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已暗下决心,如果僵直寻着了医治父亲的灵药,趁他还没有把药送入总理府、现下又人孤力单之际,集合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最后嫁祸于费萨尔。当然,费萨尔也得杀了。
僵直虽知大哥垂涎总理宝座已久,但自己一直视功名富贵如粪土,总理宝座也及不上心爱王妃立碧华的一个微笑,而且早已宣称不会夺位,大哥绝不致生出杀己之意,殊不知已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摇摇头,悲痛地道:“没有!”
羽太子暗暗欣喜,脸上却佯装遗憾伤心,跺足道:“可惜可惜!为兄若不是暂摄总理大权,避免尸国陷入四分五裂、诸太子各为为王的局面,早便和十一弟千方百计去求取灵丹妙药了!”
僵直双臂抱起我,道:“恳请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岳公子留个全尸。”
羽太子还未回答,守卫在远处的尸国战士高声叫道:“帝国公主、使团正使香格里拉驾到!”
我闻听此言,禁不住元神剧颤,刹那间和身躯合而为一,身躯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抱着我的僵直乍闻香格里拉驾到,也吃了一惊,又处于极度悲伤之中,浑没察觉我已由死返生。
我急欲看到久违了的香格里拉,但又不欲双目中有了神采,当即元神迅速脱出脑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
香格里拉比之两年前,玉容又清减了许多,忧郁中更多了几分凄伤,但由于得独尊大帝指点,功力大增,双目神采奕奕,使人不敢仰视。
她疯狂一般掠至球内,奔到僵直身前止住了,望着动也不动的我,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悲惨欲绝地叫了一声:“岳公子!”
她娇躯一晃,向后便倒,似欲昏厥。
费萨尔抢到香格里拉身旁,便欲伸手相扶。
岂知香格里拉伤心过度,神志反而顽强地清醒着,未等跌倒,立即拿桩站稳,双目怒瞪着费萨尔,道:“你给我滚开!”
众目睽睽下,费萨尔大为脸上无光,道:“公主,祢这是怎么了?”
羽太子不仅有着强烈的权力欲、远赛枭獍般的心肠,而且常以蹂躏美丽女子为乐,他早闻香格里拉乃帝国数一数二的美女,曾打算向其求婚,没想到被铁相如捷足先登,在铁相如未死之前,他已视其为最大的情敌。
后来铁相如惨死,羽太子又燃起迎娶香格里拉的希望,只不过近年来忙于争夺总理宝座,无暇分身,前日香格里拉率使团仙临阴都,羽太子顿时惊为天人,觉得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美丽千百倍,若能把她搂在怀里肆意玩弄,当真是人间一大乐事。
此事更刺激羽太子不择手段铲除异己,试想若能做了总理,独尊大帝更会看重自己,只要一开口,他怎会不把女儿乖乖地送到阴都来?
这些日子,羽太子见费萨尔跟屁虫似地伴着香格里拉,更可恨的是香格里拉很信任他,自己虽妒念如狂,偏又无可奈何。
现下他见费萨尔出丑,大感快意,道:“公主,这位费萨尔男爵好歹也是祢的一位重要部属,祢怎可当众羞辱他?这岂不令他太过难堪?”
费萨尔苦笑道:“公主心情不佳,她就是打我几下,我也不会怪她的。”
羽太子恨得牙痒痒的,费萨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把窘境化解,在众人听来,好像他和香格里拉的关系极为密切。
香格里拉自重身份,不能在众人之前流露出对岳钝太多的爱意,否则对结盟一事大大不利,她强忍悲痛,面对费萨尔,仿佛看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低声说道:“费萨尔,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蓄意隐瞒岳钝已来到尸国?”
