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沙少爷,我下来喝杯水。」
她在定了定神之后,用一种有礼貌到近乎客套的声音跟他问候,还把自己下楼的动机解释清楚,以免他误会她手脚不干净。
「我叫沙宇杰,不是什么沙少爷,妳呢?」他很随便的看着她。「报上名来吧,我不习惯用小姐称呼女人。」
「我叫夏芙,草夫芙,我弟弟叫夏夫,没有草的夫。」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极痞的表情盯着她正经八百的秀丽小脸。「妳知道银叶芙蓉吗?」
「啊?」她怔了怔,不是在自我介绍吗?话题为何扯到植物去?
在她愣然的表情中,他很流畅的接口道:「银叶芙蓉是植物界稀有的白叶植物,四季长银,全株为银白色,叶色殊雅出众,靠近闻闻,可感受到它特有的香气。」
「是吗?」她点点头,不予置评。
是因为她名字有个芙字才讲这个的吗?那他一定是个花花公子,而且是个极会把美眉的花花公子,连这么冷僻的学问也知道,比那些只会帮美眉看手相或用扑克牌帮美眉算命的拙招高明多了。
他突然凑到她襟前,深吸了一口气。
「你干么?」她吓得退了一步……事实上是被他逼上了一层阶梯。
「我闻闻看妳有没有什么特有的香气。」他理所当然的说。
她涨红脸,当做没听到他的调戏。
「我、我要去喝开水了,请你让开。」
他是花花公子,可惜她不是花花公主。
而且她说过了,她对花花公子没兴趣,她喜欢有为的青年,不喜欢这种只会要嘴皮的阔少爷,不管他有多酷、多帅都没用,她就是没有兴趣。
沙宇杰没有让开,反而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
他看着她浓密的长睫,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她乌亮的柔顺黑发,看着她巧挺的秀气鼻梁,看着她小巧嫣红的嘴唇,当然不会放过她白色棉料睡衣下的少女身躯,这是男人看女人必备的部份,天底下是没有男人会去看女人读了多少书的。
她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也是个极有自己性格的女孩,从她站在沙家客厅里不卑不亢的神态,他就知道她绝不是个只会作白日梦的无聊少女。
而奇怪了,她居然没上勾?
这类型有个性的少女不都喜欢同样有个性的男生吗?
难道,她与众不同得这么彻底?
学校里那些女同学最吃他这一套,每每他的极度不爽在她们眼里都成了落漠、忧郁的代名词,她们就喜欢他偶尔浪荡、偶尔愤世嫉俗,偶尔又懒洋洋的属样,他越不甩她们,她们就越迷他。
他称不上了解女人,也不想了解女人,他只想游戏人间、纵情欲海,好好的爱他个几场,不辜负青春,也不辜负男欢女爱。
他不相信永恒的爱情,也嗤之以鼻白头偕老这回事,这算是父母给他的最大不良后遗症吧!
当初执子之手,套上婚戒,说着誓言的两个人,本来不是该不离不弃的爱护对方一辈子吗?
然而呢?到后来却能变成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这种婚姻的结果实在太叫人失望了。
他真的很厌恶这个家的家庭气氛总是恶劣到极点,他老爸早已经不爱他妈妈了,在外头甚至有个其貌不扬但温柔待他的女人,每天都流连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不管他妈妈再怎么哭闹、自杀都挽回不了他老爸的心,反正他已经不爱这个女人了,又怎么会为她的痛苦而心疼呢?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跟老爸一样的男人,但他可以了解他老爸为什么会另结新欢,一个永远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说话鼻尖总是朝上的女人,真的一点都不可爱,生他的妈妈正是那种女人。
他没有怪他老爸的意思,他只是厌恶极了总是弥漫着低气压的家庭气氛,就像全家都住在深海的最深处,没有一丝阳光。
所以,他不要婚姻,对于异性,当然也是抱着玩玩就算的想法。
至于未来嘛,他没多大的理想抱负,反正沙氏集团迟早会交到他手中,他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李白大师的作品,也是他这个渺小沙某人的写照……
「你、你在看什么?」因为他的注视,夏芙耳根广很不争气的一直热起来。
从来没有异性这么看过她,甚至连同性也没有,毕竟谁会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的盯着她,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专门给人盯着看的,她也是有情绪反应,会不好意思,也会想太多。
例如,她会想他对她是不是别有企图,她要不要赶快回房去打包行李,天一亮就带着小夫赶快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
「妳睡不着是吧?」沙宇杰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老实告诉妳,这屋子闹鬼,所以妳才会睡不安稳。」
闻言,夏芙脸色一变,完全不由自主的,浑身寒毛直竖。
若说她有什么弱点,那就是胆小了,而且不是看到蟑螂会尖叫的那种胆小,是怕灵异鬼怪的那种胆小,在那方面,她胆小如鼠。
「真、真的吗?」她胆小到连农历七月份时,每到天一暗就死不出门,这样应该很清楚她有多胆小了吧!
