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听了一会，我低声问佩：“要返回吗？”
我担心会听到佩冷酷的回答，毕竟这百余个人类孩子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所说的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进去，你们先留在这。”
“不，殿下你不能以身涉险，让我带人先去探探情况吧！”雷提诺立即要求。
我也挡在了佩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眸沉声道：“佩，你我共进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凝视着我，佩的嘴角渐渐浮现笑意：“好吧，那我们就去会会几位故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此刻待在图书馆中诱使我们入内的，就是本次僵尸灾难的始作俑者吧！
进入图书馆大门后是一个明亮的穿堂，连接着狭长的走廊和向上的阶梯。四处空无一人，长廊右侧是一个飘满水浮莲的池子，左边则是一个个独立的阅览室，最尽头的门是敞开着的。孩子们响亮的哭声，正是自那里传来。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我们径直走向那扇对开木门。
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大厅中央或坐或卧着一百三十余个男孩女孩，年龄不会超过15岁，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一个个哭得眼睛、鼻头红通通的。在他们周围直挺挺站着十余只僵尸，呆滞的眼神证明它们正受人控制。
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看到熟人。当然我豪不怀疑他们有可能隐匿了身形。
雷提诺一声令下，精卫们已冲入厅中干脆利落地将僵尸解决掉。孩子们似乎被突然的变故吓呆了，一时忘了哭泣。随后，个别年龄小的开始更大声的哭喊，大多数孩子则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们。
此刻危机四伏，我和雷提诺立刻上前协助精卫们安抚孩子，告诉孩子们，我们是来救他们的，让他们保持安静尽快离开这里。
只有佩文蒂斯犹如一尊神像般远远地站在原地，赤眸微敛。
“大哥哥，爸爸妈妈在哪，我想他们了……”一个小男孩扯着我的衣角，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我。
我蹲下身去，无言地**他的头发。这么小的孩子，能理解死亡是怎样一种概念吗？
“爸爸，我要找爸爸啊！”
一个哭泣不止的金发男孩突然冲出了队伍，一边擦眼睛一边朝着佩文蒂斯的方向跑去。
“喂，不要乱跑！”我正想把他抓回来带向门口，突然看到佩的赤眸中掠过一道凌厉寒光。下一秒钟，佩已出手。
孩子幼小的身体在离我不到3米处，四分五裂。
更令我吃惊的是，孩子飞溅的血肉中出现了一个精光四射的黑色能量球，高速旋转着，蓦地炸开。
眼前瞬间空白，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我已沉入了黑暗。
136 地狱之门
终于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们仍然置身于大厅中，但孩子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和雷提诺、众精卫就像之前的僵尸们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唯一能动的，只剩下眼珠子而已。
我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长形石台上，佩文蒂斯正静静地躺在那儿，阖着眼眸。他的周围还摆着三座石台，上面分别躺着三个穿灰袍的沉睡男子。在佩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高速转动的黑色球体，正不断地自三名男子身上吸取能量，聚成光束射向佩的胸口。
这三名沉眠者有些眼熟，我突然想起，他们正是上次借阿维基手里的黑晶石看到的血宿！
莫非正是阿维基诱我们到此，并借助了血宿们的力量制约佩，令佩陷入沉睡？！
念头刚刚闪过，我的判断就得到了证实。
穿着蓝色金丝长袍的阿维基出现在佩躺着的石台旁，银色的眸子中难掩得色，刀削般的薄唇笑意飞扬。这张算得上相当俊美的脸庞，此刻却是如此令人憎恶。
大厅中又出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是一袭黑色制服的达汶和几名S。D。。看到他们我倒不是太意外，圣银十字团果然与阿维基再度联手，制造了这个阴谋。
试图动动身体，我却依旧动弹不得。这种等着被宰割的感觉实在遭到极点！
迎上我愤怒的目光，达汶轻扯嘴角，笑容邪气无比又满不在乎。这个金发狐狸，早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一而再地相信他正是这辈子最愚蠢的事啊！
“达汶团长，其他人对我没用处，把他们清理掉，也让我看看教廷的诚意。”阿维基用手指了指我们，笑意森寒。
“如你所愿，大人。”达汶夸张地一躬身，随即示意身后的S。D。。
数秒之内，我身旁的六名精卫已经倒在了S。D。们剑下。血腥味飘散开来，血泊中的尸体迅速干枯萎缩。
当S。D。们转向我的时候，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堪狄尔城时，他们曾经是我最亲密的伙伴和下属，就像达汶那样。面对染血的长剑，我却无法对他们产生憎恨情绪，身为S。D。，听命行事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叫夏晨的幼仔留给我来处理。”阿维基开口了，“达汶，你亲自把那个碍眼的傻大个解决掉吧。”
达汶似乎愣了一下，缓缓走到我身旁矗着的雷提诺面前。
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我感觉到，空气仿佛凝固了。
见阿维基盯着他们笑得那么阴毒，我很怀疑他知道达汶与雷提诺是怎样的关系。有够丧心病狂！曾经如此善良充满爱心的牧师，今世怎么会投胎成这样的恶魔！
