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叙扬正用饼干和面包的碎屑,喂食着洞外飞来的飞鸟们,还有元元。
元元温驯听话倒没什么值得初家宁意外之处,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飞鸟们,居
然没有丝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栖息在武叙扬的掌心中,心无旁骛的
啄食他手中的面包屑,一点警戒心也没有,气氛一片宁和,远比奥运开幕时,
释放和平鸽以象征祥和还要宁谧。
最令初家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似乎在武叙扬的背后,看到一双由灿烂光
子编织而成的阳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双眼,手肘在蠢动间,一个不留神扯断了攀爬在穴岩上
的小树枝,发出的响声,惊吓了在武叙扬身边啄食的鸟群,一只只都以惊人的
速度振翅飞向穹苍。
望着那争先恐后飞离武叙扬的鸟群,初家宁不禁心生歉咎,不过不是因为受
惊的鸟群,而是因为在鸟儿飞向蓝天、穿梭在白云间,自由翱翔时,她瞥见了
武叙扬侧脸上,那抹昙花一现的无奈和羡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台上,我没有动,你快去吃吧!”武叙扬维
持着侧坐的姿势,平淡的说,声音中虽没有欢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强烈
敌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吗?武叙扬的话让初家宁萌生一股蠢蠢欲动的怒
火,情随意转间,难听刺耳的话,早比理智先一步冲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
如你说的,连一点面包屑也没少,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还有你昨夜有没有趁
本大小姐睡着后,偷袭本大小姐啊?”
不是的!她并不想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她急着找他是想为昨夜的事向他致
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口成“骂”的啊!“初家宁万分懊悔,奈何说出口
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该死的大嘴,还一个劲儿
的在那儿自作主张的耀武扬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才不敢说话,对
不对?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证!“
有生以来,初家宁第一次这么憎恶自己的“能言善道”,这并非她的本意,
她想和他和平共处啊!这下完了,全完了!
武叙扬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发出一阵低笑。“这么有精神应该是
没事了!”
他的体贴让她全身罩满暖意、一片燥热,心中更有股绝地逢生般的喜悦——
太好了,他没有生她的气,而且还如此关心她。
好!她就抓住这个机会,重整旗鼓,对他发出友谊之声。
“你少在那儿假惺惺,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为自己脱罪!好吧!看在元
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辜且相信你,现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准你跟过
来偷看,否则你就等着叫元元替你收尸!”
天上各路神明啊!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则你
们何必这样整我?让我说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违心之论?初家宁真是懊恼沮丧
到想一头撞死算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等待武叙扬的反击,所以先发制人的早一步逃之
夭夭。不过,碍于不肯吃亏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鸣金收兵前,还不忘装
腔作势的撂下一句:“本大小姐不屑与色狼为伍,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跟过来
偷看我洗澡!”
为了怕令自己难过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宁飞也似地逃走时,双手死命的捂
住耳朵,拒绝“噪音伤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后,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经不对劲,居然又无法自己
的倒退回武叙扬所住的洞口,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
洞口的石岩,探出头颅,对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叙扬,小小声的
说了一句:“昨夜……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语毕,她的双颊像极了熟透的蕃茄,酡红满面。然后像支飞箭,以十匹雄壮
威武的马儿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声,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叙扬在确定不再有初家宁的气息之后,忍俊不住发出一阵低笑。
这个小讨厌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初家宁高涨的体温,差一点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变成了温泉。
沁凉的冷泉倒真的浇退了不少她全身过高的体温和狂剧的心跳。
从小到大,她唯一没学会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谢和赔罪。没想到在
不到两天的相处之中,那个男人已经让她被迫学到这三件她最不擅长的事。
初家宁倒不是懊悔或生气,只是感到不自在罢了!
不过,在道谢和赔罪之后,她的心湖倒是踏实许多,也算是一种收获。
他绝对不是个性喜杀戮的杀人狂,不然,那些鸟儿绝对不会毫无戒心的亲近
他。人人都知道,野生的飞鸟,为了在危机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长存,都有着
与生俱来的强烈警戒心,不轻易和人类接触,除非它们判定安全无虞。
再说说那只老是腻在武叙扬身旁的稀有银狐,更是有力的证明。据她所知,
狐狸这种动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强、且非常聪明,绝不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之
中。
由此可见,武叙扬绝对不是什么杀人狂,那个令红门门人为之胆战心惊的恐
怖传闻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宁用纤细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将晶莹剔透的冰凉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泼,
感觉舒畅极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轻哼起轻快的曲子,相当乐于当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后矗立了一个人,其身影越过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脸——”初家宁大惊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护
住一览无遗的雪胸,另一只手拼命的拨起四溅的水花,直泼向伫立在湖畔的武
叙扬。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错这个可恶的男人了!原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他竟然——夫人说得
没错,天下乌鸦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宁又羞又气又恼的直对武叙扬展开激烈的“水攻”,然而,武叙扬依然
不为所动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择言的怒吼:“你别以为你昨夜帮了我,
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脸,快滚开!滚啊!”
