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只是看着她的唇语,并没有回答她什么。
空青也让雪鹰传信过来说,七杀太难对付,他们被阻在第四道关口过不来,可否请白笑离过去助战,可是现在雪域城封闭,他们也根本出不去。
她这样的办法,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若是冥衣离开了冥衣楼,也许他能想办法潜入冥衣楼里,看能否找到解救凤婧衣身上傀儡蛊的办法。
毕竟,再耽误下去,可就真的没法救了。
公子宸解了签离开,没有多加逗留,出了观音殿便皱眉捂着肚子。
夏侯渊有些紧张地走近,“怎么了?”
“肚子有些舒服。”公子宸道。
夏侯渊扶住她往外走,说道,“让人备了马车在外面,出了寺门就好了。”
公子宸低眉走着,她不是肚子不舒服,只是不想他再去多看庙里的人,怕他发现了淳于越在其中,要把他尽快带离这个地方而已。
上了马车,夏侯渊把了把脉搏,道,“这个月之内,不许再出来走动了。”
“那你把我关笼子里更好点。”公子宸道。
“要能关,我就真关了。”夏侯渊道。
回了住处,公子宸被勒令卧床休息,下床走动声音不得超过三个时辰,虽然不情愿,但她也还是照做了。
毕竟外面的事,她能做的,都已经安排了。
次日夜里,夏侯渊正在这边陪着她用晚膳,一人从外面急急过来,禀报道,“教王大人,冥衣大人出城去了。”
夏侯渊拧眉,问道,“何事出城?”
“听说是……女神龙回来了。”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冥衣,七杀,九幽三人都接连回来了,如今消失了几十年的女神龙也现身了,昔日教中的四大护法高手,这若是交了手了,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夏侯渊闻言沉默地望了望至面用膳的人,女神龙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现身,实在有些怪异。
女神龙就是顾清颜他们的师傅,且与冥衣和七杀有着血海深仇,可她却最后一个才来到雪域城,这之间总感觉是坐在他对面的人脱不了干系的。
公子宸不动声色的用着膳,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任何意外之色。
毕竟,这是她早已经预料到的结果。
然而,这个决定却有可能让她对面的这个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陷入到艰难的境地。
一旦九幽和白笑离都赶到了第四关口助战,夏侯彻他们杀到雪域城恐怕也是必然的事情,那个时候……面对那么多的人,他又该怎么办?
之前,她一心想着如何尽快让凤婧衣脱险,却不曾认真思量过这个问题,可现在真正考虑起来,将他推到危险境地的人,却也是自己。
“教王,现在怎么办?”送信的人问道。
夏侯渊沉默了一阵,挥了挥身道,“我知道了,再有消息即刻来报。”
封城的令是他下的,可那个人要出去,便是他也难以拦得住的,索性便也懒得再管了。
“是。”禀报的人退了下去。
屋内灯火融融,两个人却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宸月,说实话,你很希望我死在他们手里吗?”夏侯渊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公子宸微垂着眼帘,没有回答他的话。
“女神龙的出现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夏侯渊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给你解签的那个和尚,有问题吧。”
当时,她接触到的也只有那具人最久,只是当时她说肚子不舒服,他没顾上再折回去追查,但左思右想,也只有那个地方出了纰漏。
公子宸沉默了许久,说道,“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宸月,为什么是要我为你放弃一切,而不是你为我放弃?”夏侯渊沉声质问道。
他们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坚持,谁也不肯退让。
他总以为,相处得久了,她会有所改变的,原来他还有他们的孩子,终究也不敌她与那些人的所谓友情义气。
“如果是你放弃,就可以一场生死争斗,而我为你放弃,却是要害了无数人,于你我而言,谁都没有为彼此放弃一切的价值。”公子宸说着,嘲弄地笑了笑。
大约也只在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到凤婧衣当年的心境,在错误的时间,却爱上了一个人,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一开始动心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们都以为可以改变彼此,最终谁也没有改变谁。
“好,你对,你全都对。”夏侯渊说罢,起身离去。
公子宸惊震抬头,却只看到他出门的背影。
她理解他等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可是因为他一个人,而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只要他愿意放下,便是拼尽一切,她也愿将他活着带出去,可是他却有着他的坚执,不肯听她一句劝。
天快亮的时候,她刚刚醒,房门被人推开了。
这雪域城内,不敲门就直闯她房间的人,自然只有他。
公子宸披衣下床,撩开帘子出去,果真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桌边,神色有些沉冷,可见余怒未消。
她到他对面坐下,问道,“这时候过来,什么事?”
夏侯渊定定地看着她,问道,“如果不是我把你留在你这里,你会愿意留在这里吗?”