独尊大帝深谙阴都政坛玄机,自知若让僵弃疾继续执掌权柄,帝国绝无希望和尸国结盟,于是命令香格里拉给羽太子带去一个信息:帝国大力支持羽太子,条件是羽太子做了总理,必须和帝国结成友好之邦。
这对羽太子来说,自是求之不得,况且他早已垂涎香格里拉,当然满口答允。
香格里拉潜入尸国后,派遣费萨尔等人相机行事,阻止机器使团进入阴都,必要时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杀了他们,同时她率团抵达阴都,和羽太子秘密接触。
羽太子急欲借助费萨尔之手杀了机器使团,便暗令心腹将领,山水关的呼将军和费萨尔合作,诱司空大胜等人入关,一网打尽。
孰知我横空出世,再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并重创费萨尔,震慑敌人之胆。
费萨尔吃惊之下,连夜收拾残部逃入阴都,害怕香格里拉对我旧情复燃,不惜向羽太子献出“太空热弹球”,而且命令众手下不得泄露有关我的任何消息,不然,香格里拉对我有情,若因此破坏结盟大计,大帝盛怒之下,谁的脑袋也保不住。
众手下向来知道费萨尔是公主的好朋友,又听他的话大有道理,于是对香格里拉封锁了我的消息。
世上终有不透风的墙,香格里拉终于得知我也在机器使团之中,既喜出望外又忐忑不安,正欲派人打探,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岳钝被困透明大球内,看样子性命不保,费萨尔正和羽太子去看个究竟。
香格里拉乍喜还悲,急速掠来,见我果然“丧生”,心恨费萨尔隐瞒消息,怎还会对他客气?
费萨尔见香格里拉动了真怒,伏地跪倒,辩解道:“请公主息怒!岳钝虽是公主昔日的好朋友,但他已背叛帝国,成了我们的敌人,此人表面忠厚老实,实则反常无复、阴险狡诈,小人深恐公主顾念旧情,反遭他暗算,是以斗胆封锁了有关岳钝的所有消息。”
说着,他的眼里竟流下泪来,道:“公主,我真的是为祢的安全、为帝国、尸国结盟大事着想,倘若祢觉得我做错了,可以任意处罚。”
香格里拉见着儿时玩伴惊吓得当众跪倒,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听他这么一说,心肠顿时软了,流泪道:“岳钝他已经死了,我……我杀了你又有何益?你起来吧。”
费萨尔道:“谢公主!”站起身来,退立一旁。
羽太子寻思:“难怪香格里拉见岳钝死了,立即伤心得流泪,原来竟喜欢上了这小子!哼,幸好岳钝死了,否则我又要多出一个情敌。”
我不忍再见公主凄伤欲绝的神情,元神归位,暗暗叫道:“公主,祢不要伤心了,我没有死!祢再哭,我也抑制不住了……”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僵直正低头注视着我,突见我脸上淌下泪来,惊叫道:“他怎么……岳钝怎么流眼泪了?”
数十道目光立时投聚到我脸上。
香格里拉欢喜地叫道:“天哪!难道岳钝还活着?”
“嗤”!
“呼”!
一缕指风、一道剑风同时响起,原来是羽太子、费萨尔眼见我已有了生机,无暇顾及其它,一个使出催魂夺命的“奈何指”,一个劈出巨剑,均想在顷刻间取我性命。
我修习的圣经神功第一个生出反应,未等我脑筋转过念来,身体已迅疾无比地从僵直手中滑脱出来。
以我的功力,对方高手虽多,原也不必惧怕,可我一来信心不足,临时怯敌,二来害怕动起手来,误伤人命,三来不知如何面对香格里拉,在空中一个翻身,从球内飞了出去,鸿飞冥冥,霎时不知去向。
羽太子气急败坏地喝道:“追!快给我追,看到之后,立即杀了!”
一众尸国高手分作数路,疾追下去。
费萨尔手执巨剑,拔步欲追。
香格里拉面色发白,道:“费萨尔,你也要去……去杀岳钝?”
