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去看看。”“只是去看看这么简单?”凌悠扬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说辞。
其实他也不想去啊,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符弦歌应该会在京城再待一段时间,他可以慢慢地使符弦歌对杨啸产生嫌隙。可是,符弦歌要回去了。根据昨日皇甫容偷听来的消息,符弦歌处理完事情以后说不定要回到极东国来,那时候父皇根本不会陪她远走高飞。所以,迫于无奈,他只能跟在符弦歌身边才好继续他的计划。
“真的,真的。”凌楠忙不迭地点头,“我会很乖的。”
听他说“很乖”两字只会觉得更加可疑。凌悠扬斜眼睨他,“从你嘴巴里说出这句话,太没有说服力了,给朕乖乖滴待在……”
“悠扬,我也想带他一起去。”弦歌开口打断他,眼神中压抑着激动之情,“我一直都想带他去岐阳城看看,放心,我会看住他的。而且,有皇甫跟在他身边,凌楠的安全也不会有问题。”
凌悠扬不再多语,无奈叹息,“就你吧。”
“太棒了!”凌楠兴高采烈,用力抱住弦歌的手臂,“那我们出发吧。”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笨的,再怎么聪明的女人也只是个笨蛋,居然会因为一点点感动而予取予求。父皇也同样,本来还觉得他挺精明的,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抛弃过他的女人的几句话而变成笨蛋。
凌楠在内心深处很庆幸符弦歌当年的离开和抛弃,在他意识深处,如果这个女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也被教导成这种会被感情影响的笨蛋,那简直就是对他智慧的泯灭。
岐阳城巨大的城门敞开着,似乎一直在等待某人的归来。
弦歌带着凌楠和皇甫容进入岐阳城的时候,两人都是小厮打扮。凌楠似乎格外喜欢这种打扮,说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而且事先也没说过极东国的太子会来拜访,大肆张扬反而会引起不必要骚动。
弦歌当然不像凌楠所想的那样天真,凌楠嘴巴里说的理由她也不是每个字都信,只不过,她真的真的很想带凌楠回来看一看。所以,很多事情她都忽略不计。
“很不过啊,堪比京城的繁华。”凌楠的目光四处观望,并不吝啬他的赞赏,“这座城池真正的拥有人并不是惠诚帝,而是符家吧?”
弦歌连忙捂住他的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若被有心人听去,那只会给符家带来无止境的麻烦。”
凌楠笑眯眯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我最多在岐阳城休息一天,皇上急召我回来,所以我明日一早就会赶赴京城。”弦歌问他,“你跟我一起去?”
凌楠点头,“当然跟着你走,难道就我和皇甫留在岐阳城?据我所知,符家的几个人物可不好相处。”
弦歌带着他们往符家的府邸前行,刚进大门,正要安排管家给凌楠和皇甫容安排房间,忽然从前厅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太傅,你总算回来了。”
弦歌一怔,惊愕道:“皇上?!”
杨啸点头,“朕怕你不回来了,也没耐心在京都等你,岐阳城是你回来的必经之路,所以还是在这里等你。”
“微臣惶恐。”弦歌俯身,“皇上离开京都,那朝中之事又该如何?”
“没事,最近的朝廷很太平,何况,京都还有白潜坐镇,出不了乱子。朕只交代了声要微服出访,大臣们也没说什么。”看到弦歌如约回来,杨啸的心情明显很好,“更何况,摄政王的离开也给整个朝廷带来不小的意外,比起朕到岐阳城来,太傅你去极东国的事情才更麻烦。”
弦歌微笑道:“皇上言重了,如今皇上逐渐执掌朝政,对国家来说,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的确,朕以前一直躲在太傅身后,等到真的亲手去做些事情,才发现太傅对雀南国实在做了很多事情,不止对国家来说,对朕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老师。”杨啸目光一转,忽然看到跟在弦歌身后的凌楠和皇甫容。杨啸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只觉得他们姿容绝伦,实在不像是小厮的模样。更何况,连弦歌见到他都行礼,可这两人竟然没有任何表示?
杨啸脸上还挂着浅笑,伸手指了指,“太傅,这两位是……”
弦歌心惊,正在衡量该怎么说话,身后的凌楠已经抢先拱手,“回皇上,奴才们只是下人而已,不值得皇上问起。”
杨啸似笑非笑,“区区一个下人,见到朕都不行礼?好大的架子!光这一点,就足以杖责!”
