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望了望宫人抱着的花,眉眼含笑,“本宫还正为那月昙的事忧心呢,你这般种好了给本宫送来,真是有心了。”
“皇后娘娘不嫌弃就好。”靳兰慧低眉,笑意温婉。
皇后娘娘甚是喜爱的望着那盆月昙,浅然笑道,“这月昙娇贵的很,本宫还怕再给照顾不周,靳贵嫔若是得空就时常帮本宫瞧瞧可好?”
“是。”靳兰慧含笑应道。
她本以为帮了皇上之后,会得其眷顾,可他如今还是满心都挂着上官素,她在宫中无依无靠,如今便也只能投靠到皇后这里再作打算。
皇后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墨嫣,把花放到花房里去吧。”
“是,皇后娘娘。”墨嫣应声,上前将花盆接过带着人送到清宁宫的花房去,皇后一向不喜别的人进去花房,这件事自然只得她亲自去。
出了门,她便不由暗自叹了叹气,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要将靳兰慧留在身边为用了。
皇贵妃那里的事尚还没有个头绪,这边的两个人又不知是要打什么主意,公主这一次的处境真的是危险了啊。
☆、一寸温柔一寸凉7
春日里时光总是去的快,转眼便到了仲夏。
凤婧衣这边按兵不动,每日除了向皇后请安,便是陪伴圣驾,亦或是与静婕妤对弈一番,根本挑不出一丝破绽来。
傅锦凰没有万全的把握便一直僵持着没有下手,皇后那里也只是隔岸观火不动声色,如此宫里倒也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
墨嫣传给凌波殿的消息,也只是傅锦凰查到了有些南唐宫人与宫外一些神秘人士有联系,可是如今隐月楼的大多撤回了金陵,留下的几人也都隐匿了行踪,傅家的人又如何能找得出来妲。
而以前沁芳和墨嫣之间传递消息,一般都是在她到清宁宫请安这样的场合,加之墨嫣一向行事小心谨慎,傅锦凰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她与她们的这层关系。
可是,这样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傅锦凰一条路行不通,自然还会另觅他法,而她就要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才能谋划反击的计策。
夏日里天气热,基本每日从清宁宫请了安,她便被直接传去了皇极殿侍驾,如今当真是夏候彻的尾巴无异,基本他在哪里,她就得跟到哪里。
算起来,一天除了他早朝见大臣,和她到清宁宫请安的几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夏候彻忙碌间手臂不经意被边上的人撞了一下,不由侧头望了望边上打扇的人,这才瞧见她坐在边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勾起了薄唇扬起微微的笑意。
夏日里她总穿些水绿水蓝的清凉色,瞧起来也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他伸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打瞌睡的人枕到了舒适的地方,不由舒展着眉目满意地进入了梦乡。
他这才继续忙碌着手边的事,只是手上一直在动,背却挺得直直地纹丝不动,这女人睡觉一向浅,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把她从梦中惊醒,他不由连拿东西放东西的动作都轻下来。
“皇上……”沁芳端着解暑的冰镇酸梅汤过来,刚一进门夏候彻便抬了抬手示意她小声。
她端着东西轻步走近,这才瞧见坐在夏候彻边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盛了一碗放到夏候彻手边,拿起凤婧衣搁在边上的罗扇轻轻地扇着风,看着不时会望一眼凤婧衣的男人,不由暗自叹了叹气。
他如今有多宠爱她,有朝一日得知一切,便也就会有多恨她。
若是没有那么多恩怨仇恨,如今的主子该是这般在上官将军身边,过着他们简单安宁的生活。
可事到如今,即便主子有一天能活着回到南唐,面对已经成为鸿宣太子的上官将军,他们……又还能回到从前吗?
凤婧衣这一睡便睡了一个时辰,原是脖子酸了想翻这个身,不曾想后面是空的这一动便直直往后倒在了宽大龙椅上。
夏候彻侧头瞅了她一眼,“睡醒了?”
凤婧衣抬揉了揉额头,朝沁芳道,“我的冰镇酸梅汤呢?”
“冰块已经化了,奴婢再去取些回来。”沁芳将罗扇放下连忙下去准备了。
夏候彻搁下手上的折子,见她还半躺在边上不肯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显得格外慵懒媚人,倾身便吻了上去。
她再沉的瞌也一下醒了,推了推他道,“热,别靠这么近。”
夏候彻拉着她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发丝,低头在她耳边厮磨着,“夜里跟个妖精似的缠着朕,一到白天就拿朕当毒蛇猛兽,亲近一点都不行?”
偶尔趁着午后休息的空档想温存一番,她便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凤婧衣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拿了扇子便想起身离他远一点,不分时间场合都发情的禽兽。
夏候彻哪里肯放,按住她肩头让她起身不得,“素素?”
