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哪,还是五皇子说说吧。”林惜雪将目光一转,投睇至贺兰晟身上
贺兰晟走上前,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并不是我的妹妹贺兰婧。” ——
“五哥?”寐思仍旧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那她是谁!”林惜雪立刻问。
“一个代嫁丫鬟。”贺兰晟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不仅林惜雪愣了一下,就连寐思都愣了一下,她以为……贺兰晟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独孤荀必定告诉了他,可他为何要说她只是一个代嫁丫鬟?
“代嫁丫鬟。”太后的声音里微微有些诧异。
“是的,匈奴不忍将自己的妹妹送至中原来受苦,便随便找了个代嫁丫鬟为替身送入宫中,我看不过眼单于竟然用此等欺瞒之举对待中原,故而来到中原,打算将此事说清楚。”贺兰晟垂首道。
“所以呢?”独孤珏冷笑。
“皇上不愤怒吗?”贺兰晟有些诧异地看着独孤珏的表情。
“五皇子你此次来到中原不止是为了揭发这个身份这么简单罢?你是想让朕帮你将匈奴改朝换代吧?”独孤珏猛然由椅上起身,一步步地紧逼着贺兰晟,可是光凭你这一面之词,凭什么让朕相信,她是个代嫁丫鬟?”
贺兰晟正想开口说话,外边突然传来紫苑的声音,“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是关于贺兰晟的!”
听到这里,独孤珏立刻一挥手,“传。”
紫苑手中握着一封信匆匆奔了进来,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奴婢刚收到单于传来的书信,是有关于五皇子的!”
独孤珏立刻接过,将书信拆开一看,越往下看,神情愈发阴冷,终于在最后读完书信的那一刻狠狠将书信朝贺兰晟摔了过去,“原来五皇子早已因意图谋反而逃亡在外,今日你此番做法真是险些将朕都给骗了过去!”
贺兰最满脸不解,立刻弯下腰去捡那封信,可就在那瞬间,一道寒光掠过众人的眼前,所有人眼睛都是一闭,在睁开眼的那一刻独孤珏手中的剑已从贺兰晟的背后狠狠插入他的心脏。
血,溅了离贺兰晟最近的林惜雪满满一身,她惊恐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血,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皇上,不可置信,他竟然敢这样杀了匈奴的五皇子……他可是匈奴的五皇子!——
“竟妄想挑拨中原与匈奴好不容易建立的邦盟,朕就代匈奴王杀了这逆臣贼子。”独孤珏将剑一分分地从他的胸口中拔出,杀了一个人,眼睛却是一眨不眨。
贺兰晟终于是无声无息地摔倒在地,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地面,带着自嘲的笑看着一动不动地寐思,那个曾经有过几番纠葛的女子,一个令他时不时想起母亲的女子,“母亲,儿子……终于还是斗……不过他……”他喃喃着,终于还是带着不敢与怨恨闭上了眼。
“雪昭仪,朕不知你引进一个在匈奴谋逆造反失败的五皇子进宫到底是何意,若只是为了揭发贵妃的身份,那你也就太可笑了!”独孤珏拿着雪白的绢帕将剑上的血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那沾满了血的绢帕狠狠朝林惜雪的脸上丢去,“即便是证明她是代嫁丫鬟又如何,朕要的不是一个贵妃,而是与匈奴的和平!险些,因为你的愚昧无知,坏了朕的大事。”
那一字字都透着明显的嗜血杀意,让林惜雪猛然跪下,“皇上……”
“皇上说的对,四大美女昭君也曾是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塞外,同样一保两国的和平,如今贵妃她是否匈奴的公主,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哀家与皇上眼中,她就是匈奴的公主!你明白吗?”太后的眼中也含着盛怒,这话像是在对林惜雪说,亦像是在对寐思说。
“姑妈怒罪,姑妈怒罪……臣妾被这逆贼一时蒙蔽了心,没有看透这其中的阴谋,臣妾以后再也不会执着于贵妃的身份,皇上……皇上怒罪!”林惜雪哭喊着。
“罢了。”太后轻叹一声,“皇上就怒了她吧,雪昭仪还怀着你的骨肉呢。”
“谢谢姑妈,谢谢姑妈。”她的眼泪早已弥漫了满脸,哭花了她的妆,显得有些狼狈。
而寐思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像是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地站在原地许久,突然双膝一跪,“五哥……”那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在那瞬间滚落。
太后轻轻一叹,“皇上好好安慰一下贵妃吧,惜雪,随哀家回太后殿。”
林惜雪立刻逃似的尾随太后奔了出去,紫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早已没有气息的贺兰晟一眼,也悄悄地退下。
“戏,演完了。”独孤珏将手中的剑收起,冷冷地说道。
可寐思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流泪。
“朕佩服你的临危不乱,更佩服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捏造出一封与贺兰修笔迹一模一样的书信来证明贺兰晟在匈奴谋反之事,当初那个纯真无邪的你呢,何时变得城府如此之深?”独孤珏狠狠盯着她。
