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每天一百美塞塔?”这回不用希恩提醒,梅尔玛斯就和她一样作出了一副极其惊讶的表情。
虽然他也和米卡罗妮一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妓女陪宿要多少钱,可每天一百美塞塔却肯定远远超过这个价码十倍以上,因为就算是身为魔族高级戍边将领、有着极高军饷的米卡罗妮,她一个月的薪俸也不过只有一千五百美塞塔,若她所说的这个人在这里待上十天半月,米卡罗妮一个季度的薪水就都泡汤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令她又憎恶又要不惜工本地巴结奉承呢?
梅尔玛斯这个问题刚在脑中形成,希恩就先一步直接问了出来:“成交,不过你能告诉我们,这个值得你出大价钱的主顾是谁吗?最起码,也该给我们一点心理准备,好面对这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米卡罗妮一字一顿地回答了希恩的问题,而后梅尔玛斯也终于明白,希恩为什么会答应这项肮脏的交易,因为这一切都早在迪奥的计算之中了:“这个人,就是我们魔族的现任皇帝陛下,突雷斯-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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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猎捕者变成猎物的感觉有多窝囊,此刻的加尔总算是一清二楚了,以往算无遗策的他总是扮演着将对手逼进绝境的主角,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他碰到的迪奥刚好是这么一个比他更聪明的家伙。
只派了一个人出来摇旗呐喊一番,自己手上的筹码就只剩下五十万皇室近卫军,而且米修拉德就象和迪奥商量好了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钻出来落井下石,在他眼皮底下开始安营扎寨。
如此一来,加尔的一切行动只能以防御为大前提来展开,为了不被对方发现破绽,根本没法大张旗鼓地派人到莱科德森林里找回失散的部下,只能偷偷地打开营地后门,让几支擅长密林探路的侦察小分队装成砍柴的杂务部队,小心翼翼地溜进森林去。
可想而知,在做这个憋气的决定时,加尔和他的部将们心里有多窝火,但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们最担心的还是米修拉德军的动向。
不管怎么说,要是让深谙兵法的米修拉德知道己方的现状,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兵力严重不足又军心不稳,若在此时遭到三百万米修拉德军的全面突袭,崩溃全灭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对方到底对情况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毫无疑问,一无所知是最好的情形,可事实却刚好相反,米修拉德军的情报分析部门远比加尔预料中要优秀得多,根据侦察部队的报告结果,一份关于皇室近卫军可能兵力不足的情报,在部队扎营完毕后仅仅一个小时,就摆到了米修拉德和所有高级军官们的面前。
米修拉德只粗略看了一遍,就露出了一个有感于心的微笑,而后他就把这份情报丢给部下传阅:“看完后说说你们的想法。”
“会不会是皇室近卫军故意引诱我们进攻的陷阱?”苏纳首先提出了这个合情合理的判断,以加尔的聪明才智,绝不会在得知己方即将来袭的时候将兵力分散。
“是啊!一百五十万皇室近卫军的总体战斗力绝对在我们之上,但若分散就毫无优势可言,很容易会被各个击破的,只有陷阱这一种可能了。”索尔特也赞同苏纳的看法,还多附加了一个注解,“先拿小部队做诱饵,再以大部队突袭合围,这种策略一旦成功必胜无疑,不过身经百战的我们会上这种当吗?加尔那家伙,真是小看我们了!”
索尔特这个结论一下,在场诸将都纷纷露出了少许不满的神色,显然都对加尔可能小看自己的事耿耿于怀,但考虑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一时间竟无一人提出主动出战的建议。
也就在这时,米修拉德慢悠悠地开了口:“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兵法即为诈欺之诡道也,身为生死相搏的对手,你骗我我骗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挑拨对手的情绪,也是这策谋战略环节的一部分,所以绝不可在思考的时候动气,你们最好先冷静一点再想问题。”
被他一提醒,众将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点生气,如米修拉德所说一般缺乏冷静,心底不禁微微一凛,米修拉德环视了周围一眼,在众人稍微理智下来之后才再次发言:“八年前,有一个人让我永远记住了这条和对手斗智的铁则,那就是生气时就找个无关的地方发泄,等冷静下来再想问题,绝不把情绪带进思考之中,当然,为了学到这一点,我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过那却是值得的。”
所有人不由得大奇,能令米修拉德都要乖乖受教的人谁不感兴趣,于是大家齐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还会有谁?当然是那个八年前就人小鬼大、十岁就会设下一千来个陷阱害人的大变态迪奥啦!”米修拉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除了他那种大脑先天不良、后天又智力畸形发育的怪胎,哪个敌人能让我失去冷静又上当吃亏啊?”
