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起你这么大的儿子。”公子宸哼道。
夏侯渊知道她一向是嘴上不饶人的,便也不与她争辩了,只是长睫微垂着看着桌上由水写出来的两个字。
他有了一个名字,不是别人的名字,是只属于他的一个名字。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却又有些让人喜悦。
公子宸奇怪地望了他两眼,说起来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将关于自己的事说出来给人听,在约她还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其实,便是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们关于彼此的很多事,都是一无所知的,只是却又有一根莫名的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们。
“夏侯渊,你非要这么去跟人争个你死我活吗?你要争的东西,又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她突地问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夏侯渊笑语道。
公子宸烦燥地,挥了挥手,“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自己脑子真是坏掉了,他想不想要什么关她什么事,他心里真正开不开心又关她什么事,何必操这闲心?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夏侯渊说道。
有时候,他也不清楚寻是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为了得到那一切,他已经付出了太多东西,舍了太多东西,如果连这个也放弃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如果他想要,还能拥有别的,比如……她。
“行行行,要争就争吧,看看你能争得过他们谁去。”公子宸没好气地哼道。
夏侯彻,萧昱,他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要从他们手里谋夺江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宸月,只要你跟他们划清界限,将来我有的,便也是你的。”夏侯渊看着她说道。
虽然一向习惯了独来独往,但这一刻突然觉得,有她在身边的时候,还是不错的。
公子宸狠狠嚼着口中的栗子,冷然道,“我不稀罕。”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
因为快结尾,配角人物的戏份也要渐渐进入收尾,这几天是写公子宸和夏侯渊的,但也只是这些几段而已,皇桑和公主的感情还在发酵吧。
我想到公主感情正面展示的时候,不会比皇桑的弱。
☆、一生一次一心动37
次日,夏侯渊下了令,于风云堂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各大堂主,及几国的使者,其中自然包括夏侯彻和凤婧衣两人所扮的西戎王子和王妃。
凤婧衣两人接到通知的时候并无意外,知道他回来了,想来也出不了几天就会见上面的,不过这样人多的场合倒也好,他的注意力起码不是只在他们两个身上,如此便也轻松了些。
正好,也可趁此机会看看,他到底招揽了些什么人,早有应对之策。
暮色降临的时候,仆人提着灯笼过来,“王子,王妃,风云堂的晚宴快要开始了,小的奉命为你们引路。”
“有劳。”凤婧衣说罢,侧头望了望坐着的夏侯彻。
夏侯彻起身披上斗蓬,顺手将她的斗蓬也拿了过来给她披上系好带子,细心盖上了风帽。
她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容颜,不好拒绝,却又不好开口说话。
“走吧。”夏侯彻自然牵起她,说道。
她没有拒绝他的牵手,仿佛已经渐渐习惯手上这样的温度。
他们到达风云堂的时候,看到汇聚一堂的人,纵是他们这样权力场上滚打数年的人也不得不佩服起夏侯渊的手段了。
来的除了冥王教分布各国的堂主,还有大夏,北汉,南唐各国周边的外族小国,除了西戎,东夷人,突厥人……
试想,这些人都由他号令之后,向中原各国群起而攻之,会让三国陷入到什么样的境地了,外有异族,内有一直潜伏的冥王教人,势必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
好在,他们现在还有时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刚入座不久,外面便传来鼓声,随侍的仆人说:“教王大人到了。”
一时间,殿中侍侯的仆人和各堂主都齐齐行了礼,训练之有素完全不比宫里的人差劲。
殿外一身天青色织锦斗蓬的人进了殿中,那面容,那举止,果真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楚王夏侯渊,只是如今的他比之以前的谨慎小心,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霸气。
可见,真的是野心不小的。
凤婧衣等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是起身拱手道,“今日有幸,终于是见到了教王。”
“各位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小王有事在身回来晚了,怠慢了各位使者,在此先干为尽赔罪。”夏侯渊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的使臣也纷纷举杯饮酒,便真是被怠慢了,他们弹丸小国又岂能与如今的冥王教叫板,自是都忍了下来。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大事,也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而闹僵,毕竟他们还要靠着与冥王教一起,从地广物博的中原分得一席之地。
大夏兵强马壮,北汉亦是国力强盛,便是南唐也不好惹,他们想要强大起来,只有选择与冥王教合作,等到他们一统天下之际,他们也能进驻中原。
夏侯渊与人一番寒暄之后,将目光投上了凤婧衣两人,“有劳王子和王妃远道而来,不知这几日在雪域城过得可还习惯?”
