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赌,你还留着吧。”
夏候彻懒得理他,揉了揉眉心往内室走,一边走一边冷声道,“没事滚回府去,朕现在没功夫搭理你。”
“喂,你……”话还没说完,寝殿的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原泓忿然地门外来回走了几趟,还是离开了暖阁,行至书房的时候说是要进去取几道折子,这样的事常有宫人便也没有阻拦。
于是,他又将书房翻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归再另想办法。
他前脚刚出了宫,暖阁里夏候彻声音沉冷地道,“孙平,谁在里屋翻了东西?”
虽然东西都放回原位,但也有移动的痕迹。
孙平连忙进去,回话道,“刚才原大人说是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在屋里找了一下。”
“不干净的东西?”夏候彻拧了拧眉,又问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姓原的,今天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好似心怀鬼胎。
孙平回想了一番,如实说道,“就说了这里东西都变了,嗯,也问起了那颗解药的事。”
夏候彻薄唇紧抿,他那么火急火燎地要那东西干什么?
他若真是想要,大可光明正大的说,又这么拐弯抹角的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让太医过来给原大人看看。”
“原丞相已经出宫了。”孙平如实回道。
“你和黑衣卫去丞相府看看,把太医也带上,看看他到底闹腾什么?”
“是。”孙平领了命,下去交待好了事情,和黑衣卫统领带着两名太医出了宫,直奔丞相府。
原泓刚从凤婧衣和沐烟屋里出来,管家便来传说是宫里来人了,险些吓出他一身冷汗。
“来的是谁?”
“是孙公公和两名太医。”
原泓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凤婧衣她们的房间低声道,“你过去说一声,就说宫里有人过来了,让她们别出来。”
“是。”
他交待好了,这才前去前厅应付孙平和太医。
孙平到了前厅,黑衣卫统领这几日肠胃不适,一进了府中便向仆人打听了后院如厕之处,回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马厩里拴着两匹马。
府里养马倒并不稀奇,让他奇怪的是这两匹是北汉的马,且是很难得的好马,由于经常要在外奔波对马匹了解也不少,这两匹马分明是刚刚长途跋涉来盛京的。
前厅那边,原泓很快便将孙平和太医给打发了,将人给送出了府转身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得尽快想办法把东西拿到让她们走人才行,否则这样下去,迟早得露了馅不可。
孙平带着人回到宫里时,天已经黑了,夏候彻在书房忙碌着政事,见他回来了头也未抬,“去看过了,怎么样?”
他比原泓先回京,想着是不是在燕州出了什么事,他没有跟他说实话。
“原大人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壮实得很呢。”
“也没有中毒?”夏候彻抬眼问道
“没有。”孙平摇头道。
夏候彻眉眼微沉,“当真没有?”
“两名太医都诊过了,没有。”孙平道。
一行同行而归的黑衣卫统领望了望夏候彻满脸疑云,上前道,“其实,原大人府上还有一件事,有些奇怪。”
“说。”
“原大人一向不好养马的,可属下在府内的马厩看到了两匹马,还是两匹北汉的马,细细看过马匹,应该是这两日才从北汉来盛京的。”
“北汉的马匹?”夏候彻眉眼顿沉,原泓从来不好养马,这应该是别人的。
可是,他能与北汉的什么人什么扯上关系?
突地,他一下想到榆城发生的事,倏地扶着书案站起身,原泓能认识的出自北汉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他心念一动,疾步如风的绕过堆满奏折的书案往外走。
孙平看着疾步绕过书案准备出去的人,连忙取了皮裘小跑着跟上去,“皇上要去哪里?”
“丞相府。”
丞相府内,原泓几人用了晚膳,正合计着要怎么进一步的从夏候彻那里问到那颗解药的线索,管家便惊惶失措地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有话好好说,慌什么慌?”原泓看着没点定力的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
“皇上带黑衣卫,把丞相府都给围住了。”管家回道。
原泓刚站起身,听了便觉一阵腿软,怔怔地望向坐在对面的人。
这个时候,他带人围了他的府第,十有八/九是已经得了什么消息了。
“我……我先出去看看。”他镇定下来,决定先出去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应付过去。
可总感觉自己是要大祸临头了,上一次帮着把她给放走了,这一次又把人给藏在了自己府里……
他熄了屋里的灯火方才离开,凤婧衣和沐烟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黑暗的屋子里。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知道该来的,她终究是躲不过。
不该再相见,却又总是不期而遇。
果真,过了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隐约是原泓在阻拦什么人说话的声音,但明显却是没拦住的。
“凤婧衣,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朕翻遍丞相把你揪出来!”
