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不是我喝的,也不知她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桃花又“噗哧”地笑了,道:“别说你要两瓶‘醉仙露’,嘻嘻,就是要公主的心,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掏给你。”
我的心更慌更乱更害怕,道:“祢……桃花祢可不要乱说,这事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桃花居然以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脑门,嗔道:“岳钝,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我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地道:“我……我……”
桃花眼珠子一转,道:“岳公子,你是亲自到宫中向公主索求‘醉仙露’,还是要我送到你府上呢?”
我本来就对公主、铁相如之事不知如何是好,刻下听了桃花这一番话,更不敢见她了,赶忙说道:“那么便烦请祢把酒送到我家里好了,真的,我真不知如何感谢祢才好。”
桃花道:“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是公主。”
我突然想起若让桃花把酒送到将军府,势必会被他人看见,我如何回答,更可怕的是那无形无影的马飞、贾财,急忙改口道:“我就在这里等候祢便是了。”
桃花本已转身,突又回头笑道:“随你。”
时间并不是太长,桃花便拎了一个大盒子过来,里面果然是“醉仙露”,共有四瓶。
我不由暗暗感激香格里拉。
桃花忽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陪着笑脸,道:“桃花祢这是……”
桃花漫不经心地道:“公主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我吃吃地道:“向我要东……东西?什么东西?”
桃花道:“随便。”
她倏地手指一伸,便把我挂在颈上的一块白玉雕成的小猪抢了过去。
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便把这玉猪挂在我身上,说玉可以避凶趋吉,保佑我一生平安。
母亲姓玉,我生肖是猪,是以这玉猪虽非昂贵之物,对我却是意义非凡。
我急了,道:“桃花,祢……”
桃花把玉猪在掌心掂了掂,笑道:“好精致漂亮的小猪!公主有了你这件定情之物,必定开心得不得了。”
我不由呆了,道:“定情之物?”
桃花不再说话,蹦蹦跳跳地去了,云雀般的笑声犹自远处传来。
我回了将军府,躺在床上,心犹像打鼓一样扑通扑通响个不停:“公主喜欢的人是我?我居然是公主喜欢的人……”
回忆起香格里拉对我的关心,对我的言行举止,一一印证我是公主的意中人,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
过了很久,我的念头才转到“醉仙露”上,恨不得立即把它拿给老爷爷,但又心有顾忌,因为那马飞、贾财可以隐身,他们现在是否在旁边用双睛偷窥着都不敢说。
想到自己随便走到哪里,暗中都有眼睛在看着、耳朵在听着,那种感觉几可让人发疯!
我不敢冒险行事,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直待被人喊到厅堂里吃中饭,仍未想出良策。
我正自嚼着米饭,突然想道:“那老爷爷既和那马、贾二人从同一地方来,又能在将军府潜居数月而不为人知,说不定也会隐身术。
“对了,我听他说过,他是听了我与王顺的说话,方知地窖里藏着‘千日眠’,由此可见,他那时便在旁边,只是我们看不到他而已。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任意出没,我拎着一个大盒子回府,他又岂能没有看到?既然看到了,又能不会顺手拎走?他得了‘醉仙露’,害怕牵累岳家,说不定立即远走高飞,马、贾二人再也不会因此来找我的麻烦。”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直到现下才想清楚,当真笨到了姥姥家。
兴奋之下,我把碗筷朝桌上一放,在王顺等人惊异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到了寝室,我目光一扫,忍不住惊喜地叫了一声,那“醉仙露”赫然不见了!
目光一转,看到挂在床头的冷魄宝刀,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明天的太阳,我或许便看不到了。公主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也只得辜负了。”
我随即又念及长着七色胡须的老爷爷:“他走了,竟然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今生今世,也不知……唉,也许他明天回来找我,看到的已是一具尸体。他们为什么会隐身术?他们走到哪里,别人都不会看到,兼且身怀绝技,岂非是天下最厉害之人?若问起当今谁最厉害,人们毫不犹豫地说是独尊大帝,或是兽国的第五乘驾、艳后,或是其他人,为什么没人提起马飞、贾财这两个名字?尸国、吐焰国的国王,也没听说长着七色胡须……”
忽听得窗外传来贾财那嘻嘻的说笑声:“岳公子,你是不是在寻找‘醉仙露’?”
我大吃一惊,张口便要大呼,伸手便要拔刀,孰知嘴巴立即被人捂住,拔刀的手背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只听得身前传出马飞冰冷的声音:“这小子敢耍弄爷们,非叫他后悔认识爷们不可!”
我不由暗叹一口气,面对武功高强的隐形人,我又能怎么样?
贾财说道:“三哥,我在前面探路。”
光天化日之下,我便被马飞挟持着出了将军府,由于我双足触地,前面有墙时,便耸身一跃,遇到水池的,便绕了开去,是以看来便如我自己施展“御风术”一样。
岂不知我犹如木偶,完全身不由己!
