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对了，这儿其实根本就是个商人的城市……创作者的商人。”
“创作者的商人？那是什么啊？是同时当创作者跟商人的人吗？”
“不……他们是将创作当成纯粹商业行为的人。”
司说完这句话后，只见葛叶与黑色回忆都一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然而，司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往前继续走去，带着众人来到一个颇大的建筑物里头。
那是个相当大的场地，里头摆了数百张的桌子，每张桌前都坐着一个人，正努力工作着。
每张桌子大小相同，桌子与桌子之间的间隔也差不多。
上头摆着的东西也大同小异，不外乎是打字机、纸笔、电话与一个萤幕。
萤幕上头的画面不断的跳动，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与文字。
不只是桌前，还有许多人在一旁的走道上跑来跑去，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讯息一般。
跟同样世界的几个其他城市相比，这儿明显嘈杂与繁忙许多。
最前头站了几个男人，拼命着在前方的板子上写了些数字，又改来改去。
看他们的举动，仿佛是在领导其他人创作一般。
“纯爱类１０４的作品下跌七个单位！”
“看样子会继续跌下去，立刻断掉！”
“武侠类６７２的已经开始下跌！”
“通知作者，立刻加入‘幻兽’、‘神兵’、‘十大美女’的元素！”
“武侠类５４１已经快跌到最低了！”
“叫那作者放入大量的情色与奇幻！快！”
“修真类全面上涨当中！”
“叫手边没有新作品的作者立刻跟进！”
“纯科幻类６６０的作品上涨速度变慢了！”
“立刻加入情色部分，另外，通知作者可不可以中途改成修真类型。”
“修真７８、３４、２１等作品上涨速度变快了！”
“好！让他们再多加些情色，一口气把数字拉高！”
“文学６７、５３已经跌停了！”
“通知作者，如果不愿意改成修真或情色，就立即腰斩！”
“幻想类７２的作品加入战斗卡的这段数字上涨了！”
“好，从此转型，叫那作者专门用这题材，别管之前的剧情是否有连贯。”
“冒险类７的作品，主角变强后，数字上涨了。”
“那就叫作者拼命让主角变强，一直遇到强敌，然后一直变强！别管什么找珠子的剧情了！”
“校园类６４的作品，出现女主角露胸的部分后，数字上涨了。”
“叫那作者拼命画女性角色衣服破掉的场景，不用管合不合理，越多越好！”
“篮球运动类１３的作者想要完结。”
“不准！那本作品卖得还很好，你告诉他敢写结局我就封杀他！”
看着这混乱嘈杂的场面，悉业等人都不禁哑口无言。
“这些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在维持好半晌的呆滞状态之后，葛叶总算好不容易地问出了这句话来。
“他们在创作啊。”
“这样也叫做创作？我看比较像是股市交易之类的吧？”
听到那句话，黑色回忆忍不住抱怨着，而司则是笑着微微摇头。
“坐在桌前的都是创作者，一旁的人则是负责传送指令，而最前面的几个人，则是各个部门的主管。他们从各地收集作品的销售程度，看看哪个作品好，哪个作品坏，藉此来决定创作者该如何做。”
“那……刚刚那男人说的数字、上涨之类的话，又指的是什么？”
“那是作品的类型与编号，上涨下跌指的是作品的销售程度，当一个作者写出某个段落，使得作品成绩上涨后，他们就会要求作者拼命写那个东西。又或者他们发现，某种类型容易使作品上涨，也会要求其他作者跟进。”
“这样子……感觉不像是创作了吧。”
圣音用著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着。
“所谓的创作，不是指作者将自己的想法，呈现在大众面前的一种表现吗？但如果像他们这样做的话，就只是如工厂般，生产出一系列相同的东西，失去了创作该有的价值。”
“就如同我说过的，他们是把这当成商业啊。”
司说完，再度露出了苦笑，感慨的摇了摇头。
“这些人，其实跟之前那边的人差不多，一开始也写出了非常好的作品，但是后来也维持不下去，却又没有坚持要写出超越自己的作品，最后就妥协，成为了这个工厂的一员。”
“卖得好的作品就要其他人跟进，卖不好的就立即停止，这确实是最有效率的手段。”
悉业用冷静的语调说着，但却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是为了利益而失去了创作者的灵魂……这样真的值得吗？”
看着桌前的那些人，拼命地写着被命令而必须写出的作品，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的喜悦。
一路走来，悉业等人经过这世界许多城市，虽然每个地方都有着自己的问题与特点，但至少，那些人在进行创作的那个时候，心情是喜悦与满足的，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如同机械般，制式化地做着被交代的任务。
“像他们这样……难道不会被人抗议吗？”
“说了也没用，因为他们只想赚钱，除非你有让他们销售量上涨的方法，否则他们是不会听你的话。”
回答了黑色回忆的话后，司不禁叹了口气，口中喃喃地说着。
“看了他们的样子……还真让人怀疑创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读者与读者之战
