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日亦非聪明绝顶之人,道:“那你便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又有什么‘可是’了?”我焉好意思说“你的身法不如我,我俩怎能一边奔跑,一边交谈”,想把我说得婉转一些,可想了好一会,也未能想出合适的词语。
昼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不由脸红脖子粗,道:“这……你……我……”
昼日也着急了,跺足道:“妹夫你怎如此忸怩?你说要赶去救人,已经被你耽误了好一会。”
我头上冒汗,更说不出来。
元神急了,大声说道:“我家主人武功高强,疾走如飞,你跟不上他,不如迟他一步到凤凰城好了。”
昼日吓了一跳,大瞪着两眼,叫道:“你是谁?怎么声音从我妹夫头脑中发出?”元神得意洋洋地道:“你如此一说,便显得自己没见识了。我非是别人,乃岳钝的元神是也。”
昼日将信将疑地望着我,道:“元神也能说话?”
我道:“我初时也不大相信,可这确实是真的。”
昼日暗忖:“妹妹早说这岳钝福缘深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在他身上发生了,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他不愿再与元神罗嗦下去,道:“妹夫,原来你怕我跟不上你,何不早说?”我搔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神哼了一声,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岳钝何必还怕你大舅子难为情?”昼日道:“我功夫及不上妹夫,这有什么难为情了?不过我有办法跟上他。”元神表示不相信地轻哼一声。
昼日道:“只要我变作隐形人,便可轻若无物,即使附在妹夫的身上,妹夫你也丝毫感觉不到我重量的存在。”我大喜道:“这样最好不过。”
昼日暗暗念了个咒语,整个人立即消失。
我问道:“昼日你在哪里?”
昼日的声音在我颈后响起:“我已附在了你身后。”
我当真一点感觉不到背了一个大小伙子,啧啧称奇。
元神依然不服气地道:“这只不过是隐身族的祖传功夫,又非昼日自己所创,没啥好称道的。”
昼日对我的元神几没有好感,当下也不理会它,道:“妹夫你可以走了。”我应了一声,飞速奔驰。
通过交谈,我方知自智长老谋逆作乱,昼日便与夜月离散,约定在机器国见面。昼日到了机器,因摆脱不了隐身族高手的追杀,一直没有机会和妹妹相晤。待得他身得自由,寻到妹妹时,夜月正和我亲密地行走在无敌城的街道上。昼日性子刚正,疾恶如仇,然极有爱心,对这个妹妹的爱护更是胜过了自己,那时,他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兼之对铁无敌一向没有好感,而我的父亲岳战却成了铁无敌的三军统帅,所以乍见夜月我神态亲密,以为天真善良的妹妹被我骗了,恨不得用仇恨的眼光活活杀了我,后因铁寒北派卫士诳我入彀,昼日不得不离去。
昼日对自己的武功及隐身术向来自负,万没料到我因练了圣经,生就超人感应,及时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昼日知我身怀绝技,遂不敢妄动。
及至我出使尸国,昼日又悄悄蹑上了我,却始终找不到和妹妹说话的机会。直至我听费萨尔说香格里拉“死了”,心神大乱,感应能力锐减,昼日才偷偷和夜月见了面,告诫妹妹应急速离开我这个花心男子,等日后杀了智长老等叛贼,她秉承父亲生前之命,做隐身族的祭司。
如果夜月把我的详细情况说与哥哥,尤其是把我和七色酋长的交往说出来,昼日对我的看法将立即改变,偏生夜月心乱如麻,忘了这个茬。在阴都宾馆,夜月已经说出“哥哥真没有说错,我不该过早地相信你,也许我真该去做那祭司”,我的心若细致一点,当会向她解释,必不会发出以后的误会。
其后,我被困“太空热弹球”,夜月忧急欲死,想找昼日商量营救,却怎么也找不着。孰不知这是昼日故意避开,巴不得我葬身于那古怪的大球之内。
最后,夜月因香格里拉对我误会加深,伤心之下隐身而去。
昼日找不到夜月,惊慌失措,顾不得杀我这个“强敌”,发誓纵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苦命的妹妹。
说来也巧,夜月一日到了阴谐,巨禽公认出此乃勇长老、暗无极千方百计欲得之人,于是设计把她活擒了。
此刻昼日已经寻至,趁巨禽公不备,救出夜月,逃出凤凰城。
此刻,昼日方从夜月口中得知我和七色酋长的交往,又知妹妹对我情根深种,不由对昔时的所作所为悔痛万分。
正在兄妹俩说话之时,巨禽公亲率高手围了上来,经过一番浴血苦战,昼日杀出重围,早已不见妹妹,却在地下捡着了她的月牙刀。
他身受重伤,无奈之下,便隐入秘处养伤。
伤势痊愈,昼日复出,欲到机器求我一起去救夜月,不意正遇着了飞一般赶向凤凰城的我。
若非我对昼日的眼神早已熟悉,若非昼日身具不凡武功,以我的飞行之速,即使他高声呼喊,我也不会听到。
我听了昼日的讲述,感慨万端,更为夜月的处境担心,我和昼日的想法一样,夜月很可能又落入了巨禽公手中。
现今巨禽公对我恨之入骨,他活捉了我心爱的女子,不知会以何等残酷的手段对待她?昼日道:“听说你已做了机器国王?”
