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沈窒,久到让他呼吸困难。
“我想……是吧!”
然后,他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心,也同时碎得难以愈合。
“那就……去吧!别让自己遗憾。”这声音……是他的吗?遥远得好不真实,他已经恍惚得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声音了。
挂了电话,他睁着眼,整夜无法入睡。
他知道,今后,得一个人过了,再也没有让他牵挂的人,下雨天,不必再担心谁会淋湿、感冒;吃饭时,不必老想着另一个人食欲好不好,有没有挑食;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时,不必还要满心歉疚冷落了谁;出门买东西时,不必再计量谁需要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了,少了牵绊,多了自由。只是──
心好空。第二话不再有你
分手的第一天,发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没志气的怀念他还在时的日子;
分手的第一个月,发现他一直都在心中,
极深刻的存在着,不曾淡去;
分手的第二个月,会不会,其实早就后悔,
却不敢向自已承认?因为承受不起错误的代价与痛悔?
之三
迷迷糊糊由睡梦中醒来,抓来床头的闹钟──
“哇!”下一秒,梁心影火烧屁股地由床上弹跳起来,直冲浴室。
“混蛋任牧禹!居然不叫我,要是害我迟到,你就死定──”咒骂到一半,才想起他们已经分手,就在今早凌晨三点。
他已经没有义务叫她起床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没人Morningcall我一样能准时起床……”她牵强地追加补充,及时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暗暗告诉自己,明天开始一定要养成调闹钟的习惯。
今天是例外,昨天哭得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从明天起,她一定可以重新调整规律的生活步调。
对,就是这样!
“妈的!头发没事留这么长干么?明天要去剪了它!”无名火气冒出头来,她烦躁地梳着,不慎扯断了数根,痛得泪都快飙出来。
以前看任牧禹梳它,都柔顺听话得很啊,从不让她感到一丝疼痛,他还说她发质很好,所以她每次都有恃无恐地赖床,反正来不及,她一边化妆,一边会有人帮她打点一切……
不知道在跟谁赌气,她忿忿然丢开梳子,没放稳的木梳掉到桌下,正好砸到脚背,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可恶!连梳子都要跟她作对!
没心情理会隐隐作痛的脚踵到什么程度,整理好仪容,她跛着脚冲出家门才想起──完了,要坐几号公车啊?
台北公车路线乱得很机车,要搞懂它跟要数清楚天上有几颗星星一样艰难。
所以她从没打算去懂,反正任牧禹每早出现在她家的次数,和她上班的纪录成等号,相等于全年无休的免费接送司机。
坐错一班车,又转了两班公车,好不容易终于到达公司。
不用说,当然是迟到定了。
丢了全勤,让她懊恼了一个上午。
中午同事请吃饭,她没去,也不知道情绪在低落什么,就是没胃口。
拿起电话拨了几个熟悉的按键,才惊觉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像手中抓着非地球产物似的赶紧丢开。
他已经不是你的谁了,不会再因为你一句任性的:“没看见你,我吃不下。”
然后就立刻飞车携来你爱吃的美食……
胸口闷闷沉沉的,像失落了什么,错过了早、午两餐,也一点都不觉得饿。
一整天,她过得茫然不知所云,下班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剪掉维持了七年的长发。
雨在下班前就狂下了一个小时,今天出门太仓促,忘记再也没人送伞,回到家已经被大雨淋得狼狈。
心不在焉的吃完一碗泡面回到房中,愣愣地发现自己手中正拿着笔,底下满满一大篇苦水,是写给任牧禹的。
她迅速撕掉。
都分手了,还写什么信!
习惯真是可怕,七年来,她总是心里一有事,就很自然的提笔向他倾诉,像写日记一样,做惯了的事,一时还真难改得过来。
收起信纸,改拿出买了许久,却一页都没填满的日记。
不能写信,那就好好写满这本日记吧!
日期:91年7月15号天气:阴雨心情指数:等同天气
今天,是分手的第一天,过得糟透了,但绝不是因为失恋悲伤的关系,这一点,我坚决否认到底!
我想,只是还不能适应吧!至少我是这么认定的。
和他在一起太久,生活中很多事都与他息息相关,一下子要划分开来,生活步调全乱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对劲……
是伤心吗?
当然不是,这点,我第二次强烈地坚决否认。
就像一盘混在一起的红豆、绿豆,你有办法马上分开来吗?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对不对
唉,七年,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呢!
这个时候,忍不住要想,他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不太能适应生活中突然少了个人呢?
我想会吧!毕竟我们曾经很亲密地融合彼此的生命,突然要抛舍,难免觉得若有所失。
不可否认的,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情操绝对忠贞不贰,从来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天仙美女都一样。
还有,他从没真正对我说过重话,更别提是吵架了,太多时候都是我在向他使性子。
每回我在外头遇到不顺心的事,回到家来对他闹情绪,他也从不和我计较,现在想想,许多时候我真的满不可理喻的,亏他能忍受。
这样的男人,我却放手让他走。
会遗憾吗?
