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贞时正风风火火地走进大殿,而当他一只脚才刚刚踏入大殿时,他便愣住了,惟康亲王、德川俊武、安达宗景和藏马大师都已经站立在大殿两侧,而这些人在北条贞时的印象中早应该变作死鬼了,北条贞时微一犹豫,还是大步走进大殿之中,向东瀛皇帝叩首问安。
东瀛皇帝注视了北条贞时很久,这才慢慢地说道:“大元皇帝遣使入朝,说要与我国永结盟好,不知道幕府以为如何?朕很想听听大将军的意见!”
北条贞时略略歪嘴一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然后不温不火地道:“我听说我东瀛大军全军覆没于福建,将士百无一还,但我却奇怪得很,怎么诸位居然能毫发无损的站在陛下面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几位是为忽必烈做使者来了!”说完,北条贞时不住地哂笑起来。
众人脸上都是一红,惟康亲王说道:“我大军有此一败,精英尽丧,莫不是也亏了北条大人么!怎么北条大人偏偏忘了自己的功劳了!”
北条贞时看了看惟康亲王,呵呵一笑道:“亲王一向仁厚,这一次只怕是中了忽必烈的奸计了!既然我国大军尽没于中途,此时我国内军力匮乏,正是元军大举进犯的最佳时机,以忽必烈的野心来说,他绝对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良机的理由!恐怕,就在诸位回家的船后,就跟着忽必烈入侵我国的千万大军吧!”
安达宗景对北条贞时杀父一事依旧耿耿于怀,此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倒未必,只怕是有人小人心肠,别有盘算罢了!”
北条贞时淡淡一笑,朝身后一抬手,大殿外一个人一步一步走来,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直到这人走进大殿,众人才微微有些恼火起来,那不过是麻城太郎而已!
北条贞时指着麻城太郎道:“他便是尾随大元水军而来的,诸位不妨听听他说什么?”
德川俊武一直对麻城太郎杀弟求生鄙夷不已,此时不由冷笑道:“尾随而来?!若按这样子的说法,元军岂非已然攻入京都了?!你能先于元军到达,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血王!”北条贞时镇静地答道,“这位便是‘大邦国’教新任血王!”
藏马大师大惊失色,他只知道血王、木王尽丧于溃退途中,却万万想不到麻城太郎居然成了新任血王,当下悲极而怒,指着麻城太郎大骂道:“畜牲,你怎么能加入如此邪教,为师一世的清誉便被你毁于一旦了!老纳今日便除了你这个不肖之徒!”说罢,藏马大师双臂一张,极饿兽纷纷自殿外迅即掠入,直扑麻城太郎。麻城太郎却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藏马大师,然后募地一挥手,极饿兽们竟是同时在空中血肉横飞,瞬间死得一干二净!
藏马大师等人以前或多或少见识过血王的厉害,却从未想到麻城太郎这个新血王的力量居然会强大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一时间都极为震惊地瞪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麻城太郎将目光缓缓丛藏马大师的脸上移开,向东瀛皇帝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行了礼,然后傲然道:“现在还有人觉得我比元军先到很奇怪么?”听了半晌,在确认没有人回答之后,麻城太郎才继续道:“元军三十万大军已将京都团团围住,明日天亮,便会攻入京都,将这里变作一座死城!你们也不必再妄想从其它地方调兵增援,各地的守护都已经投降了元军,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前来勤王!”说到这儿,麻城太郎目光直逼东瀛皇帝,冷冷地道:“现在能够救你的,只有我‘大邦国’教和幕府,只要你肯追随主人完成大业,你不但还是东瀛的皇帝,主人还会给你无上的权威和荣耀!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东瀛,绝不会找不到一个能够做皇帝的人!”
第三百四十章 征倭(三)
藏马大师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番话竟会是自己一向器重和寄予厚望的徒儿说出来的,不由又怒又恨,再加上自己一生的心血极饿兽前前后后都是毁在两任血王手上,一时间怒气填膺,指着麻城太郎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宵小之徒,竟敢对上皇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是……简直是……老衲今日就废了你!”藏马大师话已至此,将心中的怜惜悔恨尽数化作攻向这位血王的一掌。
只有一掌!藏马大师很清楚,自己与麻城太郎之间,只剩下了这一掌,因此这一掌藏马大师是在拼命,他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点的退路,但这并不意味着藏马大师就失去送死,他这一掌的目标是麻城太郎的心脏,无论麻城太郎是人还是吸血鬼,他都无论如何受不了这一击!这样一来,藏马大师自然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的必要!