“曾经的我太傻,以为隐忍避世便可得到我所想要的东西,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明白,在这个后宫,你不害人,自有人害你,我不过是为自保。”她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望着独孤珏,“皇上你不也纵容了我的算计吗,更是顺着我的计谋进而将贺兰晟杀死?这说明如今的你与我是同类人。”
独孤珏望着她,眼中是复杂的,更是残酷的,最终却化作一抹轻叹。
第十六章: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贺兰晟的尸体被抬出了御书房那一刻,宫人们纷纷惊诧,这五皇子怎就无缘无故地死在了皇上的御书房,难道皇上出尔反尔想毁掉与匈奴的邦盟,转而对付匈奴?那么贵妃娘娘的地位……
当诸位宫人的想法才涌入脑海中,立刻却得到了否认,从匈奴传来消息,五皇子于王庭发动政变失败,逃匿中原,打算进入宫中挑拨皇上与匈奴的关系。照这么说来,皇上的举动是在为匈奴除去祸害了。
那么贵妃娘娘的地位仍旧高贵,只是引进贺兰晟的雪昭仪要遭映了,一个逆臣贼子,她竟敢召进宫中与皇上太后相见,甚至想利用他来打击贵妃。太后能不多加计较,想必也只是为了她腹中的龙嗣罢了,看来怀有子嗣确实是有很大好处的。
贵妃的永乐宫,日渐富态起来,向其靠拢示好的妃嫔们多的数不胜数,奴才们做起事来也愈发勤快,对贵妃说的话是言听计从,比起半年前贵妃初进永乐宫时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宫中之人向来是见风使舵耳鸣目聪的,谁得宠,谁不得宠,这消息可以在一瞬间传遍整个后宫,而如今贵妃是所有后宫无宠的妃嫔想要紧紧攀住的一根浮木。因为六宫无后,贵妃至高。
这一句话,已经成为后宫妃嫔们心中永远记得的话,聪明的人自然也都朝贵妃靠拢,更何况一向清高的锦夫人都常常到永乐宫,锦夫人的身后可是有着宣王在撑腰。
宣王是何等人?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可是一连十日,皇上却没有再召幸贵妃娘娘,这又让众人起疑,这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是夜,在永乐宫外的百碧湖上,那萧声依旧响起,萦绕在四周,那样轻扬而低沉,每回都能伴着她沉沉入睡,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梦魔缠身了。她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那萧声不再,她是否又该回到当初那夜夜被梦魔缠身的时光?
“娘娘,孔明灯做好了,你快写愿望上去吧。”紫苑与几位宫人将刚做好的孔明灯抬了过来。
寐思站在百碧湖西侧,遥望寂静黑夜中一抹残月,待孔明灯放至她身边也没有动分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天边。——
“也不知是何人,夜夜吹萧,风雨无阻。”紫苑的话中有话,别有他指。
寐思的嘴角露以一笑,“萧声依旧,却物似人非。你瞧,这世上就连最光洁的月光都不再干净。”
紫苑闻声而望天际,那原本遗留在天际的那个残月已经被黑夜吞噬的了无踪迹,这令她心中一惊。
“月光之色引导着人心向善,可就连月光都能被黑暗所吞噬,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最干净的呢。”寐思转身,对上紫苑那双诧异地目光,浅浅一阵淡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紫苑也不说话,垂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听人说,每个女子都应该放一次孔明灯,向上天祈祷一次爱情。”寐思走至孔明灯旁,由宫人手中接下一只早已沾好墨的毛笔,对着孔明灯却迟迟下不了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紫苑出言提醒她该写的话。
“此等于我来说,是奢望。”她淡淡一声笑,否掉了这句话,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绪飞速转动了一下,蓦然轻笑。
微微俯身,在孔明灯上提笔写下一首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娘娘怎会想到这诗,是为何意?”紫苑问。
寐思却不答,这首诗,只有懂它的人才能懂。
燃起那熊熊的火光,只见孔明灯缓缓升起,那光亮,将百碧湖照得一片光辉,水中的倒影由最初的清晰变小而变模糊。
寐思的目光伴随着那渐渐远去而光芒仰头,耳边依稀有那动人地箫声,她的目光深而遥远,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在想些何事。
……
在百碧湖的另一端,正遇元妃陪同皇上游湖,忽见空中有火光飞过,众人纷纷仰头望去,只见空中飞过孔明灯,随着火势的增长,那孔明灯渐渐地升起在湖中央。——
独孤珏眯着眼睛瞅着那孔明灯,几行鲜红的大字隐隐在黑夜中泛着光,那孔明灯上写的一首诗,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青玉案。
林汐筠此生唯一留给他的一首诗。
他的眼中渐渐透过几分诧异,猛然追着孔明灯飞奔了出去,甩下了身后几名陪同游湖的宫人,还有怔怔伫立在原地的元妃。
……
萧瑟的秋风,吹得人衣襟飞舞,那一直响彻在寂静地黑夜中的萧声突然哑然而止,那一袭白衣的宫蔚风傲立在巨石之上,仰望天空飞过的孔明灯。
是青玉案。
她竟然敢在皇宫那众目睽睽之下放孔明灯,而且还题上那首《青玉案》!
