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晨源在马路边把车子停下来,秀色还在擦在玻璃,像个偏执的心理病人一般,靳晨源看不下去了,下车,打开车门,把秀色扯出车里,力气像是要把她生生扯断似的,秀色吃痛,瞪着他,却听见靳晨源似乎更生气的道:“你怎么了,你和灰二少闹了什么矛盾,吵架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了什么事在吵架。”
秀色摇摇头,垂着眼,低声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靳晨源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苦笑了一下,松开手,道:“苏秀色,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我连问一句就不可以吗,你和灰二少怎么了,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秀色摇摇头,推开他朝前走,却仿佛脚上被绑了一串石头似的,每一步都是痛苦煎熬,又像是水里的浮萍,被人一撞,偏向了左边,再被人一撞,又飘向了又边。
靳晨源几步追上去,扯着她进了一旁的咖啡馆。
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店里的人不多,整个咖啡馆显得空旷而寂寥。
靳晨源推着她朝前走,秀色像个木偶似的没有反应,把她摁在位置上,靳晨源又扯了一张椅子位置在她对面坐下,道:“说出来吧,说出来会舒服一点的。”
侍者走过来。“先生,需要一点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我们什么都喝不下……”靳晨源摆摆手。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出去……”靳晨源大声吼道,完全一副训下属的语气。
侍者摸摸鼻头走了。
“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
会吗?秀色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像是被洒了一层水,雾蒙蒙的,她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又缓慢的收了回去,整个人,就像是失去灵魂,眼神空洞得可怕……
靳晨源鼓励的点了点头。
“你说对了……”她过了几秒,喃喃的开口。“你多么的具有远见,多么的有先见之明,你说得对,我和灰二少,怎么可能长久,看看,才多久,你的预言就应验了,我怎么妄想去改变一个男人的本性,我怎么能奢望从他身上得到幸福……”
“他怎么了……”靳晨源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秀色眼神抬了抬,瞅着他。“你告诉我,什么是男人,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吃野食,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没有得到过的,得到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灰二少和谁?”靳晨源问。
“他和安可心。”秀色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居然可以说得这么平静,仿佛在说着明星的小八卦一样,感情都没有掺杂进去。“今天我吃饭的时候,收到他和安可心上床的照片,我问他,他居然假装没有发生过……”
“什么……真的发生了”靳晨源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连那表情,都奇怪得很。“不可能啊,那天之雅来了之后,我明明让他们取消行动的,怎么会……”他低声道。
“你说什么?”秀色瞟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没,没什么……”靳晨源摇头,有些心虚的把视线飘远了,又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他说。“你怎么不找他谈一谈,你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为了误会分开,就太不符合经济学原理了。”
说完在秀色旁边坐下来,心里隐隐的些不安,之前他叫人做这件事,只是因为看不惯灰二少的嘴脸,那胜利者的姿态,太嚣张了,他那么明目张胆的他面前展示他和秀色的恩爱,那无疑是在他受伤的心上撒了一把盐,浸入骨髓般的疼痛才让他生出了教训灰二少的念头,可是前几天他叫人安排的时候,正好碰上之雅,听了之雅的几句话,他不是已经让他们把行动取消吗,因为他突然想起秀色的脸,想起她伤心的模样,仿佛梨花带雨一般,那种不舍和心疼,就像小虫子咬在他的心上一样,隐隐的疼。
说到底,他还是不舍,不舍得秀色伤心,不舍得秀色难过,爱一个人,就会变得如此卑微,变得如此的委曲求全。
所以,在最后的时候,他才说要行动取消,可是为什么,他说取消的事,还是发生了,还发生的这么快。
今天中午,他约了一个朋友谈事情,结果才到酒店,秀色就冲上了他的车,看见秀色和灰二少闹成这个样子,他还真没半点开心,眼前的这个女人,都不是他认识的苏秀色了,该死的灰二少,没事出去乱晃个什么劲儿。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秀色眼里如死灰一般平静。“相信沈希林,是我错的第一次,可那次我也有错。相信灰二少,是我错的第二次,可这次我有什么错,我不会再错第三次,我不会再原谅他,也许我这一生都与爱情无缘,既然如此,还是收拾心情准备工作吧……”秀色凄苦的一笑,曾经她打算多放时间在家庭上面,曾经她真得准备做一个娴妻良母,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秀色……”看着她缓慢的站起来,靳晨源叫住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末了,只道:“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和灰二少谈一谈。”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秀色开口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秀色摇摇头。“我想走一会儿。”