藏马大师的心中还在思考若麻城太郎躲避,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自己后还有极厉害的后着,百招之内,自己应该可以牢牢掌握住局势,至于百招之外,恐怕便不容乐观了!但就在藏马大师心念电转之时,那一掌居然已经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麻城太郎的胸口上,就连藏马大师自己都险些惊得跳了起来,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会是麻城太郎的应着!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麻城太郎缓缓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藏马大师的手掌,宛若失神地低声道:“一个人若心已死了,他还会有心么?!”说完这句话,麻城太郎目光忽然一变,全身红光迸射,藏马大师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将东瀛皇帝的龙椅一侧撞的木屑乱飞,若不是东瀛皇帝还有些底子,见势不妙马上闪避,只怕这一下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麻城太郎盯着全身骨骼尽碎,口中不停涌出鲜血的藏马大师道:“我的心,已经死了,师傅!”说完这话,藏马大师双目一黯,已然身亡。号称东瀛第一高僧的藏马大师便在一招只间,丢了自己的性命。
麻城太郎此时的心中恐怕比任何人都要难以抑制惊诧与兴奋,他不但来的远比元军要早,而且他已经去过富士山,按照血王的说法,他将上次孙言没有杀尽的所有上古恶鬼统统抓住吸光了他们的精元,然后首先是有一种像喝了一桶生猪血一样极度恶心的感觉,但当这感觉渐渐淡去之后,麻城太郎忽然发现,这感觉居然会上瘾,但既然已经没有了上古恶鬼,他便只能吸人的血,所以他便把富士山附近方圆十里所有村落扫荡了一遍,然后才带着一帮吸血僵尸心满意足地来到幕府见北条贞时。
见到北条贞时的时候,麻城太郎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把北条贞时身边的一个侍女抓过来吸光了他的血,然后便大步走出了幕府,而北条贞时居然没有问一句话就跟了出来,与他一同来到了京都,从这一点来说,麻城太郎还是非常佩服北条贞时的,至少若是换作自己,根本不可能像得出为什么会有个人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最心爱的一个侍女一下子就变成了僵尸!
此刻,麻城太郎正走向已经死去的藏马大师,然后一点也没有浪费的吸干了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再之后,他居然坐在了已经塌了一半的龙椅上,目光炽热地望着在一旁被唬得魂飞魄散的东瀛皇帝,轻声说道:“原来,坐在这龙椅上的感觉,真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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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言、小雷和左丘都睡不着,他们居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同一个地方,那是京都城外的一座矮山。小雷看了看孙言,笑骂道:“妈的王八蛋,老子本来好端端地在龙镇喝酒打架抱姑娘,现在不但全被你毁了,而且明天还有莫名其妙的去给一个抓了老子女人的臭鸟蛋拼命!若不是看在老头子的份上,老子真想藏一包石灰撒在你的脸上!”
左丘瞟了小雷一眼,淡淡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带艺坛好酒出来,谢谢他让你碰到了青丝姑娘,没想到你他妈的也是个记仇不记恩的狗杂碎!”
小雷募地一愣,然后拍着孙言的肩膀大笑道:“看看,老左这样子才够味道,若是老段还在的话,只怕眼睛都要被吓得掉出来了!”
孙言浅然一笑,打开身旁的布袋,里面竟装着五六坛子上好的女儿红,孙言拍开封泥,递给两人,淡淡地道:“岂止是段和,我倒希望师傅、三位国师和木王都在!”
“不错,木王是条汉子,咱们为他干了!”小雷说着,仰起脖子大大喝了一口,“虽然他跟老子抢老婆,但他对青丝,未必便不如我!”
左丘也大大地喝了一口,望向京都的方向,幽幽地道:“明日一早,这世上恐怕还会少去许多人!”
这时,贾商和虎女也各自抱了一坛就走过来坐下,贾商抓了抓脑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比头还大的酒坛,哭笑道:“这么一坛子酒喝下去,恐怕不仅仅是活血那么简单了,凡是利弊皆存,依我看还是适可而止!”
虎女瞅了贾商一眼,一下子捏住他的鼻子,硬是将小半坛子酒灌了进去,加上立时醉得人事不省了,孙言等人都对虎女的泼辣颇感乍舌。虎女却轻轻抚了抚贾商的脸,无限柔爱地道:“明日一战,若是虎女回不来了,记得回到中土要替我好好照顾虎王,来世,虎女一定会做你最温柔的妻子!”说到这儿,孙言等人隐约看见,虎女眼中泪光闪动。
“虎女姑娘,在下敬你!”左丘触景生情,心中不由对虎女敬佩起来。
“你们若是喝够了,我想有些事情你们该听听!”尚英悄然来到左丘身旁坐下,道。
众人料想尚英必定有什么要紧事,都停了下来望向尚英,尚英指着夜幕下的京都,皱眉道:“我记得我来过这个地方,按理说晚上京都从不会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即便是巡夜的卫队也不可能在这样子的黑暗中巡逻,这样子的情形只能说明一点,东瀛人已经有所察觉,而且甚而已经有所准备了!”