弦歌急忙打圆场,“皇上恕罪,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懂规矩。”早知道杨啸会在岐阳城,她就事先安排凌楠他们住在别处了,或者一开始就亮出他的身份比较好,可惜,凌楠抢在她前面开口,弦歌现在已经无暇去想凌楠是否刻意的问题,只想着可以在杨啸面前保下他们。
杨啸盯着弦歌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又在凌楠和皇甫容身上留了几圈,看见弦歌坚决的态度,他眸上蒙上一层黯然,“朕若是没有记错,符将军告诉朕,太傅当初是孤身一人前往极东国,没有带任何随从。那么,这两个下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弦歌道:“是玄昭帝赏赐的。”她走到杨啸身旁,神态恳切,“皇上,这件事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就当看在微臣的面子上。”
杨啸的神情很黯淡,抬头看看弦歌焦急的眼神,他勉为其难地点头,“好,朕就依太傅。”说罢,他赌气离开前厅。
弦歌叹气,若非事关凌楠,她早就跑上去解释了。她位居摄政王手握大权,朝中无人可抗衡,这种情况下若与皇帝生出嫌隙那会带来不断的麻烦。可是,事关凌楠她若不在这里保下他,她定会后悔莫及。
十一年前,她在雀南国和凌楠之间选择了雀南国。那么,十一年后的今天,她怎么能把凌楠交给杨啸?弦歌不知道凌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作为母亲,她生下那个孩子至少得为那孩子做点儿事情。
凌楠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明显感觉到四周敌意的目光不断地向他射来,嘴角一勾,只抬头轻轻地对弦歌说了句:“符大人,能不能带我下去休息?”
弦歌点头,刚要开口应承。却见符雪迟从一旁走出,冷冷扫视凌楠一眼,“我带你们去。”
弦歌不语。凌楠微笑道:“如此叨烦符将军了。”
符雪迟带着他们向后院走去,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时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犀利地注视着凌楠。“极东国的太子殿下,如今你身在雀南国,身在岐阳城,请有点儿客人的自觉,不要给符家添不必要的麻烦!”
凌楠挑眉,混不在意,“刚才给你们添麻烦了吗?本太子为了掩饰,甚至屈尊自称为奴才,这么大的牺牲竟然还换来符将军的指责,太没道理了吧?”
符雪迟上前一步,挡在弦歌和凌楠之间,“你不用仗着弦歌站在这里就肆无忌惮,你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里是岐阳城,不是你凌楠的极东国!”
“好可怕啊!真不愧是符雪迟符大将军,这气势平常人学都学不来。”凌楠故意拍拍胸口,他天真地仰起脑袋,不过神情却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岐阳城是我母亲的城池母亲的家乡,也算是我半个故乡,难道不会帮我吗?”
符雪迟骤然瞪大眼,转头去看弦歌,看看弦歌沉默的脸庞,他又转过头盯住凌楠,森然一笑,“原来如此,太子殿下就是以这种态度把弦歌吃得死死的。”
凌楠摇头,耸肩否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符雪迟眯眼,沉下脸。
“符将军不是要带我去休息吗?”凌楠笑吟吟地看着他,“快点儿走吧。”
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符雪迟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弦歌走在最后面,轻轻拍一下凌楠的肩膀,“适可而止。”
凌楠面带微笑地回头,看见弦歌深不见底的瞳孔,心中顿时一惊,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我会注意的。”
一切都安顿好以后,弦歌正想到房间里去休息片刻,打开门,却见符雪迟端坐在内。她怔了怔,随手关上门,“你想说什么?”
“他根本没把你当母亲看。”符雪迟开门见山,“你没有必要对他这么好。”
弦歌承认他的前半句,坐在他对面,“即使是假的,听到那孩子叫我‘娘’,看到那孩子黏在我身边,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符雪迟怒其不争,“你蠢的没药救了。”
弦歌微笑着不否认,“大概吧,以前就常被你们说蠢,听着听着就听习惯了。”
“唉……”符雪迟长叹一口气,试图跟她分析清楚,“弦歌,你哪怕为凌楠做得再多再多,他也不会对你产生一丝母亲的感觉。你已经错过了和他交流的最好时间,现在的他思想已经定型,他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将你利用彻底,而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美好。”
“我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弦歌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用理智去分析虽然都可以理解,可做不到的永远都做不到。因为凌楠不把她看成母亲,所以她就没必要把他当成孩子?因为凌楠是极东国的太子,她是雀南国的摄政王,所以她就要站在杨啸那一边?“我只想替他做点儿事,即使只是很小的事,即使只是很小的忙,我也想帮他。看到他高兴我也就很高兴了。”
符雪迟心疼地望着她,“可是,凌楠绝对不会让你做很简单的事,他要你做的,想利用你的地方绝对不是那种举手之劳。”
弦歌骤然沉默下来,“雪迟,你不用担心,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好半晌,符雪迟开口道:“那么,至少让我把凌楠的事情和义父说清楚。他是你的孩子,符家的长老都有权知道。”
“不要!”弦歌急忙拒绝,面色显露出焦急,“三伯知道的话会有很多麻烦,他的行事作风你也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告诉他。”符雪迟毫不退让,“如果让凌楠长时间待在你身边,我会担心,而且有很不好的预感。”
弦歌的双手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屋中死寂般的沉静,她垂下脑袋,轻声道:“雪迟,求你,不要说。”
“……弦歌,你真清楚用什么态度容易让我妥协。”符雪迟的嘴角溢满苦涩,“当年你嫁给凌悠扬的时候我妥协,今天我绝对要按照我的想法来做。”
弦歌眼神一颤,慢慢抬头,注视他的眼眸。
“你当年离开极东国,知情的人都以为你是抛弃凌悠扬和凌楠,是你对不起他们。可是,这其中最受伤的人最痛苦的人明明就是你!他们不明就里,他们只会一味谴责!可你这个笨蛋竟然真的全部承担下来!你从小就不喜欢政治,却特地回来做个摄政王,你为了什么?你离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赶回来教导别人的孩子,你又失去了什么?”
