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坏的。唯有将瓶子也砸破,再取来干净之土,重新烧制一个陶器,方能使用。”
黎锦森然道:“非也,非也,道不同不相与谋!你若不肯回去安眠,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嗜血尸魔一眼瞥去,见着杨起怀中佛鼎,微微一颤,道:“不想此物终究还是被你们得到了。”
伸手往空中探去,叫道:“来矣,来矣。”便看空中的阴月往下面降落,贴着他的掌心,光影摇曳,幻为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武器,名曰“弧匕刃”。
黎锦方天画戟被他斩断,手中再无宝器,不觉叹道:“可惜我的宝贝不知被埋藏何处,若有它在手,何必惧怕你的威势?”话音甫落,就见尸魔远远扔来一物,却是一并黑亮之极的长铛,道:“此物也是三界极品,你暂且用着。”杨起一怔,暗道:“他倒有几分枭雄气概。”
黎锦拾起长铛,向杨起招唤道:“娃娃,你与我过来。”杨起不明其意,怀抱佛鼎走将过去。黎锦凝目看他,细细打量,正色道:“这鼎中的真火可射将七次,若是一次都中不得,你我皆要死无葬身之地也。”
杨起心中凛然,不觉打个寒战。尸魔看着他怀中的物什,冷笑道:“这三味真火虽然厉害,但是此刻我早有防范,只怕你们用将不得,终究是白费心机罢了。是了,我索性再提醒你们一些。”
众人道:“提醒什么?”嗜血尸魔道:“我此刻灵魂附体,早已醒来,虽然不曾得到鲜活的血肉缝补身体之功,但也无大恙。若要射那鼎中的三味真火,还是愈早愈好,嘿嘿!耽搁得越久,我护体尸气便越加的强盛,只怕最后一次就是不慎中火,也焚化不掉的。”杨起大惊。
黎锦颔首道:“这话一点不假,娃娃,我等性命怎样,尽皆被汝一手掌握了。”言罢,一挺手中长铛,厉声道:“般若,我不及佛主法力广大,但好歹也是化外魔山数一数二的魔将出身,你休要小觑于我。”嗜血尸魔闻言,掀开肩上披风,将手中的弧匕刃高高举起,大声道:“你虽然不是我的敌手,但我还是敬重你一二的。话不多说,与我毁天灭地之偌大伟业相较,你们也不过就是些蝼蚁爬虫罢了,且死去吧!”
二人俱是一声大喝,纵身跃起,便在峰顶悬崖之上战成一团,彼此纠缠无数。杨起仰天一叹,回头对祁恬、胡媚娘道:“你们若是察觉不妙,还是早些逃走吧?”
祁恬与胡媚娘相互一视,俱朝他微微一笑,道:“此恶不除,天下再也没有分毫容身之地,哪里能逃?只在这里看你就好。”
杨起胸中陡然豪气万丈,大声笑道:“罢了,我一介药铺伙计,若是能轰轰烈烈死去,倒也不枉此生了。”抱起佛鼎往尸魔、黎锦二人奔去,于战圈之外默默窥看,待寻着一个仿佛时机,陡然拍打鼎身,就看得一道极其红赤炫耀的火焰疾喷而出,径直往尸魔打去,却被他侧身巧妙地躲避,正打在了后面的一面崖壁之上,便听得扑哧烧灼之声绵亘不绝,偌为坚硬的岩石,竟然被熔化出一个大洞,犹然冒着青烟。
嗜血尸魔哈哈大笑,道:“你双手颤抖什么?可见毕竟心神不宁、意志不强,凡事若能料敌于先,分析揣度,不能得到全功,亦然可得半功。”黎锦虽然神勇无比,但与之厮杀,甚是辛苦,颇为费力,好在这黝黑的长铛果真不凡,与弧匕刃相撞激烈,磕碰得极其厉害,竟然不曾损伤得分毫。
他恐杨起为嗜血尸魔言语所惑,扭头道:“娃娃,方才射得还算得不错,若是其他的什么神仙妖魔,早就受伤损患,吃着大大的苦头。唯独这般若不同,各方神通俱是高人一筹,还要谨慎小心一些才是。”言罢,见对方的光刃狠狠劈来,于是大喝一声,横挡招架,双臂微微麻痹,心中惊惧之意,溢于脸表。
尸魔桀桀笑道:“这招怎样?可还过得去么?”黎锦不甘示弱,哼道:“颇有些气力,但就招式本身而言,并无什么精妙高明之处。”趁其不备,抬腿往其膝盖踹去。嗜血尸魔也不躲避,硬生生扛却了这一下,纹丝不动。黎锦大惊失色,纵身后跃,将一柄长铛挥舞旋转得水泼不进,唯恐尸魔追击。