费萨尔一脸凛然正气,道:“公主,我和岳钝本无私怨,此番杀他乃是为了帝国大业着想!”
香格里拉左右为难,道:“你……他……”
费萨尔抢着说道:“即使大帝在此,他也会支持我的!”
不待香格里拉回答,身形一晃,掠了下去。
香格里拉心中实是矛盾到了极点,岳钝乃她至爱之人,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别人伤害他;可她若公然维护岳钝,又与她此次使命相违背,不禁柔肠百转,泫然欲泣。
只听得身边一人说道:“公主放心,岳公子暂时不会有事的。”
香格里拉回头一瞧,脸色微红,道:“十一太子。”
僵直道:“我明白公主的苦衷,但岳公子乃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阻止大哥的追杀。公主请自便,我这便去向父亲求情,只要他老人家开口,岳公子就有救了。”
香格里拉裣衽一礼,道:“十一太子,多谢你了。”
僵直拱手道:“公主保重!”
展开身形,飞一般去了。
香格里拉呆立大球之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心中只是叫唤:“岳公子,岳公子……”
自僵弃疾病笃,实际上便由羽太子操控了总理府,掌握尸国军政大权,虽有诸多贵族、大臣、太子反对,然而谁也动摇不了羽太子根深蒂固的势力。
羽太子为了诱骗我入彀,不惜把“太空热弹球”放置在僵弃疾书房内,并命人伪装僵弃疾。
司空大胜、廖夷不明虚实,踏入陷阱。
羽太子知道司空大胜远没有我那么厉害,只是抽尽了球内的空气,司空大胜立时昏死过去,成为阶下之囚;可怜廖夷却被活活闷死了。
羽太子又令人扒下司空大胜、廖夷的衣服,伪装他们,我自以为步步小心,谁知还是疏忽了。
人算不如天算,我虽抵受不住“太空热弹球”的残酷环境,元神却可脱窍而出,最终回归脑户,成功逃脱,较之十几天前,我的功力又大有进益。
此刻的我犹如漏网之鱼,在总理府内东躲西躲,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总理府深广如海,宫殿轩院层出不穷,我耳目灵敏,寻常高手尚相距甚远,已为我所察觉,抢先一步避开。
刺耳的警铃响个不停,伴随着阵阵呐喊,我禁不住胆战心惊,心知长此下去,敌人搜罗网渐趋收紧,我终究还要被发现。
我耳听费萨尔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害怕再次落入那可怕的透明大球内,慌不择路,推开一扇长窗,跳了进去。
“啊……”
娇呼声四起。
我定睛一看,不禁面红耳赤。
原来一名年轻的贵妃正在沐浴,身边还有几个服侍她的宫娥,尽皆赤身裸体,那一对对坚挺如峰的乳房,那一双双雪白耀眼的大腿,还有那来不及遮掩的幽深浓密的禁区,无不令我既觉惊艳又无地自容。
我大惊之下,又反身从窗户中纵出,纵得急了,把墙都撞塌一块。
费萨尔的声音在十几丈外响起:“在这里了!岳钝在这里!”
我仗着身法奇快,一晃眼间,已掠出百丈,见眼前宫殿悄无声息,不假思索地推门走入。
我刚把门掩起,便觉得身后有微弱的呼吸之声,这一惊非同小可:“莫非屋里已隐伏了敌人?”急转身来。
幽暗的光线下,但见墙边放着一张污秽不堪的大床,上面躺着个垂死的干瘪老头儿,盖着一条臭气冲天的被子。
除了一榻一人一被,再也没有别的。
老头儿见我,毫无神采的眼睛转了转,神情间流露出些许惊惧。
我万没料到豪华气派的总理府竟有这么阴暗肮脏的宫室,不由生了恻隐之心,低声道:“老人家,你是不是病了?”
老头儿见我没有恶意,嘴唇动了动,似想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嘈杂的人声渐近。
费萨尔的声音:“那小子就是往这个方向逃的!”