“你明明夜里……”她说着,耳根一红止了声音。
“那是你太让朕着迷了。”夏候彻暧昧地低笑道。
从她入宫以来,他们甚少有这样能日日相处的时候,边关的军事布署在逐步完成,与北汉那边的战事将起,到时候远赴边关哪还有这等朝夕相处的日子,他自然得抓紧时间了。
再者,太医说她的身体状况在春夏暖季容易受孕些,他才这般夜夜耕耘。
凤婧衣往边上挪了挪,朝堂上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没皮没脸起来还真是天下无敌。
夏候彻搂了搂她肩膀,叹息道,“再有两个月就是秋猎了,秋猎完了朕带你去一趟金花谷。”
凤婧衣拿着罗扇的手颤了颤,他一直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孩子,可是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里敢留下他的孩子。
与其让他拥有这样互相仇恨的父母,不如从来不让他出生在这个世上。
夏候彻一边继续忙碌着处理奏折,一边道,“我们再没有个孩子,朝中那一帮老家又得闹着来一场秀女大选了,你想看到朕再收一堆女人入宫吗?”
“皇上若是喜欢,那再多收些啊。”凤婧衣瞥了他一眼哼道。
夏候彻侧头望了望她,低笑道,“这话怎么这么酸?”
凤婧衣无语望向一边,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醋味的。
他一手提笔批着折子,一手搂上她的腰际,望了望她低笑道,“也许是我们每次时机合适,换到白天可能会好些。”
凤婧衣一把拿开他的手,起身走开,“皇上,在这样严肃的地方说这样轻浮的事,你合适吗?”
夏候彻挑眉,笑道,“子嗣也是正事,怎么会轻浮?”
“你……”凤婧衣气结。
沁芳送了酸梅汤进来,这才让两人的争执停了下来。
夏候彻抬眼望了望坐在暖榻上捧着碗的人,道,“寒凉的东西,你少用些。”
凤婧衣甩给他一记你管得真宽的眼神,一伸空碗道,“沁芳,再盛一碗。”
夏候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冤孽,今生偏遇上这么个处处都跟他唱反调的女人。
凤婧衣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傅锦凰和邵皇后出手,可是从春天到整个夏天结束也没有一点动静,宫中上下也是一派风平浪静的祥和。
一如往常到清宁宫请安,气氛也是无比的随和舒心,郑淑仪还带来了自己新养的鹦鹉,小东西很聪明,学人说话听几句就会了,把一屋子的人都逗得欢笑不已。
凤婧衣端着茶盏,望了望皇贵妃傅锦凰的方向,这个人是不会轻易罢手的,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她感觉是暴风雨来的前奏。
“再过些日子又到今年的秋猎了,也不知皇上会让谁伴驾前去。”靳贵嫔笑语道。
郑淑仪望了望靳兰慧,笑道,“横竖是没有我们什么事,皇上如今是一日离了钰昭仪都不行,自然是会带她去的。”
“皇上前两日还在说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骑射之术过人,嫔妾这笨手笨脚的去了也是碍事。”凤婧衣说着望了望凤座之上的邵皇后。
“本宫已经多年没骑过马了,这两年养花弄草的如今怕是弓都拉不开了,现在是万万去不了的。”邵皇后笑语道。
傅锦凰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中的碧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皇上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钰昭仪,哪里还轮得到本宫与皇后娘娘,若是去了好好侍驾莫让本宫与皇后娘娘操心便是。”
凤婧衣微笑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夏候彻已经同她说过要带她去秋猎,只是还未让人到后宫传话而已。
自清宁宫散了,到僻静无人处她低眉扫了一眼墨嫣方才递过来的纸条,不由皱了皱眉头。
“主子,怎么了?”沁芳低声问道。
“皇后昨日和皇贵妃长谈了一个时辰,墨嫣被支开了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凤婧衣拧眉一边走一边说道。
虽然不知内容,但也能猜想得到,一定是与她有关的。
可是,错失了这样洞察先机的机会,她就要处于被动了,完全不知道对方要从何处下手。
今年的秋猎比往年提前了几日出宫,凤婧衣与夏候彻同乘御辇,路过集市不由撩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看到了人群里移动的两道熟悉人影不由愣了愣。
头戴斗笠的人撩起黑纱瞧了这边一眼,虽然面容有变,但那双眼睛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是青湮。
而走在他身侧另一个身形修长的人,看得出来一身怨气,相信除了夏候彻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隐月楼的人已经大多撤回了金陵,青湮和沐烟两人却回到了盛京暗中潜伏着,为的便是时机合适的时候帮她离开盛京,至于逃跑的线路公子宸都早已都谋划准备好了。
但是,唯一难的就是她要如何脱离夏候彻,且有足够的时间不被他抓住。
夏候彻看完手中的折子,一抬眼看到扬她起的唇角,“看到什么了?”
凤婧衣放下帘子,随口道,“这里回上官府,好像挺近的,回宫的时候我能不能回去看看父亲。”
夏候彻挑眉望了她一眼,“上个月不是看过了?”
“是啊,你接见大臣,我躲在屏风后看过了。”凤婧衣没好气地哼道。
金陵那边公子宸会暗中安排,她该和上官丞相合计一下南唐起兵,他们撤离盛京的计划了。
夏候彻抿了抿薄唇,想了想说道,“等回来再看。”
凤婧衣没有再多问,随手抽了一本书翻看起来打发时间。
“趁着秋猎,你也好好练练你的骑射之术。”夏候彻道。
“不想去。”凤婧衣坦言道。
夏候彻侧头认真地望了望她,道,“秋猎回来要不了多久,大夏和北汉就将起战事,你不好好练练的身手,怎么跟着朕御驾亲征?”