我红着脸道:“那是赶鸭子上架,不作数的。”
昼日道:“我只希望你勿要辜负了夜月。”
他顿了顿,又道:“夜月特别叮嘱你务必小心巨禽公,说他有一种极其可怕的精神力道,稍一不慎,你的圣经便被他偷学去了。”我心中犯了嘀咕:“莫非巨禽公便有那‘王霸精神’?”我这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因“王霸精神”的言止,正与巨禽公相符。
若真如此,巨禽公也没什么好可怕的,我们已多番交锋,他始终未能占什么便宜,更不会把我藏在心中的圣经偷走。
真正令我担心的是那教父!这次凤凰城,会否再次遇见他呢?
妙玉的尸体停放在虎山白虎堂中,虎婆婆、尖头尼等数百名将领肃立周围,脸上无不充满了伤愤,以虎婆婆的铁石心肠,也不禁泪水涟涟。
虎山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风吹过树木,犹如呜咽。
此时的虎山,已因妙玉的死变成了火药桶,只要落入零星火点,即会以惊人的威力爆炸开来。
尖头尼拜伏道:“请虎婆婆下令,让我等杀入巨禽府,替妙玉报仇雪恨!”虎婆婆的目光从窗户穿过,望向苍然遥远的天穹,低声自语:“岳钝,我对不起你,没能照料好妙玉!他日你回到凤凰城,叫老身如何向你交待?”
“呜呜呜……”
远方传来长短不一的号角之声。
虎婆婆侧耳聆听,忽然目中如欲喷出火来,说道:“我不去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了!”
尖头尼久随虎婆婆,反应比她略迟一点,道:“虎婆婆,听那号角声,莫非是巨禽公指挥军马围攻虎山?”
虎婆婆点点头,亮如秋波的双眸闪烁利刃般的光芒,缓缓扫视站立两侧的将领,道:“诸位将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拯救天后的时刻到了!力挽阴谐的时刻到了!为妙玉报仇雪耻的时刻到了!”
众将热血沸腾,振臂高呼:“凛遵虎婆婆号令!杀死巨禽公,拯救天后……”这些人俱是武功强横、内功雄厚之辈,群音齐发,震天撼地,响彻底天地之间。这时,一名战士飞奔入堂,单膝点地,道:“禀虎婆婆:龙矛率领三十几万大军飞速朝虎山方向驰来,请您早作定夺!”
虎婆婆神色不变,大步走出白虎堂,仰首向天,倏地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火箭,点燃之后,射入高空,那火箭在空中发出爆响,血彩鲜红,诡异而又壮观。
尖头尼等均不明白虎婆婆为何亲自放射火箭,但相信她绝非无的放矢,有着非凡的意义。
虎婆婆大喝道:“下山!”