嗜血尸魔竟不追赶,叹道:“这幅腐烂的身子长久不曾与人动手,如今四肢不勤,实在有些疲惫了。”悠悠然左右踱将几步,将黑袍的罩头掀开,似是嫌天气躁热,若纳凉迎风一般。
众人一瞥之下,无不魂飞魄散,便见他的一张脸上,皮肉翻绽,虫蛆滚爬,双目脱眶而悬,血色甚然。上唇尽失,露出森森白齿,亦然残缺不齐;下唇留存一半,如贴若粘,摇摇欲坠。祁恬与胡媚娘是女儿家,虽然经历得不少妖魔鬼怪,却从未见识过如此可怖之面,不觉惊呼一声,彼此相拥,俱是闭目颤抖,恶心不已。
秦缨魔女,心狠手辣,也是扭转头去,脊背寒意陡生,冰凉无比。红孩儿对清风道:“我在地狱日久,什么古怪魂魄没有见过,或形貌齐整,或尽为白骨,但如这……这等容貌,早已烂得一塌糊涂,好不骇然,却是闻所未闻。”
清风不敢多窥,叹道:“无量天尊,难怪他迟迟不肯醒来、将魂魄依附于旧日身体之上,偏偏要寻找上好的活人来缝补腐尸,想必他的心中,其实也是对之极其厌恶的。”
黄金仙浑浑噩噩,哆嗦道:“依凭他的神通,就是醒……醒来了,也大可缝补身……身体。如何没有血肉,你我,你我若是逃脱不得,都可成为他的原料,任其肆意挑选。”秦缨怒道:“你这狗才,胡说什么呀?”一脚踹在他的肚腹之上,甩荡得几个筋斗。
黎锦与尸魔又斗了数十回合,杨起见其露出破绽,便急急拍鼎相迎,火龙睥睨,六次用尽,皆不能得中,料想佛鼎也只能再用得一次不禁心慌意乱,忖道:“此时我等落尽下风,只怕再要喷射,也是不中。都说佛门广大、佛法无边,这佛主为何不能移动法驾,来此显灵一次,二度镇邪呢?”正胡思乱想之间,看黎锦口中念念有词,瞬间变幻出数十个黎锦影像,就在这悬崖之上,将嗜血尸魔团团围住。
尸魔见状,冷笑道:“亏你还是魔山的头牌将军,终究是浪得虚名罢了,如何胡乱使将法术,贻笑大方?”
秦缨远远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法术高明得紧呀!”
嗜血尸魔冷笑道:“法术虽然高明,用不得法。”
秦缨叫道:“胡说,胡说!”
尸魔道:“这唤形幻影之法,乃是紊乱周围阴阳光影之息,莫名摹拟出许多空幻之化身而已,目的便是教敌人心神迷离,不能轻易辨别出什么真伪,再教你伺机攻击,一击命中要害。嘿嘿!我有玄奥护体鬼功,三界无敌,便是立于原地不还手,在此听凭你是以刀砍斧劈,那也无妨。幻影之法,不当其时也。”
黎锦听他一边打斗,一边指点呼喝,对自己颇有轻蔑嘲弄之意,厉声喝道:“我自有打算,不用你来费心劳神。”尸魔笑道:“好,好,我不说什么了。”
杨起忖道:“这嗜血尸魔虽然是极大极强的敌人,但他方才所言,都有道理。”忽然觉得手中微微一凉,若有风息吹过,不由一怔,慌忙低头观看,怀中的佛鼎犹在,此时瞥见尸魔若有松懈,不敢怠慢,拍打佛鼎,射出最后的一道火焰。
孰料般若圣人早有戒备,一跃而起,在空中若魍魉飘荡,轻松飞身闪过。众人尽皆骇然惊慌,颤声道:“不好了,不妙了,七次的三味真火都已用尽,余下……那可如何是妙。”
嗜血尸魔再无忌惮,洋洋得意,干笑不已,道:“全部用尽了么?嘿嘿!这幻影大法你既然使来了,不用亦然可惜,罢了,罢了,我便等你真假长铛悉数扎来,丝毫无损、见识了我刀枪不入的本领之后,再大开杀戒不迟。哈哈,你们的血肉都新鲜得很呀,用来补身,效果一定极好的。”
黄金仙几乎昏厥过去,哭泣道:“他,他……”黎锦怒道:“你休要猖狂,若是厉害,就将臭皮囊拿去就是了。”念叨法诀,就看数十虚幻人影精神一振,皆挺铛阔步,往他努力地刺去,正是攸关性命的最后一搏。
尸魔倒也言而有信,果真闭目合眼,不作丝毫反抗。黎锦嘴角上翘,莫名露出诡异笑容,正被一旁杨起瞧得真切:“他笑什么?看似如此胸有成竹?”