那声音,回荡在府内的每一个角落,震得她的心一阵阵钝痛。
☆、一生一次一心动6
“我说你好歹是一国之君,大半夜的跑到这里闹腾什么,你要找凤婧衣去北汉找姓萧的要,跑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原泓看着发疯一样在院子里找人的夏候彻,没好气地抱怨道。
这个人一向冷静自持,睿智过人,偏偏这辈子做了最疯狂地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上的女人,而在那个女人已经另嫁他人之后,竟还一直难忘不舍。
夏候彻站在雪地里,环顾着四周,丝毫没有将他的劝阻放在眼里。
黑暗的屋内,凤婧衣静静地坐着,没有动也没有动说话,无边的黑暗掩去了她所有的表情和神色,就连坐在对面的沐烟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思。
“我出去。”沐烟说话间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弄乱了头发,入门外去瞑。
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黑暗的屋内有人出来,夏候彻闻声望去,面色却渐渐沉冷了下去。
原泓看着一身衣衫不整的沐烟出来,抬手捂了捂脸,她是要干什么,再想脱身也不用这么糟蹋他的名声吧。
她这副鬼样子出来,是个人看到都会以为他跟她有一腿好吗瑾?
早就知道跟凤婧衣扯上关系就是麻烦不断,他一开始就不该放她们进来啊。
沐烟瞥了一眼怔怔望着自己的夏候彻,望向站在他边上的原泓娇滴滴又羞怯的出声道,“原郎,出什么事了?”
原泓被她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原郎叫得汗毛直竖,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刚才饭桌上那能吃能吃的泼妇样,一转眼成了这么娇滴滴的样子,实在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夏候彻冷眸微眯看着从屋内出来的人,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吗?
原泓一见边上的人一瞬怔然的面色,便连忙道,“现在你满意了?还要看什么?”
夏候彻很快又冷静下来,望着站在门口衣衫有些不整的人,“北汉来的?”
沐烟望了望原泓,假装不知地问道,“原郎,这是……”
原泓嘴边一阵抽搐,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问你话,你直说就是了。”
“是从北汉来的。”沐烟娇声回道,那声音连她自己都暗自恶心了一把。
“跟什么人来的?”夏候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道。
“跟一个随从。”沐烟道。
她的随从,总不能是北汉的皇后。
“人呢?”夏候彻犹不罢休地追问道。
沐烟羞赧的低头笑了笑,低声道,“不方便在这里,出府去了。”
原泓哭笑不得地,她这么说分明是要让人以为,他方才是在这屋里跟她风流快活,自然不会有外人了。
虽然是个机智的做法,可实在是损失惨重,他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了。
夏候彻目光深冷地侧头望着站在边上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么快还能把衣服穿这么整齐,还真是难得。”
原泓一震,站在面前的人却已经举步朝着沐烟出来的房间而去了。
夏候彻刚走了两步,一直在屋内的凤婧衣缓缓从黑暗的屋内步至门口,“你不必为难他们,我出来便是。”
沐烟咬牙切齿地回头望了望,亏得她露这么多站在风雪里给她挡着,她自己倒是跑出来了,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了衣服,哆哆嗦嗦地离开找地方取暖去,反正自己留这里也帮不上什么。
原泓望了望从屋里出来的人,又望了望边上站着的人,心虚地溜之大吉。
他能帮的都帮了,后面的事就看她自己怎么应付了。
大雪纷飞,站在庭院里的人不一会儿身上便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站在灯影下的人,依稀还是他魂牵梦萦千百遍的模样。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你来盛京做什么?”
“你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自然也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要那颗解药。”凤婧衣直言说道。
夏候彻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还期待什么,若非是有她必来不可的理由,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弑杀她亲子的仇人面前。
“你要了,朕就该给你吗?”
宫里的许多东西都舍弃了,可是她带回一的那颗药他却是一直留着的,细算起来那大概是她曾唯一送过他的东西。
虽然,也是被他骗来的。
“你留着也没什么用,我需要它救人,请你还给我。”凤婧衣努力镇定着说道。
那颗药,是她从萧昱母妃的陵墓里拿回来的,而他又是因为瑞瑞才身中奇毒,她若不能拿到解药,又该如何回去。
“救谁?萧昱?”夏候彻问道。
他举步走近,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那一步一步也好似踩在她的心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凤婧衣没有回答,眉眼之间尽是焦急之色。
然而,她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夏候彻站在了他的面前,墨色的长裘上已是雪白一片,直视着她嘲弄道,“他若死了,对朕是再好不过了。”
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情场上他就少了一个对手,没有再跟他争夺天下,她也不必再留在北汉做什么北汉皇后。
“夏候彻!”