我又看到了那片幽暗的小树林。
“砰”!
不出所料,我依然被摔在那条臭水沟旁。
马飞、贾财立即现出人形。
我爬起身来,打量周遭,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贾财笑嘻嘻地道:“岳公子,我们兄弟被你骗得好苦,昨晚本想结果了你,但念及你可能真不知情,是以手下容情,又将你毫发无损地送回将军府,谁知……”
马飞道:“你去吃饭的时候,我们便打开了那大盒子,果然是四瓶上好的美酒,这不是明摆着送给那老家伙吗……”
我辨解道:“我是拿给我爹爹喝的……”
一言未已,脸上已重重挨了马飞一巴掌,脸颊顿时肿得像面包,嘴角出血。
马飞又抬脚踢了我一下,看着我痛得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才冷冷地道:“放屁!岳战老儿想喝‘醉仙露’,难道不会找独尊大帝去要?须得你这小子向公主求讨?”
我立时哑口无言,果如我担心的那样,我一举一动都落入他们的耳目。
贾财道:“刚才马兄弟在‘醉仙露’里下了‘腐心蚀骨断魂散’,想叫那老家伙喝了一命哀哉。我们躲在一旁静候那老家伙过来拿酒,岂知一不留神,‘醉仙露’竟然踪影皆无!这不是被那老家伙拿走了还有谁?”
马飞道:“姓岳的,事实俱在,你再也狡辩不得,说,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我道:“他本领那么高,还需要我去藏吗?”
“啪啪”,我脸上又挨了马飞两掌,他阴森森地道:“说是不说?”
我昂头道:“不说!”
马飞道:“你不说太好了,老子好久没有折磨人了,我先挖下你的眼珠、割断你的舌头,再……”
忽听得林内一人大笑道:“你好威风啊,居然去折磨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
正是那老爷爷的声音。
贾财哈哈一笑,道:“你终于现身了。”
老者道:“你们如此折磨岳钝,不就是要引我现身吗?现下你们终于如愿啦。”
我叫道:“老爷爷,你快走,别管我……”
话未说完,马飞、贾财便不见了。
猛烈的劲气交击声由林内传出。
幸好我的穴道未被封住,顾不得凶险,急忙奔入林中。
“砰蓬”、“轰隆”,阵阵打斗声就在我身前不断响起,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我还看到十几棵大树被击中,轰然倒下,可就是看不到人影。
另外,我还闻到了醉人的酒香,无疑,那是从老爷爷嘴里喷发出来的。
莫非他又喝了“醉仙露”?他明知大敌在侧,居然还要喝酒,真的不要命了。
忽听得老者的声音喝道:“岳钝小心!”
我慌忙一伏身,只觉一股尖锐如刀的劲风由头顶掠过,“喀嚓”,身后两株碗口般的树拦腰而断。
我不禁咋舌不已,若非老爷爷提醒,自己的腰便得像这树干一样断开了。
倏忽之间激斗声到了林外。
只听得贾财叫道:“‘腐心蚀骨断魂散’发作了!这老家伙支撑不住了。”
我刚奔到林外,便听得马飞残忍地笑道:“老家伙中了我一拳,非吐血不可。”
果然,一蓬血雨由空中洒落。
我悲恸地叫道:“老爷爷!”
我虽欲拼命相助老爷爷,怎奈力不从心,连他们的身影都看不到,连他们打斗的风声都追不上,怎么帮?
突然,一道血箭由左侧数十丈处射出。
就在此时,我看见了,受伤之人是马飞,他翻身仆倒,再也没有起来。
劲气交撞声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凌厉。
正在我替老爷爷担心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老爷爷哈哈大笑道:“贾财,你这个奸狡如鬼的家伙,死也想不到会上了我的当吧?”
只见地上现出贾财的身形,由模糊到清晰,他原本一张胖脸被打得更胖更圆,恨恨地道:“原来你……你没有中毒,我……你……”
一句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七色胡须老者的身形也现了出来,他似乎连走都走不动了,瘫在地上呼呼喘息。
我急奔过去,便要扶他起来。
老者捋了捋胡须,苦笑道:“你别动我,一动之下,我很可能便气绝身亡了。”
我急得连连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老者道:“这事容易之极。”
我喜道:“爷爷请说,晚辈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救活你。”
老者道:“我死了,你把我埋入土中便成,但千万不要把我和马飞、贾财葬在一起。这两人太奸太坏,我害怕他们做了鬼兀自来骚扰我。”
我不由怔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老者皱眉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哭得更厉害。
老者怒叱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只许流血不许流泪。”
我不得不强自收止泪水。
老者道:“你这小子心地不坏,更令人感动的是弄来了‘醉仙露’那样的美酒给我喝。来,我给你一件宝贝。”
我道:“我不要宝贝,只要老爷爷不死。”
老者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普通的宝贝。马飞、贾财若知道我身上藏着这件宝贝,更会千方百计地找我了。”
我不禁动了好奇之心,道:“那是什么?”