众将披挂整齐,随着三声炮响,带着十万人马浩浩荡荡飞奔下山。
~第五十六回虎山之战~
虎婆婆共在虎山驻扎了二十万精锐战士,现在她虽知决定生死存亡的恶战来临,仍未倾巢出动,留下十万人把守虎山各处险隘,万一发生紧急情况,他们便退回虎山,倚恃天险,兼且粮食充足,五个月内,完全可以把百万雄兵拒之于外。众战士刚排列好阵势,龙矛所率的大军已然逼近。
对方的二十万雄兵,大多为骑兵,余者为步兵、弓弩手及多种攻坚作战的特种兵,初时只闻蹄声,密如疾风骤雨,响似串串霹雳,广袤的大地也抖动了起来。
龙矛非但是武功高手,抑且精通兵法战阵,他所率的将士缓缓推进,把并不太大的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占据有利地形,只留下后山一条道。
虎婆婆暗叫高明,那龙矛虽摆明一副赶尽杀绝、鸡犬不留的架势,但又留下一条活路,以供士兵奔逃,免得虎山将士战败时没有退路,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待得龙矛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战阵严整,旌旗如海,刀枪森布,虽未交战,杀气已破人胆魄!
虎婆婆跨着游龙般的战驹,飞驰出阵,手中裸男拐杖直指对方军阵,一股股强大的劲风狂卷过去,沙土飞扬,遮天蔽日。
她还未出手,已使天地变色。
龙矛军阵忽如波开浪裂,龙矛单人匹马,箭也似地标前,矛尖指处,气流嘶嘶作响,虎婆婆发过来的劲风立即一点点、一点点地逼回,蓦地尘土形成柱形,直冲天空,倏又爆裂,其响裂人耳鼓。
龙、虎交锋,一时之间棋逢对手,难分轩轾。
虎婆婆遥指龙矛,道:“姓龙的,你为何带人围我虎山,莫非想造反不成?”龙矛脸如铁铸,声音亦不带一点感情:“这真是贼喊捉贼了!虎婆婆,祢指使人潜入天一宫弑杀天后,已经阴谋败露,我等奉天后之命,特来擒你归案。”他随即扫视虎婆婆身后将士,道:“天后圣谕:此乃虎婆婆一人所为,只要尔等倒戈而降,一概无罪!”
虎婆婆冷笑道:“人人均知天后病入膏肓,已为巨禽公挟制!龙矛,你这番言语连自己都骗不了,何况他人?姓龙的,你快叫巨禽公出来答话!”
龙矛声如刀剑互击:“杀鸡焉用宰牛刀,擒拿祢虎婆婆,只需我龙矛便足够了,何劳公爷出马?”
虎婆婆原以为巨禽公为了对付自己,必定亲自出马,当下闻言一怔,暗觉不妥。其实若依虎婆婆在阴谐三军中的地位,怎容得巨禽公肆意横行,只因艳后落入对手之手,虎婆婆生怕逼得急了,巨禽公情急之下便会杀了艳后,那么她便百死不足赎其罪了。所以虎婆婆以虎山为营,和巨禽公全力周旋,而巨禽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使得虎婆婆诸般掣肘,常常处于下风。
直觉告诉虎婆婆,巨禽公对这一点绝非有恃无恐,而是想出什么恶毒法儿对付艳后去了。
虎婆婆一念及此,心急如忧,恨不能马上杀入天一宫见着艳后,向尖头尼使了个眼色。尖头尼会意,拍马冲前,“丈二刀”直取龙矛,喝道:“龙矛你在此满口喷粪,看我一刀劈了你!”
