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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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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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哈哈大笑,道:“是以你在盛怒之下,便狠心与我斩断情缘,要我正法偿命不成?男女之爱只能一一相惜,我阎姑珍对你情深义重,你也该对我专情无他才是。”   
商皓公怒道:“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词,便不知天下尚有‘羞耻’二字么?我纳你之前,那七位夫人就早已过门,皆是美貌贤德、大度宽怀,虽然偶尔又有意气相争、喝斥吵闹,但风云之后,莫不彼此相亲相爱、体谅提些,也算得其乐融融、快活安洽。你若忌惮这一夫多妻之状,为何还要苦苦央我娶你,口口声声说道对七位夫人便似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恩爱?”   
阎姑珍冷笑道:“好,我伤了九条性命,你便薄情如是,今日我反正已然是一介游鬼野鬼,便再伤害几条性命,你又岂奈我何?”便看杨起脚下的土地陡然开裂,一条缎带如疾电般窜出,正被缠住。   
祁恬大惊,喝道:“快快将人放开!”急切间抬手一箭便往她射去,却被巧妙避开,便听得阎姑珍哼道:“他是你的小情郎么?好,我就杀了他,叫你也尝尝与我一般无二的苦楚才是。”张口吐出一道黑光,如蛟龙一般呼啸而来,有意教杨起贯胸而亡。   
第十九章 祭祀断魂   
杨起看那缎带韧而绸粘,苦苦不能挣脱,一时束缚如箍、动弹不得,不由苦道:“我命休矣!”闭目就要等死,却听得众人齐声惊呼,啊呀唏嘘之间,自己已然被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紧紧抱住,脸上如有热液喷溅,鼻嗅吸兮,无不血腥甚然,却又不能抹去那一股女儿的暖意兰馨。   
不觉忖道:“不好,莫非是祁恬扑护过来,竟然替我承挡了这致命的一击?”惶然玄晕之下,竟不敢睁眼觑看一个究竟,隐约闻得怀中之人气喘吁吁,轻声道:“你厌恶于我,难道便连临死缠绵送别也不肯相予,依旧要闭目掩心、苦苦避我而去么?”   
杨起奇道:“这声音如何耳熟如是?”定睛打量下,更是惊愕不已,原来怀中甘作肉护身盾之人,分明就是那提亲受拒、觅贤不得、继而恼怒之下,便将大伙儿投入柴房关押的淳州府郡丞大人,只是她此刻全然一幅姑娘家的清新打扮,更是美丽无双、娇艳醉人。   
商皓公不敢怠慢,三两步冲到他二人身畔,从怀中掏出一柄寒雪短刀,刃锋所过之处,缎带应声而断,化作片片碎屑落地,又伸手要去接过郡丞,苦叹道:“环儿,你……你何苦如此?”   
环儿避开他的接引,双臂只是围攀着杨起颈脖,虽是孱弱虚脱,却依旧不肯懈手放弃,哀求道:“你不能抱我一抱么?我委实是支持不得了。”言罢,终究气力不济,便往地上跌去。   
杨起大惊失色,双手一揽一合,紧紧将她抱住,喃喃道:“大人尊贵金玉,为何要舍身救我这药铺伙计、红尘浊人?”环儿微微一笑,叹道:“我生前不过是伺候夫人与郡侯大人的微屑丫鬟罢了,再世为人,倘若能当得所谓小家碧玉已是极大的造化、天地的垂悯,又哪里敢狂妄骄奢,去当这淳州府的郡丞大人?”杨起闻言愕然,口舌张合,却是支吾不定。   
商皓公叹道:“当日阎姑珍陨身偿恶,那也是她罪有应得的报应,你为何寻思不开,携衣追随,自尽殉主?却可惜世上却因此少了一份安份守义的好秉性、双八年华的好岁月,红颜薄命,教人扼腕叹惜不已。”   
阎环儿脸色苍白,嗫嚅道:“我与夫人到得黄泉之后,眼看着便要在那奈何桥上饮用孟婆汤,从此前世的记忆一洗而尽,自去地狱受责纳罪,或是跳入轮回盘中重新作人。其时夫人心犹不甘,叹道‘挟仇持怨,却报不得大仇,便是喝了这孟婆汤,也不能清白再世、恩孽两讫’。   
无意一说,却被一人夺去了手中的瓷碗,喝斥道‘你哀叹什么?我观你是女中豪杰,虽然毒杀了数条人命,但正合无毒不丈夫的英雌本色,是以才犹自钦佩不已。那郡侯贪色花心,不是好人,你被其正法典刑,他却正好另觅娇美,抱入罗帐。我是好人,最爱打抱不平,这便送你回去,待好好报复之后,享尽淳州府的极其荣华富贵,再来阴司忘忆涤往不迟’。   
我二人惊愕不已,见其圆翼黑巾、红袍金蟒,竟与世间流传的钟馗画像一模一样,只是双目之间却多了一只眼睛。想这钟馗本是捉鬼的大吏,最恨孤魂野鬼在外散荡,不去阎王殿前登记注册,又如何会跑到这奈何桥前说道报仇雪恶之语?”   
