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为王室和豪门所收藏的、血统珍贵无比的、平时难以骑乘到的纯种马,此刻根本就无人问津。
而旁边的秋千架下,倒是聚着一些年轻男女,不过此刻他们玩耍的心情,显然远远比不上闲聊来得强烈。
只有那群老头儿,仍旧像已往那样拎着长长的球杆,在旁边的一块开阔的草坪之上打着十二洞球。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娱乐,还不如说是在决斗,或许这个小小游戏的胜负,又能够解决某项迟迟未曾解决的难题。
而此刻,那极力争夺着胜利的双方,几乎毫无疑问是军队和内阁,而双方的队长,无疑便是那位年迈的元帅,和同样衰老的总理大臣。
在拜尔克众所周知,这两个人是争斗了数十年的冤家对头,但是每年的夏日祭,他们都要在一起打球,这几乎已成为了每年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事实上,围观的人与其说是在欣赏他们的球技,还不如说是在探听风声,还来得更加合适。
在草坪之上,那位总理大臣正悠然地站立在他的球旁边,他用长长球棍顶端的小锤,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白色的椴木小圆球。
他丝毫不在意那两位对着球门环圈轻轻跺脚的高级参谋,他拥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将那个靠近环圈对手的红色小球打进球门,而他的球却能够刚好停在环圈边沿,这即便不能够令对手罚分,至少也能够阻挠对手的一次有效击球。
对于老对手心中的打算,年迈的元帅自然了如指掌,他看了一眼那停在最糟糕位置上的白球,不禁微微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已往大多数的胜利都为他们所有,但是这一次,或许要让佛利希这个老家伙感到得意了。
虽然对手和自己这一方全都缺席一位得力的大将,已往葛勒特总是自己最为信任的第三击球手,而亨利那个老吝啬鬼,同样也是令人头痛的对手。
虽然同样损失一员大将,令双方看起来仍旧势均力敌,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用来代替葛勒特侯爵的人,有多么差劲。
「你别得意,我知道,你此刻肯定已经以为自己即将获取胜利。」老元帅冷冷地开口说道。
「噢──尊敬的公爵大人,我怎么敢小看您?反败为胜不正是阁下的专长?」总理大臣用极为谦逊的口吻回答道,这是他即将获得胜利时一贯的伎俩。
老元帅冷哼了一声,他用力猛击自己脚下的木球,白色的木球将那个小红球远远地撞了开去,而自己的则稳稳地停在了刚才圆球旁边的位置,这一次,得意的微笑出现在年迈的元帅脸上。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老元帅说道:「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够信守诺言。」
「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你打算组成特别法庭和监察团,自然是相信前线的军官出现了问题。
「你甚至希望陛下在监察团之中安插几个亲信,为什么极力阻止内阁派出同样性质的监察团,为什么不希望军队和内阁同组特别法庭?」
「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这样做,我相信前方的军人之中,即便有几个存着私心,想必他们脑子里面最大的愿望,仍旧是将魔族彻底消灭。
「而各位心里所想的,恐怕是如何让前线的军官和魔族同归于尽吧。」老元帅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只是您错误的猜测,我对此坚决予以否认。」总理大臣连忙回答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据我所知,老亨利在任上的时候,很多不知道用于哪里的开支,都以军费的名义丢在我们的头上,侯爵大人您难道对此一无所知?」老元帅继续边进攻,边说道。
突然间,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因为对方的第二击球手显然有些失误,他将球停在了一个对自己一方非常有利的夹角之上。
显然此刻的局势,令总理大臣感到了来自于两方面的压力,他同样看出草坪之上的状况有些糟糕,虽然他们仍旧占据着领先的优势,不过这个愚蠢的球,却至少替对手制造了两个机会。
「对于老亨利的彻查不是正在进行之中吗?陛下同样已发现,他的宽仁显然被有些人所利用,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相信,今后做事应该更加小心谨慎,
「现在的局势,可容不得一丝差错,北方的魔族至今潜伏于密林之中,谁都不知道它们会在何时再一次发起进攻。
「而前线的军官们,显然被贪婪和欲望冲昏了头脑,受到排挤不得不离开的塔特尼斯家族,无疑便是最好的证明。
「尊敬的元帅大人,想必你不会否认这件事情吧,陛下已再次就此事质询葛勒特将军,将军的回信证实了一切,我相信,您同样也看到了那些回信。」那位总理大臣咄咄逼人地说道。
不过,他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无奈,因为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将己方的球击中,穿过球洞。
「我同样也看到,那上面提到蒙森特的地方官员,在幕后挑拨这个事实,而当初席尔瓦多侯爵出巡归来,却一连串提名表彰了三十多个官员。
