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发来短信:月亮,快看天空,繁星点点,闪烁于静谧的天幕,美不胜收。
我回:要有个露台多好,坐在露台上边喝茶边欣赏夜色。
小安:明天换马可波罗酒店吧,那边的房间带露台。
我;好极!
我期待着明晚在马可波罗酒店的露台上看星星。
第二天上午去月亮山。那里是喀斯特岩溶地貌区域,很适合攀岩,小安喜欢这样的户外运动,兴致勃勃,我倒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下午回来换住处,准备住到马可波罗酒店去。虽然五一长假已结束,可我有年休假期,小安拿到宾大的Offer后已经辞职,我们都是时间宽裕的人,不着急回去,凑在一起还挺合拍。
我正独自坐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提示毓辰的名字。我接起来就发现不对劲,那边的气氛很诡异,“子璇,”毓辰呜咽着,发音不清。第一反应是,有大事。
“毓辰,怎么了?”我小心的问。
没想到这样一句,她即刻啼哭起来,抽着鼻子,好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般。“别着急,慢慢说。”我安慰她。
“子璇,出事了。”
“什么?”
“我和念生出。。。车祸。。。。。。”她已经语无伦次。
“什么?到医院了么?”我震惊,不禁为他们担心。
“在医院。。。。。。好多血。。。。。。我真害怕。。。。。。”
“伤到哪里了?”我问她,她只呜呜的哭,说不出话来。
我着急,问她也问不清楚,回过神来想想,毓辰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能哭,如此看来,问题不大,倒是念生。。。。。。我充满担忧的问,“毓辰,念生怎样?”
“在抢救。。。。。。”话没说完,毓辰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等她哭过一阵,我又问了几句,从毓辰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才知道,他们开车去长寿玩,回来途中经过一段山路,与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上。。。。。。我不敢想象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但从她的话中,能听出大概,可以肯定一点…后果很严重,我的心跟着悬起来。
和毓辰讲完电话,小安正好拖着行李来找我,看我惊魂未定的模样,问“有什么事?”
“实在抱歉,我不换酒店了,直接退房,想即刻回去。”我急急地说。
小安说好,沉默一阵,看样子有些疑问,但也没多问。我还是同他说了,最好的朋友出事了,得回去看看,他想了会,很干脆的说,咱么一起走吧。
我们立刻打电话订机票,正好有一班傍晚的飞机回重庆,我赶紧用信用卡授权出票,他也订了张稍晚一点的机票回北京。我们乘大巴到桂林,正好能赶上回重庆的航班,怕耽误时间,先安检进去了才在里面找个餐厅地方吃饭。急急忙忙赶了一个下午,肚子空空,终于有个空隙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填饱肚子,还没咽下两口,手机振得独独响,肖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我接起来,“嗨!”
“子璇,今日玩得可好?”
“乐不思蜀。”
“你已不住在丽景假日宾馆。”居然知道我行踪。语气却出奇平静。
“嘿嘿,我已退房。”我不想告诉他我要回重庆,省得又要解释一大堆。
“那现在何处?我已在马可波罗酒店订好房间。”他终于有点着急了。
呀!难道他到了阳朔?订了那个有露台可以看星星的房间?我正喝汤,一时间呛得透不过气。小安拍拍我的背,说,小心小心。
我问肖,“你在哪?”
他的语气即刻恢复平静,刚才的着急全然不知所踪,“我在阳朔。刚才去丽景假日宾馆,前台说你已经退房,我在马可波罗。。。。。。”
我打断他,“我已在桂林双江机场,一会的飞机回重庆。”
“子璇,我特意来…”
我再次打断他,“真不巧,临时有事,改变计划。”我冷冷的说,心中却七上八下的,真怕自己沉不住气,不小心又被他俘虏了去。
讲完电话,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安看我的神色异样,早已觉出端倪,问我是不是男朋友的电话。我点点头,告诉他方才电话里面讲的,他笑笑,无奈的耸耸肩,摊开手,也没再说什么。
我登上回程飞机,结束四天的阳朔之旅。小安与我相处愉快,他是个很好的出游伙伴,其实年轻男孩子也有他们的可爱之处,阳光朝气,活力四射,有时候,偶尔,还有那么一点点酷,以前是我关起门来看不见而已。毓辰和念生出事,真是一桩意外,我在飞机上都一直担心。意外之意外,肖展庭居然来阳朔找我,事先也没有对我讲过,想想也是,他的行程何时需要向我报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阴差阳错的扑了空,世间的事情竟然这样巧妙,难道真是因缘已定?我们就这样错过了这趟逍遥时光,心中有异样感觉,但也并不觉得多遗憾,说不清。