沙宇杰微微一笑。「当然是假的。」
原来她怕鬼,找到她的弱点了。
夏芙吁了口气,是那种真的害怕到极点又放下心来的长吁气。
然后,她开始觉得生气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耍她?耍她很好玩吗?她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小人物罢了,她也不过是想下来喝杯水,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她吗?
「妳生气了?」并非要道歉的询问,他似笑非笑,眉眼很是惬意。「妳是土象星座的?」
愤怒中,她却不由得一愣。
他为什么知道她是土象星座的?
「我猜对了?」他又飘出一记笑。「妳不像处女座的,处女座的女人虽然追求完美到很龟毛的讨厌地步,但处女座的女人却很热情浪漫,妳一点也不像会热情浪漫的人。」
她全然的无言以对。
他说的全都对,她不是处女座的,她这个人有股坚毅的气质,但绝不热情浪漫。
「妳也不是魔羯座的。」他继续盯着她无所遁形的小小面孔。「虽然魔羯座和金牛座在本质上满相似的,但魔羯座的女人通常充满了坚强斗志,我在妳身上没看到斗志,只看到认命,所以──」他从容的宣布答案。「妳是金牛座的。」
忽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他真的是个如假包换的花花公子。
泡美眉、把马子该具备的交际手腕他全具备了。
他真的很知道女人喜欢谈些什么话题,星座啦、花草啦,他全都通晓,女人是不会对如何钓虾、如何打好小白球有兴趣的。
「妳不喜欢让人叫小甜甜,那以后我叫妳金牛女好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沙宇杰就这么决定了。
夏芙闻书瞪大了眼。
什么?!
金牛女?
听起来好像一只苦命的老牛,她年纪轻轻的,才不要这么难听的绰号哩。
而且,他们才认识一个晚上而已,他凭什么帮她取绰号?
从小到大,她的同学顶多也只是叫她芙蓉花而已,哪像他,劈头就给她取个什么金牛女的绰号,她死都不要啦。
「晚安了,金牛女,祝妳有个好梦,这屋子会闹鬼是假的,但如果妳现在一个人走到餐厅去,我不保证妳会看到什么。」
说完,他很随意的拍了拍她的纤肩,修挺但懒散的身影越过她僵直的身子,率性地上楼了。
「喂──你──」
她毫无办法的瞪视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然后,她就这么站在楼悌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中同时浮起好几个可怕的鬼故事。
她咬着牙,心里又气、又怕、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谁叫她这么瞻小?但那个沙宇杰也太恶劣了,他凭什么这么吓她?真的是太气人了!
她要诅咒他,诅咒他半夜从床上掉下来,最好骨折,休养个一年半载都没有起色,然后直接被送进开刀房截肢……那画面忽然让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天哪,她何时变得这么恶毒了?
没水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何必这样诅咒人家呢?况且她和小夫现在住在沙家,未来也要吃沙家的、用沙家的,她和小夫的学费还指望沙家对她伸出援手哩。
想来大概是父母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才会对一件小小的事那么尖锐……收起来、收起来,快点把坏心眼收起来……
她一路叨念着走回房间,却在关上门,准备爬上床去假装自己一点也不渴时,蓦然看到光洁的玻璃桌上,好端端的摆着一杯水。
漂亮的水晶杯盛着洁透的白开水,看起来好喝极了。
她瞪着那杯水良久良久,久到意识到自己脸庞一直燥热起来,这才缓缓的朝玻璃桌走过去。
她动手拿起水晶杯,不喝,而是看着杯子沉思。
是沙宇杰放在这里的吧?
