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还看上了那个冰块女?看你有几条命。」等到最后几个监国委员会的大臣从费路西面前过去后,他抬起头转身跟在后面走进了庄园。
原本后面还有一部份人的,费路西应该继续站在一边迎接,但他却甩下这些人迳自进去了。费路西尚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他向来不太看重繁文缛节。
不过在别人看来,这真是骄傲无礼的举动。
费路西走进庄园,看到一群护卫、宫女、侍从之流的人呆在外厅,他略一示意便向里面走去。内厅里皇后在中间坐着,其余的人列在她的两边,京城里有权势的重臣几乎都来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谁要留在空虚的京城里,本身就是一件会惹上「作乱嫌疑」的事情——特沃·欧维和另几个住在庄园的「房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费路西按部就班地走到皇后面前行礼,大礼完毕时却不知道嘴巴里该说些什么好——他很少有这种经验,况且这也不是可以无顾忌的随便说话的时候。
特沃皇后那明亮的眼珠一扫,仿佛看出了费路西的尴尬,她对身边的欧维说:「想必撒多大人还不全认识这些大人们,你为撒多大人介绍一下吧。」
「是。」欧维应声道,转头指着费路西可能不认识的人一一为费路西介绍起来。
费路西颇为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
欧维指到最边上的一个人介绍道:「这位是特雷迪亚侯爵……」
他也过来了啊,费路西惊讶地想到,不禁朝这个十五年前被陛下放逐到外省的皇亲多看了几眼,特雷迪亚侯爵向费路西礼貌地点头示意。
侯爵给费路西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这人看起来是一位很绅士的中年贵族,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他一定是翩翩佳公子型的人物。剩下的不外乎是这位公爵那位大人的,很快就介绍完了。费路西也不好大喇喇的一直站在皇后的正前方,悄悄地挪到了边上,站在了玛恩的身边。
只听皇后蹙眉说:「今日为陛下出殡,不曾想天降泪雨,如今该如何是好?」
监国九委员之一的阿克希萨尔公爵上前道:「陛下山崩,神亦哭之,我等下臣岂能图一时之安逸而避雨不出?此绝非人臣之道,在下斗胆建议在此小憩片刻后继续上路前行,陛下天躯一刻不安,在下的心一刻不宁。」
阿克希萨尔的话引起了数人的附和,包括费路西在内,费路西也是盼望着出殡队伍早些离去,免得在庄园里多生事端而惹火烧身。
但偏偏就是有人反对阿克希萨尔公爵的建议,而且也是一位监国大人,尚书阁的首席尚书瓦伦贝突然说道:「让陛下的圣棺领风沐雨,总不是我们臣子应当作的,况且也不该让尊贵的皇后冒雨出行。在下认为阿克希萨尔公爵的建议并不合理。」
费路西心理暗骂瓦伦贝,真是瞎抬杠,就算不是同党官员也不必处处对着干吧?简直没有一点风度,费路西鄙夷地想。
眼看一惯的僵局就要再次出现,对此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场面出奇的安静。这个时候,二皇子站了出来,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母后,我觉得瓦伦贝大人的话有些道理,陛下一向关爱臣民,想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让母后淋雨吧。」
阿克希萨尔公爵绝对没有想到他一直扶持的二皇子竟然公开跟他唱反调,当即狠狠地瞪了二皇子一眼。众人也都感到意外,实在想不出二皇子有什么理由要这么说?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发话,决定道:「这样……当前时间近午了,诸位且先在这里午休,待到午后看看天气再作定夺。」说完又冲着费路西道:「撒多大人,诸位大人们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吗?」
「在下焉敢迟慢,早已准备妥当了。」
二皇子来到三楼,分配给他的房间就在这一层,特沃皇后、大皇子、欧维上将和几个老公爵都在这一层休息。这是一个很朴素的房间,但打扫的还算干净,二皇子进去后在侍从的帮助下脱掉外衣,脑子里又浮起了适才在庄园门口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子,真是美丽呀,让人着迷。
「去,把撒多大人叫过来。」二皇子对侍从说。
费路西也在三楼,他亲自坐镇楼梯口附近以策安全,本来费路西也曾去拜托碧心这个超级魔法师来共同坐镇,但是吃了闭门羹,只好独自来了。费路西很不解二皇子为什么召见他,不过不解归不解,费路西仍然来到二皇子的房间。侍从官打开了门,道:「大人自己进去吧。」
哗啦啦!就当费路西一只脚刚刚迈进去的时候,一声响动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费路西那敏锐的听觉立刻分辨出中间有玻璃的碎裂声,他下意识地向窗户看去,果然看见一道人影从窗外的雨幕中笔直的冲进屋子。
费路西还看清了,人影的尖端是一把闪着妖异的颜色的利剑,这是一把淬毒的剑,剑尖所指之处正是二皇子。不容多想,费路西发力冲上前去,虽然快的有如离弦之箭,但看起来还是会慢一步,毕竟刺客是先动的,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二皇子作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动作,他猛然向后一躺,平平地摔了一个四仰八又,十分的狼狈不堪。虽然难看,但是躲过了刺客的第一击。那剌客由于惯性连人带剑直直地从躺在地上的二皇子上方掠了过去,并没有碰到二皇子。
不过二皇子的危机马上又来了,刺客落脚的地点离二皇子仅仅只有几步的距离,只要一转身就能剌中二皇子。但刺客今天注定要失败了,刚才一击不中,耽误的时间足够让碰巧遇上这起刺杀的费路西冲过来。