第三十九章 彷徨
到家已有十点,速速打电话给毓辰,问她在什么地方,立刻过去,她说已经转到新桥医院。我心急火燎的赶到那里,全体在休息室等,魏家的人都在,神色悲恸,魏母小声啜泣。毓辰坐在一边,头上贴着胶布,左手打着石膏固定,眼睛红肿着,像个破洋娃娃。毓辰母亲坐在她的旁边,一只手环住女儿的肩膀,像在安慰她。我朝她们走过去,毓辰站起来,我们轻轻拥抱。
魏念生仍在抢救中。
没过多久,有位神色凝重地医生出来,众人齐齐围上去。我远远站着,透过他们身体的空隙,依稀看到医生做出无能为力的手势,又听见医生叫家属进去见最后一面。于他们来说,我是外人,只站在门外等。先是魏父魏母进去,然后是毓辰。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诚人样,拉我陪她一起。
念生躺在白色被单底下,脸颊上有干涸的血迹,床头分布各种仪器,监控他的生命迹象。平素精力旺盛的人,曾经的体育尖子,此时此刻却安静的可怕,他的生命活力正在消失,我仿佛嗅到死亡的气息。毓辰伸进被单拉住他的手,念生微微侧过脸望向她,面色苍白,眼中诸多不舍,嘴唇动几下,声音含糊不清,毓辰俯身,低下头将耳朵贴近。。。。。。
我不清楚念生在他短暂生命的最后时刻对毓辰讲了什么。我想,爱人之间一定有很多语言,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和自己的爱人说话,以及倾听。只是他们之间的话,再也讲不完了。
恍然间,我想起多年以前,我们三个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念生弯腰替毓辰系鞋带的场景,恋爱中的幸福溢出来,令我深深感动,那一幕至今珍藏于我心中。
念生的葬礼定在三天后举行。
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年轻生命的离去。当时的感觉就是,生命的消逝,似乎成了眨眼间的事情,而我们又那样无能为力。这件事深深震撼着我。毓辰从开始的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到后来的呜咽,只剩下无声的流泪。有个晚上,我过去陪她,她将中指上的那枚指环脱下来把玩,我们这样在电视机前怔怔的坐到深夜。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半夜醒来,听见她在擦眼泪,我不知怎样安慰她。
“子璇,我们都快要结婚了。”半晌,毓辰说出这么一句。
“毓辰,一切都会过去。”我翻身过去抱她的肩,试图安慰她。
黑暗中,毓辰抓住我的手,惶惶的说,“你不知道我多想做他的新娘,心中已经想了那个时刻一千次,日子早已定下,我就眼巴巴盼着那天的到来。”
“他知道的,在他心中,你已是他的新娘。”
“可是现在。。。。。。再也见不到他了。。。。。。子璇你不明白,失去他多可怕。就好像,突然之间天塌下来。。。”她的声音颤抖,那种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我。
是的,爱人的生死离别,一定撕心裂肺的,尚未经历的人怎能完全体会?
念生的死带来的悲伤如漫漫流水一般,侵蚀着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毓辰在家休息一个月,胳膊的伤基本复原,可心里的伤,恐怕再难平复。
毓辰搬出了魏家为他们结婚准备的新房。那天,我去帮她收拾行李,她对我讲,思念在这里一刻都不会停歇。
我叹口气,“念生已经不在了,你总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她怔怔的告诉我,念生临走时也对她说了这样的话。眼泪顺着她瘦削得脸颊淌下来,怪可怜。
毓辰,我要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我在心中思索,念生可是这样说的?
我常去看她,屋子里弥漫一股颓败的香水味。江毓辰像个破洋娃娃,脸色苍白,头发枯燥,衣服裙子一律是复古的颜色,倚在沙发一角,抽一根长长的雪茄。她抽那种细的,据说,那东西抽多了会有点醉,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
肖展庭最近少来电话。我帮着毓辰忙她的事情,时常陪她待到很晚才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翻来覆去难以成眠。Cassandra Wilson的老唱片被窝翻出来,耳边悠悠的响起那首熟悉的《If Loving you is wrong》。听这首歌,便情不自禁的想起我和肖的前尘往事。
有一回,肖打电话给我,“子璇,最近的事忙完了么?”