公子宸沉默,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
一开始,她并不愿留在这个地方的,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要逃出去,可是渐渐的,她又舍不下他,尤其到如今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
夏侯彻见她不回答,嘲弄地笑了笑,“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她本就不愿留在这里,是他废了她的内力,将她关押在了这里,留在了自己身边。
“我……”公子宸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合适。
夏侯渊起身,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碗药端起,放到了她面前,“你要走,就干干净净地走。”
“这是什么?”公子宸闻着有些刺鼻的药味,问道。
“落胎药。”夏侯渊道。
“你不要这个孩子?”公子宸声音有些微颤,眼眶瞬间红了。
“原本他就不该来,就像你我,原本就不该喜欢,我不能答应你的所求,你也不愿我的所求,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把你强留在身边。”夏侯渊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道,“喝了这碗落胎药,从此你我断得干干净净,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互不相干。”
“你非要如此逼我?”公子宸道。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夏侯渊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走吧,我可不想大敌来临之时,不是死在敌人手上,却是被背后暗算一刀。”
有些东西,他原本就不该奢望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公子宸怔怔地坐在空荡荡的屋内,带着浓重红花气息的药味熏得她眼睛疼,疼得直想哭……
☆、一生一次一心动48
直到夜幕降临,夏侯渊才回到公子宸所居的园子。
“教王大人。”侍从们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夏侯渊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灯火停下了脚步,半晌也没有举步进门。
不可否认,他是希望推门进去时,她还是在里面的。
许久,他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他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药碗,碗里的药汁已经空了。
他走近到桌边,缓缓伸手拿起药碗,紧紧地端在手里,咬牙道,“你果真够狠!”
他说着,狠狠将碗摔了出去,随着碎裂的声音,碎瓷片溅了一地。
“教王大人!”侍从们惊声唤道。
夏侯渊沉默了良久,问道,“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正午。”侍从战战兢兢回话道。
“可留了什么话?”夏侯渊追问道。
“不曾留下话。”侍从如实回话。
夏侯渊扶着桌子坐下,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原本就不是能走到一路的人,如今这样断了干净也好,横竖他也没有那份心思再操心她了。
可是,心头却总有种如刀在割一般的感觉,挥之不去。
冥衣楼外,公子宸和淳于越都不约而同来了这里,一开始因在夜里都没有认出易过容的彼此,还险些交上手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淳于越打量了她一眼,有些难以相信。
她被夏侯渊关着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说正事,你能在冥衣楼找到傀儡蛊的解法吗?”公子宸望着灯火通明的冥衣楼,问道。
“你以为是上药铺抓药,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淳于越哼道。
关键,她对傀儡蛊这个东西,都了解不多,又岂能随便去解。
“那你来干什么?”公子宸道。
原是想着,冥衣出了城,这里就能守卫放松了,他们潜进去设法把凤婧衣带走,或是偷到那支控制她的骨笛也好。
“不帮忙,就回你的地方去,别帮不上还添乱。”淳于越说着,便准备往冥衣楼里去。
公子宸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你去找解毒的办法,我去偷骨笛。”
“就凭你现在?”淳于越不相信地说道。
公子宸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低声道,“多亏了你帮忙,我功力已经恢复几成了。”
淳于越闻言侧头打量了一眼,道,“恢复了,还脸色白得跟鬼似的?”
他不是一直被人看着的,这会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还敢跑到这里来?
