,“所以说丫头你其实跟狐狸的性格八字不合。” 
  风十三轻轻笑了下,转头:“也许吧,如果非要比的话,我的确更喜欢狼。” 
  毒舌的冷淡的,脾气不好不留情面的,不给人依靠却又多次为她轻易涉险的,风十三想为什么这么多糟糕的优秀的性格能在一只妖身上不矛盾地并存呢? 
  生命中好像突然就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轻飘飘地像蒲公英一样飘荡,无从施力。平时并不会在意,只是在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又会有些怅然若失。 
  风十三甚至连那多了点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像发呆的时间变长了;莫名其妙叹息的次数变多了;漫无目的地注视远方的时候,有突如其来的优柔伤感让她不知所措。 
  会考虑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会看到从来没注意过的景物。 
  风十三盯着初秋阳光下的操场,环形的跑道上灰尘扬起又落下,有片段的光芒在空气中折射:“你呢?为什么会杀了我妈的前世和她的孩子?” 
  这个问法很古怪,因为窈窕至今也没有转世,只带着满腔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执着在人间飘荡——现在暂栖在风十三的额头。 
  九尾怔了怔,微微笑了:“为什么?”他的声音渺渺的,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缓慢游走,“过了那么长时间,谁还记得……大概,是因为想得到吧。” 
  得到那个女子的稍事驻足,得到她坚毅的面容上浅淡笑容,和她温柔的抚触。 
  九尾已经活了太长时间,他知道让时光逝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无穷尽的白天和黑夜反复出现。他偶尔也会看着落姬和柳叶,回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的岁月,想起自己是怎么像个傻小子一样,为了跟在那个女人身后,自甘作践化为一名卑微人类,看着美好得仿佛在云端的窈窕赤足走过一丛又一丛的矢车菊、飞燕草和夹竹桃花,女子的每一移步都有甘于就死的魂灵赞颂她的双足。 
  她于高台上祈祷,民众在台下仰首山呼;她踏着单调的鼓点孤身起舞,顾盼间的神色澄澈虔诚;她用最完整的礼祭来祷告上苍,却依然救不回国人饿死的命运。 
  她在黑暗中垂泪,这个永远为了众神而微笑的女人因为知道真相而哭泣,九尾隐在黑暗中冷冷观望,然后化了原形来到她面前。 
  ——神庙里冰冷的泥塑金身救不了你们的命,如果想让天上下雨,不如来供奉我。 
  窈窕看着脚下单薄瘦弱的狐狸并不吃惊。她说,你眼中有坚定意志,那很好;但你妖力不够,引不来雷公电母。 
  九尾因为她洞悉的话语而咬牙切齿,他不甘心地跑进山川河泽,攀上每一座高峰,企图与天离得更近。 
  天空是那样高,在伸手不可触及的位置。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九尾不记得了。他早就说过自己的记性不好,他只能隐约想起在他自觉没脸再回到女人身边时,窈窕在干涸的河床上找到了他,那时土地龟裂,树枯木死。九尾被骄阳炙烤着暗想也许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可惜了好几百年的修行。正这么想的时候窈窕背对着火辣辣的阳光站到了他面前,他费力地仰起头却看不清她的脸,只注意到她的腰身,珠圆玉润。 
  九尾觉得自己眼睛从金色变成了血红。女人费力地弯腰在他面前放下一碗水,她温悯的笑容丝毫未变,也许只掺杂了一些人类母爱特有的光辉,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伸手抚过九尾的头顶,起身离开。 
  那时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九尾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胸口猛然燃起觉得受到羞辱的火,他撑起四肢站起来,飞扑向女人的背影伸出了右爪。 
  窈窕倒下时满眼惊愕,她看着化成人形的九尾,赤条条没有任何遮掩,握紧的右手里还有血肉粘黏。 
  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过的,这一点九尾很清楚,那些被两个世界同时定下的规矩狰狞地划开了人与非人的沟壑。尘土掩盖喧嚣,时间扼住咽喉,即使人类和妖怪都从不畏惧挫折,但当一切都沉淀冷静下来,总有那么一些无法回避无法不去思考的东西。 
  而九尾只能不停地去遗忘,仿若那些直指人心的故事从来不曾发生。 
