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洛雷姆没理会她,一个劲地往下说:“……·巴萨拉寇尔·阿瑟拉菲·夏卢姆·……”
“……”萝纱已经放弃了,任由他去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几乎过了一顿饭时间,这一场名字脱口秀才终於到了终结篇:“……·拓比洛·德拉古达·费拉索马。”
最后,笑容可掬的青年还在听得张口结舌的女孩耳边补充道:“我的全名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可是你的荣幸啊!千万不要把这名字告诉别人喔~~”
“……什、什么嘛!”
萝纱青筋暴现地低吼回去,“谁记得了这么长的名字?这么一大串,我哪有本事眩龈鹑颂。俊薄
“哈哈,哈哈哈哈──”维洛雷姆笑得弯下了腰,“所、所以我才说,取名字的前几个音,叫我维洛雷姆就好了啊!哈哈──”
自觉被维洛雷姆耍了一场,萝纱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别转头不理他。自然她也就看不出维洛雷姆实是在用拿手的欢畅笑容,来盖过一丝无法克制住的苦笑。
萝纱她自然记不住那么长的名字了,那只有魔界中的高等贵族才可能有的超长名字。为纪念家史,魔族会将族中一些地位显赫者的名字编入姓氏中代代传下去。
不同於原本籍籍无名,靠着个人际遇、非凡天赋和过人的心性才智才在短短百年间崛起的罗炎,德拉古达家族有着显赫的家史,一代代传下来,姓氏也越传越长。
但是一般魔族听到这么长的姓名时,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与人界的习俗不同,魔界中家族的姓氏只有成为族长的人才有资格继承。
虽非绝对,但通常名字越长,也代表了它的主人越强大。
可是这能令低级的魔族听见便会露出敬畏之色的名字,在这丫头听来却只是个很难记的麻烦名字。她当然更不可能明白,魔族将自己的全名亲口告诉他人,意味着什么……
笑过之后,他又回复了平时的样子,不耐烦道:“不说这些闲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有没有地方可以招待我吃上一顿?赶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快要饿穿一个洞来了!”
萝纱闻言,忽然醒悟维洛雷姆是原先便已知道自己的状况,那么他来黎卢应是特意赶来救自己,连饭也没好好吃……明白其中心意,顿时为之感动,便把刚才被捉弄的气恼全抛开了,她笑道:“我知道一个可以包吃住的地方,跟我一起来吧。”
正准备出去找寻萝纱的艾里,刚打开大门便迎面碰上了维洛雷姆。
睽违数月后的重逢,他的反应却远不似萝纱的友好。瞪着维洛雷姆,他戒备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安帮据点周围有不少民众监视护卫着,并不是一般来路不明的人能够接近的。这古怪艺人过去行踪可疑,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如何找到这里,又抱有什么样的意图。
“是我请他来这里暂住的。”一人站到他们之间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艾里才注意到那碍眼的维洛雷姆身旁还站着萝纱,笑得还很开心的样子……他的脑袋轰然一响,立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推测:“难道早上萝纱藉口出去溜“狗”,其实是为了和他约会?
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个不可靠的傢伙?!”
萝纱忙着去找卡特尔商量留宿之事,没留意艾里的震惊,随便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维洛雷姆迳自进了门。
走开几步,她便听后面艾里喃喃道:“也许他们只是碰巧遇上吧?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随即,又听到不知何时窜出来的琉夜的声音道:“可是你看萝纱的神情,在那年轻人身边好像很安心,再没有这些日在和我们在一块时的那般心不在焉的样子,可见他对她来说有多特别了……”
然后艾里便再没作声。萝纱回头一望,他已经当场石化了。
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自己和维洛雷姆的关系,她却也无意解释。一则自己现在厄运缠身,无心理会这些琐碎小事,另外,她也想不出该如何在不说出自己魔族身份的情况下,向他们解释清楚自己为何会与维洛雷姆这样亲近。
卡特尔对初见面的维洛雷姆并无成见,印象还不错,一口便答应在可以任由维洛雷姆住在安帮中。当然,他也不是会做赔本生意的人物。
虽不知维洛雷姆究竟有何本领,但盘算着艾里他们中大半人都是高手,这人既然和他们相熟,看萝纱的神态又似对他颇为倚赖,他大概也是有两下子的。他若是为帮助萝纱他们而插手安帮的行动,与得到的助力相比,支出的一点食宿费用大可忽略不计……这笔交易多半是赚多於赔。
不过,后来艾里等人和维洛雷姆离开后,他才发现这笔买卖好像并不如他想像中的划算──维洛雷姆利用空闲时的表演拐走了据点中不少女人的芳心和私房钱,而她们男人们的荷包则因为他开设的赌局而消瘦许多。
既然卡特尔本人同意,艾里、德鲁马等人虽认为维洛雷姆不可信任,却也没有立场阻挠他留下。毕竟,维洛雷姆也没有做出过什么确实威胁到旁人的事可以证明他的危险性。於是,维洛雷姆就此堂而皇之地留了下来。
虽然艾里一方的人对维洛雷姆基本都没什么好感,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这个,一有空时便若无其事地往萝纱房里钻。萝纱也不像话,非但不懂得跟这种危险人士保持距离,好几次见维洛雷姆来,反而眉开眼笑地带他进房,更是把门窗关了个严实,也不知道两人究竟在里头搞什么鬼。