“如果没有了他这个北汉皇帝,你也不必再做什么北汉皇后,不是吗?”夏候彻道。
凤婧衣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像是无数根冰针扎在胸腔内一般满是寒意凛然的疼,却又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就算不是北汉的皇后,也会是北汉的皇太后,不会跟你跟大夏有任何关联。”
“不会跟朕有任何关联,那你今时今日又何必来求朕?”夏候彻怒然道。
当年他为了为那个人报仇在大夏骗了他三年,如今又为了那个人来到大夏相求。
“解药的药引是北汉的冰魄,是我从他母妃的陵墓里拿回来的,你既然用不到,就让我拿回去救人。”凤婧衣请求道。
夏候彻定定地望着她冷若冰渊的眸子,道,“想要解药的话,跟我走。”
说罢,他转身离开。
凤婧衣定定地站在原地,她想拿到解药,她也知道若是这一去,怕是再难脱身了。
夏候彻走了一段,停下脚步道,“你若不想要,大可以现在就走,朕决不拦你。”
她千里迢迢来了盛京,总不可能空手而回。
“我跟你走。”凤婧衣说着,举步跟在了他后面。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朝府外走着,但却可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他放慢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持着的一段距离。
原泓和沐烟两人房里探出头,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
“这鬼皇帝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还想再把人关起来不成?”沐烟说着就捋袖子,准备往外冲。
“行了,你别跟着添乱了,冲上去也不顶事儿。”原泓一把拉住她道。
“他这带进宫就出不来了,她还是瞒着萧昱跑来的,这要是回不去,那边还不得气死了。”沐烟气愤地道。
“那现在能怎么办,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原泓道。
现在解药还没拿到,便是让她走,她自己怕也不会走。
“可是那鬼皇帝根本就没安好心。”沐烟愤然道。
“谁让东西现在在他手里,再等等看看。”原泓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两人道。
沐烟叹了叹气,一侧头看着挨着自己的人,秀眉一横“你爪子往哪摸呢?”
原泓低头一看,自己刚才为了拉住要抽刀子动手的她,整个人把她手都抱住的,连忙撒了手退了几步。
沐烟理了理衣袖,利落的将方才弄乱的头发一绾,转身往榻上一坐道,“你是答应了要把东西给送到手的,现在你不能撒手不管,耽误了大事,我让你丞相府上下鸡飞狗跳信不信?”
原泓怪异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女人,实在难以想象方才那番作戏之时娇柔的样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我说,凤婧衣身边,就没几个正常的女人吗?”
顾清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好像还有一个喜欢扮男人的,这一个时而娇柔美艳时而凶恶骇人,个个都是怪物。
“你说谁不正常?”沐烟凤眸一沉喝道。
“我,我,我不正常。”原泓连忙先离开了,跟这样的怪物女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丞相府外,夏候彻已经上了马车,可跟着出来的人却站在外面半晌也不肯上马车。
他伸手挑着车窗的帘子,冷然道,“你还想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我可以骑马走。”凤婧衣道。
“看来你很希望让人都知道,如今的北汉皇后娘娘到了大夏的宫里?”夏候彻毫不客气地道。
凤婧衣咬了咬牙,还是上了马车,但却尽量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夏候彻沉声下令,“回宫。”
马车内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的面色,只是偶尔被风卷起的车帘,透进沿路街道店铺的灯光。
夏候彻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夏皇,请自重!”
“自重?”夏候彻冷然失笑,“当初你在这里的时候……”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去想,你也不要再执着。”凤婧衣打断他的话道。
“朕原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冷心的无情的人,如今才发现,你的心才冷硬得可怕。”他怅然叹道,黑暗中的声音满是落寞。
可能,她的心也并非冷硬,只是所有真正的温柔全都是给那个人的,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刀锋,无情的冷漠。
也许那三年对她而言已经过去了,可却是他怎么也过不去的魔障。
马车驶进承天门,停在了皇极殿外。
孙平带着宫人赶紧奔下玉阶迎驾,然而挑开车帘下了马车的人却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斗蓬的风帽压得很低,他却还是认出来了。
是前皇后,也是如今的北汉皇后,凤婧衣。
只是皇上这个时候又把这个人带回来,到底是在想什么,举朝上下对南唐对北汉都视为大敌,若是知道了这个人来了盛京,势必又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夏候彻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举步前往暖阁的方向,她默然跟在后面,进了门便直接问道,“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
“好啊,你留在这里,朕就让人把解药送到丰都去。”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