绝、对、不、会!第三次极度强烈地坚决否认。
说要分手的人是我,我遗憾个鬼啊?
只是伤害了这么好的男人,心里觉得好内疚,我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对我的,只不过──也许他给不起我所渴望的爱情吧!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太不知足,已经有他体贴的关怀照料,一颗心却还会觉得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想起昨天,他在电话中问我:“他能给你更多我给不起的快乐吧?”
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心碎的声音;他的心正默默地淌着血,他得忍受多少痛楚,才能说出这句话?
那一刻,我惊觉到自己的残忍。
我想,我一定伤他很深。心底,有种酸得发不出声音来的感觉……
是心疼吗?
怎么可能?我第四次……噢,好吧、好吧!我确实感到失落、伤心、遗憾,任我再怎么极度、强烈、郑重地坚决否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只是很努力地在压抑这些情绪罢了。
我曾经那么认真地爱过他,心怎么可能不疼?
但我想,这只是过渡时期,过一阵子,我就会又习惯重新过回没有他的日子了,人是习惯的动物嘛,对不?
搁笔前,自我预祝明天会更好!
PS分手的第一天,发现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没志气地怀念起他还在时的日子……
收起日记,临睡前,她将闹钟调到特定的时间,决定明天起个大早,从从容容的度过一整天,就不会再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对劲了吧?
没错,隔天是准时起床了,经过昨天的教训,也摸清了公车路线,没再迷糊地坐错车,她甚至比打扫的欧巴桑更早到公司。
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发呆。
吃点东西吧!早餐是一天活力的泉源呢!
她打起精神,拿出路上顺道买来的早点,咬下一口──
恶!这蛋饼是哪个跨世纪白痴做的?有够难吃!
她立刻吐掉,到饮水机前装了杯水漱掉嘴巴里的油腻感。
任牧禹知道她口味清淡,少油少盐,每天早上接她上班时,总会先做好早餐,以及一杯养颜美容的果汁。
今天的早餐是在下公车时买的,路上找不到现榨的果汁,所以买了易开罐。
看着咬了一口的蛋饼,以及没开封的柳橙汁,她完全失了食欲。
这世上,不会有谁比他更抓得住她的口味,这些年,她的胃已经被他养刁了。
其实她厨艺不见得差,只是他太笼她,凡事都替她打点好,根本用不着她费神。
决定了!明天要自己做早餐,才不要再去光临那家跨世纪白痴开的早餐店!
为了犒赏好几餐都没被善待的五脏庙,下班后,她去吃了顿奢侈的大餐,以为填满了空空的胃,也能同时填满空洞的脑袋。
回到家,泡着热水澡,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到底吃了些什么。
穿上衣服,她回房写日记。
日期:91年7月16日天气:下点毛毛雨心情指数:依然很糟
看来我昨天的期许并没奏效。今天心情仍然比照前一天的天气──乌云密布。
我想,是因为我的胃没被善待的关系。根据医学报告指出,当一个人肚子饿的时候,血糖指数会降低,然后心情就会低落得很想杀人。
我应该是属于这类状况。
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会好得起来才是天方夜谭。
原来,不只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女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现在忍不住要埋怨了:“我说任牧禹,你以前干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在我生活中融入得太深,害我现在少了你,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好吧,没有关系,明天开始更早起,自己准备早餐,所以现在要睡美容觉去了。
我想,我应该可以再次祝福自己,明天会更好吧?
PS今天,是和禹分手的第二天,情绪依然低落……
第三天,她起得很早,也做了早餐,是她要的口味,用不着再空着肚子上班了。
今天的班上得很挫折,一大笔支票款项无法兑现,成了呆帐,上头的压力让她觉得委屈,那又不是她会计部的错,她也很努力地催款了啊,人家要赖,关她什么事?居然怪罪她办事不力。
回到家,以往总会适时送来的问候与叮咛并没有出现。
她想像以前一样,找个人让她抱着哭一哭;也想无理取闹地找碴一番,任性的发泄情绪……但是现在还有谁来包容她的垃圾情绪?
找不到人说话,身边空荡荡的,电话也无声无息,连带整个房子都让她觉得死寂得吓人。
于是她打开电视,想让周遭有点声音。
耳边传来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关了电视,只好再回房写日记。
第四天──
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四面墙,她和同事去唱KTV,疯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挥别一伙人,站在冷冷清清的黑夜中,才想起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脾气好到大半夜、可以任人由被窝中挖起来,还是会无怨无悔出来接她的男友了……
第五天──
冰箱闹空城计了,洗发精也在昨天“精尽人亡”,下班后,她一口气买足了列在清单上的物品,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洗衣拖地、打理房子,累到在当天的日记上写着:任牧禹是超人!真想知道,他一个人怎么能做这么多的事???