“风光壮美,甚好。”夏侯彻道。
说话的语气,动作都极尽模仿着那个真的西戎王子。
虽然不怎么被他盯上,来雪域城的各国使者,也只有西戎是王室成员,自然会被人所重视,这是无可避免的。
“王子和王妃喜欢就好。”夏侯渊微笑着望了望两人,目光却幽深的满是探究。
夏侯彻和她都注意到了,夏侯渊与每一个人说话,都是会仔细地将对方打量一番,这明显是在观察,观察有无可疑之处。
“雪域城的美景,是西戎从来没有过的美丽,能来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凤婧衣的中原话,故意带点西戎的味道。
“中原美丽的地方很多,将来王妃还有机会看到很多的地方。”夏侯渊含笑说道,话语却是另有深意的“听说王妃的母妃和祖母都是南唐人,王妃可有去过南唐,那里的山河秀美,景致颇是宜人。”
“我很小就到了西戎,对南唐没什么印象,也只是从家母和祖母口中偶尔听说过,一直想去看看的,只是苦无机会。”凤婧衣笑语道。
他这话的口气,好似南唐都已经是他的一般了,这仗还没打呢,他就真以为自己必胜了。
“很快就会有机会的。”夏侯渊道。
夏侯彻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杯子饮酒之时,薄唇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讥诮。
如今,中原还不是他的呢,他就急着向人封侯拜相了吗?
不过,没有好处,别人又怎么会跟他一起犯上作乱呢。
一顿晚宴,也不过是谈些场面话,夏侯彻与夏侯渊时不时的交谈几句,凤婧衣则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在座的宾客,一一他们的举止言谈猜测他们是什么身份,以便传了去让隐月楼查到理祥细的资料,以便将来下手。
殿中正热闹之时,门外一人闯了进来,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这么热闹,怎么也没人叫我?”
相较于夏侯彻镇定,凤婧衣有一刹那的震惊。
因为,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是不久刚从塞外与他们别过的九幽,而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差人过去的时候长老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你。”夏侯渊说着,起身让人给设了座,坐的地方是与他平起平座。
凤婧衣一时间有些一头雾水了,幸好夏侯渊在应付九幽,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夏侯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快速恢复如常。
看来,九幽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否则不可能得夏侯渊如此礼遇。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说他在雪域城等着他们,竟然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回来当起了他的长老等着他们回来。
不过,认真想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有什么比潜伏在敌人身边更安全,更有收获的呢。
九幽落坐之后,淡淡地扫了一眼面色平静地他们两个,“这都是哪个鸟地方来的?”
夏侯渊没发现她的异样,他可是看在了眼里,竟然敢这么混进来,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过这样的事儿,除了他们这两个心思狡猾如狐的人,别的人也难做得好吧。
他们来了雪域城,想来那个人也跟着回来了,只是现在还在暗处而已。
他曾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个伤心地,也不会再见到她。
二十多年了,她会成了什么样子,她是否还如当年那般恨他,这一切他从回到这里就一直不停地在想,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夏侯渊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位使者,九幽显然是不愿搭理的样子,明明知道是他们两个人,却也没有再与他们两人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晚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但在外面一人匆匆将一封信送到夏侯渊手里之后宣布了结束。
虽然不知信上写了些什么,但从夏侯渊一瞬变化的面色可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对他而言不会是,算算日子大夏的兵马也应该找到白笑离所说的地方出兵了,想来也是这件事吧。
凤婧衣等各国使者被送了回去,只有冥王教的各堂主和重要人物留了下来,九幽赖在了那里表面是要喝酒,实际却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商议对策。
出了风云堂,凤婧衣两人相视笑了笑,眼底有些深藏的心照不宣,大约他们是有得忙了,想到这里两人回去的路上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夏侯渊这里开始乱了,也就意味着没那么多心思来观察他们了。
两人正往回走的路上,街面上却突地冒出两个打架斗殴之人,交手之间到了他们跟前,眼看着一人的刀锋快劈到了她的头上,夏侯彻反射性地便欲出手制止。
凤婧衣攥紧了被他牵着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行事。
夏侯彻咬了咬牙,放慢了动作按着她的手往自己怀中一带,刀锋斩断了她一缕头发,却划伤了他的手臂,登时鲜血直流。
带路的仆人叫来了巡城守卫,喝道,“竟然伤了贵客,还不将这两人押去教给教王大人处置。”
两个人被守卫制住,很快便押走了。