这通充斥着不满和郁闷的牢骚一出,众人都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虽然并不清楚米修拉德和迪奥相识的具体经过,但所有人都隐约猜到,米修拉德很可能早在八年前就在迪奥手下吃过大亏,印象还深刻得有如在昨天发生一般。
然而大家的疑惑也跟着来了,只不过没人敢说出口:“既然将军曾被迪奥算计过,这回又为什么要和他合作,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呢?”
“我知道,你们心里一定在想,我是不是犯贱皮痒,非要和这个大变态大混蛋合作不可,对吗?”米修拉德看了看部下,立即就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很无奈地开始叹气,“理由很简单,和他合作,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只有天晓得,但若不与他合作,结果却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种,你们站在我的立场上会怎么办?”
“……将军英明。”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起了司拉普事件中受害者的凄惨面孔,接着他们就明白了米修拉德的苦衷。
“知道就好,所以如果不想落得和我一般下场,就得学会不被情绪左右。”米修拉德相信,经过这一番对话,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把“冷静思考”这四个字牢牢刻在脑海中,“现在你们可以回到正题,好好地想一下,突雷斯的那个聪明谋臣加尔,会使这种刻意激怒我们进攻的伎俩吗?”
“有何不可?”苏纳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在米修拉德军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在商讨战略谋划的途中,所有人都可以不分尊卑地互相提意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最后的结论绝对正确,所以他现在也这么做了,“就效率而言,没有比这种战法更速战速决的途径了!”
米修拉德大摇其头:“速战速决也意味着孤注一掷,急功近利的方法总是有高风险相伴随,这种战法若成功确实高效,但如果负责担任诱饵的部队在主力赶到前就被吃掉,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各个击破全军覆没,突雷斯或者可能下这个赌注,可一向求稳的加尔绝不会冒这个险。”
苏纳哑口无言,而米修拉德的话居然还没完:“更何况,在他们身后还有哈穆西尔虎视耽耽,九十万魔牙机兵不仅不是值得信任的友军,还有可能随时在那只老狐狸的策划下反捅他一刀,最低限度下加尔也把哈穆西尔作为假想敌来考虑。当然,我们的情况也一样,不过与突雷斯和加尔不同,就算哈穆西尔想与我们合作,我们也会断然拒绝。”
“那还用说?若把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当成友军,被这双面凶刃划伤的还不知是谁哪!”索尔特对米修拉德的这个决断大为赞同,“这种卑鄙小人加入敌方虽然会让仗变得难打,但最起码不用担心被人出卖。”
米修拉德微微一笑,他最欣赏索尔特的就是这份率直:“加尔和突雷斯是标准的政客,为谋取政治利益可以和任何人结盟,所以在哈穆西尔没有拉破脸皮前,他们这层虚伪的窗户纸仍不能捅破,结果就导致他们现在无法执行任何带风险的计划,因此加尔绝不会实行苏纳所想的诱敌围歼方案。”
“可如果是这样,故意示弱又徒然激怒我们,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苏纳大惑不解地问道,“万一惹得我们生气过了头大举进攻,陷入全面混战的局面不是对他更不利吗?不管怎么说,在混战中哈穆西尔下手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才对呀!”
“所以我不是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吗?”米修拉德不禁大笑,可能是由于太经常和敌人的阴谋诡计交锋了,自己的这些部下在碰到简单的问题时,常常会考虑太多想得太复杂,反而迷失了事物的本质,相比起来还是自己头脑最清醒,“这件事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的。”
“简单?哪里简单了?”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说实话,这件事前后不一致的古怪之处太多,他们只觉得越想越混乱,米修拉德居然还说简单?
米修拉德淡然笑了笑:“第一,你们把整件事错误认定为加尔的战略计谋之一,实际情况是加尔根本没使什么计策和谋略,他现在应该也为这些部队的失踪头疼不已,另一方面还要为掩盖这一事实而绞尽脑汁,而很不幸,这第二就是我军情报部门从侦察部队的报告中得出了正确结论,皇室近卫军的总兵力确实有三分之二失去了影踪,现在只有五十万人和我们对峙,这不是很简单吗?”
沉默,万籁俱寂的沉默。
在米修拉德这一席话说完后的整整五分钟内,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全都傻了眼,一百零四个张大的嘴巴每个都能塞进一个特大号鸭蛋。
正如米修拉德所想的一样,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犯了把问题复杂化的错误,但人性就是这样,即使知道很可能是自己错了,也要最后微弱地抵抗一下,索尔特就是这么个上好的例子:“可……可是,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没有经过策谋和计划,一百万皇室近卫军又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就算军纪再不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擅离职守啊!”
“……如果我说,他们被一个人气疯了呢?”
米修拉德突然迸出的这句话,顿时令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军令如山倒,军纪如磐石,这是每个军人在入伍之后就被一直教诲的基本守则,再怎么被人惹得发火生气,也不会有一百万人全部丧失理智、不顾后果地违反军纪离队吧?