算一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日了。
在司的带领之下，一行人一路经过了许许多多城市。
除了一些相当特别具有特点的城市外，也有许多尽管结构奇怪，但却又不值得多提的地方。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据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城市前。
“就在前面了。”
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头，司指着前方一个看起来确实颇为壮观的城市说着。
“那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啊？”
“综合的城市，无论是创作者、阅读者或者出版社都很多，是这世界最大的城市。”
“喔，这么厉害啊。”
葛叶说着，不禁朝着那边看去，但却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奇怪了……城市里头好像冒着烟，还有大家跑来跑去，是在庆祝什么吗？”
“庆祝？我不记得这时候有什么祭典啊。”
司说着摇了摇头，因为他的眼力并不如葛叶，因此无法看到远方城里的情况。
然而，眼力远比葛叶还强上许多的悉业，看了看远方的城市之后，却说出了惊人的答案来……
“似乎在暴动。”
“不可能吧？这个城市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打算与司在这种事情上多花时间争论，说完这句话后的悉业，加快脚步，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却听到紧闭的大门内，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爆炸声此起彼落，还伴随着哭声、哀嚎、怒吼与咒骂。
这样的声音，不管怎么听，都绝对不可能是热闹的祭典。
“……真的……发生了暴乱？”
站在城门前，司喃喃地说着，尽管不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
“进去吧。”
站在司身旁的悉业，说完了这句话后，伸手朝着厚重的巨大铁门推去。
数吨重的大门应声被悉业给推开，并且呈现出门后的景象。
正如之前所听到的，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原本充满特色风味的建筑，这时只剩下了断垣残壁。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还在行动的人，不断的彼此厮杀，而没有行动的人，则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原本应该是干净的街道，这时却到处都是血迹与残骸。
大家似乎都已经杀红了眼，见到刚进来的悉业等人，不由分说，举起武器来便攻击，但却都被悉业给顺手解决。
“门……门开了！”
突然间，有人注意到大门被悉业给推开，并且开心的大叫了起来。
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众人，纷纷朝门口逃去，而有一群人则追杀了过来。
“看样子……应该是单方面的屠杀。”
黑色回忆的话，清楚的分析了场面的状况。
众人于是不加思索，纷纷出手协助所有想要逃离的人。
圣音拿出了咒符来，往天空一洒，顿时之间，咒符化成了数以千计的蝴蝶，扰乱了开枪的人。
葛叶以身外化身之法，变出了无数的分身，协助那些行动不便的人离开。
“真难得啊，连她都发挥作用了。”
见到葛叶的行动，黑色回忆半开玩笑地说着。
但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物体的移动声音……
“是征天坦克！”
司不禁大叫，神情显得异常讶异。
因为眼前出现的，乃是他们国家最强的武器之一，而这样的武器会出现，所代表着的意义更是可怕。
就在这时，坦克的炮管朝着大门瞄准过去，看样子，似乎打算要把大门炸毁，阻止大家的离开。
然而，悉业哪里可能让对方的计画得逞？
见到坦克的炮管慢慢调整的同时，双手一举，收起了原本的“爱别离”与“怨憎会”，从背后拿出了长枪“求不得”！
同一时间，征天的炮管发射出了炮弹来！
眼见炮弹随着抛物线行进，即将要炸毁大门前，悉业却瞬间冲上前来，一枪弹开了炮弹来！
“他是怪物吗？”
在征天里头的操控者惊讶地说着，但随即又对准了大门，打算连悉业一起炸掉。
然而，当他将控制器的萤幕转向大门的方向时，却发现原本应该在那儿的悉业，已经失去了踪影。
“啧，难道是我的幻觉？”
男人说着，随即便想再度发射，但却听到后方有个声音传来……
“不是幻觉……抱歉让你失望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一时间，男人也感觉到，悉业的武器对准自己的脑门，因此唯有放弃反抗。
“你怎么跑进来的？要打开这坦克的门，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啊！”
“你说得没错，不过前提是要有门的存在。”
悉业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而男人忍不住回过头去。
这才发现到，自己身后竟然就是坦克外头，原来刚刚悉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坦克砍成两半，这样当然不会有内外之分了。