凤婧衣看着夏侯渊手上的血迹皱了皱眉,连忙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包住了,凭她们的身手自是可以避过的,可是这毕竟是在雪域城,而真正的西戎王子和王妃是不怎么会武功的,若是他们两个人都避过去了,怎么可能不让人起疑。
“王子和王妃可有受伤?”带路的仆人赶过来,紧张地询问道。
“我还好,王子手上受伤了,先回去吧。”凤婧衣道。
两人离开的时候,从周围的人群中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离开的人,其中一个她认得,那会儿在风云堂看过的一个人。
如此看来,这一出打架斗殴的戏码还是人有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试探他们两个人,她自认他们是没有露出破绽的,但夏侯渊这个人还真是谨慎,知道晚宴上看不出会,但让人如此试探。
一个人平时伪装得再好,但在面临危险之时的反应是很难伪装的,可想而知方才若是他们反射性地避过了,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回了住处,凤婧衣要来了伤药,便谢绝了仆人的帮忙。
“你那时候就算不挡,他们也不会真伤了我性命。”她一边给夏侯彻上着药,一边低语道。
既然是试探,就不会是真要对她出手的。
似乎,他每一次受伤的时候,都是因为她。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夏侯彻瞅了她一眼哼道。
他知道,但他宁愿那一刀是挨在他身上的。
凤婧衣抿唇不语,只是沉默地替他包扎着手上的伤口,完事一抬头对上凝视着的自己的目光不由愣了愣。
“好了。”她说道。
夏侯彻收回手,放下了衣袖,“要尽快找到解药才行。”
他们之所以一直按兵不与他们正面交手,无非是因为现在还没有找到解药,否则也不会这样苦苦隐藏身份了。
“公子宸那里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们再想办法见一见九幽请他帮忙,多个人也许就能尽快找到了。”凤婧衣道。
冥衣楼那样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凶险,但对于九幽那样的高手跟进后花园一样轻松。
“明天先看看情况再说。”夏侯彻道。
现在夏侯渊还在试探他们,就表示他还未完全信任他们,只怕暗地里还有人在盯着,虽然要急于找到解药,但安全起见最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凤婧衣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道,“他们这回,声势可谓不小。”
若不是他们找到这里来,洞悉了先机,恐怕真到战火燃起之时,他们真的会应对不及。
“现在还有的是机会,总归是不能让他得逞了。”夏侯渊眼底掠过森冷的杀意,沉声道。
这关乎于江山社稷安定,也关乎于他自己的终身幸福,若让他一统天下了,将来哪还会有他的生路,他还有两个儿子指望着他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阴谋得逞了。
凤婧衣沉默地思量着,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解药,只要解药到手了,他们就可以内外夹击地行动。
现在,大夏的兵马已经开始逐个击破冥王教在外面的势力,可是他们在这里一直拖延着,只怕萧昱也会找到这里来了。
虽然一再叮嘱了侍卫送他回去,但她也深知他的禀性,肯定不会就那么回去,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找隐月楼的人,找冥王教的线索追上来。
夏侯渊看她怔然出神,伸手抚了抚被削断头发的地方,又一次地说起了那句话,“婧衣,你答应过朕的,我们要一起活着回去。”
凤婧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知道,知道,一路上你已经说好些遍了。”
“朕不是要你记得,是要你说到做到。”夏侯彻郑重说道。
以前并不觉得面对危险有多害怕,可是每每她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会害怕起来,害怕她会出事,害怕她会死。
他不敢去想,当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她之时该怎么办。
凤婧衣微垂着眼帘,也明了他是在担心什么,于是道,“我知道,我也答应你,一定会让自己活着回去。”
可她万万不曾想,这个要求她做到了,他却没有做到。
夏侯渊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手扣着她的后脑按在了自己肩头,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喃喃道,“孩子还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不能输。”
这仗不容易,可是他们输不得,若是输了,便就会输掉他们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那是他们负不起的代价。
“嗯。”凤婧衣应声道。
“走的时候,瑞瑞还只会叫娘,熙熙还不怎么会说话,朕好想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叫朕爹爹的时候。”夏侯渊笑着低语道。
“会的。”凤婧衣道。
她知道,他很爱他们的孩子,如她一样深爱。
他们能这样相处的时光都仿佛是偷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再回去,该如何面对她的丈夫萧昱,可是她还是贪恋这一刻的相依,纵然是在这样冰天雪地,虎狼环伺之下。
她一直很不喜欢冬天的,可是她却喜欢这个冬天,这个有他在身边的冰雪世界。
☆、一生一次一心动38
因着冥王教的几大分堂在外面接连受大夏兵马的袭击,夏侯渊自然也没有那个闲心和时间再来接见他们了,就连公子宸也一连几日难见他一面。
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公子宸这边却清闲得近乎无聊。
午后,终年积雪的雪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