“哦。”凤婧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御驾亲征离京,那正是她逃离大夏的大好时机,跟着他去了前线,又怎么走得了。
夏候彻听她答得不情不愿,伸手捉住她的手握着,说道,“素素,你跟宫里的她们不一样,你是要跟着朕马踏山河君临天下的女人,所以朕希望走过的地方都有你的足迹。”
“当你的女人真是命苦,要爬得了龙床还要上得了战场。”凤婧衣合上手中的书哼道。
到时候,她必须得想办法留在盛京城才好啊。
夏候彻朗然失笑,长臂勾着她的腰际往怀里一带,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朕不介意你多爬几次。”
凤婧衣顺从地依偎在他怀中,低垂着眉眼似睡非睡的样子。
虽然她并了解这一刻他们的出兵计划,但从夏候彻偶尔的话语中,也大致推断出了方向,他们的重要兵力布署,他们的主要粮草运送路线……
只要在夏候彻御驾亲征之时南唐同时起兵,她能够从盛京切断前方的粮草供应,那么便能为南唐和北汉赢得一线喘息之机。
可是不管是南唐军中还是隐月楼的人,对付大夏的那些将领倒还勉强可以应付。
可若是夏候彻介时转战南唐,她的人之中又有谁能真正敌得过他,这才是她真正头疼的问题。
离开盛京固然不易,但真正不容易的是将来战场相见之时……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解决掉傅锦凰这个麻烦,否则一举一动都会受限制,还有……靳家的最后一个仇敌,靳兰轩。
原本在靳太后问罪之后就要对付她,可是毕竟是在宫中稍有差池便会妨碍大计,所以暂且留着她等临走之前再处置。
这么以来,一直谋划着重归故土,可这一天越来越近,却没有了想象中的那份期盼和激动,反而更多的是难言的沉重。
到达围场之后,一连好些天她都被夏候彻拖上一起狩猎,夜里还要遭受他的身体摧残,怨念一天比一天深。
日暮从林中归来,她也懒得顾及还在与臣子们说话的他,自己先带着人回了王帐,行至僻静处突地一支羽箭凭空射来,她推开沁芳徒手一把接住箭矢。
“来人,护驾!”沁芳只当是有人要行刺她,连忙惊声唤人过来。
然而,叫完了才发现射来的箭上是带着一封信的,心不由一沉。
凤婧衣淡然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一来不可能是自己人来传消息,二来她们的人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传递消息。
夏候彻在不远处听到响动,带着人快步赶了过来,一看到她接在手里的箭矢,沉声道,“孙平!”
孙平应了声,赶紧带着人到四周去找放冷箭的人。
凤婧衣展开信看了一眼,上面只写道:上官府连同南唐降臣获罪入狱。
夏候彻拿过信扫了一眼,面色平静地掀帘进了王帐。
凤婧衣跟了进去,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问道,“父亲入狱之事,可是真的?”
“嗯。”夏候彻坦然道。
“是何罪名?”她追问道。
“暗通南唐余孽。”夏候彻道。
“又是南唐长公主。”她冷然嗤笑,声音有些沙哑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她?”
这明显是栽赃陷害的罪名,可若没有他的暗许,对方又怎么会成功。
其目的,无非是要逼她这个南唐余孽出来。
“朕与她之间,从来共存的可能。”夏候彻背对而立,声音冷硬如冰。
☆、一寸温柔一寸凉8
凤婧衣咬唇望着他冷漠的背影,这样的答案她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听在耳中还是禁不住寒彻心骨。
她并不想与他到生死相搏的地步,总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人总会放下过去,放下仇恨,可是她终究想错了。
她不得不承认,傅锦凰是个极能揣度圣心的人禾。
她无法从她这里寻到机会下手,便将目光转向了上官家,知道夏候彻是有意要利用上官敬引出南唐长公主,她和皇后便顺应朕心安排了一番上官家和南唐降臣与南唐长公主勾结的戏码。
夏候彻心如明镜,知道是傅家和邵家故意构陷,但为了引出一直藏在暗处的她,便也默许了他们的所做所为,横竖最终的结果都对他是有利的妲。
“皇上就那么憎恨南唐人吗?”她问道。
夏候彻背对而立,有些难以回头去面对她此刻灼灼质问的目光,只是回道,“朕恨的,是跟随凤婧衣与朕做对的乱臣贼子。”
凤婧衣唇间蔓延起淡淡的血腥,眼底的泪无声滚落。
她就是那个乱臣贼子!
她就是那个他翻覆天地也要杀之灭口的乱臣贼子!
可是,她从未想与他做对,她只是想有一片安宁的家园而已。
“皇上既这般容不下南唐人,那便将嫔妾也一并处置了吧!”她决然道。
“素素!”他拂袖转身,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不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