“你管太多了。”公子宸说罢,快步与他分头走开了。
两人分头而行,因着冥衣平日都是自己在楼里,也不喜生人走动,故而冥衣楼里并未有多少守卫,这也让他们潜进去更为方便了。
淳于越直接找到了冥衣楼的药庐查阅关于蛊毒的卷宗,以及各种毒物。
公子宸则四处寻找着傅锦凰的踪迹,对方以骨笛控制凤婧衣,要信只要夺去了骨笛,虽然一时间还不能解除她身上的蛊毒,但起码能让她不再让她控制。
可是,她几近翻遍了冥衣楼,也不见傅锦凰的踪迹。
突地,听到一扇门后传出细微的响动。
她扭头望去,屏气凝神一步一步小心地靠了过去,她伸出手正准备推开门,却有人从里面直接一剑劈开了门,她踉跄地退了几步看清破门而出的人。
一身黑衣执剑的人眸光泛着妖异的红光,正是被冥衣楼所控制的凤婧衣。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一具被吞噬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傅锦凰,我知道你在这里。”公子宸咬牙道。
傅锦凰从凤婧衣背后的屋内,缓缓走了出来,冷声道,“杀了她。”
说罢,手中的骨笛放到了唇边,诡异的笛声霎时间萦绕在冥衣楼内。
笛声一起,凤婧衣便执剑朝她劈了过去,也不管自己对付的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友人。
公子宸功力本就没恢复几成,加之最近又有孕在身动了胎气,自然不是对手,渐渐便有些不敌。
淳于越听到笛声,便知是坏事了,连忙丢下了手头的事寻着笛声赶过来。
公子宸被逼得险些从楼梯滚下去,幸好淳于越及时赶来施以援手拉住了她,望向出手伤人的人,不由深深拧了拧眉。
白笑离临走前也跟她说子母傀儡蛊非同小可,如今看来确实是不好解的,凤婧衣那样的人也不是心智不坚的人,可就那么短短几天功夫就被控制成了这个样子,足可见其可怕之处。
“先走。”
“先把骨笛抢回来。”公子宸站稳了,催促道。
“先保你的命。”淳于越说着,拉上她趁着凤婧衣还未追过来离开了冥衣楼。
两人一口气跑了好远,公子支撑不住地扶住墙停了下来,拧眉捂着有些坠痛的小腹,面色禁不住阵阵煞白。
淳于越以为他是受了内伤,顺手把了脉,顿时愣在了那里,“你……”
公子宸抽回手,沉声道,“先走吧。”
淳于越见他自己不愿提,便也懒得再问,只是道,“白笑离和九幽他们都去了,相信夏侯彻他们也快来了。”
“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进城才行。”公子宸道。
而且,还要提醒他们要小心凤婧衣的突袭。
毕竟,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夏侯渊也不是冥衣他们,反而是他们一心要救的人。
“你……真没问题?”淳于越瞅着她道。
虽然他并不喜欢跟他和凤婧衣两个人打交道,但现在总是一条船上的人,也不能不管她们的死活。
这一个比一个不要命,真不知道那些看上她们的男人,都怎么想的。
“先找地方落脚,想想怎么帮他们进城吧。”公子宸对他的问话避而不谈。
淳于越见她还是不愿说,便也不再打听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都长成了半个男人的,一辈了都是孤独终老的命呢。”
“你才是孤独终老的命。”公子宸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两人回了暂时的落脚点,计划着等夏侯彻他们来雪域城的时候,他们如何以最快的办法给他们放下吊桥,而不被夏侯渊所发现。
出于道义,淳于越还是好心地给她送了一碗药过去。
他们潜入冥衣楼偷骨笛计划失败,已经无法再去下手第二回了,夏侯渊知道了也会有所提防,只能寄希望于夏侯彻他们能尽快赶到雪域城来。
否则,他们两个在这城里也不可能一直藏下去。
另一边,冥衣得知了女神龙到达第四道关口的消息,便一刻也坐不住地赶过去了,可是询问后才知,七杀根本没有与对方交上手。
九幽一直沉默地跟着她,他已经感觉到跟在后方的人,可是对方一直没有现身,他便也没有说破。
天明之时,夏侯彻一行人也准备着再一次的殊死搏击斗,可是面对那样强悍的对手,谁都有些心里打鼓。
青湮率先看到第四道关口之上,与七杀一同站着的戴着黄金面具的人,有些沉重地说道,“冥衣也来了。”
一个七杀已经将他们死死拦在这里,再加上一个用毒高手的冥衣,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到达雪域城都是个问题了。
现在也不知道师傅和九幽有没有赶过来,若是没有他们相助,他们一行人都会丧命在这里,这是完全可以想见的结果。
沐烟打着呵欠抬头看了看,对冥衣的面具品评道,“那面具雕得还不如公子宸那一个呢。”
“师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青湮瞥了她一眼道。
“本来就是不如她那一个嘛。”沐烟坚持己见道。
可是,这么两人大人物,她是真的有点怕的,毕竟已经领教过七杀的本事,如今再来一个长老级别的,他们肯定是有些吃不消的。
从拜入青城山门下,她从未像此刻想念他那师傅能快点出现啊。
“现在怎么办?”
青湮望了望夏侯彻,又望了望萧昱问道。
明显的,他们胜算更小了,再交手明显都是去送死的。
“没时间了。”夏侯彻道。
他总有点不安的感觉,在这里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青湮沉默地拧了拧眉,淳于越让雪鹰传回信说已经设法让九幽和白笑离来了,虽然并没有说城内是何情况,但她隐隐感觉只怕是出了事了。
夏侯彻和萧昱两人打马先行上去了,青湮几人相互望了望,随后跟了上去。
冥衣打量着关外的一行人,并未看到有女神龙的踪迹,于是沉声下令道,“把他们都杀了,我就不信她不出来。”
“你冷血无情,还是一如当年。”九幽站在不远处,沉声说道,“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但你若想杀她,也休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