杨起心念一动,忖道:“哪里冒出一个三眼的钟馗?听来好生奇怪。”看商皓公掏出一粒丹药喂食阎环儿服下,以将胸中的一口元气凝聚,不至速散。   
阎环儿脸色淡然金纸,勉强一笑,道:“我与夫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随意允诺。那钟馗笑道‘决而不断,必生后患。也罢,便由我替你们作主好了。此刻你的丈夫正好卧病在床,虚弱不堪,阎夫人魂魄若是此刻能够自灵台而入,便可驱逐他的本来元神,得了上好的皮囊附体。扇形街外刘家公子暴病身亡,新尸呈堂,尚未入殓,就可为丫鬟所用’。言罢大喝一声,便听得一阵莫名阴风自那桥下阴河陡起,刮得教人睁不开眼来。”   
阎姑珍冷笑道:“可惜我的运气不好,得了你的皮囊之后,本想快意复仇,却被你以全魂保魄之法偷偷逃遁,入得天梯大树,得了木刻老翁神像苟且栖身。从此我白日为那浑土臭烘的男人,体毛粗长,语音吼烈,唯有夜间方能化作冰水清香的女儿,面目娇美,体态婀娜,这不阴不阳、无乾无坤之状,实在是让人痛苦不堪、烦恼万千。   
环儿却好上许多,她得了刘公子来附载,却不知刘府其实早无男嗣,为保全家财爵位,便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当作男儿来养,如此还阳回来,她还是纯阴的女儿身体,不过是要瞧装改扮罢了。我看篡位根基尚不稳固,是以又教她入仕,暂且当着淳州丞相一职,以为心腹。”   
众人恍然大悟,忖道:“原来这商皓公才是真正的淳州郡侯。”   
祁恬大声道:“你若是气愤,只派官兵上那天梯大树捉拿丈夫就是了,何必还要弄出什么孝廉举荐的玄虚?岂非多此一举,徒劳心神。”   
阎姑珍呸道:“你懂什么?那大树除了老匹夫之外,尚有巨灵神的元神依附栖息。此人虽然不能列入仙班,但一身的无穷法力却不减分毫,如何敢去得罪挑衅?”   
看阎环儿气息若丝之下,一个身子瘫软如棉,紧紧靠着杨起依偎孺慕一般,双手依旧防护庇佑,不觉沉声道:“你为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子,不惜背叛主母,果真也是个多情的女子。”   
悠悠一叹,又道:“你替他挨难,受了方才我那龟耀黑光的贯袭重击,便再也依附刘家小姐的身体不得了。只怕再过得小半盏茶水的工夫,就要魂飞魄散,重归地府了。”   
祁恬一阵心酸,轻轻走到阎环儿身侧,低声道:“马三姑送聘求亲,她说得……郡丞小妹,只怕就是你自己吧?”见她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便依言将耳朵轻轻附上,却听得阎环儿喃喃道:“妹妹,你也喜欢他吧?我若是成了他的妻子,断然不会再教你过门。一者对你不起,见面也是尴尬,二者只怕我妒忌使然,其时也象夫人一般下毒害你,造下无边的罪孽。”话音愈来愈低,渐渐再无声息,低头观看,已然气绝身亡。   
杨起心中无限悲伤,暗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一探手中的干莫小匕,便要去寻那阎姑珍拼命,却听得门外一声呐喊,却是高胡子手执一柄九环大刀冲将了进来,双目赤红,喝道:“你杀了刘小姐,我还独活何益?便与你拼了,一了百了。”   
阎姑珍猝不及防之下,正被他抱住,不及变化鬼身,怒道:“你找死么?”一指暴长,化作二尺钢刃,贯穿汉子的肠腹,又一手捏住他的大刀,略一用力,瞬间断成两截,冷笑道:“是了,你肃来爱慕这妖艳的贱人,虽然被她不理不睬,依旧心甘情愿地伺候一旁。只是这等屑末低微的本领,岂奈我何?”   