事实上费路西早在刺客快落地时隔着数米的距离就尽力劈出了一掌,这一掌击出的真气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刺客,那刺客刚刚落地站立不稳之际挨上这威猛无匹的一掌,身体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又掉到地上,浑身鲜血直流。
他还没有死,费路西感觉到刺客还有气息,可是等费路西踩住对方的胸部时,他忽然断了气。费路西再一看,这名刺客的脸已经变成了绿色,他原来服毒自杀了。
「算你死的快。」费路西恨恨地收回脚,不成功就成仁,这往往是刺客奉行的准则。可是这个刺客看着很眼熟,费路西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刺客已经发绿的脸,突然发现他不就是那个被砖头砸伤的少年么?这家伙肯定是早有预谋的,费路西想道,如果不是自己碰巧来了,二皇子恐怕难逃此劫。
二皇子的侍卫们也纷纷冲了进来,扶起了二皇子。那二皇子虽然没什么武技,但也接受过应付刺杀的训练,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的向后平躺就是训练的动作,结果争取了一秒钟的时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撒多大人,这个绿脸人是谁?你认得么?」二皇子气呼呼地问。
「这个……」费路西说:「在下也不认识。」
「一定是我那个没人性的哥哥派来的!」二皇子第—个想到的就是大皇子。
费路西谨慎地说:「在下不敢妄言。」
这时候二皇子的侍卫统领在二皇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二皇子不住点头。
「好,你带人守在门口,不管谁来打探消息,一概不准泄露情况,尤其是关于我的是死是活的问题。」然后又对费路西下令道:「我现在不便出去,麻烦你替我去向母后通报一下情况。」
费路西顿感头疼,单独面对皇后一直是他竭力避免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去。
二皇子看费路西面有难色,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没有,在下这就去。」费路西无奈的告辞了二皇子。
那个侍卫统领在二皇子耳边说了些什么?费路西边走边想,大概是引蛇出洞一类的话吧。想着想着,费路西来到了皇后的房间门前,通报之后被侍女领了进去。
皇后正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和人闲聊,费路西上前行礼道:「在下有紧急机密的事情报告。」
旁边的人闻言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关紧了大门。
皇后表情复杂地对费路西说:「想不到撒多大人会主动来见我啊。」仿佛有嘲笑费路西以前没胆量的意味。
费路西不敢直视,「如果你知道了你儿子遇刺还会不会这么乱扯。」他想道,嘴上说:「二皇子殿下方才遇剌……」
「啊!」特沃皇后不禁惊呼。
「二殿下安然无恙,皇后但请宽心。」费路西连忙说:「小臣奉殿下之命特来汇报。」
「哦。」皇后下意识的轻拍胸脯:「知道是谁做的吗?」
费路西回答说:「小臣不知道,凶手已经自杀身亡。」
皇后注视费路西问道:「大人武力无双,莫非是你救了小儿的命?」
「殿下吉人天相,自有真神庇佑,小臣不过顺手之劳而已。」
皇后忽然夸奖费路西说:「我记得撒多大人是一个聪明的人啊。」而后语气一转道:「难道大人真的看不出来凶手是谁指使的吗?」
费路西明白皇后想要他表达些什么,但是费路西并下去接这个碴,只是说道:「恕小臣愚昧得很,在下实在看下出来。」
「哼,这种事情除了大殿下还有谁能做得出来?你难道真不知道?」皇后见费路西一味装傻,就直接挑明了说。
费路西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后问道。
费路西苦笑道:「天家之内事,小臣不敢多言。」
「好一个不敢多言哪,但我偏要你多言。」皇后说:「你是目击者,又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你去查一查最合适了。我要命令你去调查,我想你一定查的到什么吧。」
费路西心里叫苦不迭,皇后这摆明了是叫他想办法去指控大皇子,甚至…
…不借去造伪证。对于并不愿意死心塌地的投靠某一方,只想左右逢源的费路西来说,这是百分之一百的苦差事,搞不好就把双方都得罪了。更何况这是皇家的家务事,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其实,他也不认为大皇子会这么干,现在根本没这个必要,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皇后轻轻地说:「大人似乎不太愿意啊。」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记得还有一段关于大人的魔法图像在我这里保存着呢。」
费路西脸色一变说:「皇后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特沃皇后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忘记了费路西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实在不该用要挟的手段。
「我知道一个传闻。」费路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皇后说:「皇后好像是帝国头号叛徒翰姆的女儿呀。」
「胡说,怎么可能?」
费路西接着说道:「怎么不可能?那个翰姆曾对我说他女儿的腰间有一颗红痣,这个秘密几乎没人知道。」
皇后惊疑不定,差点就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腰部,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费路西其实并不知道皇后的腰间有没有红痣,刚才纯属故意出言惊吓,藉此察言观色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只要一传出去,总会起到作用的,这情况下真假倒是无所谓了。最好不要传出去,否则我想人们不会接受一个大叛徒的外孙做皇帝吧。」