那长铛将近身前,动静陡变,蓦然幻为数十真假佛鼎,被真假黎锦的数十只真假手掌齐齐拍打,射出数十股真假三味真火,如野山雷火一般,便往他的身上席卷而来。
尸魔感觉不妙,骇然睁眼,不由神情恐怖,惊道:“可恶,中计了。”但偏偏仓促之间,不能分辨孰真孰假,如何能够躲避?只听得一声嘶哑哀号,颇为凄厉,真火成圈燎绕,正将尸魔团团围住,顿时汹汹之势,天地金光闪闪,自上到下地悉数燃烧。
众人惊骇不已,眼看他手舞足蹈,状若疯狂,终究是挣扎无益,待一时半刻之后,被焚化灰烬,地上连半分痕迹也不曾留下。黎锦哈哈大笑,道:“我这幻影之法用不得么?如今你挫骨扬灰,元神俱灭,可还敢小觑于我?”
杨起疑惑不解,再看手中的佛鼎,不知何时,反变成了一柄黝黑长铛,略一思忖,不由恍然大悟,忖道:“所以这是三眼魔君之计中计了。他先以粗糙之幻影大法蒙蔽尸魔,挑起其轻敌之心,再悄悄换掉我手中的佛鼎。待成功偷梁换柱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只待东风刮起,伺机施将致命暗算,一举歼灭强敌。”
不由感慨,自语道:“魔山十二峰的数一数二之猛将,有勇有谋,委实名不虚传也。”
黎锦连番争斗,又苦其心志忖谋,无论肉体或是精神,俱已筋疲力尽,小小佛鼎脱手而出,落在地上。余者不及拾起,便看它一团袅袅白烟卷起,渐渐融入雾云,稍时不见得踪迹。众人愕然不已,却听得胡媚娘轻轻一叹,柔声道:“佛鼎本为降魔在,大功既成铄化金。它烧化了尸魔腐身,功德圆满,自然要回到灵山佛主之地去了。”
黎锦盘膝而坐,默默吐纳调息,约莫过得半柱香的工夫,双目睁开,道:“娃娃,你那地图可曾带在了身上?”
杨起闻言,戒备心起,道:“带了怎样,不待怎样?你若要抢夺,我便是拼死也要捍卫。”心中却是另有一番主意,忖道:“好在真图都在黄松身上,若是他果真强夺,好歹也要打上一番,再便将怀中媚娘制做的假物递于他,如此方能不受怀疑。”
祁恬张弓搭箭,喝道:“怎么,尸魔方灭,你心中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成?”黎锦不以为然,笑道:“先前秦缨用计,在混沌梦界之中,用影像大法得了一张碎片,其后于双峰门一地,伺机又下了一张地图;数日前,我在云中之山,机缘巧合,再纳一碎片。”清风与红孩儿面色羞红,暗道:“我二人自忖聪明,却因为求财心切,反被化外之魔利用。”
杨起道:“魔君得了几片,与我何干?何必坦诚相告?”黎锦道:“除却双峰门不堪之外,我已然前后得了两片碎屑。娃娃,你手中尚有几片地图,何不坦言相告?今日只做君子之谈,决不出手掠夺。”杨起颇为踌躇,却听得祁恬大声道:“你当君子,我们也不为小人,尚有四片在手。”黎锦咦道:“不是五片么?怪哉,怪哉!”眉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一手从地上捡起长铛,权当拐杖,另一手被秦缨搀扶,缓缓离去。众人无不怅然。
红孩儿灵光一闪,摇头道:“不对,不对!”清风咦道:“你说什么不对了?”红孩儿道:“他说在这云中之山得了碎片,却并未言明是地图碎屑,或是珠宝碎屑,或是草木碎屑,或是其余种种碎屑。”
清风拍掌道:“不错,就着先前魔女秦缨欺骗我等的手段来看,这三眼魔君说不得也是狡诈阴翳的一丘之貉。玩弄文字游戏,朝杨大哥诳骗情报而已。”红孩儿道:“杨大哥颇为警惕,犹豫之下,并非正面回答,只是……”话说一半,往祁恬望去。