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她真的想要一辈子当替身吗?
……
“太后娘娘,听闻百碧湖无缘无故升起了一个孔明灯,孔明灯上还题了一首词。”一名宫人来到太后的寝宫内,隔着那珠帘屏风低声禀报。
“孔明灯?”太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什么诗?”
“是青玉案。”那宫人说罢,之间屏风后人影一动,是太后由寝榻之上起身,“青玉案?何人放的?”
“暂时还不知道,奴才只见皇上追了出去。”
只听一声冷哼在殿中响起,“给哀家察明了此事再来复命!”
……
独孤珏一路追随着那孔明灯缓缓飘来的方向而去,那闪耀着灯火熙熙攘攘地充斥在眼瞳之中,最后那孔明灯飘向了最高处,隐隐只瞧见天边有一点火光的踪迹,最后消逝的惨淡无光。
他那略带激狂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惊心的阴霾之光,在那黑夜中犹如一只苍鹰般犀利地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之后,却在百碧湖桥的对岸,看见一行远去的身影由眼前溜过,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带着淡淡哀伤的素颜。——
今夜的她穿的很素雅,脸上再无那浓妆艳抹,那一身飘逸的轻纱素衣在秋风的吹拂下如仙堕凡尘,让人有瞬间的惊艳之感。
“孔明灯是你放的?”独孤珏的声音没有暴怒,只有那毫无起伏的平静和煦。
众人闻声一惊,即刻回首凝望着桥对岸的皇上,窸窸窣窣地跪了满满一地,“参见皇上。”
“皇上怎会在此?”寐思像是十分诧异地看着独孤珏的到来。
“朕一路追寻孔明灯而到此处,是你放的?那首青玉案也是你题的?”独孤珏一步步地朝桥的另一端走来,那眼睛里净是那闪闪的光辉,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复杂地,令人难懂地,更像是在挣扎着些什么。
她迎视着他那复杂地目光,答道,“回皇上,是臣妾。”
他又问,“为何要题这首青玉案。”
“因为独独这首诗令臣妾动容,蓦然回首,才发觉,原来那个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着她。”她颇有感慨地说道,似乎正感同身受,“那个人一直默默地为她所付出,还能在她的心已千疮百孔之后等待着她归来,任是谁都会感动。”
独孤珏的步伐一顿,嘴角拉出的笑意是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苦涩,“好一句任是谁都会感动。”走到她的面前,他竟当着众人的面执起了她的手,“就因你这一首青玉案,朕就不得不宠你。”
这一句话,让四周的宫人皆是一阵疑惑,皇上这句话似乎说的有些怪异,如今贵妃似乎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可皇上为何还是说上这样一句话?
而紫苑,却是卑谦地站在寐思的身后敛目低眉,像是明白了今夜她所做的一切,原来只是为了这样一刻。
皇上十日未召幸贵妃,甚至也未踏入永乐宫一步,她猜想皇上之所以的冷落只因贺兰晟之事。而贵妃在这十日都十分冷静,就在今夜得知皇上与元妃会在百碧湖游湖,特地在这个时辰放孔明灯,那时她虽然觉得用孔明灯引起皇上的注意应该没问题,可是就算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如何?
直到她在孔明灯上题下一首《青玉案》,那一刻她是疑惑的,青玉案不过是一首情诗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就在皇上他一路追逐而来的那一刻,她像是明白了今夜的孔明灯不过是个幌子,那首青玉案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青玉案对皇上到底有什么特别,就连她都不清楚,寐思怎会如此清楚?
而且,还是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
第十七章:我愿为替身
次日,无数的珍宝锦缎如流水般涌入永乐宫,袁公公堆着满脸笑意的捧着金碟在宣读着:
皇上有赏,金凤十只,嵌五等东珠一百二十五颗,内无光七十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内乌拉正珠两颗。
皇上有赏,闪色隐花水波纹孔雀纹锦十丈,隐花奇卉八角星重锦十丈,变龙游豹散点彩绒圈锦十丈。
皇上有赏,玉玲珑步摇一对,祖母绿嵌金垂环一对,穿花百蝶金镯一对,福禄寿温旬玉一对,俏色兽首玛瑙杯一对,三螭纹玉觚一对,素月梨花琉璃屏风一架。
……
整个上午,那赏赐源源不绝的涌入了宫中,让人应接不暇,所有的宫人的手脚都忙不停的接受这些那些赏赐,满殿金灿灿的晃得人眼花缭乱,堆了满满一殿,少说也有百件不同样式的珍宝。
寐思就站在那殿中央,冷着一张脸瞅着那不断涌进的赏赐,心中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那眼神让许多人一阵心凉,更不懂为何在面对如此重赏,贵妃的脸上竟无一丝笑意。
是的,她得到了宠爱,可又重新成为了替身,依旧成为林汐筠的替身。
她昨夜做的种种,不过就是为了引起独孤珏的注意,今后她会作出更多类似林汐筠的事,让自己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替身。
也就在同时,太后殿的宫人匆匆奔来,说是太后召见,她们两相互对望一眼,明白该来的终究要来,便独留下袁公公一人在此继续宣读着皇上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