却看高胡子巨痛之下,嘴角微微一撇,竟露出三分的笑意,缓缓道:“那又怎样?我只要留在她的身畔,便已然心满意足。我……我的本领难入你的鬼眼,却未必杀你不得。”另一手从怀中探出,带出一柄纹刻符咒的天机桃木短剑,一咬牙,狠命戳入阎姑珍的胸口……。   
筝船扯帆而行,一路顺风之下,果真是日行三千,夜行八百。   
黄松悠悠醒来,不觉赧然,羞愧道:“我看得女鬼凶残,众人难以抵敌,手足无措之下,一时急火攻心,便晕厥了过去。”掀开身上的薄谈,低头走到杨起身畔,接过掌舵轮盘,低声道:“后来情景如何?”   
杨起叹道:“若是未除去阎姑珍,你我如何还能回到这筝船之上,依旧西行?”便将阎姑珍中剑之后,如何与高胡子同归于尽;商皓公魂魄重归郡侯身体,如何在弱水颁令在弱水一侧拆车平湖;天庭忽降神谕,如何安心祭祀三年,便可得脱盆地云云一五一十地说于他听。   
又一指甲板之上读书阅籍的埋头青衣,笑道:“那郡侯的身子被木剑刺伤,本来是受不得商皓公魂魄回复的,多亏了他的疗伤圣袋神妙无比。”   
青衣淡然道:“不是我的本领,不过是西方罗汉枷楼罗的恩慈罢了。”黄松闻言,连连颔首称是,感慨唏嘘不已,忽而灵光一闪,心中顿时闪出一个念头,探询道:“人人都说钟馗本是左右二眼,如何在她们口中,说道的那个捉鬼大吏却是三眼?”   
祁恬正色道:“方才我们还在商榷讨论,以为这三眼钟馗恐怕就是黎锦装扮而得。”见黄松甚是不解,杨起便将臆测所想悉数托出,道:“他在奈何桥上阻救得阎家主仆,要其还阳复仇是假,授意她们涸江凿山才真。倘若破了结界,教天帝厌恶之人出来,尤其是那狉县暴戾之民,为非作歹、造祸四方,岂非正能够搅和得红尘大乱、凡间不宁?三眼魔君再乘隙浑水摸鱼,图谋大恶。”   
黄松拍掌惊道:“不错,正合道理。”见杨起怀襟之中隐约一物,不禁奇道:“那是什么物什?”杨起低头一瞥,笑道:“这是将你抬回天梯大树之时,在巨灵祠得到的布片,看其条纹注释,想必就是才情谷中杨秀才所说的第四块地图碎屑了。说来有趣,你我本就无意寻它,它却偏偏通灵投主,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说罢小心掏将出来,欲递于黄松一并保管,却看他摇手推辞道:“我久未洗澡,身上多少有了一些异味,莫不要将这祠中沾染了香火灵气的布片也熏坏了。待我沐浴之后,再收纳不迟。”   
又过得了两日,莫说是黄松抱怨体臭甚然,要寻得一处干净的河流清洗,便是祁恬与青衣二人也蹙眉揉鼻,叫道身上搔痒,难以忍耐。杨起趴在船舷往外探望,云雾缭绕之下,却看不清楚,不觉好生为难。   
祁恬笑道:“好了,好了,这便渐渐到了海北国的境域之内,此地本是天朝附庸之属,因路途极其遥远,遂三年进贡供奉一次。”   
杨起颇为愕然,奇道:“你如何会知晓这里的风土人物?竟似博学之士一般。”一眼瞥见她手中摆弄着青竹细哨,犹自得意洋洋,不觉若有所悟,便探头往她后面窥觑,却见船尾小小的桅杆之上,果真站立着两只飞过歇息的齐整白鹭,正相互触喙理毛、嘟哝互语,既似夫妻恩爱,又如知己交怀。   
杨正不由恍然醒觉,哈哈笑道:“你是听得它们的言谈内容,方才转述于我罢了。”祁恬机巧被他识破,嘻嘻一笑,不以为意。黄松将筝船高度降低,不多时,前方云淡雾稀,见下面群山环绕中央,赫然一片极其宽广的平原,隐约一座城池,不禁相视一笑,忖道:“这番可得要好好沐浴、细细清洗一番了。”   
