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震惊还是喜悦,夏侯彻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朕知道。”
大约,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对他的感情。
“可是,许多人都说梦都是反的。”她微微叹息着说道。
梦里越温馨,现就越残酷,这便是他们的写照。
“总有一天,它会是和现实一样的。”夏侯彻坚定地说道。
他不要什么梦,他要的是她真真切切地与他在一起,与他们的孩子在一起。
凤婧衣没有再说话,似是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很早,因为头天晚上的一番交谈,夏侯彻的神色和心情明显是雀跃飞扬的。
一整个早上都直盯着她瞧,可凤婧衣却还是一副淡定如风的模样,仿佛昨天夜里说的都只是梦话而已,这又着实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午膳过后,趁着夏侯彻在准备,她起身去了隔壁星辰所在的房间,什么也没说只是坐下提笔写了两封信。
星辰看着她的样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封信是给你和青湮的,到了交给她。”凤婧衣将第一封信递给了她,郑重说道。
“你不是……”她不是要过去眼他们会合的吗,还留什么信?
“收着。”凤婧衣沉声道。
星辰看了看她,还是将信接了过去收起来。
凤婧衣低眉看着自己手里的第二封信,迟疑了很久才递了过去。
“这封信,等出了雪域城,交给夏侯彻。”
星辰一听,立即反应过来了,“你不走?”
凤婧衣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事,不能走。”
可是,如果她跟夏侯彻直说了,只怕他也是不肯走的。
“可是你再留在这里很危险,解药都已经拿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星辰有些焦急地劝道。
她若留下落到别人手里,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凤婧衣面色平静,主意已定,“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真要有人留下的话,我留。”星辰道。
她一个人无牵无挂,就算死在这里也不打紧,可她不一样,生死系着两国君王,还有两个孩子。
“这不是你留下能解决的事,仔细按着我说的办。”凤婧衣沉声道。
星辰见她一脸决绝,虽不知她是想干什么,但明显已经是她劝不住的了。
“你不说出个原因来,我这就去隔壁告诉夏侯彻。”
她劝不住,那个人总能制住她。
“星辰,你当真要我求你才肯应吗?”凤婧衣道。
星辰震了震,咬了咬牙,沉默地将信接了过去。
夏侯彻和星辰先一个时辰出发去了酒馆见青湮他们,凤婧衣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了才动身前往与公子宸碰面的封庙,还是仆人带她过去的。
过去的时候,庙里没什么人,她谢绝了仆人的跟随,自己一个人进了庙内。
她在偏殿等了没多久,公子宸也过来了,没有让跟着的人一起进来,独自一人进了偏殿来见她。
“东西拿到了吗?”
“已经拿到了,你不跟我们走吗?”凤婧衣问道。
“我……”公子宸欲言又止,神色踌躇。
“只要你想走,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出去的。”凤婧衣道焦急地说道。
公子宸沉默了好久,起身背对着她说道,“我能帮你们的已经帮了,你自己走吧。”
话音一落,门外突地传来一阵冷笑,一人缓缓踱步而出,“恐怕,你今天是走不了了,长公主。”
来的人,正是已贵为冥王教的教王,夏侯渊。
凤婧衣望向公子宸,“是你?”
“我没有,我没有叫他来。”公子宸满面惊骇地解释道。
夏侯渊举步进门,站在她边上望着退在几步之外的凤婧衣,说道,“本王真是没想到,你们在我眼皮底下晃了两回了,竟然没想到会是你们。”
她也不肯定公子宸会来这里见什么,直到跟到了这里,才肯定是南唐长公主,凤婧衣。
凤婧衣知道瞒不过去了,撕开了脸上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你们当真以为,那点小把戏,就能骗到解药?”夏侯渊冷然一笑说道。
她们太急于求成了,竟然使出这样的把戏来,可是傅锦凰就算再跟宸月合不来,也犯不着在她身上下那样的毒。
所以,她中毒这件事,必是另有图谋的。
“那颗解药?”公子宸倏地扭头望向他,一脸惊骇之色。
“那颗解药当然是假的。”夏侯渊笑了笑,说道“就算你拿回去,也救不了他的命。”
“连我也被你骗了。”公子宸嘲弄地冷笑道。
夏侯渊闻声望着她,略有些失望地说道,“宸月,是你先帮着他们骗我的。”
“说吧,你现在想怎么办?”公子宸懒得跟他再废话下去。
“当然,只能请南唐长公主暂时留在雪域城了。”夏侯渊笑意深冷,望向她说道,“你既来了这里,想必另一位就是本王的好皇兄了。”
自己到底是大意了,竟然见过他们都没能认出来,若非是出了宸月中毒拿解药这件事,她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中一样的毒,需要一样的解药,这很难让他不往他们身上想。
此时此刻,雪域城出城的方向,夏侯彻几人已经在酒馆老板的安排下准备出去了,可是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凤婧衣却迟迟没有赶来,这让夏侯彻有些坐立难安。
星辰扭头望了望后面的青湮,她神色也满是担忧,夏侯彻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可是她两看过留下的信却都是一清二楚的。
眼看着出城的队伍快到他们了,她却还是没有回来,夏侯彻有些等不住了。
“在那里。”星辰指了指后面,青湮他们第二部分出城的人。
夏侯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斗蓬正是她之前出门之时穿在身上的,这会儿正站着跟顾清颜几人说话。
“这里不方便,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星辰催促道。
约定的时辰快到了,他们再不出去,夏侯渊的人就会开始封城抓人了,那个人去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们先脱身的。
夏侯彻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跟着酒馆的出城的马车先出城去了,在约定的地方等着第二拨出城的人过来汇合。
过了好久一会儿,青湮一行人也从城内出来了。
夏侯彻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责备道,“怎么耽误了那么久?”