“你也知道了?”虽然这样问,但心中并不觉得惊讶。凡本市的新闻,他总有耳闻。
“嗯,听说了,很可惜。我与魏国名有一些私交,葬礼那日已差人送去花圈。”
我“噢”了一声,一时间竟然再没有找到话说。
“劝小江节哀。”
“子璇,你再没有话想和我说了?”他带着些鼻音,闷闷的,听起来不舒服。
“你的声音听起来奇怪,感冒了?”这就是我想到的蹩脚台词。
“嗯,办公室冷气太足。明天周末,你可愿意过来同我一起用午餐?”他等着我的回答,这一回,不似以前那般有把握。
“明天,明天我已约好毓辰逛街买些衣物。”我口气平和,撒个小谎已不至于心跳加速。
“下回吧。”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失落,旋即恢复平静。
第二天,毓辰约我晚上去苏荷坐坐。我化了小烟熏妆,穿性感的小黑裙子,带Miss Sixty的俏皮手包,毓辰短信告诉我已经在角落的小沙发上等。我走近了,方才看见旁边还有一人,正同毓辰说话,很熟悉的背影。忙向他们打招呼,那个人转过脸来对我笑,是乔仕恩!他又回来了。上次见他在半年前,我的二十六岁生日。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看样子乔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已有耳闻。一会又来一个朋友阿潘,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毓辰咬着根长长的雪茄,那玩意和这里的氛围不搭调。乔仍然幽默,毓辰开心的笑,看上去觉得很别扭,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开心。乔讲了一个超级笑话,我们立即捧腹大笑,毓辰笑得最猛,最后,笑着笑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砸在玻璃茶几上,形成小小的一汪水渍。乔和阿潘都呆住了,我凑近毓辰,轻轻拍她的背,嘴巴凑近她的耳朵,“毓辰,一切都会过去。”
乔拿掉她手里的雪茄,递过来湿纸巾,毓辰接过来,一边擦一边哭,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她转过脸,大声地对我说,“子璇,我想他,太想他,没有他我不知道怎么办。”
“念生若看见你的样子一定伤心,他一定希望你快乐生活下去。”
这话稍稍起了作用。大家半晌没再说话,直到毓辰停止啜泣,抬起头来看着我,“念生走的时候,对我说,‘辰辰,你以后遇到好男孩,要好好珍惜,不要捉弄他们,生命的长度不是我们自己把握的,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自己所爱,开心快乐。’唔,我们兜了那么大的圈子重新走到一起,快活得日子却这样短暂。”
我的鼻子一酸,泪盈于睫。念生说的对,生命的长度不是我们自己所能把握的。活着的时候,就应当开开心心,互相珍惜,这样才不会到离去的那一天,后悔自己还有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尽力争取,心中有诸多的爱没有来得及表达。。。。。。那么我呢?我和肖尚有回旋余地?我该不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争取一次?
正发呆,手机响起来,是肖。我找了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听电话。
“子璇,”
我即刻接过话来,“我和毓辰在苏荷。”
“女孩子少去。”他低声说。
“许久没去了,今天正好有朋友约。”
“一会来接你,我们一起吃宵夜可好?”他的声音温柔,刹那间,许久以前有过的感觉好像又开始重蹈覆辙。
“我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我说实话,今夜准备陪毓辰直到她想离开。
他稍稍停顿一下,轻声的笑,“别晚到肚子饿的咕咕叫。”
“事先和毓辰讲好的,今晚要尽兴。”
“年轻人,怕是怎样玩也不能算作尽兴。。。。。。没关系,我和志东多坐会,子璇,结束了尽快给我电话好吗?”他今日倒很有耐心,以前总是我等他,等他开完会,等他应酬活动结束,等他。。。。。。
那一晚,毓辰喝了很多很多酒,却没有醉,她和乔一起疯狂的跳舞,扭动腰肢,像一支盛开到即将凋零的玫瑰,娇艳却落寞。我远远的坐在角落,透过人群看她,她和念生的故事自此结束,美好往事只化作一段悲伤的回忆。
我们的故事呢?我的青春已溜走一大半,如果保守一些,大可以从此退出,寻一个平凡可靠的人安安心心过以后的日子,做贤妻良母。可我不甘心,我舍不得。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后悔,当初这样无声无息的退出来,没有尽力争取这一段感情的归宿。更害怕,我这样的退出,和方绮丽的结局有什么两样,输了全部。
第四十章 复合
在苏荷玩到凌晨一点半,仍不见毓辰和乔有半分离去之意,我继续和他们玩筛子,喝威士忌,毓辰赢得多,乔输得多,我和阿潘居中。其间收到肖的短信:子璇,玩得尽兴?
我:还好,还好。
肖:肚子咕咕叫。
我:我尽快结束。你饿了?要不你先去吃宵夜。
肖:我在苏荷斜对面的街角。
我着实惊一跳,行动这么快,这样子,我只好乖乖退场。向毓辰和乔以及阿潘打过招呼之后,我从喧闹的苏荷酒吧出来,走了几步,回头张望,巷子里的几间夜店灯红酒绿的,大大的铭牌在山城的夜色里闪烁着,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上演,而我,并不属于这里的一员。
那部熟悉的黑色车子静静的停在对面街角的大树底下,只隔一条宽马路,却是两个世界,马路这边霓虹闪烁,歌舞升平,马路对面一片宁静。算起来,我和肖展庭一月有余未见面。我踩着高跟鞋小小心心的过马路,“子璇!”他唤我。
我抬头,不知他何时开门下车了,站在车边上,一只手扶着门,迷离的夜色笼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你来了,”我一边说着,一边速速开门上车。在副驾驶上坐定,他转过身来,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庞,我侧过脸去,对上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睛,此刻充满疲惫,脸色憔悴。他一向精力旺盛,比常人能熬,记得那些年,一天只要五小时睡眠,第二天仍然精神百倍。今时今日却不同,那种倦意,像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积攒了很久,并不因为熬夜的缘故,也并非睡觉可以解决的。
“我们去南滨路吃夜宵可好?”声音仍然温柔动听。
我专注的凝视他,恻然,轻声的答,“好。”
他发动车子,不徐不疾的往南滨路驶去。我们吃过广式夜宵出来,已是凌晨两点多。从餐厅出来的客人纷纷离去,街上已经人烟稀少。他拥着我的肩,沿着江边缓缓地走,最后停在两江汇合的地方看风景,微风佛面,顿时清醒了几分。
我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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