默默僵持了很久，我看到达汶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剑，薄薄的剑刃，古朴的剑身，正是雷提诺黑色双生剑的另一半。
没想到雷提诺将会死在自己的剑下，这可真是一种讽刺啊！
血管深处因为怒气而激荡，我感到似曾相识的热力正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僵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阿维基似乎等不及达汶采取行动，他回到了石台前俯身向佩，神情近乎痴狂地低语着：“佩文蒂斯，你马上就要完完全全属于我了，你知道的，我等着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眼见他的嘴唇即将触及佩的，我只觉得耳鼓瞬间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充满…那是自我胸腔中炸出的一声呐喊：“别碰他！”
当我骤然爆发的那刻，时间也暂停了。
耳中仍在嗡嗡作响，刺痛不已。我看到周围的人正保持着被震飞到半空的姿势，包括雷提诺、达汶和S。D。们。石台上的佩、三名血宿和定格在石台旁的阿维基，似乎都未受到我的冲击波影响。
发现身体恢复了自主，我冲上前去一脚踹开阿维基，随即看向悬在佩头顶上的黑色圆球。停止了能量转换，它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正是这个玩意儿禁锢了佩的意识！我抽出腰间长剑劈向黑球，它却完好无损。像这样的能量体，是不能用武器来摧毁的吧？我的心念电转，该怎么办？或许只有魔法才能奏效……
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刺痛，黑色光球居然再次转动了起来，无数道光芒自我的周身绽放，源源不断被吸向它。即使时间暂停了，它仍能掠夺我的能量吗？！
黑球在吸收我能量的同时，不断将光芒注向石台上的佩，犹如输血那般。忽然想到，血宿们的力量是抑制佩的，而我的能量与佩近乎同体，输入我的能量是否会让佩醒过来？！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我靠着石台，紧紧握住佩的手，凝视他的面容。佩，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事，哪怕要为此付出一切……
光球的高速转动中，力量迅速自我的体内被抽走，不仅是手脚，连头皮都开始发麻，浑身变得虚软无比。我咬紧牙关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去，我必须看到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快醒来吧！！
耳畔突然响彻呼啸的声音，我仿佛置身于飓风的中心。时间恢复流动了！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极度虚弱，无法再控制时间了吧！
身躯蓦地向后倒去，我眼前花白一片。
佩文蒂斯，快醒来吧……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背部撞击了坚实的地面之时，我隐约看到阿维基狰狞的面容迫近了我，扭曲的指爪向我抓来。
佩……
佩……
眸中化作一片血红，地狱之门已向我敞开。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了嘴角。
佩，我爱你……
137 只属于过去的爱人
身体尚未感到疼痛，我却听到了一片闷哼，是阿维基的声音。
睁开眼睛，他已向外飞出重重砸在了南侧的墙壁上。而我的左手正在持续地绽放出灼灼光芒。
是指环，佩送给我的魔力指环又一次保护了我！
还来不及松口气，我已经看到阿维基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他的双掌之间蓦地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光芒四射的能量球，比悬在佩头顶上的那颗还要大许多。
沉重的压迫感骤然充斥整个空间。我想到了他曾经用这招对塞西莉亚造成的致命伤害，上次塞西莉亚还用法术消减了它的威力。我能再像方才那么幸运，得到指环的保护吗？更大的可能是它会让毫无防御力的我粉身碎骨，什么都不剩下吧！
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我最后一次默念出佩的名字，闭上了眼眸。
如果注定今生要以这种方式告终，曾经真切地爱过，拥有过，我本该无憾了。可我怎能放得下你，让你独自背负险恶命运，再次陷入亘古的孤独？
只有我，只有我是你命定的伴侣，那份羁绊深系谁也无法改变……不管会变成什么样，不管要经历多少轮回，我都会再次找到你！佩文蒂斯，等着我！！
致命冲击波的风暴已将我笼罩，我静静等待身体分崩离析的瞬间，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睁开眼一看，正如我所想的那样，颀长身影如魔神般矗立在我的前方，银色的长发似有生命般舞动。
佩……
我哑了嗓子，声音低不可闻。
他回过头来凝视着我，赤眸犹如穿透冰山的灿烂阳光，美得令人失神。
我咧开嘴，笑了。
下一秒，我已沉入了黑暗……
腥浓，馥郁，性感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口腔，徐徐滑下咽喉。
下意识地张大了嘴，我用力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甚至能听到自己每一个枯竭的细胞快速复苏的声音。
生命之源……生命之源……
我感觉到了那个强大的灵魂与我交融，甚至听到他发出低语：“尽情索取吧晨，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可分割……”
我沉醉在他温柔磁性的召唤中，直到另一个声音响起。
“滚开！卑微下贱的东西，别妄想你能改变命运，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捏碎，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哈哈哈哈……”
蓦地打了个冷战，我睁开了眼经。