那个人,好像也没那么恶劣,只是嘴巴坏了一点,表情坏了一点……
她的心情忽然又轻松了。
好吧,明天如果遇到他,她会记得跟他道声谢的。
第三章
夏芙看着房里明亮的嫩绿色窗帘许久许久,旁边的小夫还在沉睡,小家伙向来很能睡,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娃娃车在门口等他几分钟哩,是头小懒猪。
而她,就完全相反了。
在沙家的头一晚,她睡得并不好,才五点多就自然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
金窝、银窝,还是自己的狗窝最好,她好想念家里的床铺,也好想念爸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住的地方……
终于,六点了。
她迅速起床梳洗,换上干净的家居服,下楼来到明亮整洁的厨房。
「请问,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她拘谨的站在厨房口问。
虽然她并不把自己在沙家住定位为女佣,但她也不想白吃白住,多少贡献一点心力,才不会惹人嫌。
「妳叫夏芙是吧?」于妈是沙宅里负责厨房工作的,昨天端水果到客厅时,多少听到了一点她的事情。
「是的。」夏芙中规中矩的点了点头。「请问您怎么称呼?」
「妳叫我于妈就可以了。」看着眼前清秀的小女生,于妈亲切的笑道:「董事长、少爷和小姐早上都习惯吃西式早餐,太太通常睡到中午,也是吃西式早餐,看妳会做些什么就帮着做什么好了,烤吐司啊、煎蛋都行,或者帮忙榨新鲜果汁也可以,果汁乡榨一点,太太只喝家里现榨的果汁。」
这女孩是来投靠沙家的,据说又是老太爷生前在外头胡乱许下的承诺。
老太爷生前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她对这女孩好点也是应该的,一个女孩年纪轻轻就得带着弟弟寄人篱下,可怜哦。
「我知道了。」夏芙接过于妈递给她的围裙轻快答道。
西式早餐难不倒她,她平常就喜欢研究食谱,看看怎么配菜比较省钱,因此对于「食」这个字,她可说是很有心得的。
所以三十分钟后──
「小芙,妳厨艺很好耶!」于妈对她的手艺惊为天人,频频夸赞,尤其是她做的一道洋竽色拉,更是让她猛说好吃,也一直偷吃。
夏芙笑了笑,「没什么啦,都是一些基本功夫而已。」
她总不能告诉于妈,因为她老妈忙着当苏活族,所以家里伙食向来都是由刻苦耐劳的她一手包办吧?
随后,她帮着于妈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
沙家的餐厅美得像画廊,墙面的油彩壁画让她叹为观止,落地窗外是细致的阳台水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在这样优雅的地方用餐。
「这里很漂亮吧?」于妈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太太以前是明星,现在还常会招待一些演艺圈的朋友来吃饭,所以家里一定要有些气质才行,不然她那些明星朋友的嘴巴可是很毒的。」
夏芙了解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桌上赏心悦目的餐具,除了摆饰之外,连餐具都很讲究,造型优雅的杯盘,美丽的桌巾,陶瓷花瓶里插着一束法国小菊与紫菊,看起来高雅极了。
「妳把餐具摆一摆,其它的我来就可以了,妳应该跟小姐一样还在读书吧,先坐下吃早餐吧,不然上学可是会迟到的。」于妈好心说完便拿起托盘回厨房了。
看着于妈的背影,夏芙心头涌过一阵温暖。
虽然沙家的主人们对她并不友善,不过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人是善良的,例如于妈,于妈就是个好人。
不知不觉,她唇际浮起了一朵微笑。
说不定以后她在这里会发现更多好人也说不定,人间处处有希望,不要放弃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这是她常激励自己的话。
餐具和食物全部摆好后,她在桌子的最末端坐了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再想些什么,沙家的男主人下楼来了。
「这么早啊。」
沙百勋只看了她一眼,对她潦草的点点头就开始看起了早报,充份展现他生意人的本色。
第二个出现的是沙宇寒,她身着深蓝色的高中制服,束着高高的马尾,充满敌意的睨视着她,然后毒辣的开了口。
「这么饿啊?」她虽然在笑,但笑容却满带着恶意、「这么早就下来等吃的,果然很符合打算白吃白住的身份。」
「没看到爸爸在看报纸吗?」沙百勋微微抬眼,皱了皱眉。「妳安静吃妳的早餐行不行?」
在女儿身上,他深深感觉到遗传真是可怕的东西,女儿跟妻子简直无一不像,他真担心女儿日后的婚姻也会同样不幸福,没有男人受得了没度量又尖酸刻薄的老婆的。
「哼,奇怪,只是说说也不行吗?」不悦的嘀咕了几句,但震慑于父亲的威严,沙宇寒还是闭嘴了。
夏芙不禁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会为难女人的,果然还是女人。
她啜了口果汁,吃了几口自己做的法式香蕉吐司,餐桌上安静得只听得到翻阅报纸的声音和动刀叉的声音。
这果然是个奇怪的家庭,吃饭都不说话的,不像她家,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看得到她老爸口沫横飞的猛提当年勇,以及她老妈边吃边说邻居是非的长舌画面。
忽然之间,她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她,她下意识的抬了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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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宇杰懒洋洋的倚在门边,他双手环胸,不知道在那里站多久了,
夏芙心里突然一跳。
他那样子好像在观察些什么,又好像觉得什么很有趣而认真的在观察似的。
两人视线交会,沙宇杰长腿一迈,若无其事的走进餐厅,视线继续停留在夏芙的面孔上。
「早啊,小金牛女,昨晚睡得好吗?」他戏试中带着调侃的问。
夏芙看着他,见他唇边漾着笑意,昨天那抹无时无刻不讥诮的影子倒是不见了。
只不过,瞧瞧他,一大早就超级萎靡的模样,头发还是跟昨夜她看到他时一样的乱,他到底是有没有梳头发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啊?」他郡野性的眼睛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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