“你……”靳晨源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
她摆摆手。“我没事的,为这么一个男人想不开,不是我的作风。”
靳晨源点点头,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慢慢开着车跟在她后面,直到看着她进了小区才离开,现在,他有另一件事要去弄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秀色开了门,反手把门关上,靠在门上,一步都不想动了,手一松,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如同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隐忍的泪水在这个无人的空间终于忍无可忍,她张大嘴,拼命的呼吸,可是眼泪还是像珠子一般疯狂的掉落下来……
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秀色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跳动得她整个人都要崩溃爆炸了,她慢慢的滑落在地上,把身体缩成一团,缩成小小的,小小的就不会痛了,就不会难受了,就可以暂时遗忘这一切了。
灰二少,他怎么可以和别人上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她,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的把她才得到的幸福再一次一层一层剥离,男人,难道喝醉了就可以成为借口,一句无心就可以值得原谅,一句我爱你就可以让她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行,她做不到,那一张一张的照片,像是在脑海里雕刻出了一副一副的画面,那么深,那么刻骨,比出轨更可怕的,却是他的欺骗……
她拿什么去原谅他的背叛和欺骗……秀色抱着双腿,蜷缩成了一团,身下是冰冷的地板,那么凉,仿佛千年寒冰一样,刺骨的痛。她闭上眼睛,所见的一片黑暗,那么可怕,像是地狱一般,她又张开眼,那些液体又汹涌而出,透过眼泪,所见的东西却每一样都和灰二少有关。
沙发上还扔着一个游戏手柄,灰二少最常做的、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沈乐抢,以大欺小,还美其名曰的训练他战斗的能力,乐乐每次抢不赢,就去厨房或者书房把秀色抓出来,然后母子两人联手反败为胜,消灭小怪兽,她还记得,那只手柄的左边,有灰二少画的一只灰太狼,右边则是一只红太狼……
他说她就是他的红太狼……
再过去一点就是饭厅,吃饭的时候,灰二少有一个怪癖,非要做最上面的位置,说那是一家之主的象征,是他权利地位的重要体现,握筷子用的是左手,乐乐在他的影响之下,也渐渐从右手换成了左手,秀色骂他带坏儿子,他却厚颜无耻的说亲亲他,亲亲他就把乐乐教回来……
再过去,置物架上扔着两条围裙,一条是男孩的图案,一条是女孩的图案,是上次在超市的时候,乐乐去抢的,因为他从电视里学到一个成语,青梅竹马,结果就给弄了这么两条可爱又可笑的围裙。
而买回来之后,灰二少却说不能代表以后他们生活的美好情景,就拿笔添了几下,男孩脸上长出了胡子,而女孩,也是一头白发,下面还写了两行字: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这八个字,是灰二少教会乐乐后,乐乐写上去的,歪歪斜斜,像是小蝌蚪一般……
秀色又想起灰二少不喜欢洗碗,让他洗一次碗就像要杀了他似的,每次不是秀色依言去厨房把菜刀提出来就是两人猜拳,可是灰二少老耍诈,总是看着她的拳形快形成了才伸出手,惹得秀色每次都想痛扁他一顿……扁着扁着他却扑上来,把她压倒了……
这些美好的日子还新鲜热呼着,可是转瞬之间,已是物是人非,秀色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生疼,生疼……
她把视线移开,又看到了卧室的门,卧室的门关着,可是里面的布置,却又如此的鲜明,里面那张床,是灰二少最想换的,说是太小,不够他滚的,秀色那时就瞪着他,说,这床首先不是为他准备的,其次,这床是靳晨源屋里的家具,不是他想换就换的……
又想起灰二少每天晚上都想死赖活赖的赖在这儿,根本就是一个无赖,赶也赶不走,秀色有几次被他弄烦了,也就由着他去了,之后灰二少就会毫不客气朝她扑过去,把她压在床上滚来滚去……那时,秀色也真会觉得这床有点小……
再然后是书房……
秀色闭上眼睛,不能再想了,不能再看了,再看再想,她会疼得受不了的……这套房子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灰二少的身影,每一个角落都有他活动的气息,他根本就已经不知不觉中侵占了她所有的生活,却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的来上一刀……
“秀色,秀色……”
恍忽中,似乎又听见了灰二少的声音,急切的,带着紧张和不安的,秀色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她不能这样,她告诉自己,她应该有足够的情绪和冷静来处理这件事,她是苏秀色,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的苏秀色。
可是才迈步,就听见门被重重的拍响……
“秀色,秀色,秀色……”仍然是紧张而急切的声音。