费路西的话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皇后本来一直认为自己是特沃家的女儿,她也不清楚费路西这是胡编的谎言还是真正的事实,但是看费路西煞有介事的侃侃而谈,她不禁产生了莫名的害怕。不明不白、似假还真的流言蜚语绝对不能出现在这关键时刻。更何况,她的腰间的确有一颗红痣。如果让天下人都来注意自己的身体,那又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当年翰姆对费路西说起他女儿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身份。如果他知道了,那还会不会对费路西说呢?
费路西又很恭敬的说:「皇后放心,在下一向与人为善,绝不是胡乱狂吠的小人。只是万望皇后不要逼小臣去作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情。」
「大人当真不愿意帮忙么?大人可否知道,—旦我的儿子能藉此压倒大殿下而登基,大人就是一大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虽然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但在下并不是热衷这些的人。」费路西边向外走去边说,不过估计这句违心的话没什么人相信,包括他自己。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费路西现在并不信任眼前的皇后。
皇后看着费路西的背影,这是费路西第二次给她难堪了,但是为什么她就是恨不起来费路西呢?
费路西出门来到走廊上,叹一口气,不知道今天在皇后面前说穿了秘密是不是正确的做法。他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那么你不是他的同党就是他的对头,否则你就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
二皇子的房间门口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但是被侍卫挡了驾,而且里面什么消息也不透露出来。人们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想起了一个「死」字。正常情况下,如果被刺杀的人安然无恙的话,必定会早早现身安抚人心,而到目前为止,二皇子还没有露面,不免让不知真相的人有些不祥的感觉。
费路西冷眼旁观,心里对二皇子的弱智般的策略嗤之以鼻,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个二皇子当真只是个深宫里长大的少年人啊,思想比较简单。
「大人。」温德沃夫警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费路西身边:「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费路西目光没有离开人群,但回答说道:「不是二皇子遇刺么。」
「结果呢?」
费路西笑笑说:「你还记得你来到这里的时候碰上一个被从天上掉下的石头砸伤的少年人么,凶手就是他。」
「是他?!」温德沃夫很惊讶。
「你在庄园好多天了,而且你也正是负责这个的,你可曾看出他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吗,或者说他还有什么同伙?」
温德沃夫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我只觉得他和拉万管事很接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
「哦,对了,当初也是拉万做主把这个少年留下来的。」
温德沃夫说:「大人不要太多心吧,拉万管事大概也是看那少年孤苦伶仃的十分可怜就留下了他。」
「不是我多心。」费路西转过头来说:「你可以站在那个少年的立场考虑一下问题。有人预谋在这里刺杀二殿下,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既然想做这件事情,首先杀手需要混进我的庄园。而杀手,也就是那个少年那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来了,想必他当时大概有混进来的把握。为什么他会有这个把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们庄园内部有人接应他进去。而接应他的人会是谁就需要我们自己猜一猜了。至于他被砸伤,那只能算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他也就趁此顺水推舟的混进来了,而且一混进来就因为有人帮忙而留下不走了。」
「可是大人你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有内线。」
「我要是有证据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费路西又想起了那天进城后被莱维元帅的侍从官克雷森中校叫住的事情,克雷森中校为什么会那么碰巧遇到他?难道也是庄园里有人泄漏了自己的行踪?如果协助那个绿脸少年混进来的人和泄露自己行踪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且假设这个内线听命于某个大人物,那就可以从逻辑上反推回来:是这个大人物指挥内线进行各种活动的,包括帮助刺客混进庄园。更进一步的说,刺客就是那个幕后的人人物派来的。而这个大人物必然与当时知道费路西行踪的克雷森中校有着最密切的关系,很显然,他就是莱维元帅!想起那天晚上元帅的话,费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