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矍倏然转身,看着殷红的血触目惊心的遍地洒出,眼中有震惊,有不忍。
訾汐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可她却在笑,那份笑就像是解脱。
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对他那份强烈的爱恋,似乎在一瞬间全碎了。
“端木矍,在这之前,你一直是訾汐的全部,只要你一句话,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无怨言。可是为何我总是感动不了你呢?你真的无心吗?訾汐真的让你如此厌恶吗?”她的嘴角残留着血迹,一滴一滴的洒落在前襟,就像盛开了的雪莲,艳丽如火。
端木矍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手却隐隐有些颤抖,“你如今爱的人,不是宫蔚风么?何故如此……惺惺作态。”
“端木矍,訾汐再也不会对你纠缠不休了,你终于解脱了。而我,也解脱了……也舍得离开了。”訾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旧在喃喃自语。这话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端木矍说,更像是对“她”说。
“你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端木矍的心猛地一阵颤动。
訾汐的笑意更大了,却笑得如此灿烂夺目,“端木矍,凤訾汐从现在开始,不爱你了,将你从心中彻底抹去。我们都自由了。”
语罢,天边一抹红霞灿烂的划过。
她脸上的笑与痛消逝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是疏离,是怨恨。
端木矍顿时有些不能适应她突然的转变,竟有些怔忡。
“端木矍,我不再是你们手中那个棋子了。”冷冷一笑,她傲然转身,离开光影湖,徒留四周那浓郁的血腥味,与沧桑的悲凉。
第四十九章:独孤荀回来了
见完端木矍之后,她便回到纤尘院,李公公却早早的在那儿等着她了,满院的奴才皆拥簇成一团,用别样的目光瞅着她。而玉奴也担忧的杵着,担忧的望着她。湘奴倒是面无表情的冷凝着她,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訾汐平静的迎向李公公,恭敬的行了个礼,“李公公何事驾临?”
“奉皇上之命,给您送来……”他支支唔唔的没有说下去,只是用余光瞄了眼身后的案几。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案几上安静的摆放着一个盛满黑色药汁的碗,那瞬间她便心知肚明,是避孕汤药。
她看过无数的妃嫔喝下那碗药,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有机会喝下,真是讽刺至极。
“我明白。”她的声音很平静,缓步上前,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李公公看着她如此,心中五味参杂,竟有丝丝不忍,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訾汐推拒出门,“李公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砰!”一声,门便被重重关上,落了闩。
门外的宫人,有幸灾乐祸的,有诧异不解的,有同情怜悯的,大多数还是看好戏的。
李公公长叹一声,不禁为凤小姐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凤家已自顾不暇,陵王妃自身难保更不便牵涉进来,凤二小姐睡了龙床却无宠……凤家在朝廷的地位岌岌可危,想必陵王与安王会明哲保身,袖手旁观吧。难道凤家真的要没落了?
訾汐无力的走至桌旁坐下,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泪水终于无声划落,如断了的珍珠,一颗一颗,将衣袖浸湿。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她早已无力再去承受任何,现在的她只觉得好累好累。真想就这样沉睡下去,就不用面对这宫廷里的是是非非。
她就这样一直趴着,想着,哭着,直到哭累了便渐渐昏睡过去。
夜幕低垂,夜静谧死寂,整个纤尘院像是被一阵哀伤之气笼罩着。
“叩叩叩!”
细微且清晰的声音惊醒了敏感的她,惺忪着眼睛,迷离的瞅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她听错了吗?刚才有敲门声?
“叩叩叩!”
又是几声传来,訾汐怔住,如此深夜,还会有谁来呢?
“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语调透着明显的沙哑。
“是我。”一个声音沉沉的由后窗外传了进来,顿了顿,“独孤荀。”
第五十章:娶你做王妃
他回来了?
訾汐缓缓起身,走至窗前,想推开窗,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傻傻地站在窗前,痴痴地盯着那血红的檀木窗柱。
没有得到她回音,独孤荀便问,“怎么不说话,不高兴我回来吗?”
她仍旧不说话,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而窗的那边也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诡异气氛。
许久,他终于重重吐出一口凉气,“回到宫中听闻你的事,我便赶过来了。”他的声音深入骨髓的传进来,仿佛能穿透人心。
“嗯。”她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得到她的回应,独孤荀笑了,“傻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乎。”
听到此处,她那心如死灰的心仿佛得到了一丝慰藉,听到他的笑声,她更明白,独孤荀对她的担忧与安慰。
“嗯。”她又应了一声,但是却有了一丝温度。
“你放心,凤家,不会有事的。”
“你……肯帮凤家?”
“只要是你的事,即便是赔上了性命,我也会为你完成的。”
话才落音,窗被訾汐推开,一阵凉风拂过脸颊,淡淡的清香逸入鼻间,沁人心脾。
独孤荀的身上仍旧披着战甲,可见他说的都是真话,一听闻她的事……连战甲也未缷,便匆匆来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过她那苍白的脸颊,满眼的心疼与不舍。
她没有闪躲,只是任由他那无害的手轻轻抚摸着,满眼的迷茫见证了她此刻的迷惘。
“为什么?”
