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钟绳如此劝说李旭。李旭向来是敌不过钟绳的,因为自己的所有想法钟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严天河?”李旭小心翼翼地问道。尽管他是个冷静而稳重的人,但毕竟仍是17岁的男生,步入从未进入过的女生的世界时难免会紧张。
房中没有人回答。钟绳开始担心严天河出了什么意外,严天河对自己分内事向来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她是绝对不会无故迟到的。果然,钟绳听到身边的李旭的走路声突然变成了跑步声,然后又传来李旭要自己过去帮忙的声音。
“小心点。”钟绳边摸索着电话筒边对李旭说道。可以解释为什么给严天河的宿舍打电话却总是占线了,钟绳急忙给医务处挂了电话。李旭迅速地用被子将严天河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刚才还充斥着他的大脑神经的紧张感已经不见了,现在他只想尽快把严天河送到可以治病的地方。钟绳打开了门,李旭非常不熟练地把严天河抱了出去。虽然不知道严天河醒来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
目送急救车载着严天河奔向急救室后,钟绳和李旭乘上了通往总部的列车。
“刚才你显得很拼命呢!”钟绳对远远坐在那边的李旭笑道。
“……”因为戴着面具,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李旭的面部毛细血管在一瞬间扩张,以致于耳根都隐隐发红。
“严天河只是普通的流感而已,不用那么紧张。”钟绳笑容依旧,李旭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但世界上是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的,李旭此时深刻体会到了人心的险恶。“不过呢,流感也会导致许多其他疾病哎!”钟绳半开玩笑似的声音令李旭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用恼怒的目光看着钟绳,而钟绳要的就是这个。“今天的测试完毕后,我们去探望严天河吧。”钟绳笑道,“话说在前头,李旭你可不许临阵脱逃啊!”
“我答应你去看望严天河了吗?”李旭狐疑地看着钟绳想这样问她,但中途放弃了,因为他知道钟绳肯定还会找出许多理由叫自己去。
虽是没有阳光的总部地下实验室,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欢乐的气氛。平日压抑的公共休息室被工作人员装饰得喜气洋洋,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谁都不想白白浪费这个大好的时光。
杨和柳、张瑗和付叶围在桌子周围打扑克。雷沅梅、吴碇和王博已经离开总部,度假去了。李旭和钟绳来到休息室,直接找到了柳教授。
“严天河生病了?”杨和柳得知严天河迟到的原因后,不敢相信似的说道,“那个冷玻璃会生病?她是不是故意不来干活啊?”
“柳儿不许胡说,”柳教授说道,“刚才我打电话到医务部,严天河得了流感,现在还在发高烧。”回头对李旭和钟绳笑道,“辛苦你们了,今天没有特殊任务,坐下来一起玩如何?明天可是难得的大年三十哦。”
“我就免了,”钟绳笑道,“瞎子是无法和正常人完全和睦相处的。”她这是针对杨和柳说的。李旭没出声,也不打招呼,自己径自到地下53层做定期身体检验了。
“无聊……”杨和柳说道,“好不容易我妈邀请他们一次哎!不知好歹。”
付叶说道:“也许他们有其他工作啊!钟绳看不见,的确不能和咱们玩。李旭也有他的苦衷呗。”
“付叶,你老替他们说话,”张瑗不满地说道,“他们从不搭理人,你白费口舌。”
“可是李旭总是和严天河上下学的,”付叶为李旭辩护,“严天河多可怜啊!在过年的时候生病,我们给她送些饺子好吗?”
“要去的话你去。”张瑗和杨和柳异口同声地说道。柳教授在旁边只有叹息的份。
“你们干吗这么讨厌严天河?”付叶不解地说道,“虽然人们各有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和自己有分歧的人啊!况且我不觉得严天河有多么坏。”
杨和柳立刻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道:“付叶,你这就不明白了。人心叵测,严天河表面上是老老实实的女生,其实是个心肠狠毒的巫婆。上次海怪来袭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她那副模样。她是用残忍到极点的手段杀死对手的,而且她连对手的尸体也不放过!”
“……是吗?”付叶将信将疑地看着杨和柳。
柳教授见情况不好,急忙把点心推到三人面前笑道:“不说这些了。来,尝尝我的手艺吧!”说着眼睛在周围扫视,确定李旭不在后,才开始安心地吃起东西来。
得到医生的许可后,李旭和钟绳来到严天河的病房探望她。严天河的烧已经退了,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神志非常清晰。
钟绳开门见山地对严天河说道:“猜猜是谁把你从楼上抱到楼下的?”这句话使得李旭差点跑出去。严天河眨了眨眼睛,笑道:“一个不愿被他人当面揭穿的人?”李旭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幸亏脸上的面具帮了他大忙。
“明天是大年三十,你还打算在宿舍里闷一宿?”钟绳说道,“不如我从厨房借来点材料和厨具,咱们几个包饺子吃吧。”
李旭一惊,他可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而且只有他一个男生,况且他又不会包饺子。他看着严天河,希望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孩拒绝钟绳的邀请。
不知严天河是否察觉了李旭的想法,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明天组织有安排吧?”