“看来你们不信……好吧,那我再加一个附加前提。”米修拉德微微轻叹一声,“如果这个人,是八年前把我气得乖乖跳进陷阱的迪奥-密拉特呢?”
这一下,在场的一百零四人全都笑不出来了。
无论是什么事情,若是和迪奥这个名字联系起来,不管变成什么夸张的模样都不足为奇,虽然一百万都被气得脱队实在有点离谱,但若是被迪奥刻意算计过,没有这种结局倒有点奇怪了。
“将、将军怎么知道,是那、那个迪奥动、动的手脚?”一想到那个名震三界的大变态可能就在附近,索尔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就算他是身经百战、见惯刀光剑影都面不改色的勇者,在面对这类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怪人时,依然会本能的感到恐惧和惊慌。
“因为他正好在这附近,所以这件事就一定是他做的。”米修拉德一耸肩膀,“他确实是个什么都作得出来的超级恐怖分子,但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算数,他说要解决皇室近卫军就一定作得到,而毫无疑问这件事是他行动的第一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直到那个对手被他整得七荤八素溃不成军、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刻出现,我们就能动手收拾残局了。”
“收拾残局?”众人不禁齐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米修拉德的脸上再次浮起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因为从迪奥那里得到的答案只能带给他这感觉:“你们想知道?那好吧,这就是他的原话--‘一百五十万人逐个打倒实在太麻烦了,我根本就忙不过来,这样,我负责把那些家伙的铠甲全部剥掉,再让他们个个筋疲力尽虚弱不堪,剩下的就让人手多的你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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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突如其来的分道扬镳举动,给跟在三人背后追击的皇室近卫军士兵出了个大难题,是追抱着莉妮亚的罗林斯,还是去追落单的迪奥,这个选择题实在有相当的难度。
就速度而言,没有负担的迪奥自然是比罗林斯快得多,追他跟丢的可能性很高,可罗林斯方才所表现的神勇却在这些追捕者的脑海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论对个人的观感如何,他能力挡那么惊人数量的箭矢,又能将投石机和攻城弩的石块巨箭轻松打飞出去,这本身就证明了他的不好惹,就算有莉妮亚这个负累,能否与之为敌仍然是未知数。
在目前情况下,追罗林斯的风险似乎比追迪奥还要大上不少,让人为此犯难确实很正常。
可迪奥和罗林斯显然并不想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一眨眼工夫三人已经分成两拨隔开了四五百米,速度高得惊人的迪奥甚至到了森林近内侧的密集林带外围,只要再有一百来米就会消失在更加茂密的树林中了。
该死!不管了,随便选哪个都行,追吧!
在得不出结果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只能选择拣离自己较近的追,结果一百万人中有大约四成人去追了迪奥,而剩下的则紧紧地跟在了罗林斯和莉妮亚后面,这场声势浩大的追逐战也就此进入了全新的局面。
不过,人员的这种分流状况并不在迪奥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从这些近卫军士兵追进莱科德森林起,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正是将自己的判决正式颁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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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好象有点诡异啊?”望着街对面服装店内的奇特景象,菲奥拉不禁喃喃自语道,“虽然那确实是希恩小姐没错,可她身旁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而且还由卡蕾加茨纳要塞卫队的人来陪她们买衣服呢?”
塞蕾妮有点意外地看了菲奥拉一眼:“你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个人是男的?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第一眼看清楚他时。”
菲奥拉的回答很显然超出了塞蕾妮的预测,塞蕾妮足足愣了好一会,才重重地开始叹气:“我在刚才看到那人换了一件低领结的外套时,才从他脖子上的喉结看出来的,而且若非他为掩饰而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我根本察觉不到那极其细微的突起,毫无疑问,这么高明的化妆技术只有迪奥那家伙才有。但你的眼力明显比迪奥的技术更高明,才看清楚就找出破绽了呢。”
“不,迪奥大哥的化妆技术完美无缺,我根本没从外表看出他的男性身份,象你所说被修饰掩盖好的喉结,我根本就没看出来。”
菲奥拉的回答第三次令塞蕾妮惊讶不已:“没发现喉结?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菲奥拉微微一笑:“很简单,男性和女性的走路步姿完全不同,因此女性专用的服饰若穿在男性身上,很容易因为步姿的差异而产生褶皱,虽然和希恩小姐穿同样的衣服,可那个男人腰部和臀部的衣物有很多杂乱与不规则的褶皱,这就是步姿差异造成的。”
塞蕾妮上下打量着菲奥拉,好象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接着她再次叹气:“你说的理论我也知道,不过却没象你这么有经验,是有哪个这方面的专家教过你吗?”
“不是专家,而是裁缝。”菲奥拉的唇角轻轻向上扬起,“也许研究这种理论的专家都是高明博学的智者,可在实际生活中运用它们的却是一般的劳动者,我曾在一家裁缝店里帮工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