被她泼得一身湿的武叙扬这才冷冷的开口,“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根本看
不到你。”
“你骗三岁小孩子不成?这么近的距离你会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级大近视—
—不!除非你是瞎子!”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敢做不敢当,初家宁显得更为
震怒。
“我就是瞎子没错,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点力气,别再泼水了!”武叙扬
的声音比方才更具结冰威力。语毕,他便敛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
伸出双手去拨水梳洗。
他……他说什么!?他是瞎子!?怎么可能!?初家宁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
消息,震得连呼吸都几乎忘了。
她很想反驳他,斥责他荒谬至极的谎言,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而且,在
她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强烈清楚的告诉她,这男人说的是实情……
不!不可能的!
初家宁像只最善泳的鱼儿,飞快的自湖心游到武叙扬面前,不顾一切的用自
己的双手去抓住他的双腕,任由覆盖住酥胸的衣裳沉潜水中,激动的狂吼:
“你骗我,你并不是瞎子,你看得见的,对不对?告诉我,对不对?”
她怎能相信!这么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还迷人的黑色瞳
眸,竟然捕捉不到这世间的一景一物!?不!这太残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
何必赋予他这么漂亮的一双黑眸来徒留憾恨?
武叙扬的心,像最不平静的海,激起裂岸惊涛,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
心让他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维持云淡风轻的平静口吻,“你知道我没
有说谎,否则你就不会这么激动。”
“我——”初家宁不觉哑然。鼻头灌进一股酸热的气息,双眸四周紧接着泛
起一层氤氲。“不会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见,怎能毫不受阻的行动自如——”
她猛摇头,怎样也不肯相信。
“你难道没发现,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样行动自如?”他以几近
自嘲的语调反问。
初家宁再一次哑然。她才觉得纳闷,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动?
原来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对他完全没有两样之故。
她还是不肯相信,决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双手,使力捧住他的双颊,
将他的脸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脚尖,献上热情如火的香吻。
武叙扬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荒谬的举动,惊诧得顿失重心,整个人
顺势跌进湖中,两人身体因而相互贴合,初家宁也遭受波及双脚一滑,双双沉
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宁并未因而松开吻住他的唇,反而缠抱得更紧,吻得更加浑然忘
我。武叙扬先是挣扎,稍顷,被煽动的热情,让他从被动变成主动,在清澈见
底的沁冷湖水中,释放被禁锢于内心深处的炽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红。
初家宁并没有后悔主动献吻,对于他的化被动为主动也无意反抗,只是觉得
浑身飘飘然,愈来愈感受不到自己的体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吗?
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尽管如此,她依然贪恋自武叙扬的身体传递给她
的热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热吻。那使她确实的感受到,她血
液中的氧气正在逐渐流失,意识变本加厉的模糊……
慢慢地,她终于在他的热情中失去了意识。
初家宁再度自周公那儿取回自己的意识,从一片迷中醒来时,第一个攻陷
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怀抱。
她像只慵懒爱撒娇的小猫,蠕动了一下香躯,小鸟依人的蜷在武叙扬温柔的
臂弯中,贪恋他怀抱中的温暖和恬适,舍不得睁开早已清醒的双眸。
“你醒了,小懒猫!”武叙扬轻抚着她尚存一点湿气的发丝,声音是热烈中
透着柔情的。
初家宁听得芳心悸悸,原本侧埋在他胸膛的脸,翻转了一个角度,改为仰躺,
由下而上直视着他低垂的容颜。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张出类拔萃的面容!两道桀傲不驯的剑眉下,有一双像两潭幽泉般深邃
的黑眸,黑眸之下则是一个东方人难得一见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启的是两片
线条极为性感、又绽放着倔强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张刚毅有型的脸上,
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带着爱恨鲜明的特殊气质,简直是上帝绝佳的艺术品,哪
怕是宋玉还魂,也抵不上他的十万分之一。尤其是那双足以撼动无数女人芳心
的瞳眸,绝对有足够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销魂。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见?想到这儿,初家宁不禁一阵心痛。
这样的人中之龙,竟然被人遗忘在这个荒凉孤寂的“云岗”之上?这个念头
更让她心如刀割。
“你怎么了?我说过我看不见,所以你不必担心春光外泄,我会这样抱着你
是因为我们的衣服都还没干,我又怕你会着凉,我发誓绝对没有占你便宜……”
武叙扬以为她是在生气外加害羞,于是努力的解释着。
初家宁经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样一丝不挂的武
叙扬身上,全身顿感燥热,体温迅速窜升好几个刻度。
“家宁?”等不到她的反应,武叙扬疑惑的轻唤。难道她是气得不想和他说
话?他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从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闯进“云岗”来之前,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了三
个寒暑吗?怎么才不到两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独、害怕起一个人独处来了?