“我会娶你。娶你做我的王妃,禹王妃。”
“禹王别拿奴婢开玩笑。”她笑了笑,对于他说的话并不当真。
“本王没有开玩笑。”他的声音徒然生冷,语气有着前所未见的严肃坚定。
“且不说禹王已有一位王妃,王府妻妾成群奴婢也有耳闻……”
话未说完,便被他厉声截断:“本王只要你一人。”
察觉到他的认真,訾汐的神色一僵,笑得勉强,“奴婢已是皇上的人。”
“本王说了,不在乎。”一直垂放在身侧手已紧紧握拳,指尖苍白,似在强忍着怒气。
第五十一章:当年的悲剧
“可是我在乎。”她平静地看着他,心中涌现的是昨夜那种种伤痛,直逼她的心间。
独孤荀的指尖抚摸上她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藏了太多太多的悲伤,忧郁的目光就像当初的她,当初她求自己带她离去,但是……他没有,太多东西牵绊了他的脚步,所以,让他后悔了这么多年。
如今,他不会再放手了,再也不会了。
“汐儿,相信我。”
訾汐猛然后退一大步,有些好笑的望着独孤荀,思绪飘乱片刻,猛然将窗狠狠关上。
又是汐儿吗?
连禹王都将她当作汐筠郡主吗?
…暴君独宠:汐奴…
离开皇宫后的独孤荀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上,而是顶着夜深露重来到了宫蔚风的府邸,守卫一眼便认出他是经常过府与王爷小聚的禹王,当下便恭敬的请他进府。
独孤荀的手捧着头盔,面色冷然,目光如矩。这让领路的管家不寒而栗,暗想禹王深夜过府有何事,瞧他那一脸冷傲,似乎来者不善。
很快,便来到书房,书房内依旧闪耀着灯火。
管家侧立,用平稳的语调宣道:“王爷,禹王来了。”
管家的话才落音,独孤荀便一手推开了书房之门,大步迈入。
管家有些傻眼,头一回见禹王如此。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识趣地将书房的门关上,再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安静的侍候在外。
独孤荀迈入书房后,一双如鹰的眼眸很快便搜寻到宫蔚风那平淡如水的目光,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不语,只是这样无声的对望着。
可这短暂的对望却是那样争锋相对,眸中迸着阴狠的火光,像对战场上的敌人。
宫蔚风率先收回视线,平静的靠在椅上说,“你回来了。”
独孤荀紧抿成锋的嘴角勾勒出冷凛的弧度,“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宫蔚风似不解。
“皇上临幸凤訾汐之事。”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才将这句话说出。
“皇上临幸女子,做臣子的如何干涉?”宫蔚风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话题。
独孤荀却在听见他这句话时大笑出声,“宫蔚风,你依旧是如此懦弱呵……曾经你喜欢她,却因为我而不敢争。现在你依旧喜欢她,却希望皇上而不敢争……你这一生只会后退不敢争取吗?我看不起你!”
宫蔚风猛然弹坐而起,平津的目光闪烁着浓郁的怒火,那一瞬间,似乎将多年来的愤怒与怨恨暴露出来,“独孤荀!”
“原来你也会发怒呀。”独孤荀佯作惊讶,语气却有着挑衅的意味。
“你说我懦弱,那你又很君子?”宫蔚风将面前的桌案一掀,顿时满地狼藉,“为了自己的权欲野心,为了尊荣地位,你也没有争取过。是你放手了,你不敢与皇上争,所以你才酿成了当年的悲剧。她的死,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第五十二章:前尘往事
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压力的恐惧感,独孤荀的笑渐渐变冷,变僵。思绪恍然飘香远方,又忆起六年前的种种过往,那便成为他记忆中最深的痛。
前尘往事
记得那夜,下了好大一场雨,新皇登基,皇上深夜召见先皇受命的六位辅政王爷议事,直到很晚才离开。
他与宫蔚风避开了众王爷,行走于漫漫长廊中,宫灯在风雨中飘摇,烛火曳曳生光。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中只是在默默地想着皇上对他们说的话。
皇上打算让汐筠郡主入主东宫,那瞬间,好几位王爷皆沉默了,各怀心事。
唯独陵王的嘴角牵扯着淡淡的笑意回道:汐筠郡主品行端庄贤惠,是东宫之主的最佳人选。
那一刹那,皇上原本阴郁的脸倏然展开,因为陵王是六王之首,只要他点头同意之事,便无人胆敢多加阻挠。
况且……皇上要立汐筠郡主为后,他们凭什么反对?