“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能和维洛雷姆那来路不明的傢伙整天关在一个房间里?萝纱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一天,艾里看见那两人又钻入房中去,他在外头不安地兜来转去自言自语。“唉……都是她母亲过世得太早,没人能好好教她……
唉……”
他每次想来想去的结果,都是将她变坏的重要原因归结到自己当年没能保护修雅上。艾里更觉得自己有教导萝纱的责任。
但是跟她讲过几次了,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全不反驳,回头仍是我行我素,没半点改进。为了这个,他已经不知摇头叹息过多少次了。自己只算是她的夥伴,说话的份量自然不能跟母亲比。
“不行,就算她不愿听我的话,我也得一直劝,劝到她听为止。”
他猛然向萝纱房间冲去。
冲出两步,想起琉夜曾摇着头劝自己:“对这样的小孩,一遍遍重眩丫拇蟮览恚蟾胖换嵊蟹葱ЧJ允圆灰恢弊纷潘6运涞恍盟滥阋蛭娜涡远耍蛐砘贡冉嫌杏谩!薄
艾里微微苦笑。扮酷虽然个人感觉不错,不过能因此让对方幡然悔悟的只是少数,多数情况下却是令两人渐行渐远,隔阂更大。
此时头脑已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再去向萝纱说一遍道理也是无用,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闷闷地守在萝纱房外,万一维洛雷姆有什么异动好马上冲进去。
房内,维洛雷姆和萝纱倒是坐得规规矩矩的。这些天他们躲在房中,维洛雷姆不过是在教授萝纱一些她应该学会的魔族的基本技能,比如如何隐藏闇气,为免被旁人发现才将门户关得严实。
在教导过程中,维洛雷姆发现萝纱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具有着很高的魔族资质。
若非如此,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怎会有那样彷彿永无尽竭的不可思议魔力?只是她过去不知道适合魔族的修练方法,单是按人族的方式来学习控制魔力,还学得不用心,当然无法驾御那深如浩海的魔力,施用魔法时才会那样不知所谓。
既然以她本身的资质并不需像普通魔族一样从无到有地修练魔力,现在一找对方法,便像是找到了藏宝库的钥匙,稍加点拨便触类旁通,很快便不仅掌握了大半魔族技能,也渐渐地越来越能够控制住魔力。
他发现自己十分期待看到今后的战斗中,萝纱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风采。
“嗯,你做得不错,已经可以控制闇气了,接下来试着把它压到身体的最深处……喂,我说的最深处不是指脚底。你自己慢慢感觉一下吧。嗨,嗨,专心一点,别老是从窗缝里往外偷看了。”
萝纱怏怏地转回头,向他抱歉一笑后继续练功,没过多久却又忍不住往外张望。这一次维洛雷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眼光中有一丝无奈悄悄流露出来。
在赶来黎卢的路上,已经明白自己大概真的被这小丫头吸引,这些天他也没有浪费机会,学着人界的示爱方法向她明示、暗示了不少次。
不过,萝纱在艾里身边还算挺敏感的一个人,偏偏对这种事神经大条得要命。收到他送来的花,她只当是他觉得关着门窗房中的空气不好,想改善空气;听着他花前月下吟诵的情诗,她只当他是在练习吟游诗人的技能,以备日后表演挣钱;就算当面倾吐心意,她也只当是一贯谈吐带有诗化夸张的他,在诉说清白的兄弟爱。
维洛雷姆已在魔界渡过三百多年岁月,早不是初识情事的毛头小子,自然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根本想不到情爱方面。
换而言之,也就是她对自己没感觉,这场追求大概是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了。然而有经验归有经验,但过去向来都是女人倒追他,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他却是和一般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
他一人独处时,想到这些,偶尔会笑出来。自己一向最喜欢看着别人的苦难在一旁幸灾乐祸,但没想到这一次因为她,却让自己也成了苦难中的一人……后来习惯了,倒也释然。
如果从“维洛”这个身体中抽离出来,以第三者的角度来旁观自己的事,倒也挺有趣的。他索性就连自己的苦难也以旁观的心态来当作一场好戏看待了。
跳出事外来看,眼光便变得通透起来。从萝纱的一些神态,轻易可以看出来艾里规劝虽是文不对题,萝纱既不能改变,也无法解释,心中却因由此而生的隔阂而十分不安难过。自己的到来可以缓解她对自己和双圣的恐惧,但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因为,他感觉得到,或许是因为渊源,或许是因为性格都有随遇而安的一面,他们两人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却又无法斩断的牵绊。
他们之间领域,是自己或任何外人都无法插手的。
他不知道他们间的那种牵绊是不是爱情,但是,至少目前,他还看不到他们之间有任何容纳旁人介入的空间。
这令他怅然若失,但是,却又不能放下她不管。他最后也只有决定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等着老天发落下一个结果。
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房中两人修练便告一段落。见两人走出房门,艾里也站起身来,默然望着萝纱。
本以为他又要来一顿教训的萝纱有些惊讶,但见他望向自己的沉重眼光,心中却忽然比被他痛斥一顿还更难受。她的眼波低垂下来,流露出淡淡哀伤。
察觉到她的异样,艾里更是茫然。
不是她自己执意不听大家的劝告吗?为什么还要流露出这样的悲伤眼神?而我又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维洛雷姆,和你谈谈可以吗?”