不!他不是害怕孤独,也不是害怕独处,而是害怕失去怀中这蛮不讲理、口是
心非的小讨厌。
虽然他一直不愿、也不想承认,但是他灵魂的最深处,却清楚的知道,早在
这个小讨厌毫不畏惧的冲口直言,说他绝不是杀人狂时,他的心就着着实实的
被这个小讨厌挑动了。
尽管他的双眸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他却从她精力充沛的声音和气死人不偿
命的歪论中得到快乐,从空气中传递过来,属于她特有的活泼气息,感受到她
的魅力。
是他的双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觉神经,引领着他的心迷恋上这个烦人的小讨厌。
昨夜那撼动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对她的在乎、重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份来得如此突兀、荒谬的感情。确实有人说过“一
见钟情”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见,又何来一见钟情?应是“一听钟情”
吧!问题是:有“一听钟情”这种说法吗?
明知道武叙扬的双眸看不风咫尺怀中的她,初家宁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武
叙扬那一番解释并无助于消减她的娇羞,但绝非生气,初家宁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种悲伤心疼的感觉。悲他的际遇、疼他的双眸。
“家宁?”武叙扬的轻叹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几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宁不忍心折磨他,以轻快的语调回道:“你放心,我没有生气。”
武叙扬闻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释怀的浅笑,看得初家宁心荒意乱,心中
那抹刺痛也随之剧增。
她轻按住不停摩挲她发丝的大手,仰视着他的双眸,强忍着心酸道:“你知
道吗?我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哦!长及腰间、有点蓬松的金黄色。不过我的眼睛
是黑色的,至于肤色,是比东方人白了一点的雪白,也就是说——”你是个混
血儿!“武叙扬抢先说道。
“对!中法混血儿!”初家宁粲然一笑,谈笑间,双眸不禁蒙上一层薄薄的
泪光,她赶紧倒抽一口气,不让泪珠滚落,继续维持轻快爽朗的语调道:“我
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这是事实。“还有一副玲珑有致,稼纤合度的姣好身
材。”此话有夸大不实之嫌。“我的双眼又黑又亮,像极了诗人笔下的秋水;
我还有一个比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拉还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张性感诱人、娇艳
欲滴的樱桃小嘴;此外,还有一张粉嫩嫩的鹅蛋脸。”此段话不予置评。
“这么听起来,你应该是个绝世大美人,拥有沉鱼落雁之貌?”从他的语气
和表情判断,多少掺杂着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宁自觉牛皮吹得太过了些,连忙加以“修正”,“是谈不上大美人啦!
不过小美人一个倒是不假!”说来说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叙扬调侃的兴味更加浓郁。
初家宁被他问得心虚,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爱迷人的小小小美
人!”反正她的最低底线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点亲戚关系不可。
武叙扬不由得发出一阵轻笑,是被她那节节败退、又死不肯“弃守美人关”
的说法逗笑的。
“你——”初家宁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想捶人。
幸好武叙扬早有先见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说:
“稍安勿躁!打人可不是你这位淑女该有的动作,而且动武代表你认为我有该
打的理由,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理由是什么,好让我心服口服啊!”
“你——我——”初家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制,一时张口结舌,找不到话反
击。爱说笑!难不成要她说:“谁教你笑我不是美人!”,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可是聪明绝顶,才不干那种会被乌龟耻笑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