钟绳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在更衣室贴着通知吗?”严天河一本正经地说道,“四天前贴的。”
“白痴!”这是钟绳第一次骂严天河,“你认为我看得到墙上的告示吗?”
严天河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急忙向钟绳道歉。钟绳走路从来都不用拐杖,从外表看来,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所以严天河经常忘记钟绳是残疾人。
“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明晚和李旭来我的宿舍!”钟绳的语气很强,“李旭,你不许逃!”钟绳的第六感真是强到极限了,李旭想中途开溜的计谋被她粉碎了。“你去准备搬材料。”钟绳俨然是个司令官,她命令李旭干体力活、严天河做馅……她自己嘛,在旁边等着吃。
但钟绳的阴谋终究没能在第二天得逞,因为早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被刺耳的警铃声吵醒,急忙坐上了M。E。
“严天河还在医务部吗?”柳教授的头发乱蓬蓬的,她希望在四个驾驶员撤下之前看到那两个人。
“是的,但李旭已经去接她了。”何少青边忙碌,边默默记录着上司的每一个表情。
“海怪破坏了海底隧道!”女操作员尖锐的声音戳破了柳教授的希望。医务部在学校附近,海底隧道一旦被破坏,严天河和李旭就无法来总部了。
“不能修复吗?!”柳教授尖声叫道,“损坏程度有多大?”
“开了个直径约三米的洞!现在尚无法修复。”
“还有其他方法让两人过来吗?”
“海浪太大,空中有海怪。”
“过不来了吗?”柳教授感到阵阵寒意,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启动四台M。E!”柳教授下达了命令,“迎击空中的海怪!”没有办法,只有让四个人加油了。
另一方面,严天河和李旭在医务部得到了无法到达总部的消息。
李旭沉着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严天河也赞同李旭的观点,现在这种危机时刻,原地不动是最好的。看着空中飞翔的怪物,严天河非常庆幸今天放寒假,要不然这件事会引起轩然大波。
玉兰学校是全封闭式学校,周围没有任何住家。这给组织对抗海怪创造了绝佳的条件。但李旭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海怪的奇异的动向。通常海怪是照着总部来的,可今天却在支部这边徘徊,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成?想到这,李旭不禁回忆起上次海怪来袭的时候自己感到的那种亲切感。就因为这种兄弟般的感觉导致他不忍向海怪攻击,使严天河失常的。“如果我能操纵圣石的话,严天河就不用和海怪作战了。”李旭想道。突然,一个黑影向支部这边飞了过来,接着是阵阵惨叫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李旭没有反应出危险,他只是感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抱住了自己,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支部被9号机砸了个正着儿,它是被海怪抓住脚腕扔过来的。后来2号机趁机用鲨鱼枪射中了海怪的胸部,这才解决了庞然大物的性命。支部毁坏了一半,工作人员死伤无数。最糟糕的是……
“严天河的身体已经损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李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昏迷了两周,接到海怪被灭的消息的同时,也听到了严天河的噩耗。
老狄是头次见到李旭如此的慌张,他解释道:“她为了保护你,死了。”看到李旭两眼发直,便连忙补充道,“正确地说,她17年来用的大病不多小病不少的身体因为伤势过重彻底退役了,我们照老规矩,给她的复制品作了记忆移植,昨天就活过来了。”
“她在哪里?”李旭边换衣服边问道。
“53层的人体实验室,”老狄说道,“可你的伤……”他的还没有说完,李旭就不顾身上的伤痛飞奔了出去。“……伤口上的线还没拆下来呢。”老狄叹道。算了,这就是命,李旭和严天河之间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这里是什么地方?”严天河发现自己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那是种温柔的黑暗,严天河觉得异常地舒服。
——这是你的心灵深处,也是我的心灵深处。——
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说道,这个声音严天河很熟悉,但不知在哪里听过。
——现在你我的心灵相通,若是你无法通过我的测试,你就得死了。——
“你是谁?”严天河问道。她的原则是不与任何自己不认识的人谈话,特别是无聊的测试,她是压根不参加的。
——我的制造者称我为M。E 1号机,但你的母亲称我为“风爽”。——
原来是1号机在和自己说话,严天河说道:“你好,我叫严天河,你知道我妈妈的事?”