弦歌的身躯微微颤抖,咬紧嘴唇别开脑袋,倔强地不发一言。
“符弦歌!你这个笨蛋蠢材!你装伟大装懂事装够了没有!你从小装到大,小时候还能说是为了大伯,可是后来呢?你嫁人之前就装,嫁人生子之后竟然还真的抛弃一切回来!你想说明什么?”符雪迟越说越愤怒,伸手捧住弦歌的脸庞,逼着她注视他的眼睛,“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可是我怕我真把一切说破以后你会崩溃。你给自己规定了那么多大仁大义,一旦这些散架了,你整个人也就溃散了。”
弦歌勉强笑笑,“我有那么脆弱吗?”
“嗯,你一直都很脆弱。”符雪迟把她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你害怕失去,在我眼里,你只是在自己面前筑造了高高的城墙,可惜那城墙是纸糊的,风一吹就散了。”
弦歌的眼眶开始染上湿意,声音轻轻的,“你胡说。”
“你就当我在胡说吧。”符雪迟笑得很无奈。
“……那么,为什么现在都说了?”弦歌凝视他,“不怕我崩溃了吗?”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符雪迟笑笑,“这次在极东国,你已经都跟凌悠扬说清楚了?”
弦歌一怔,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
“呵呵,看你的眼神就完全明白了。”符雪迟怜惜地看着她,长叹一声,他站直身体,“歧阳城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她决定了什么,虽然他还是不喜欢凌悠扬那家伙,可是,如果弦歌真的能因此而幸福,他也就不计较了。如果符家以后需要标志性的英雄人物,不用她符弦歌费心,由他来就好了。
“凌楠的事情,如果你确定要说,那么,至少让我一起去见三伯……”话说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传出丫环的尖叫声,震耳欲聋。符雪迟和弦歌反应敏捷,立刻掠身奔出去,向着发生事情的院子前行。
凌楠手中的长剑如毒蛇一般的灵活,伸缩自如,追踪着对手的每一处要害,右手轻飘飘地划出一个剑花,左腿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向对手,直击膝盖。
杨啸一个翻身,身体以他踢过来的腿作为落地点,倾身将长剑直刺过去,凌楠身体一缩,避开,再刺,刺不到,又继续追击。
符雪迟和弦歌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们缠斗在一起。弦歌脸色微变,厉声道“住手!”
两人仿若未闻,继续打斗。凌楠的剑势是咄咄逼人的,一直刺。相较之下,杨啸就温和许多,坦坦荡荡地闪避,然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盯住漏洞,一击得手。
弦歌一把抽出符雪迟腰上的名剑,疾速俯冲,以狠狠的力道将两人齐齐震开。杨啸和凌楠同时后退一步,被迫住手。
杨啸的呼吸稍稍有点儿急促,“太傅,你带回来的下人可真够大胆,居然敢向朕动手!”
不等弦歌说话,凌楠抢先道:“是你主动挑战的,也是你一言不发先攻击的,不要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你好歹也是个皇帝!”
弦歌转身问道:“皇上,是您先动手的吗?”
“难道朕处理一个下人也需要向太傅汇报吗?”杨啸脸色发黑,压抑怒气道,“发生这种事情,太傅第一个质问的对象竟然是朕?太傅才是那个该说清楚的人吧!”
弦歌语噎,柔声道:“皇上,微臣的确有不是的地方,可是,您也不该无缘无故就对旁人动手,即使只是个下人……”
“只是个下人?”杨啸冷哼,斜睨凌楠一眼,然后盯着弦歌看,“太傅,若他真的只是个下人,你会这么对朕说话?”
弦歌沉默地垂眸,“微臣失礼了。”
“有哪个下人敢对朕说‘你,你,你’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杨啸的情绪不受控制,气魄十足地指着凌楠,一字一句地质问弦歌,“太傅,你亲口告诉朕,这个小子是谁?”
弦歌叹气,没办法,“极东国的皇太子殿下,凌楠。”
“朕猜的也是他。”杨啸冷笑,目光也是冰冷,“这世上还有哪个孩子能得到太傅如此关心?不过,没有经过事先通报就到雀南国来,凌楠,你的胆子也够大了!”
“过奖!”凌楠微笑,“这么跟自己的老师说话的孩子,本太子也是第一次见到。”
“全都住嘴!”弦歌忍受不了他们的针锋相对。她快步走到凌楠面前,对着他身边的皇甫容道:“你一直都跟在太子身边,看到他们两个打起来怎么就不阻止?”她怒气冲冲地扫视周围其他人,“还有你们!看到皇上和其他人打起来也只会尖叫!都不会喊人吗?!”
“摄政王恕罪!”
弦歌苦恼地闭上眼,然后又走到杨啸面前,单膝下跪,“皇上如今已经长大了,微臣无力管教,但是,微臣最后说一句,以后皇上在做事之前,都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