  窈窕侧卧在极干旱的河床上,她流出的血远不够滋润身下的黄土地,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想留住那里的生命。她看着九尾的目光依然清澈,却带着几点怨恨。她轻而急地呼吸,似乎想问为什么,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跟九尾说过的话。 
  ——她说了什么……九尾死死盯住她惨白的唇,唇形的蠕动越来越微弱,最终停止了。 
  她说:辛苦你了,谢谢。 
  那之后的不久天地间就下起了雨,瓢泼一样无休止的水幕砸进泥地里,接连不断,久旱的人民伏在田里喜极而泣。没有人注意到窈窕不见了,作为祭祀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人们才会记起她。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那是九尾不一定想知道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事了。 
  蜷卧在山林间,九尾看着这世间在短短几个月里的天翻地覆,他看着碧蓝的天和柔白的云,清新湿润的风吹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他张嘴打个呵欠,金色瞳孔里便生出些湿漉漉的水气。 
  他真想告诉窈窕她死后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她曾经期待的祈祷的无限企盼的雨水终于落了地,告诉她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杀她,但更不想看到她怀孕以后的样貌。 
  他想告诉她很多,却什么也做不到了。他只能翻过刚撕扯过猎物的爪子,将掌心中的一滴浑圆水珠牢牢锁住。那是窈窕遗落的泪,滴在他的手心上,助他度过了第一个千年劫难。   
  『23』   
  云生西北,雾锁东南。 
  玄御站在迷境里,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一片,海水都蒸腾成水汽一样……根本看不到路。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龙宫了,因此忘记该怎么走……也是可以原谅的。郁卒地叹口气,玄御扬着声音开口:“有来自陆地的客人拜访龙王,请撤去术。” 
  等了许久,声音远远传来:“何人?” 
  “玄御。” 
  几乎是压着他说话的尾音,白气蓦地散开了,偷天换日柳暗花明。 
  其实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太想来找龙王…… 
  玄御站在一座凉亭里,串起间间楼台亭阁的回廊九曲通幽,有五色帷幕帘幔缓缓落下;雕着吻兽的屋脊檐飞八角,光灿琉璃,廊下悬着的宫灯走马,幽明黯淡。 
  有穿着碧蓝裙衫的宫女自建筑深处迎出来,站在回廊拐角处,微一福身,并不靠近:“请,玄御大人。注意脚下,如有死伤,概不负责。” 
  龙宫历经千年依然光灿如新,但玄御知道这亭台回廊间的布局肯定早已更动,布局缜密无隙,杀机暗藏其中,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步步为营。 
  进可攻,退可守,迷宫九曲,稍有不慎,就会踏入死门,万劫不复。 
  ……看来现在不管是妖是神,都不好混啊。 
  一边在心里腹诽龙宫一如既往的奢华腐败,一边嘲笑这有鳞生物之王居然越活越胆小,小心谨慎到如斯地步。 
  宫女将他带到大殿外便停住了,又一福身,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御走进殿内,只见玉篆香炉,烛影辉煌,人间富贵哪比得上此地辉煌。 静听了片刻殿内的琴箫曲乐,玄御终于失去耐心,右手掀开殿间装饰的纱纨就进去了。 
  “好久不见,南海龙王。” 
  丝竹声嘎然而止。殿内四下有片刻混乱,然后场子被清空了。 
  “……这可真是稀客。”坐于上位者声音里的笑意令人恍惚,他站起身,一袭蔚蓝衣衫,长身而立,雅意翩然,“你远道而来,不惜下海,是出了什么事吗?玄御。” 
  “的确有事要请教你。”玄御的措辞很客气口气很随意,殿内的灯烛被剔亮了,他看着那男子从高位一步步走下来,发色是闪着幽光的青蓝,秀气的羽眉向两鬓低挑,低敛的眸子略显阴媚冷淡,“在离此不远的海面上有座港口城市,在临海位置有一座妈祖庙,是那个港口的守护神——关于这个守护神,我有事想问你。” 
  “那个城市我知道,但关于守护的神,我就不清楚了。”男子答得干脆利落,一双眼睛里闪着“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你再说两句我可能就清楚了哦”的诡异光芒。 
  玄御青筋:“那间妈祖庙里供奉的是龙形的雕塑——不是你的眷属?” 