老者道:“掌上宇宙。”
我呆了呆,道:“掌上宇宙?”
老者道:“没听说过吧。”
我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者剧咳两声,浑忘了痛楚,得意洋洋地道:“从外表看,它只不过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而已,可内藏玄机,你到了里面,可以看到整个的宇宙。”
我虽然心情沉重,但听了这话,仍禁不住笑出声来。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不相信是不是?我也不相信这屁大的珠子里居然能蕴藏宇宙,可它确实是掌上宇宙!”
我道:“你也没有进去看过?”
老者醉眼一翻,道:“你道我不想吗?可我怎么进去?是把它砸碎呢,还是……”
我虽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掌上宇宙,但终究想见识一下,道:“它在哪里?”
老者笑道:“它就在我的衣袋里……”
可当他把手伸入衣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立时僵住了,那神情真比一个大家闺秀半夜醒来,发觉身上压着个男人还要吃惊。
我道:“怎么了?”
老者气急败坏地道:“它……它居然不见了!”
我道:“或许你适才打斗时弄丢了。”
老者似想起了什么,眼里突然流露出惊惧之色,掀起衣衫,只见那盛放掌上宇宙的衣袋已被人割去了。
我为之一呆,道:“它被人偷去了?”
老者愤怒无比地道:“不错,它被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磨成灰剁成沫的恶贼偷去了!”
他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方长长叹息道:“我的衣服乃以雪蛛丝织就,寻常刀剑根本就割不破,可没想到……不过,那恶贼虽然得了衣袋,仍然取不出掌上宇宙。”
我道:“为什么?”
老者道:“我的袋口乃以天机锁锁住,不知密码之人穷尽毕生之力也休想打开,否则那恶贼何不直接割开衣袋取出掌上宇宙?”
我点了点头,道:“那人割了爷爷的衣袋,而你竟懵然不觉,那人堪称神偷了。”
老者怒道:“狗屁神偷?适才我躲在林中偷窥那两个死鬼打你时,觉得衣袋好像动了一动,但大敌在侧,我又怀疑是风吹的,便没有查看一下。若非喝了四瓶‘醉仙露’,令我反应略微有一点点的迟钝,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娘的,掌上宇宙居然就这样被人偷走了!即使老子没有被人谋害,也会被这恶贼活活气死。”
我安慰道:“丢了便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忽地发现说错了话,欲待收回已经不及。
老者气得七色胡须根根翘起,道:“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话?当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忙道:“我相信,我相信。”
见他兀自生气,我又道:“老爷爷是如何得到那掌上宇宙的?”
老者面色黯然,抬头向天,良久不语。
我不敢催促,默默等候。
又过了好一会,老者说道:“自从我遭人暗算,便过着有家难归、东躲西藏的日子……”
我问道:“是马飞、贾财暗算你的吗?”
老者哼了一声,道:“就凭他们……嘿嘿,再多十个也暗算不了我,可是那人……”
他好像不愿提起这毕生的恨事,道:“数天前,我离开将军府,察看有无敌人跟踪过来的痕迹,无意中发现一个伤者,这人脸色惨白惨白,原来长着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血洞,鲜血虽已冻结,但仍可怖之极。我见了他这等惨状,想起自身的遭遇,生出同情之心,便欲救治。谁知这人一听见我接近,便握紧手中短叉,声嘶力竭地喝道:‘金子朋,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到掌上宇宙’……”
我失声道:“金子朋?难道这人说的便是‘北海游龙’金子朋?他是我爹的好友,帝国的名将,因昔日征伐机器国而断了条腿,以后便未能随军出征。”
老者不屑地道:“不是‘北海游龙’是谁?我见他误认为我是金子朋,便笑道:‘金子朋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为什么要冒充他?’那人嘶声道:‘那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我说道:‘我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我想见到你这个比恶鬼还难看的人吗,我只不过是碰巧遇着你而已。’我见他伤得实在厉害,便上前救治,没想到他舞动双叉,对我发动疯狂般的进攻。
“他虽然垂危欲死,攻势却厉害得不得了,我接连闪避,在三十八招上终把他制住。
“我虽然替他疗伤、敷药,想方设法逗他说话,使他心情好起来,但他始终怀有戒备之心。
“我不禁有些生气了,道:‘你以为身上有什么狗屁宇宙,我便稀罕吗?实话告诉你,即使你现下的伤口好了些,也活不过三天。我要抢夺什么狗屁宇宙,等你死了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