可是,站在面前的人缓缓拿下盖在头上的风帽,却根本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容。
他心猛地一沉,一抬头望向远处雪域城的方向,那里的吊桥已经开始收起来了。
他目光沉冷地望向青湮,质问道,“她人呢?”
“还在里面。”青湮平静地说道。
这是她自己的安排,便自有她自己的道理。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酒馆的老板说道。
夏侯彻目光冷厉地盯着身旁的每一个人,这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她联合了她们演的一出戏。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又一次骗了他。
他早该察觉到的,她昨夜举止说话都那么反常,可他却以为是因为萧昱。
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跟他们出城的。
“我们拿到的解药,是假的。”星辰上前,低声说道。
她留下,是为了拿到真正的解药。
夏侯彻愤怒地望着雪域城,又是因为萧昱,因为他,她连命都不要了留在那里。
她怎么就不想一想,她要是死在了那里,要他怎么办,要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星辰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信递过去说道,“这是她留给你的。”
夏侯彻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将信夺了过去,快速的拆开。
这封信很简单,只有娟秀灵气的字写给了他一句话:我相信,你会救我出来的。
一切都是她和公子宸合计好的,那样露出破绽的计划,夏侯渊不会不怀疑,定然拿出来的也不会是真的解药,只有当他们的人暴露了,他放松警惕了,才会拿出真的解药救公子宸。
这第二颗解药,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可是如果暴露的人是夏侯彻,夏侯渊是会千方百计地杀了他的,而她即便能逃出去了,也不可能有万全的把握救回他。
可若留下的是她,顶多只是会被人当作人质,可能会吃点苦头,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她选择了让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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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一心动41
寒风凛冽如刀,夏侯彻站在冰天雪地里遥遥看着雪域城缓缓收起的吊桥,狠狠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整个人显得深深地挫败和无力。
她相信他能救她出来,可是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啊。
从来心无别畏惧,心无牵挂,故能百战而胜。
可是,现在她在那里,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她,而尽歼全敌。
“该走了,城内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很快会派人来追的,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酒馆的掌柜又一次催促道。
夏侯彻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青湮走近,沉声说道,“淳于和师傅都还在城里,还有九幽长老,他们会设法保护她的,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知道,那是大局考虑,最可行的对策。
他们藏身于雪域城的事已经引人怀疑了,如果再拿不到解药,他们都会陷在里面走不了。
于是,她和公子宸暗中约定好做了这一出戏,可是无缘无故中了和萧昱一样的毒,以夏侯渊的多疑定然是不会相信的。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暴露出来让夏侯渊发现,他知道抓住了她,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拿真正的解药去救公子宸。
可是,暴露的人换作是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落在夏侯渊手里都会是必死的下场,她知道自己对于他们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即便落到他们手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夏和北汉的兵马都在对付冥王教,她的生死牵动着两国君王的心,夏侯渊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放过利用这么好的一步棋。
夏侯渊目光沉冷地望着雪域城,寒风如刀割在他的身上,亦割在他的心上。
他最爱的女人还在那里面,让他怎么走。
“她把性命交给你了,如果要救她,我们就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了。”青湮说道。
夏侯渊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逃出城了,如果再不走,城内的人便极有可能带人追上来了,这里数万的冥衣教众,他们便是身再过人,又如何敌得过万人围攻,更何况还有两个身手莫测的冥衣和七杀。
如今,只有先离开这里与大夏兵马和隐月楼的人汇合,再图救人之计。