羽太子的声音:“岳钝不会逃到这里的。费萨尔男爵,你随我到后宫搜一搜!”
人声渐远。
我松了一口气,见老头儿以疑惑的目光望着我,笑道:“羽太子四处抓我,我没办法,只好躲到你这里来了。老人家,打扰你了。”
我侧耳听了听,四周再无异样,推开门来,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老头儿疑惑之色更甚。
我笑了笑,道:“老人家,你生了重病,怎不叫人来诊治?我真糊涂,忘了你不能说话。老人家,我去告诉守卫总理府的卫士,他们定会来抬你出去的。你放心,寻常卫士捉不住我的。”
老头儿双唇剧颤,偏又说不出来,左手艰难地抬起,轻轻摆动。
我道:“你不让我去喊人?”
老头儿手指轻微地点了点。
我关切地道:“老人家,你的病再不治,恐怕……恐怕就危险了。你是不是没银子?你是总理府的内侍吗?”
我的话似乎刺激了他,他喘息如牛,脸都胀成了紫色,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我大惊之下,顾不得多想,握住老头儿的手,缓缓将真气输将过去。
老头儿面现讶异之色,过了一会,他的脸色好看多了,突然一张口,“啪”,吐出一大口黑色的痰来。
我猝不及防,那口痰正叮在脸上,只觉腥臭无比,也不以为忤,轻轻擦去。
老头儿神色激动,嘴唇颤抖良久,终能吐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我喜出望外,道:“老人家,你能说话了,当真太好了。只要你的身体好转,我纵然被你吐了满脸痰也没关系。”
老头儿躺在榻上,呼呼喘气,双目紧闭,两颗大大的泪珠挤了出来。
我道:“老人家,你生得是什么病?你若信得过我,不妨告诉我……不好,有人来了!”
我压低声音说道:“我先出去躲一会儿,如果没被发现,再来看你。”
老头儿用手指了指被子,焦急地道:“躲……躲……”
我道:“你叫我躲被子里?”
老头儿点点头。
我已听出来者脚步奇速且不带丝毫风声,我之所以察觉他行踪,完全是圣经对他的呼吸生出感应,想了一想,道:“这样也好。”
揭开被子,缩身其中。
老头儿善意地屈起膝盖,替我遮掩。
“呀”,宫门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我虽想元神出窍,看一看来者是谁,但又恐行藏败露,牵累到这无辜的老头儿,屏息静气,更不敢稍动一下。
我感觉得到,来人正以锐利的眼神打量着老头儿,似在看他还能活多久。
他说话了:“父亲,刚才我们正在追捕一个少年刺客,不知你有没有见到他?”
我听了他的声音,简直如同霹雳入耳:“这不是羽太子吗?他……莫非这奄奄一息的老头儿便是尸国总理僵弃疾?不可能,一国总理,怎会睡在这样一张床上,盖着这样一床被子?可说话之人确是羽太子,他又口称父亲,莫非他还有第二个父亲?”
羽太子说完之后,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忘了父亲不能说话。”
我大感愤怒:“父亲病重如此,你竟还笑得出来?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羽太子怨恨地瞪视着老头儿,道:“父亲,我看你已撑不了几天啦,你再不眨动左眼,示意说出‘镜胶’的秘密,儿子只有任你归西了。”
老头儿两只眼闭得紧紧的。
羽太子恨声道:“那你就等死罢!”
怒气冲冲地去了。
我听出羽太子确已走远,忙钻出被窝,站在地下,道:“你是僵总理?”
老头儿脸现一个英雄末路、虎落平阳般的凄惨笑容,微声道:“终叫你……猜着了。”
我道:“羽太子他怎不请大夫替你看病?”
僵弃疾愤怒地道:“不要提这个畜……生!”胸口急剧起伏,面色又变成紫色,那副模样,要有多怕人就有多怕人。
我慌忙握住他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