祁恬心中后悔,嘟哝道:“都怪我多言多舍,不及分辨他语言的真假。”杨起看她神情羞急,心中疼怜,微微一笑,道:“无妨,便是告诉了他们又能怎样?说少了,他们不泯掠夺之心;说多了,他们也未必能够得偿所愿。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黄金仙竖起大拇指,啧啧夸赞,道:“剑侠好豪气,真乃天地之少年英雄也。”
杨起连道不敢,走前几步,思忖道:“尸魔手中宝器,为此间坟冢的阴月所化,该是尽得阴鬼魍魉元气才是,却不知我这宝剑,能够吸纳其中的精华?”遂将弧匕刃与干莫小匕轻轻触碰,果真是小心翼翼、万千谨慎,便看双方皆是流光溢彩,那弧匕刃渐渐融化,若银色水川,往干莫剑身缓缓渗去。
有心之下,干莫小匕尽收其阴月鬼气,增壮威力。杨起看弧匕刃化尽,继而将匕首揣入怀中,忖道:“不错,我这里该有五片地图才是,只是那第一片地图在哪里,始终不得而知,若是它能现身,且黎锦所言属实,那么这七片地图尽皆出现于人间。天时地利人和齐全,要得那蚩尤的稀罕藏宝,非不可不能也。”
出神之际,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却是阴空风云旋转,暗密浓浓之中,恍惚破开一条金色光晕,从中缓缓降下一条飘缈台阶。
胡媚娘笑道:“尸魔既除,此坟冢便自行破除,大伙儿走罢!”众人彼此提携,纷纷拾阶而上,心情好不快活,待穿破阴暗云雾,眼前如万箭穿梭,阳光闪耀,莫不刺眼,赫然回到了地面。大伙儿击掌相贺,只觉得脚下隐约摇晃,想必是嗜血尸魔毁后,那坟冢土崩瓦解,从此不复存世。
走不多时,在云中之山与宝瓶山交界处,闻听熙攘刮噪一片,早有夜叉王引将无数的飞禽走兽在山道等候,黄松、青衣立于一块巨石之上,踮足祈盼,见得他们过来,又惊又喜,急忙趋身相迎。相互寒暄了一番,夜叉王拱手道:“我等揪心等待,不知恩人情形如何?”
杨起喟然一叹,继而笑道:“你看我等如此狼狈,便可知晓其中的凶险迭宕,恍如隔世也,所幸雨过天晴,这两山依旧清净太平。”众人哈哈大笑。正是“纷纷争争几时休,乾坤造化多安排。莫问前程善与恶,立帆荡桨不回头。”
西游一路,风雨交替,有晴有阴。这一日,祁恬在船上支晒衣物,不妨突然落下一场大雨。说来也怪,此雨五彩斑斓,好象九天的神仙打翻了油漆桶一般,给筝船染上了各色光泽。待雨过天晴,被阳光照射,倒也颇为明艳。
祁恬抱怨不已,将衣物摘下,却见船头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大鸟,仔细打量,却是苍鹭,喋喋啼鸣不已。祁恬叹道:“我心情不好,不愿意与你说话,你还是快些飞走吧?”
胡媚娘笑道:“妹妹,你将那青竹细哨让我用用,且听它要说将一些什么?”接过哨子,揣入怀中,道:“鸟儿,你看似颇为着急呀?”苍鹭哼道:“虽然着急,只是此刻我什么也不愿意说了。那个不更事的小丫头,我好心好意过来传讯,她却故意置若罔闻,实在是可恼可气,只是你们若吃了苦头,那也是可笑之极了。”
胡媚娘微微愕然,追问道:“什么苦头?”
苍鹭将头一扭,扑腾几下翅膀,若对之示威,嚷嚷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胡媚娘笑道:“原来你也是少不更事,正与我妹妹一般无二。”
苍鹭呸道:“我年岁极大,你如何这般胡言乱语?”蓦然转过一个念头,明白了媚娘用意,于是叹道:“罢了,罢了,我这禽中前辈,怎可与人类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