突然,他们的步伐一顿,他看见一个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风雨间,倾盆大雨疯狂拍打在她身上。
宫蔚风想提步上前,却猛然收回了步伐,淡淡地侧首望着独孤荀说,“你去看看她吧。”
独孤荀的目光心疼的看着雨中的她,情不自禁的迈步出廊,走入雨中。
而宫蔚风则是呆呆地站在廊中,眸含苦涩之味,悄然后退几步,黯然转身,不去看她。
“汐儿……”独孤荀低声一唤,雨中的人儿才回神,那苍白的脸色早已无血色,像是下一刻便会就此倒下,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说,皇上拟旨了……陵王,陵王他率先表态是么?”她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
“你先回宫去,再说。”独孤荀伸手想将她带离这漫天的大雨,手却被她狠狠打开。
“回宫?我为何要回那里,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已经被独孤珏囚禁在那三个月了,现在他要册封我为后?他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陵王又凭什么为我做主!”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异常凄厉,早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独孤荀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她,不禁怔忪了片刻。就连宫蔚风都不忍心,回过身望着雨中的她,握拳的手微微颤抖。
独孤荀回神,将情绪激动的她扯入怀中,紧紧拥着,“我知道你不想会那里,我知道……”
她紧紧撰着他的前襟,问道:“独孤荀,你带我离开好吗?”
他全身一怔,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对他说这句话,脑海中轰然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已无法言语,紧搂她的双手松开了许多。
她仰着头,望着他脸上的犹豫与挣扎,好像懂了什么,激动的情绪已渐渐平静下来。缓缓挣脱他的怀抱,笑道:“我让你为难了。”
他仍旧伫立着,眼神有些飘乱。
直到她悄然转身,那瘦弱的身影渐渐走出他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迈步追了几步,却猛然停了下来。
他不可能将她带走,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怎会放他们二人离去。
况且……他放不下,有很多东西,他不可能就这样放下。
暴君独宠:汐奴
独孤荀收回渐远的思绪,平复内心的翻涌,冷眼望着宫蔚风,“明日早朝,皇上会在百官面前审理华王决策失误之事,要知道……罪若判的重了,会连累到凤訾汐的。”
“你想如何?”宫蔚风也平和了自己的情绪,与之步入正题。
“减轻华王之罪。”
宫蔚风俯首沉思片刻放点头,“我明白。”
第五十三章:你也会变得世俗
次日,早朝之上皇上给华王定罪,安王与陵王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倒是一向与陵王一干人等不合的禹王竟站了出来,为华王开脱,以他的言语叙述的过程来看,为华王此次决策失误的过错减轻了些许罪名。
满朝不解禹王为何要帮华王,就连皇上都只能面无表情的听着,毕竟在战场上与华王并肩作战的人是禹王,唯有他最清楚当时的情形。再加上宣王从旁符合以对。
原本打算治华王满门抄斩的皇上最终迫不得已,只下旨隔去华王封号,于三日之后午门斩首。华王一家皆贬为庶人,收回华王府邸。
訾汐一听闻这个消息便跪在御前,请求皇上能恕父亲之罪,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到父亲。
可是皇上却视若无睹,放任她跪在御前,不理不睬。
从骄阳似火的午时一直跪倒夜幕低垂的戌时,直至深夜子时,膝盖疼痛酸麻她却不起身,原本心中的悲痛空余满身悲凉。
李公公在外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叹道:“凤小姐何苦自讨苦吃?您明知皇上不会改变心意的……况且这个罪皇上已经判的很轻了。”
“可那里面的人是我父亲。”訾汐仿若没有听见,依旧跪的笔直。
“虽说是这样没错,但你也要量力而行。陵王安王之所以袖手旁观,便是知其量,便保存实力。陵王妃更是知道如何取舍,故而没有求情。唯有你……”
李公公的话未说完,便听一个柔柔的女声由身后传来,“唯有你看不透形势,傻傻跪在此处。你以为皇上真的会怜惜你?”
听到这个声音,她猛然回首,冷冷地目光瞅着凤訾宸渐渐走近的步伐,李公公恭敬的拜道:“奴才参见陵王妃。”
“即使为了自保,可他是你父亲,你真的如此冷血,一点也不紧张吗?”看着这个陌生的姐姐,心中竟突然生出反感。
“我不会做无谓之事,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也能看透。凤家,必须保存实力。”凤訾宸的步伐停在她面前,柔美的目光俯视着跪着的妹妹。
“正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我希望能为父亲做着什么。即使……我的记忆中已经没有这个父亲,可是血浓于水,他毕竟是父亲。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这样被斩首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
“你何时变的如此心软?”看着她那坚定的表情,凤訾宸心中虽有诧异,可面色却依旧冷然。
“訾汐自然比不上姐姐,姐夫,安王。”
“曾经的我,也同你这般仁慈。”她的目光悄然投向远方那一轮孤月,仿佛忆起了多年前的回忆,幽幽地声音绵绵传来,“在这京都皇城中,曾经的纯真无邪,早就被权欲的野心而扼杀。訾汐,总有一日你也会变得世俗,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东宫之主的位置对我们有多