——只是知道很少的一部分,她始终没能展开自己的心灵,我对她了解甚少。先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来驾驶我。——
“……”严天河想了想,说道,“这也是测试?”
——当然。——
“柳教授知道吗?”
——那些人类只知道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已,根本不管我们是否拥有灵魂。更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测试员是我们本身——
“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可以。——
1号机好像有点生气了。
严天河只好把来这里之前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母亲和父亲的事,自己没有知心朋友、中考落榜的事,还有自己已经无家可归的事。“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我都无所谓,我又没有值得自豪的特长。既然这里需要我,我就来了。”
——但他们收留你,只因为你有可能驾驶我。——
“那也可以啊,”严天河满不在乎地说道,“至少这里能供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你害怕与人接触是吧?因为你容易相信人,同时又担心被人背叛。——
“如果没有人背叛过我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严天河冷冷地说道,“没有人能让我完全信任他,如果你有能力让我相信你,我会答应驾驶你。”
1号机有了笑意。
——好像是我在求你驾驶我似的。踏上这条路就回不到原点了,你作好心理准备了吗?绝对不后悔?——
“世界上是不存在后悔药的,”严天河的眼睛闪烁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心理准备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我只会尽力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而已。”
——好吧!我接受你,我决定由你来驾驶我!——
严天河的周围突然被强烈的光芒包围了,刺眼的白光使严天河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白花花的顶棚映入了严天河的视野。意识还有些浑浊,好多事情的片段像电影回放似的不断在大脑中翻滚,严天河勉强把自己的身体支撑了起来。原本流畅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严天河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严天河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
惊恐万分地爬下床,严天河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实验室样的房间当中。眼前的影像非常清晰,严天河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没有眼镜。平时戴七百度眼镜的人竟然不用眼镜就能看清楚东西?
严天河面前的镜子忠实地反射出了少女身后的景象——就在严天河刚才还躺着的病床旁边,还有张床,上面有用白布罩着的,尸体样的东西。严天河非理性地察觉到,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自己的。
掀开白布,严天河看到了自己的脸。
搜索自己的大脑数据库,严天河找到了那天的记忆:9号机朝支部飞来,撞塌了整面墙。自己和李旭本来是坐在载重墙旁的,但由于9号机的冲撞,墙倒了下来,看到李旭就要受伤的时候,自己就毫不犹豫抱住了李旭的头部。后来的事,严天河就没有丝毫的印象了。“风爽……”从严天河的口中冒出了这两个字。适才出现在严天河脑中的有关与1号机对话的记忆应该是严天河首次参加M。E测试时,严天河因受刺激过大而暂时失去的记忆。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回忆起来,严天河不得而知,想必这与组织的研究有关吧。
从小时候起,严天河就被称为“怪孩子”,长大后被同学评价为“怪胎”。严天河并不认为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至今不懂得自己本身拥有的气质是那么的独特。如果每个人的心灵可以比作姿态万千的湖水,那么严天河来总部以前,她心灵的湖水应该被称为死水。但她见到了李旭,那个有着无数秘密的、对严天河来说很特别的男孩;还有钟绳,那位聪明的透视专家。尽管在组织中的生活随时随地伴有可怕的危险,严天河过得还是满顺利的。
可是现在严天河遇到了她前所未有,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遇到过的,称不上麻烦的麻烦。面对自己的尸体,严天河实在想不出应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其实我没有杨和柳说的那样丑,”严天河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还是说得过去的。”用现在的右手摸了一下自己原来的脸,尸体冰冷的感觉直穿到了心底。她突然希望当时组织不将自己复制,直接让自己死掉。
李旭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该上前和严天河说话。他眼前的严天河的外表与出事前没有两样,但是第一个严天河的复制品,是严天河加入组织的同时,组织就开始制造的严天河二号。复制品与原来的身体大致上没有区别,只是更健壮,没有“原装”所携带的疾病,没有伤痕,没有写字留下的趼子。这好像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毕竟想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身体的人不在少数,利用这种技术,人类可以永远保持青春。但李旭深知其中的痛苦,因为他已经死过多次了。人类在有限的生命中才能创造出惊人的业绩,若是没有了这个期限,人类就无法进步。李旭想死,他渴望死亡。他身边的人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陷入危机当中,许多人为此失去了性命,而能借助组织的力量复活的人只有严天河。严天河是不愿意复活的,这一点李旭能隐约地感觉到。严天河的眼睛里没有少年人应有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闪光,她眼中的世界是没有光明的永远的黑夜,认为即使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