四人寻着一处合宜之地将筝船收好,便往海北国城池赶去,一路所见,柳绿桃红,奇石嶙峋,举目所望,尽是游山玩水之人。杨起暗暗称奇,心道:“这海北国秩序井然,百姓安乐惬意,与其余国度委实是大不不同的。”见黄松沉吟不语,促狭心起,便有意考问此地的典故历史。   
青衣精神抖擞,笑道:“海北之国以南五百里,便是海南之国,虽然同族同源,但相互争斗不定,干戈不止不息。二者虽然都是天朝属国,但因路途极其遥远,便也不闻不问,任其自然存衍。海南之国的文章才华最好,物产资源丰富,但扬文抑武政策之下,战事搏击之力颇为差劣,积弱之下将不谋勇、卒不效忠,况且其中还有六大奸臣权相,是以屡战屡败,大损国颜。到了最后,就连父子两个国王都被海北给捉了去。”   
祁恬奇道:“一国一主,如何会有两个国王?”青衣道:“据淳州府地方志史记载,那个父亲国王实在是个昏庸无用之君,虽不笨拙,一生却只好吟诗作画、狎妓风流,从来不肯整理国务、不顾民生死活。后海北大军观其失却民心,于是举兵南伐,一路势如破竹,果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黄松道:“情形危急之下,海南国王也该征军备战,护佑祖宗太庙了。”青衣摇头道:“但凡有着军情告急,几个奸臣便篡改奏折,只说是前方大捷的喜报。海南老王不辨黑白、不明是非,还沾沾自喜,整日幻想北国遣使求和,送来无数美女财宝云云。”   
众人哭笑不得,叹道:“这老王如此糊涂,却苦了一国的百姓,徒然生灵涂炭而不得解脱。”青衣道:“待海北精兵喧嚣鼓闹、逼到海南宫城的午门之时,老国王方才惊慌失措,放下酒杯,抹去龙椅的灰尘,急切要升堂朝政,纳谏听言,可惜其时已然太晚,便同那病入膏肓方忆华佗、倾厦将颓才请鲁班无二。”   
祁恬拍掌笑道:“他也会着急么,有趣,有趣!”杨起颔首道:“是了,他求和不得、逃跑不能,又恐投降之后反受谋害,莫非便听从奸臣的谗言,将王位强行传授于世子,自拟为太上国王不成。这老儿以为从此不为国主,便可脱开海北之王的眼界,守得太平,安居一隅,依旧能够声色犬马、逍遥快活。可是亡国之际,却是与儿子一道陷入兵火,终究还是被人掳去罢了。”青衣愕然一征,旋即道:“不错,正是如此。”   
其实据淳州府地方史志笔述,海北之国大定二年,世宗国王南下不久,后土半兽之民以女娲继嗣血统未得厚待为由,铸兵拟旗,揭竿造反,欲分裂国土,另建新朝。是以世宗掳掠海南父子二王、无数嫔妃钱帛之后,因急切平定叛乱,遂不曾占领南地王宫,悉数引兵北还安都。   
海南之国得此天赐良机,方才勉强保全了社稷,诛灭六贼后,由忠臣辅佐,于四散逃亡的国戚中挑选得一人,立为新主。大定四年,海南朝庭欲意一血前耻,迎回北地被俘二王,便募兵三万北伐,结果不堪其敌,反被海北之兵大败,无奈之下,终究签署“阳文生兴和议”,取意合约阳美、可得兴隆太平云云,约定南北二国和睦相处、分三池江水而治,商贾、人流往来任其自由,不得约束刁难。   
自此确实战事不兴,北地清明洁净,南地歌舞升平。海北世宗革新除弊,一心内治,废三人抽一、一户一丁的猛虎兵役制度,设拜贤台,挂求才金,一时撇开世代仇怨,广用海南文采修为之人和道德高尚的俊士,依法理政,依德治国,方圆千里莫不闻名,皆称其为“西国小尧舜”。   
四人在城中闲逛,就要寻觅一家合适的客栈投宿安歇,却看见街头拐角之处,一帮女子执槌拿棒,正与几个地方捕快肆意争吵。祁恬咦道:“世人皆是畏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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