「那些官员之中,并不包括塔特尼斯伯爵,这些名字,反倒是和葛勒特将军所罗列的那份名单有些相近。」
年迈的元帅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因为他看到席尔瓦多侯爵正拎着球棍,走到他的那颗球前面。
这番话显然彻底打乱了正准备击球的席尔瓦多侯爵的心情,这位已往从来不出错的优秀球手,竟然不小心将自己的球直接击入了环圈之中。
「五分,我的总理大人,现在我们已经反败为胜。」老元帅悠然地笑着说道。
那位总理大臣脸色铁青,显然他确实感到愤怒而又窝火,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非常希望能够用手中的球棍,将席尔瓦多侯爵彻底打扁,而下一个无疑便轮到眼前这个讨厌军人。
事实上,对于席尔瓦多侯爵的不满,这位总理大臣由来已久,自从塔特尼斯伯爵获得陛下的宠信,自从他稳稳地坐上了财务大臣的宝座,这位拜尔克的新贵,始终和内阁同僚若即若离。
总理大臣早已经将这一切,归咎于席尔瓦多侯爵的贪婪和愚蠢,当初他即便看到塔特尼斯伯爵遭到排挤离开故乡,他即便丝毫也不看好这位来自北方的伯爵,也不能够将过河拆桥诠释得那样明显。
那张推荐名单里,没有塔特尼斯伯爵的名字,显然已有些说不过去,却偏偏拥有这位伯爵大人所痛恨的所有仇人,显然这已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挑衅。
事实上,这位谨慎而又理智的总理大臣早已经在猜想,席尔瓦多侯爵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他同样已在心底打定主意,万一塔特尼斯伯爵准备对付席尔瓦多,他将对此视而不见,更不允许和自己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参与此事。
在这位总理大臣的眼里,席尔瓦多侯爵原本就是一个该死的人物!
自从经历过刚刚发生的一切,此刻京城之中的每一个人,都重新想起了前任长老院议长所说的那句名言──政治的游戏,是和高明的玩家成为对家,而并非是对手。
「席尔瓦多侯爵或许有些失误,毕竟他前往蒙森特之前,甚至不知道北方拥有这样一个郡省,不过此刻,真正和那些家伙纠结在一起的,却恰恰是前线的军官。」总理大臣反击道。
而这番话,令旁边的席尔瓦多侯爵浑身一抖,显然混迹于政治圈如此之久,他非常清楚公然承认自己的错误意味着什么,那个后果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更何况,此刻他不能不想想老亨利此刻的处境,献出财务大臣的座位,仍旧无法令他得到平安,虽然这位侯爵大人不知道前任财务大臣最终的结局如何,不过他显然已经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同样的忧虑,也出现在老元帅的心头。
蒙森特那些腐败到了极点的官员,就像是一根绞索同时悬挂住两根脖颈,无论是军队还是内阁之中,都有很多人将脖子牢牢地套进了里面。
「这正是我向陛下提出请求,组建特别法庭和监察团的原因。」老元帅叹了口气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总理大臣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问题显然又转回了原地,为什么不让我们联起手来组建监察团,我相信更多的眼睛将会带来更多的仔细,同样,更多的脑子能够拥有更多的公允。」
这位总理大臣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随着一颗意外连中的球,而显得僵硬起来,刚才对方击球的那个显然球技并不纯熟,不过却拥有着出奇的运气。
「呵呵,我们又拉开了两分!
「总理大臣阁下,事实上,我可以非常坦率地告诉阁下,我根本就不相信您手下的任何一个人。
「更多的人只会拥有更多张嘴巴,而内阁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一个厚实而又巨大的手掌,和令人惊讶的口袋。」
「这是污蔑,是否公允完全可以由陛下来判断,陛下肯定同样也会派出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教会的信使,无疑会整天等候一旁。」那位总理大臣愤怒地说道。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因为受到了侮辱而感到愤怒,还是因为那即将到来的失败。
突然间啪的一声,一枚木球重重地撞击在环圈之上,这颗精准的木球不但击中了目标,更再一次停在了环圈的边缘。
看着这个球,老元帅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因为接下来击球的,正是他们之中技术最为薄弱的一个,而总理大臣则有些眉飞色舞。
「我根本不担心公正无法得到伸张,但是我却害怕有人借机将水搅浑。」这位年迈的元帅并没有将话彻底说完,事实上他最为担忧的,是内阁派出的代表,将北方的局势弄得一团糟糕。
对于这些居心叵测甚至比魔族更加令人憎恨的家伙,他的参谋长已然无数次提醒自己小心谨慎。
此刻,北方一旦发生动荡,最能够从中渔利的无疑便是内阁,而军队将承受国王陛下所有的愤怒。
事实上,在老元帅看来,无论是特别法庭还是监察团,真正的目的是给予北部诸郡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一些制约和警告,雷霆的手段,只能够落在几个最为猖獗、而且证据确凿的家伙头上。