龙矛眼睛紧盯尖头尼,身形一动不动,眼看丈二刀到了身前三尺处,银矛才疾刺而出。刀矛以惊人的高速、骇人的力道绞在一处,“嘎”发出长长的磨擦声。
虎婆婆端坐马背,注视尖头尼、龙矛刀来矛往,作生死搏杀,自言自语道:“龙矛这小子果然有两……”
她下一个“下”字尚未出口,忽地飘离马鞍,拐杖对着后侧虚空中疾点过去。虎婆婆众手下齐感愕然,不解何意。
虎婆婆拐杖点处,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虎婆婆弓曲的腰身颤抖几下,好似突然间被一股看不见的大手拉直了,迅即恢复原状,石头一般落回马背。
那坐骑禁受不起,人立而起,痛嘶不已。
虎婆婆轻拍两下马腹,柔声道:“没事了。”
随着她的体重轻如二两绵花,那匹马又高昂骄嘶。
众将士吃了一惊,方知虎婆婆和一个看不见的高手硬拼一记。
只听虎婆婆娇笑道:“你别硬撑了,快现原形吧。”
虚空中一人哑声道:“虎婆婆,名不虚传。”
一个雄伟的身躯从模糊至清晰地现立虎婆婆数丈外,面皮紫胀,双目圆瞪,状极怕人,正是勇长老。
虎婆婆笑道:“你想暗算我,却没那么容易。”忽又面色凝重,道:“妙玉是否死于你之手?”勇长老情知若再不说话,将更为丢人,于是先吐了两口血,道:“何以见得?”虎婆婆道:“以妙玉的武功,寻常人根本伤她不得,可若遇着隐身族的高手便很难说了。”
勇长老见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一口道破自己来历,愈增戒意,道:“在下乃隐身族的勇长老!其实妙玉是自杀的,我并没有亲手杀她。”
猝听三声惨呼,虎山三名大将如同泥沙般倒坠马下,死于非命,又一个声音在虚空中说道:“逼死妙玉,还有我暗无极的份!”
虎婆婆睚眦欲裂,偏又不能意气用事,与隐身族的两个高手拼命,那样会乱了军心,大声道:“难怪巨禽公如此大胆,原来有隐身族的高手撑腰,好,好,好!”虎山将士向来敬妙玉如仙子,听得她便是被这两人逼死,无不气愤填膺,怒火燃胸,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勇、暗两人早死过几十万次了。
另一边,战鼓擂得震山响,尖头尼和龙矛犹如走马灯似地恶斗正酣,不分上下。忽然,龙矛阵中发出一阵朗笑,一个缺了一条右腿的慈祥老者飞身而出,微笑道:“龙贤侄,待我助你一臂之力,把这秃尼的脑袋磨平了吧?”
龙矛丝毫没有减弱对尖头尼的攻势,道:“解老爷子援手之德,龙某永铭不忘。”尖头尼独斗龙矛,已感吃力,见对方又来了高手,心下暗惊,一边挥刀挡开龙矛刺来的两矛,且顺势还了四刀,一边喝道:“来者何人?尖头尼刀下不斩无名之鬼!”那慈祥老者笑道:“老夫解不死,曾假模假样地做过一阵子解家庄的庄主,不过那都是为了欺骗岳钝那畜生。”
昔日解不死的儿子解大柱以掌力猛击我胸膛,反遭鸩毒毒毙,是以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解不死说罢,单足一点,撞入刀光矛影里,竟把唯一的一条腿当作武器,风车般扫向尖头尼。
尖头尼纵起身形,避开龙矛一矛,丈二刀劈中解不死的足踝。
解不死的内家真气贯满全身,赛似精钢,这一下腿、刀相交,丈二刀虽把裤子划破,但分毫未能伤得了皮肉,尖头尼久战龙矛,功力大耗,再与巅峰状态下的解不死交锋,虎口迸裂,大刀险些脱手。
虎山一名大将飞骑而出,直奔解不死,叫道:“独腿老儿,有种的便跟老子打一场!”解不死的大弟子卜斑长烟般截住那大将去路,亦不打话,以“百变指”疾戳过来。虎山数员大将眼见事势紧急,不待虎婆婆发号施令,骤骑奔出。
虎婆婆虽是三军主帅,却不得不聚精会神地与隐身族这两大高手对峙。
幸得她及时警觉勇长老偷袭,硬拼之下,对方和自己一样受了伤,不能再隐形。而那暗无极比勇长老更为奸猾狠毒,虽不过来和虎婆婆真刀实枪地实干,却化作隐形人,出其不意地袭杀其他将领。那些将领虽提高警备,仍防不胜防,被连杀十余人,严重地扰乱了军心。因虎婆婆、巨禽公同朝称臣,可谓彼此相知,对方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