夏侯彻痛苦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翻身上了马,喝道,“走。”
她说的对,再留在这里,他也是救不了她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离开这里集结人马再回来。
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青湮和沐烟等人随之跟了上去,一行人冒着风雪在极北之地向马狂奔。
“喂,姓白的和淳于越留在里面,靠不靠得住。”沐烟一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师傅对雪域城比我们了解,她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淳于越要留在那里等到解药,研制出解药的配方,不能走。”青湮一边赶路,一边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傅留在雪域城,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打开雪域城的大门,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而这一切,凤婧衣早在交给他们的信中安排妥当。
雪域城内,冷清的寺庙内,夏侯渊扫了一眼凤婧衣的神色,又道,“宸月,你可看到了,你为隐月楼出生入死多年,该怀疑你的时候,她一样怀疑你。”
公子宸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来,这么多年朋友,也不过这点信任。”
这些话,自然都是说给夏侯渊听的。
如果没有信任和默契她们两个人就不会冒险做出这些事,现在只是要他以为,她与凤婧衣和隐月楼之间生出嫌隙,要他以为自己已经偏向他了,从而才不会处处防备她。
只有取得了他的信任,她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到他们,让她活着离开雪域城。
论及揣度人心,逢场作戏,她们两个人都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岂会骗不过你一个夏侯渊。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凤婧衣说着,冷冷望向夏侯渊,道,“想来我也是逃不出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夏侯渊淡笑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平静说道,“只要你还在雪域城,夏侯彻和萧昱就一定还会来,你说我本王怎么舍得杀了你。”
大夏皇帝夏侯彻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北汉皇帝又与她夫妻情深,南唐的小皇帝又是她的亲弟弟,这样的人在手里,何愁三国君王不对他俯首称臣。
“想拿我威胁人?”凤婧衣冷然一笑,有嘲弄地意味,“若真有本事,大可与他们真刀真枪的交手,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莫说他们看不起你,便是我这样的女人也看不起。”
“本王只注重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夏侯渊道。
如果能有更省力的办法除去对手,又何必去跟对方拼死拼活的呢。
他很清楚,如果是正面交战,他即便有两位长老相助,与夏侯彻和萧昱交手的话,必然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
要是,冥王教和大夏,北汉不同,他们的粮草和兵力储血不适合长期作战,所以必然是要一局定胜负。
在军队战斗力有悬殊的情况,他只能以别的办法取胜了,比如这枚已经落于他手里的棋子,好好利用的话,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有时候,过程也会决定成败。”凤婧衣道。
夏侯渊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却不是一个适合坐拥天下的皇帝,这样的人即便一时能占上风,但总一天也会从高位下摔下来。
“那也只是有时候,本王不是夏侯彻,你可以将他骗得团团转,可骗不过本王。”夏侯渊笑意深冷地说道。
如此好的机会,难道要他大发慈悲地放她回去。
“你当然不是他,同样你也不可能成为他。”凤婧衣淡笑说道。
虽然,夏侯彻也是与他一样的多疑而满腹心机,但骨子里有些东西还是与他不同的,这个人渴望权力和野心,而夏侯彻的内心是渴望温暖和家园。
夏侯渊笑了笑,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正说着,一位堂主快步从寺外回来,禀报道,“教王,那个假的西戎王子,还有那家酒馆的人,都已经出了雪域城了,其它人已经带人去追了。”
“走了?”夏侯渊踱步到门外,望了望山下雪域城外的方向,喃喃道,“看来,皇兄是留下你,自己先走了。”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着被你抓?”凤婧衣冷笑道。
好在,他们是成功出去了,她便也放下心了。
他们都是不会莽撞冲动,而误大局的人。
只要夏侯彻出了雪域城,他就一定会走,若是没有出去,他一定还会不遗余力的回来救他,这些她都是可以料想到的,所以才让人以那样的方式,骗了他出城去。
“这一次走了,他总还会回来的。”夏侯渊说着,微一抬手下令道,“把北汉皇后娘娘带回去,交给七杀长老看管。”
人在冥王教第一高手的手里,他看夏侯彻和萧昱来了有什么样通天的本事,能将人活着救出去。
公子宸眼底掠过一丝隐忧,但还是忍着没有出面干涉,眼睁睁看着凤婧衣被一行人押送走了。
她不能阻拦,一来是她即便出面了,夏侯渊也不会听她的话,反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