“那又能如何?!”孙言苍然一笑道,“这里围住京都的,是忽必烈的三十万大军,普天之下,恐怕真的没有人可以与之抗衡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征倭(四)
伯颜辞别忽必烈和真金,匆匆赶回自己的营帐,他近来感觉忽必烈对自己的疏远已经越来越明显,但对真金却越来越加亲近,虽然伯颜对忽必烈的这种改变有些不知所措,但至少真金能够继承忽必烈的皇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尽管其他的几个皇子也都在大大小小各个战役之中立有战功,但现在看来,真金在忽必烈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可撼动,否则,脱欢简直比真金能征惯战不知多少倍,为什么这次远征东瀛,忽必烈却偏偏还是点了真金的帅呢?!
伯颜进入营帐,发现早已经有个人等在里面,伯颜当然知道他是谁,所以伯颜很随便地在毯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明天一早,忽必烈便会全面进攻京都,就算是京都同样也有三十万守军,但他们面对的却是我大元踏平了数十个国家的铁骑,何况,据我所知,福建一战已经几乎耗尽了东瀛所有的青壮年男子,此刻在京都之中的大多不过是妇孺老弱。明日一战,结局已经再清楚不过!只要忽必烈一旦踏平东瀛,那么他征服天下的野心便会死灰复燃,真金太子也就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取得皇位。想必你也应该清楚得很,一个太子只要一天还没有成为皇帝,那么各种各样的意外都很有可能发生!”
那人一直低垂着头,这时才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你想我怎么做?”
伯颜含笑注视着那人,有意思地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往往越简单的法子,就越是会相当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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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一言不发地坐在营帐的正中央,岳复、杨忘、正气老人、郭贩子和定真和尚都静静地环立在周围,他们知道,如果文天祥一旦开口说话,那么这话便足以改变天下。只有岳光一个人在不大的营帐里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几十遍,绕得郭贩子有一种身处大风大浪之中的感觉,一阵阵地恶心起来。
终于,岳光停下了脚步,对文天祥道:“文先生,很想什么鸟,简单得很,现在就冲出去杀了忽必烈和真金,救了皇上,了不起拼个鱼死网破!”
文天祥皱眉望着岳光道:“皇上已然是我大宋唯一的希望,若是有任何不测,你叫我如何向大宋子民交代?!再说忽必烈也不是傻子,就等着你冲进去杀他么,只怕你还没有接近他的御营,便先被射成刺猬了!”
“文先生,”杨忘想了想道,“我倒觉得这事不必急于一时!明日之战,其实胜负大家都已经非常清楚!”说着,杨忘朝众人看了看,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等着杨忘往下说,“元军一旦破城,必然要屠城一泄一年以来败于东瀛军的怨气,那时候,忽必烈身边的宿卫军也不见得还能忠于职守,毫不心动,这一向是元军用以犒劳将士的方法!只要元军一入城,我们便集中所有人马,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但能救出皇上,还能捉住忽必烈和真金,或许天下大事从此而定!”
正气老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妥!忽必烈征伐一生,即便他要犒劳手下,也决不会疏于防备!再者说,他要我们远征东瀛,本就是想让我们和东瀛军拼个两败俱伤,作战之时定会让我们冲在最前面,很难说城破之时便是他动手铲除我们的时候,那还容得我们反戈一击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我们就在这里等死不成?!”岳光越听越是恼火,不由大声嚷道。
这时,岳复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文天祥,然后又看了看岳光,接着忽然大声对文天祥道:“文先生,我们兄弟二人一直跟在先生左右,但这一次,岳复还示赞同劣弟的看法。事不宜迟,要动手必当先发制人,迟则生变!”
文天祥苦笑一声,叹道:“我还是看错你了,你还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我一直以来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比岳光有所作为,可惜……现在看来,你们都是一样,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岳复面色大变,攸地站了起来,对文天祥道:“文先生,在下只不过不想看到咱们这一群人死得不明不白,决不是……”
“住口!”文天祥怒声打断岳复,“你若是珍惜你的性命,我不拦你,你现在就奔你的好前程去吧!”岳复看了文天祥半晌,忽然跪下朝文天祥拜了三拜,大步走出营帐去了。
这一突然变故让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岳光连忙对文天祥道:“文先生,我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到这里,文天祥一抬手,止住岳光,沉声道:“行了,你也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明日之时关乎我大宋命运,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坏我大事,走吧!”
岳光震惊地注视着文天祥,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难以置信地道:“先生让我走?!先生要我走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岳光惟有跟着先生才真正活得出个人样来,先生要岳光去哪里?!”
文天祥缓缓闭上眼,疲倦得道:“去找你哥哥去吧,我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愧对你岳家祖先!去吧!”说完,文天祥再不言语,朝岳光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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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就站在忽必烈身侧,他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父亲,他发现,在忽必烈的脸上居然没有丝毫老的迹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忽必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对真金道:“你在想什么?还在想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