精确把握分寸,显然是成功的唯一诀窍,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老迈的统帅即便向陛下提议的时候,也坚持一点,那便是陛下的亲信只能够担当眼睛,而不能够插手具体的事物。
轻轻的一击,一颗白木球有气无力地停在了另外一颗红球的旁边,这令老元帅长长地吐出了口气,浪费一个机会,总比受到严厉的惩罚,要令人愉快得多。
而那位总理大臣却显得有些沮丧,因为这些该死的军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愚蠢,他拎起球棍朝着自己的球走去,此刻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有给对手进一步制造麻烦。
在奥墨海宫底下的诸多小客厅之中,此刻,其中最为奢华的一个小客厅里面,挤满了人。
清脆悦耳的金属击打的声音,从这座小客厅里面传递出来,那一连串金属交鸣声,就仿佛是一道奇特而又优美的乐曲。
这座装饰奢华的小客厅,靠近窗口的地方空出很大一片地方,两位身穿着单薄衬衫、外面套着一条黑色的皮质击剑背心的剑手,正在那里进行着对决。
他们将手中的武器舞动成一片流光四射的屏障,而互相碰撞发出的串串火花,更是令人心情激荡。
即便那些对于舞枪弄棒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小姐们,也仿佛能够从这场激烈的对决之中,欣赏到一丝美感。
此刻,唯一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或许就只有系密特,他甚至在猜想自己是否能够在一招之内,将这两位剑手击倒。
在他看来,那或许称之为优美的舞蹈显得更为恰当,这样的表演,想必花费了很多时间进行排练。
同样对于他来说,那些摆放在几位大人物面前的武器,或许只能够称得上华而不实。
镂空的剑身尽管雕刻精美,却丝毫无助于增强那柄剑本身的威力,反而会令它显得更为脆弱。
那柄如同闪电一般曲折奇异的弯刀,甚至令系密特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即便历代圣堂武士的智慧,也找寻不到能够令这件武器发挥威力的办法,因为它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设计。
而此刻,那两位剑手握持着一对能够分拆变成两把、也能够合并在一起的细刺剑,同样被系密特看作是废物,他情愿携带两把普通的细剑,也不想使用那件东西。
「维恩大师的设计,显然越来越美妙和高超了,这实在是我多年来仅见的精品。」居然有人为那些废物喝采叫好。
「只可惜,无法用从波尔玫运来的最优质的铁矿石来打造这些兵刃,显然有些浪费几位大师们的绝妙构思。」那位至尊的陛下也开口说道。
正如侍卫队长埃德罗伯爵所说的那样,这位喜好剑术和武器的国王,只是一个十足的外行。
「对了,我听说格琳丝侯爵夫人也带来了一件武器,原本不是说要让我们欣赏一下吗?」
旁边的一位身材微微有些肥胖的老者说道,他无疑是所有人之中最显得起劲的一位了。
「丘耐大公,那件武器是系密特的私人收藏,恐怕无法和这些大师们的杰作相提并论。」格琳丝侯爵夫人连忙解释道。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位比陛下更加喜欢奇特兵器的先生,居然会打听到这件事情。
当初她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搪塞那些检查行李的侍卫,但是此刻却成为了一个糟糕无比的话题,或许系密特的圣堂武士身分将因此而曝露,这令侯爵夫人微微有些焦急。
「噢──当我听到侍从在偶然间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兴奋了许久。」那位大公显得有些落寞地说道。
显然,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孩的私人收藏值得他欣赏,至少他知道王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孙子平时都收藏一些什么。
「密琪,让系密特去将他的收藏拿来,我相信这里希望开开眼界的人并不在少数。」那位至尊的陛下也来了精神,他高兴地说道。
陛下的意思自然无法违拗,系密特只得乖乖的让侍从跟着往门口走去。
而那座小客厅里面,继续着那乏味的武器的展示,啧啧称赞和曾经令系密特发笑的惊叹仍旧时时响起。
当系密特再一次出现在小客厅之中的时候,已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武器的展示已接近尾声,两位对各种各样奇特的武器充满了兴趣的大人物,手里各自拎着一把令自己心仪的武器。
「噢──亲爱的小系密特,你总算回到这里,我们都等不及想要欣赏你的收藏。」那位至尊的陛下笑容满面地说道。
显然这位至尊的陛下,同样也未曾对小孩子的收藏,寄予多大的希望。
不过,当他看到那两把形状奇特的「双月刃」,显然感到有些惊讶。
这确实是一件漂亮而又优雅的兵刃,简洁而又流畅的线条,赋予它一种奇特的美感,而那略微带有一些青蓝的亮丽银色,更是令人感到绚丽而又神秘。
「我必须承认,小系密特你非常有眼光,这显然是某位大师的杰作,我倒是非常希望我的收藏之中拥有这样的珍品。」那位至尊的国王,眼睛不眨地看着那如同镜子一般明亮的刀面说道。
这样的神情,对于系密特来说非常熟悉,因为他经常能够从那位王太子殿下的脸上,看到一模一样的表情。
突然间,系密特想起了刚才那令他讨厌和尴尬的游戏,或许对于玩具的执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