第六天──
周休二日,她帮Luck洗澡,被抓伤了手背。
中午喂东西,它也不吃,不晓得是在使什么性子,嫌弃她的手艺,还是态度不够诚恳恭敬?
用双氧水消毒时,伤口刺麻疼痛,她用怨怼的眼神控诉角落的Luck。
喊它也不理,想抱又不给她抱,嚣张到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心情都已经够坏了,还这样挑衅,她气得不想再理它,回房写日记,血泪控诉没心没肝的欺主恶犬。
第七天──
虽然不上班,依然早起,做了顿美味得让自己都无可挑剔的早餐后,她开始有信心面对这美好的一天。
偷得浮生半日间,她去看了场电影,顺道买了张CD回家欣赏,打发了后半天的光阴。
她满意地想,如此悠闲的一天,应该算美好了吧?
睡前卸妆,清洁用品的泡沫跑进眼睛里,她闭着眼用水冲去刺激性的化学物,胡乱抓了毛巾擦拭,睁开眼时,愣愣地看着手中熟悉的毛巾,却不是她的……
抬起头,目光不期然地望见置物架上成双成对的牙刷和漱口杯,胸口像被什么撞击到,迅速收起那些再也用不着的物品。
打开衣橱,换上睡衣,最先接触到的,是耶套大一号的男性睡衣,这套同款式的情人睡袍,是她为他添购的……
直觉望向桌面,相框内的亲密合照,是前两年与他共游鼻头角时拍的。
她拿起相框,轻抚明亮镜面上,两人甜蜜满足的笑容,角落的Luck不知道几时靠向她,在脚边偎偎蹭蹭。
她恍然明白它的别扭是为了什么。
蹲下身,搂起它轻喃:“你在怀念你的男主人是吗?”原来,它和她一样……
但是,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要自立自强,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去啊!
她闭了下眼,深深吸一口气,找出纸箱,收拾起与他相关的一切,牢牢封起。
日期:91年7月21日天气:没天良的热心情指数:阴晴不定
没有他的第七天……
很好,我依然苟延残喘,活得好好的。
可见,我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嘛,哈!
不要研究我的笑声是快乐、苦涩、讽刺,还是无意义的干笑,反正重点是,我还笑得出来!
满一星期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一个礼拜过得好漫长?每天、每天,都有点小状况发生,好像自从少了他之后,就什么都不对劲了,让我的心情也像台北股市,一路往下跌,欲振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止跌回升。
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太依赖他了,该检讨。
我可是独立自信又美丽的时代新女性呢,这么软弱实在不像我。
其实,不只我,Luck看起来也很怀念他,我喂的东西都不吃,记得从以前它就喜欢禹比较多,这个叛徒!
我曾说:“对嘛,花钱的是大爷,你赎的身,它哪敢不对你狗腿?”
他回我:“这和谁花钱有什么关系?狗没那么现实的价值观。”
“那不然它一定是母的,花痴狗!”
他笑笑地告诉我:“很遗憾,它是公的。”
虽然面子上很挂不住,但事实就是事实,禹比我还要迷人、有魅力多了,Luck喜爱亲近他胜于亲近我。
他常说:“对小动物要有爱心,你不要老是凶它。”
有吗?
好吧、好吧!我是没什么耐性,难怪它不黏我,看到禹却每次都开心地摇尾巴,还说它不现实,依我看,它才现实得要命。
禹会帮他洗澡、梳美美的狗毛,还会温柔地拍抚它、陪她玩耍,而我只会在被抓伤后给它白眼、在日记里写它的坏话,难怪它会格外想念亲切和善的男主人。
如果它知道,它的男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知道它会不会绝食抗议?
唔……好像今天就是了。
狗也有志节,不吃嗟来食的吗?
唉,想太多了。今天收起了所有会让我想起他的东西,为的就是不要动不动就想起他,怎么可以让一只狗给破功?
第七次预祝自已,明天会更好。
PS分手的第七天,将所有属于旧情人的回忆,全部封箱深锁,希望那些混乱的思绪,也能一并尘封深埋……
第八天──
生理时钟很配合,准时起床,填饱了肚子,坐对了公车,顺利上了一天班,也计量好今晚回家要做什么,一切似乎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
总觉得少了什么,找不到生活的重心,日子过得好空泛……
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家。
“嗨!”身后传来轻快的招呼声,她回过头。
“邵经理。”
“都下班了,别喊经理。”
“毕竟还在公司。”她笑笑地回道。
“那好吧!”邵光启无所谓的耸耸肩。“剪头发喽,看起来更俐落清爽,明亮动人。”
“谢谢。”男人真的很厉害,留长发他可以说你飘逸柔美;剪短发也会说明亮可人。
只除了一个例外,那个人不懂甜言蜜语,只会说:“想省洗发精啊?”
思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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