一瞬间,脑袋空白了,秀色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秀色,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有什么好听的,有什么好信的,男人最擅长的不就是粉饰太平吗,男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满嘴谎言吗,尤其是灰二少这种人,风月场所的高手,见过多少女人,有过多少经验,她不要听,她也不要信……
秀色几步小跑进了卧室,钻到床上,外面的魔音还在继续,秀色扯过被子,蒙着头,又像不够似的,双手伸到耳朵旁,紧紧的堵住……
这下,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灰二少在外面紧紧拍着门,一下又一下,又重又急,可是就像被抛到海里石子似的,完全没有效果,门还是紧紧关着,他想起钥匙,可是又绝望的发现,钥匙前几天已经被秀色收缴了,而沈乐又不在……
“秀色,秀色……”
他绝望的唤着。
“外面的,别吵了,再吵我报警了……”旁边的门突然被打开,出来一个睡眼惺松的男人。
“你说什么……”灰二少偏过头,目欲噬人。
“老子叫你别吵了,吵死人了……”那人也不客气。
灰二少心里本来就是一团火找不到发泄的地方,这下可好,有人送上门来,他还客气什么,沦起拳头就朝那人扑了过去。
“我不但要吵死你,还要打死你……”灰二少咆哮着。
这下沦到男人被灰二少的样子吓住了,赶紧回身关上门,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起。
灰二少冲到门边,手还是在门上重重的锤了一下,然后呆在门前,静静的,静静的,仿佛石像一般。
“秀色,秀色……”他会念的,仿佛就剩下了这两个字。
安可心上来的时候灰二少已经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地上已经是一串的烟头。
安可心在他旁边蹲下来。“对不起,灰二少,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灰二少摇头。“再说了,就算你现在道歉,把一切承担下来,也没有用了。”
“灰二少,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你,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你在这儿发呆哭泣,你应该查出来这件是谁干的,我和你都是陌名其妙的出现在那儿的,那么是谁在背后搞鬼,你把事情搞清楚,把人证物证拿出来,你向苏姐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苏姐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好好听你解释的……”
灰二少缓缓抬起头,安可心一句话倒是把他点醒了,是啊,现在秀色在气头上,估计也不会听他的解释,现在,他应该去把那个幕后混蛋查出来,谁要找他和秀色的麻烦,是谁那么想他和秀色玩完,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灰二少站起来,拳手握得咯咯直响,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靳、晨、源。
秀色可吃之嫁祸
阮系源是灰二少那群狐朋狗党里背景最复杂最有影响力的,他的祖父从商,家业庞大。但是他的父亲对做生意没兴趣,所以转而从政,且位居高位,并且娶了一个身份很敏感的母亲,因为他的外公是某个非法组织的头目,现在虽然洗手不干了,但是几十年经营的人脉还在,而系源本人呢,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得宠,继承了祖父留下来的家业,虽然是个商人,却在政商两界、黑白两道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不客气的说,这个渝城,还没有他阮系源摆不平的事。
所以灰二少想找人查时,一下就想到了阮系源,上次灰二少修理那个丽丽,就是找的系源帮忙,最后听系源说,丽丽去了外地,再也不会在渝城出现,这次秀色的事,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阮系源,一定可以帮他把人找出来。
除了阮系源错踪复杂的关系之外,还因为灰二少相信阮系源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他去办,那伙人里,就他和系源的关系最铁,两人在一次登雪山的极限探险中,几乎是生死与共,交过命的朋友,又是臭味相投,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约的地方是一个酒吧,酒吧老板是阮系源,当初会了大家聚会方便,所以开着玩的,这些年倒是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是灰二少一下车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才晚上八点多钟,门前的霓虹灯却已经灭了,平时人来人往的门口,却一个人也没有,走进了,才看见门上挂着一把锁,上面挂着停业的牌子。
灰二少掏出电话开始打,没多久就接通了。
“系源,你搞什么,不是约在酒吧吗,怎么挂着停业的牌子……”灰二少退后了几步,问。
“你进来再说……”阮系源声音很平淡,却冷冰冰。“从后门进来,前门我让他们锁了。”
灰二少讷闷的绕到后门,一进去,就只看见整个酒吧已经被清空,没有客人,没有灯光,没有喧闹,面前是一些乱七八糟被砸烂的桌椅,系源一个人坐有偌大的平地上,旁边几盏小灯微微的亮着,面前摆着一些酒,啤酒,白洒,红酒,应有尽有,系源就坐着那堆酒上,西装扔在一边,捞着一瓶酒慢慢的往口里灌,看见灰二少时,微微抬了一下头,那脸,竟是凄凉异常。
灰二少绕过地上的桌椅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踹了踹他,道:“怎么了,公司倒闭了还是你妈不要你了,这么伤心。”
系源对他的冷笑话置之不理。
看来真出事了,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