不知该拿萝纱怎么办,艾里就转向维洛雷姆下手。这句询问字面上看还算有礼,不过结合他说话的口气却显得相当粗鲁,也不待维洛雷姆回答便拉住他的手臂往另一条通道走去。
不过维洛雷姆似乎也愿意一谈,不悦地挣开他的手叫萝纱先走一步后,便配合地跟着艾里来到通道中。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老是刻意接近萝纱?”
艾里怒瞪着他质问。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他究竟为何接近自己一行人,还阴魂不散地不时出现在大家眼前。
“没什么,我喜欢而已。”
有时候,真话听起来反而像诡辩。
虽认定他仍在敷衍自己,不过艾里一开始也没指望他会说实话,森然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让萝纱受了什么伤害,我会让你付出你付不起的代价。”刚才语气中的怒意已经化作隐然的杀气。
艾里平素性子温和,这般沉下脸来威吓是十分少见的事。但难得严肃的人一旦严肃起来,散发出的压迫感更是让人无法轻忽。
然而维洛雷姆却神色从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用平淡却暗藏机锋的言辞反击。
“该怎么待她,我自己知道。倒是你,老是一副保护者的模样,但你真的知道如何待她,才是对她好吗?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还会不快乐?”
在艾里是维洛观察目标的时候,维洛还觉得他相当有趣,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自不会对情敌抱有多大好感。
艾里对萝纱的态度,让有苦难言的她更加难过,早让他对艾里积了不少气了,虽碍於萝纱与艾里的关系不好发作,此时却也忍不住小小讽刺了一下。
艾里本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但是脑中忽然浮现出萝纱近来不快乐的样子,还有刚才的哀伤神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辩驳。
看着维洛雷姆迳自离去的身影,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
第六章~蛰伏之杀者~
随着黎卢中亚历威尔德王子方实力的增强,为了夺还二王子一度佔到的优势,他们的行动很快变得猖獗,安帮与他们的冲突也日益尖锐。
双圣虽只是因亚历威尔德王子的正统继承地位而支持他,并不赞同他的扰民行为,但他们终究是第一王子重要的追随者,就算不热衷,也必须站在第一王子这边。这一日,安帮便和他们对上了。
双圣的本领对付人族虽不像对魔族那般天生相剋,仍是十分强大。
安帮的人既不得不和他们对抗,卡特尔便事先交代一些本领较弱的遇上他们要尽量游斗,不要硬拚。
不过艾里隐约听说,卡特尔曾在背地里说过“这种危险的高手,交给艾里他们来对付”这类的话。
然而卡特尔的安排似乎显得多余了。双圣才和安帮的人碰面,还没交手几回,不知看到了什么,原本不是很专注的他们神色一振,甩开眼前对手向安帮众人的后方扑去。此时被内定来对付双圣的艾里此时还在阵营中央,根本还不及赶到前头与他们交锋,便眼看他们飞过第一王子的阵营,飞过安帮的阵营,继续向远处飞去,转眼消失在曲折的街巷之中。
“这是在干什么?”第一王子方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军官和安帮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双圣对魔物的除之后快,在军界也是很有名的。若是在打战时发现魔族踪影,只要己方战况尚可应付得来,他们以往也曾有过丢下激战中的大军,迳自追逐魔族而去的记录。
料想他们定是又发现魔族了,两方人都很快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敌人上。瞬间的停滞后,战场上的廝杀又热闹起来。
只有艾里被另一项发现弄得心神不安。不知何时,萝纱又不见了!
这一阵时间来她的异常,更让他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无心恋战下去,他也离开了战场去寻找萝纱。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最需要找的,应该是回去的路。而寻找萝纱的去向,对於一个路痴来说是多么不可能的任务。
萝纱虽在维洛雷姆的指导下学会如何隐匿闇气,但是双圣早已认住她这个人。一旦她的身影落入他们眼中,他们就像吸血的水蛭一样紧吸着不放。尽管她小心躲藏,但是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多日来困扰噩梦中被双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