佩深邃的赤眸近在咫尺，眼神中满是关切：“好些了吗，晨？”
他将流血的手腕自我的唇边移开，我仍旧呆呆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扬起的唇覆上我的。
佩！！
我骤然搂紧他，渴切地回吻他，掠夺他的唇舌、他熟悉的气息，试图驱散心头不安。
刚才我听到的是什么？！
太阳穴仍在突突直跳，我想起了在暮城之巅佩意外苏醒时，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眸，以及扼住我脖颈的魔掌。
某种令我极度惶惑的存在，确实潜伏在他的灵魂深处。短短时间内我已经是第二次触碰到它，致命的危险，却又无比的强大。
为什么会这样？佩自己知道吗？！
“佩文蒂斯！放我出去，佩文蒂斯！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的疯狂叫嚣打断了我的思路，抬起头却发现半空中悬浮着一个乳白色半透明的球，样子像一颗椭圆形巨蛋。阿维基正在里面不停挣扎着，看动静也是刚刚醒来。
佩站起身来走到球体前方，抬起头淡淡地道：“或许让你一直沉睡是更明智的决定，阿维基。”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佩文蒂斯！”阿维基紧贴着球面五官都挤变了形，嘶声吼道，“我等了你千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你不能这么绝情！”
我的心头骤然一惊，他的意思是……
“你，想起来了？”佩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丝波动。
“没错！喝了血宿的血就让我想起了前世，想起了一切！好不容易与你相遇，你真的忍心再一次伤害我吗？！”
“……那我问你，你能回到前世吗？你能重新变回连死头牲畜都会伤心一个晚上的米亚牧师吗？”佩注视着他，语气冷冽、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也同样无法回到过去，阿维基。所以，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我能做到的！我愿意为了你改变，这三百年来我已经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佩……”阿维基发出了近似于野兽的呜咽。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佩冷酷地转过身去，“我能宁愿不曾见过你。”
“佩文蒂斯……”
阿维基突然低低叫着他的名字，神情和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你也希望，当年不曾见过我吗？”
那并不是我的错觉，阿维基的样子真的改变了，变成了我在佩记忆中见过的那位金发牧师！此刻他正眨动着翡翠色的眸子，笑容灿烂。
佩回身注视着他，目不转睛。
“佩文蒂斯，那夜你离开教堂之后，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但我并不后悔说出那些话。我从来没有那么勇敢过，即使是在上帝的面前。”牧师依旧微笑着将手指贴在球面上，缓缓移动着，像是在**佩的面庞。
“你一直都很有勇气，米亚，超出我的想象。”佩再度走近他，声音中也带了特别的温柔。
“当我救出那两个孩子，自己却被烈焰包围的时候，我向上帝祈祷让我见你一面，可是他没有理会我。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让我失望。”牧师吃吃地笑着，神情似又恢复了阿维基的样子，“如果注定光明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我作出了决定，就让我陷入黑暗吧……呵，本来以为黑暗能够让我足够接近你，可现在，我又错过了吗？呵呵呵……我千方百计让自己变强，想达到和你并肩的高度，到头来我却还是失去了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泪水缓缓滑落牧师的眼角，他凄凉地微笑着补充：“因为你从未爱过我，对不对？”
“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曾经爱过你，米亚，当初正是你的光明特质吸引了我。你不该为了我而丢弃最珍视的东西。第一次见到阿维基的时候我以为你回来了，但我错了。你是我，佩文蒂斯。凯萨的第一个爱人，那个位置始终属于你，可你只属于过去。”
“明白了，呵呵呵呵……”牧师笑得撕心裂肺，更多的泪水却奔涌出眼眶，“好了，我尊贵而又无情的暗夜之王，那就让我沉睡吧！永远不要醒来……”
佩将手掌搁在球面上，正对着他的胸口的位置，低语：“何为永远？或许当你真正放下一切的时候，就是你醒来的时刻。”
话音未落，牧师的面容已经回复成阿维基的模样。
带着满脸血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佩的注视下，进入了沉眠。
138 石头与狐狸
佩文蒂斯转过身，向我走来。
“不会把他留在这吧？”我望着在球体中沉眠的阿维基低声问。
“我们带他回暮城，那里会有适合他沉睡的地方。”佩的神情平静。
我放下了心，却见佩看向我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王，我来迟了。”
转头一瞧我又惊又喜：“夜逻！你们怎么来了？”
那黑发飘飘、美得光芒四射的男子正是夜逻，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们在旅途中听到消息，现实赶回暮城，随后又来人界找你们，总算赶上了。”
眼前的夜逻一改往日的黑色便装，更显出几分成熟稳健的气派。
“你的假期泡汤了，要补假吗？”佩语带揶揄，对夜逻的出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有比假期更重要的事啊，王。真想给我补假，就先欠着吧。”夜逻凝视着佩，微微笑着。
“你们俩穿成这样，难道是去旅行结婚了？”我忍不住笑道。
“昨天我是向他求婚了。”奈奈郑重其事的回答让我张大的嘴半天没合拢，“只是他没同意。”
“哦……”我的嘴巴又变成了O型，点点头又摇摇头：“……奈奈你也太心急了啊。”
“嗯，我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