  “不是。”龙王的口气斩钉截铁,“人类只要有个寄托,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那间庙里供奉的是三只眼的龙,三只眼,你怎么不去山里问问。” 
  “怎么听着口气酸溜溜的。”玄御语含讽刺,“你刚还说不知道守护神的事,怎么这会就知道是三只眼的龙了?” 
  “我的确不知道有关神的事,但要说那个被人类赋予了生命的泥塑的话,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根本不在乎自己说漏了嘴,龙王压低声音嗤嗤地笑,眉间有流光一抹,好似深海水色,泛着蒙蒙冷冷的光。 
  玄御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很早以前,在那个港口还只有岩石和泥土的时候,就有人穿越险峻的山路,从内陆来到此地。那个海边是注定要繁荣的土地,随着住户的增加,出海打鱼的船只越来越多,各家各户连宗族都有了。 
  “不管是幸福还是灾难,人类只要能够相互依靠,就可以活下去。”龙王的声音,像殿内燃烧的冷香一样融开,“所以集市产生了,商行也建起来了,结婚嫁娶,慢慢地村落就有了初步的样子。人类凭着他们的双手、智慧和胆识创造了这一切,但他们认为这是神的庇佑,所以建立起了祠堂和神像,日夜供奉。” 
  “因为是翻越大山而来的居民,所以神像的雕刻也是遵照山中的习俗吧?” 
  “是啊,人类从海洋得到了财富与安定,他们感恩海的富饶,畏惧海洋发怒,因此很自然地就把龙王当做了海神的象征,但却把山间三眼神的习俗也一并带过来了——对于人类来说,只要能够帮助他们,不管是什么都可以。”龙王的眼睛微敛,唇角悬着一丝笑,“于是,泥塑铺金的神像很快就建好了,但是……” 
  “神像里是空的,他们并没有把你或你的眷属请过去?” 
  “在请之前,人类就已经用他们自己的意念,给予那座泥塑魂魄,创造出自己的神了——有时真是不得不感叹,人类的念力太惊人了。” 
  玄御沉吟:“那一般来说,这种被人类创造出来的神,如果离开了它的出生地,被人类舍弃后,残余的思念力量就会消失吧?” 
  “对。”龙王注意到玄御的神色罕见地有些阴晴不定,“怎么了?” 
  “有人把那个神像打碎了,然后被人类创造出来的守护神附了身,在额头有了第三只眼睛——虽然我觉得那根本不是守护神,但我去庙里看了,塑像上气息和那只眼睛的气息是一样的。” 
  “……谁这么厉害能打破神像——该不会是你这次接管的风族小孩?” 
  妖怪间很难保有秘密,有闲强大又热爱八卦的妖怪很多、非常多,随便哪个迎风说条八卦,方圆几百里内有点道行的妖就都听到了……连手机都不用,省时省力还环保。 
  玄御脸上一片模糊不清的表情,眉毛拧得苦大仇深:“你在海底下倒真没闲着。” 
  “哎呀~人生——哦不,妖生啊,那么长时间,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龙王笑得唯恐天下不乱,“残余的思念会自动消散,但那座塑像在十年前突然开始非常灵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人类的意念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 
  “——果然是有什么鸠占鹊巢,伪装做神每日吸取前来朝拜的人的生气么。”玄御基本明白窈窕是怎么做的了,但龙王不明白,他看着玄御沉思的侧脸,大感兴趣。 
  “是怎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深知龙王有多无聊,玄御在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准备离开。 
  “你居然打算就这么走?!”龙王俊美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我把生门死门对调下,让你进的来出不去?” 
  玄御侧转过脸看他,笑得何其嚣张与自负:“你试试?我进来时是不想拆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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