见识到悉业这般能力，男人再也不敢反抗，颓然坐倒在地。
而悉业也没有对男人痛下杀手，只是转身默默的离去。
在约莫半个小时的激战后，葛叶与圣音顺利的让人从大门逃出。
而悉业也将总计十五台征天坦克、七架战斗直升机、二十四台轻型战车、无数装甲步兵和五台看起来像是钢弹之类的武器都毁掉了。
终于，暴乱到此算是接近了尾声。
但尽管如此，到现在大家却还是不晓得，这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这时候该逃的人都已经逃走了，屠杀者们也多半被悉业打成了重伤，暂时无法说话。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黑色回忆忽然发现到，刚刚那位驾驶征天坦克的男人。
失去了坦克的他，这时坐在一旁的墙角，望着天空发呆，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喂！大叔！”
葛叶走上前去不客气的问着，而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当下没有多想，便想要逃走。
“喂！不准逃啊！”
见到男人想走，葛叶正欲追上前去，但圣音却早她一步。
“请留步，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不会为难你的。”
圣音的语调理性且柔和，男人于是渐渐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地转头看了众人。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稍稍较为安心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可以告诉我们这场战争发生的原因吗？”
“不！跟我无关，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我也不想啊！”
“现在不是在追究责任，是在问你为何会发生这件事情。”
悉业冷冷地问着，男人好半晌之后才冷静地回过神来，并且开始试着叙述……
事情应该是发生在，司等人被困在第一个城市之中的时候。
正如其他的城市一样，这里也是个十分注重创作与作品的地方。
不，甚至可以说，这儿是世界上最重视创作与作品的城市。
人民几乎都是热衷的欣赏者，而城市之中也有许多知名的创作者。
甚至连身为国王的男人，也是极为重视创作的人。
然而，问题却也从这儿开始了。
大约在半年前左右，有一部作品开始风靡了起来。
仔细回想，尽管那是一切事情的开端，但是那部作品到底叫什么名字，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
简而言之，那是一部非常单纯的作品。
没啥内涵，没啥思想，叙述方式简陋，唯一优点，就是极度满足了许多平凡人的妄想。
没有人想像得到，那样庸俗的作品，竟然可以获得许多人的喜爱。
尽管受欢迎的程度，并不至于超过一些真正的经典，但是却已经震撼了许许多多的创作者与欣赏者。
于是，创作者们纷纷开始学习，形成了一股新的潮流。
有些看不过去的人，就开始抨击这样的风气。
有人喜欢，自然会有人挞伐，但越是有人挞伐，就越有人要去喜欢。
原本只是单纯欣赏的人，因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受到人的攻击，于是也激烈的反抗，也因此会更毫无理由的去喜欢。
没有人能想像，情况到后来，竟然会变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反对者自称正统派，而将对方视为劣质派。
支持者则自称改革派，而将对方视为守旧派。
支持与反对，正统与改革，劣质与守旧，两者之间的对立越来越明显。
原本，两派之间的对立仅限于言语，但那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某日，在一个阅读者与创作者们都会汇集的咖啡厅中，两派人马因为言语不合产生了冲突。
回想起来，或许有些荒谬，因为一切的导火线，竟然只是因为一句“我看不起某某人的某某作品”。
于是，最初最小规模的斗争开始了。
当时，支持派的人因为人数较少而输了，但却在隔日带了其他支持者去寻仇。
自然，反对派的人因为没有准备而输了，于是第二日也带了更多的人来。
人越来越多，对立越来越明显，因为越是激烈的行为，越会激起其他行为激烈的人。
终于，斗争不再只是言语了。
全城的气氛顿时异常紧张了起来，大家在路上见面，还得要先搞清楚对方是哪一派。
每个人都被迫必须选择其中一边，并且必须视对方为仇敌。
统治者为了平息这场纷争，原本是应该找出一个平衡点来的，但他却也选择了其中一边。
于是，支持反对派的统治者用高压的手段企图干涉，规定支持派的那些作品不得流传。
一时之间，反对派确实占了上风，但数日之后，却引起了更大的反弹。
支持派开始抗争，统治者却决定用武力来镇压，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悉业等人看到的这样。
“真是可笑，这样子就会发生暴动？”
听到男人叙述到此，司不禁有些生气的叱着，这句话并没有明显的对象，只是无奈的感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